第131章
“当心了。”
罗婧瑶还在愣神, 耳边忽然传来了这么一声叮嘱，紧接着那只手臂就松了开来。
虽然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她还是转过了身子, 面上笑的有礼而又疏离：“多谢。”
林嘉凡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没有多说什么的迈开步子离开了。
看着对方那道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罗婧瑶有些失了神，不过很快风衣兜里传来的震感就成功的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掏出电话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毛佩兰。
按下接听键后把手机凑到了耳边, 对面登时就传来了略显聒噪的女声：“瑶瑶，你刚刚不是先走了嘛？怎么还没回房间里来？”
“……有点饿了，所以下楼随便找了个餐厅准备吃口饭。”她随口扯了一个理由：“你们已经回房了？”
“当然咯, 在外面逛了一天累的要死, 好不容易交到两个朋友, 还被你给……”
眼瞧着毛佩兰又要开始碎碎念, 罗婧瑶及时出言打断了对方, 在叮嘱二人好好休息后, 便毫不犹豫的结束了此次通话。
就在把手机放回衣兜的那一瞬间, 她忽地神色一僵。
不着痕迹的左右打量了两眼, 为了保险起见，罗婧瑶还是急匆匆的离开了这个人挤人的是非之地。
等回到了船舱内, 她一头钻进了女卫生间里，确认厕所隔间四周确实没有任何的监控设备后, 才站在马桶旁边小心的掏出了兜里的那张纸片。
纸片材质偏硬，整体色调是暗紫色配上鎏金条的。
借着隔间顶上不算明亮的灯光, 罗婧瑶几番晃动纸片, 才终于勉强看清了上面的字：star bar。
酒吧？
她微微蹙眉，这个名字还是蛮熟悉的, 似乎在游轮上的哪层见过。
复又将手中的纸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几次，在确定没有遗漏什么信息后，罗婧瑶便略微用力的把纸片撕碎了，并顺着马桶冲了下去。
出了卫生间，她就近找到了一处游轮的整体图示，并成功的在四层的商家名字里发现了那间star bar。
没有过多犹豫的，罗婧瑶就乘坐电梯下到了四层，却在走出电梯的前一刻，从反光的门板上瞧见了此时她自己那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模样。
可乐迸射出的液体在那件驼色风衣的表面形成了星星点点的深色水渍，略显幼稚的丸子头、不施粉黛的一张脸，还有裸露在外面、在厚重的风衣布料下显得十分突兀的两条光洁的小腿儿。
迷茫的下了电梯，站在走廊里犹豫了好一会儿，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罗婧瑶咬着牙拐进了不远处的一家美容美发沙龙。
star bar内，疯狂的重金属音乐把人的心脏震的一抽一抽的。
这间酒吧整体装修是紫色调的，搭配着随处可见的、金黄色的家具，倒是透出了几分压抑的矜贵之感。
四周各色的灯光恣意的闪烁着，衬得舞池内每一张人脸都好似疯狂的扭曲了起来。
就在距离舞池最近的那个卡座内，此时正有一名微胖的光头男子坐在那里，花衬衫、大金链子大金表，怀里还紧紧的搂着一位满脸娇笑的性感女人。
若是罗婧瑶在场，定会认出那名女子是前一天晚上在另一个酒吧莫名发疯的cathy，而光头男子便是带着人把她从舞池拽走的那位大哥。
微微侧过脸，光头大哥任由cathy帮忙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然后透过眼前的烟雾缭绕，冲着正对面的男人含糊的开了口：“林老弟，出来玩不要这么拘束嘛！看看这几个娘儿们有没有喜欢的，都是cathy的小姐妹，看上哪个不用客气。”
闻言，林嘉凡却连眼皮抬都没抬，只顾专注的盯着手里的啤酒瓶，似乎就这么一个玻璃物件儿，都比左右两边坐着的搔首弄姿的年轻姑娘来的更有吸引力。
光头大哥怀里的cathy见状不悦的皱了皱眉，语气中多少带上了点酸意：“林先生的眼光这么高的？该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这番话阴阳怪气的话，倒是引起了光头大哥的格外注意。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充满了审视意味的目光，林嘉凡放松了身体靠在了沙发靠背上，薄唇微微勾起，上挑的眼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凌厉又痞气。
因为舒展的动作，结实的小麦色胸肌奋起，在解了三个扣子的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恰好在酒吧的入口处一闪而过。
松了一口气之余，林嘉凡的神情愈发玩味了几分：“相比于这种唾手可得的，我更喜欢自己当猎人。”
言罢，他冲着对面的光头大哥一挑眉，顺势仰头将手中剩下的小半瓶啤酒一饮而尽。
接着，在那几个人的注视下，林嘉凡站起身大跨步的穿过了人潮汹涌的舞池，来到了调酒的吧台前。
这边罗婧瑶才刚在高脚椅上坐定，就察觉到身边的位置上多了个人。
对方倒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只是冲着吧台后的调酒师一招手：“两杯丛林鸟，谢谢。”
那名调酒师倒是很有眼色，把其中一杯鸡尾酒推到了罗婧瑶的眼皮子底下。
微微侧转过头，她举起了那杯酒，冲着一旁的男人微笑示意。
林嘉凡这会儿倒是会借坡下驴，只见他动作缓慢的凑了过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就缩短到了极致。
下一秒，男人那有些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圆润的肩头上。
罗婧瑶强忍着就那么端坐在原处没有后退，远远看去他们两个倒颇有种正在交颈缠绵的暧昧在。
忽然，耳边传来了低低的口哨声，接着林嘉凡便浅笑着开了口：“说起来咱们认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罗教练打扮成这样。”
温润的气息就这么均匀的沾染在了她的耳廓上。
罗婧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却是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要是来这种地方还穿着运动服，恐怕会更奇怪吧？”
“不过咱们俩现在这么说话，没关系吗？”
先是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正在忙于服务别的客人的调酒师，接着林嘉凡便又凑近了一丢丢，还将左手抬起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小指勾起了一缕散落的微卷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玩了起来。
“音乐声这么大，倒是没关系，就是待会儿要麻烦罗教练浅浅的帮个小忙。”
罗婧瑶则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许是没料到她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在短暂的怔愣过后，林嘉凡那双黑眸深处的笑意逐渐扩大了一些。
然后，他便伸出了右手，在环住了她那纤细腰肢的同时，还用力的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身上的系脖吊带本就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辣妹款，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肉贴肉的神奇触感还是让罗婧瑶的大脑突然的当了一下机。
“来，把酒喝了，然后带我回你的房间。”林嘉凡在她的耳边低语着，富有磁性的声线就像是正在引诱无知少女堕入地狱的恶魔。
有点不自在的从男人的怀抱里抽出了一只手，罗婧瑶重新拿起了那杯鸡尾酒，几口便喝了个精光。
其实林嘉凡所点的这款鸡尾酒，口感算是不错的，但因为平时极少接触酒精类的东西，是以她还是被冲的五官都紧紧地皱到了一起。
如此，便也错过了身前之人在看向她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缱绻。
并没有给她缓过来的时间，林嘉凡环在她腰间的右手稍微用上了点力气，就把她从高脚椅上半抱了下来。
然后环着她的肩，二人姿态亲昵的离开了这间酒吧。
一路上，他们依旧敬业的维持着亲密的姿势，直到进了房间的门，林嘉凡才慢吞吞的松开了那只手，然后靠在门板上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不知是不是刚刚在酒吧喝了太多的酒，以至于这会儿他的双颊因为酒气上涌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喝点水吧。”罗婧瑶随手递给了他一瓶矿泉水：“稍早些时候，我还在十四层撞见了庞警官，他说你们正在执行什么任务。”
“我爸妈是见过你们几个的，为了避免后续产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还是有告知他们部分真相的必要。”
“林警官觉得呢？”
林嘉凡眼下才刚喝完那瓶矿泉水，听到问话便赞同的颔了颔首。
只见他踱着步来到了沙发前，满身疲惫的坐了上去：“说起来，这个案子还能和你扯上点关系的。”
在罗婧瑶疑惑的注视下，林嘉凡斟酌着解释道：“还记得青山救助协会的被救助儿童失踪案吗？”
“记得，你们当时说是和川省那边的贩卖人口组织有关联。”
“川省那边的警方经过后续的调查，相关证据竟指向了沪市这边。”林嘉凡说到这里顿了顿，稍作沉吟后才接着开了口：“还有之前那起因为煤气罐爆炸而牵扯出来的津市近两年最大的贩du案。”
“王迎？”罗婧瑶眉头一跳。
“王迎被击毙后，我们又从其丈夫李锐的口中得到了不少线索，缉毒科那边经过没日没夜的侦查，关于王迎上家的踪迹，竟也断在了沪市。”
“几经商讨，我们最终和沪市警方搭上了线，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查到了这艘游轮上。”
罗婧瑶惊讶的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
话虽然没说完，但林嘉凡还是很好的理解了，冲着她无声的眨了眨眼，算是默认了。
因为过于震惊，罗婧瑶也一时间失了言语，站在那里消化着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直到门外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声响，她才堪堪的清醒了过来。
第132章
原本瘫坐在沙发上的林嘉凡, 这会儿也警觉的直起了身。
二人就这么屏住呼吸的对视了好一阵，他们本想装作没听见的，奈何门外的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
随着断断续续的悉悉索索声响起, 林嘉凡卸下了防备, 重新恢复了悠然自得的状态。
很显然，外面应该不是过来监视他的人，那样老道的犯罪集团不会这样的漏洞百出。
想到了一个可能，罗婧瑶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精彩。
她有些无语的抿了抿唇, 上前两步来到了门边，通过门板上的猫眼确定了一下走廊里的情况后，右手便轻轻的搭上了门把手。
略微用了点力气, 她毫无预兆的将房间门给拉了开。
下一秒, 门外那两道正弯着腰、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彻底暴露在了二人的眼皮子底下。
“爸, 妈, 你们干什么呢？”罗婧瑶面色如常的张嘴问道, 眼底带着些许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许是没料到偷听墙角会被抓了个现行, 罗鸿辉一张老脸瞬间就涨成了紫红色, 求助似的看向了自家的婆娘。
毛佩兰到底要比他心理素质强一些, 直起身后清了清嗓子：“这不是刚刚你回来的时候，我恰好从猫眼里看到了……”
说话间, 她压低了声音，往自家女儿那边更凑近了一些：“所以把哪个带回来了？是博士还是大老板？跟妈说说, 妈可不是那种老古板，我是赞成婚前性……”
“你要不自己进来看看呢？”
眼见对方越说越离谱, 罗婧瑶无奈的出言打断了, 还顺便侧过了身子，让开了进入房间的通道。
也不知道林嘉凡正在接触的那伙人有没有跟踪的习惯, 老两口这么一闹，会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更是未可知。
“这不好吧？”毛佩兰嘴上说着客气的话，脚下却已经迈开了步子。
罗鸿辉扯了两把没扯住，便也只能低着头急促的跟了进去。
咔哒。
伴随着房门被重新关上的声音，老两口也终于看清了沙发上坐着的那人的脸，在极度的惊讶之下，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罗叔，毛姨。”林嘉凡站起了身，很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二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虽然是有些意料之外，但仔细品品好像也不是不行？
林嘉凡的工作在津市，还是吃国家饭的，根正苗红不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随着脑海中的思绪翻飞，毛佩兰看向男人的眼神是愈发的慈爱了几分。
见老两口没吱声，罗婧瑶也懒得理他们，而是先略带担忧的看向了沙发前的人。
林嘉凡冲着她安抚的笑了笑，拿起一旁茶几上的手机冲着她晃了晃。
在得到了罗婧瑶的首肯后，他便用她的手机拨通了庞光的电话，只简单的交流两句便挂断了：“庞光说，从监控上看他们并未派人尾随咱们回房。”
松口气之余，罗婧瑶发现了自家父母此时那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蹙眉开了口：“林警官他们是正在执行任务，既然你们过来了就刚好和你们说一下，为了不影响警方的案件侦查速度，这段时间要是在游轮上遇见了津市公安局的人，也要装作完全不认识。”
“更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就算是你们新教的‘好朋友’也不行。”
见罗婧瑶神情格外的严肃，罗鸿辉先一步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小林呐，你尽管放心好了，罗叔这条命都是你们救的，这个觉悟还是有的！”
“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帮忙……”
“你可闭嘴吧！”毛佩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走路都打晃了还想着瞎掺和呢？”
在数落完罗鸿辉后，女人收起了一脸的凶意，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我们此番上船，只是为了收集一些对方的犯罪证据，正常情况下在游轮靠岸之前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措施的，会充分的保证乘客们的人身安全。”林嘉凡毫不吝啬的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旋即，他那张好看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抹涩然：“只是，最近这两天，怕是少不得要麻烦罗教练了。”
“尽管去用，小林呐，你可千万别跟毛姨客气。”毛佩兰大喇喇的一挥手，说的十分豪情万丈。
反正他们女儿自小就是上交给国家了，都是做贡献，干什么都一样。
闹了这么一出，老两口眼下已然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又寒暄了两句便主动离开了这个房间，只留下了罗婧瑶和林嘉凡两个恢复了大眼瞪小眼的状态。
“刚刚在酒吧的那个光头，本名郑金，今年三十九岁，道上的人都叫他金哥。”
好在，在即将感到尴尬的前一秒，林嘉凡主动聊起了案情：“我们怀疑他就是王迎夫妇嘴里所说的那个上线，这人也是我们此次行动的主要目标。”
“至于跟在他身边的那个cathy，本名叫姚淳美，今年刚刚二十一岁，对外宣称的职业是平面模特。”
“庞光昨天抽空给她做了个全面的背景调查，发现姚淳美是这艘游轮上的常客，她和一群小姐妹常年乘坐各种高档游轮在海上漂泊。”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罗婧瑶的双眸深处还是闪过了一丝了然。
高价伴游这年头也不是多么稀奇的行业，相比于那些接全国各地单子的从业者来说，像是cathy她们这种的行程就比较固定，客户类型也是相对单一的。
这种模式的好处在于环境是她们所熟悉的，又是在游轮上，各类风险都小，遭遇什么意外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
关键是，赚的可一点都不比飞来飞去的那些同行少。
“因为于文信、候国安、王迎都相继死亡，李锐也是在押状态，所以津市那边的渠道算是彻底断了，郑金所在的团伙应该正在急于找寻新的合作伙伴。”林嘉凡再次斟酌着开了口。
“我的掩护身份便是于文信团伙的第五人，因为之前都是于文信和郑金私下里联系的，就算后期王迎也搭上了他，他也未必清楚于文信团伙的全部人员组成。”
“想要完全取得郑金的信任并不容易，要不是你来了，我恐怕就离暴露不远了。”
不着痕迹的向罗婧瑶丢了一顶高帽，他嘴角含笑，眉眼间透出了星星点点的愉悦。
“林警官倒也不必过度谦虚，警方在行动之前势必会做好各种突发状况的预警，就算我没上船，你也不会有事。”罗婧瑶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男人那略显荡漾的模样，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就连潘畅都来了，她才不信没有别的女警参与了此次特别行动。
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林嘉凡并没有气馁，转而拿起了一个抱枕，躺在了沙发上，语气慵懒：“别人哪有罗教练懂我的心意，看来今天晚上得麻烦你了。”
“我住的地方被郑金装满了监听设备，从上船到现在我基本没怎么合过眼。”
耳边听着对方那多少带了点暗示性意味的话语，罗婧瑶清楚的看到了镜中自己那不知为何有些上翘了的眉尾。
回过神后，她勉强压下了唇角。
刚一走出卫生间，入目的便是林嘉凡那高大的身板憋屈的蜷缩在那张长度还不足一米五沙发上的场景，他整个人微微弓着，呼吸均匀。
目光在其眼底的那片青黑停留了许久，最终罗婧瑶也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取过一床毯子动作轻柔的盖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无端多了一个人和她共同呼吸一片空气的原因，这一夜她睡的并不算安稳。
直到天边都泛起了点微亮，她才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
二人是被一阵嘈杂的手机铃声吵醒的，那样独特的重金属音乐显然让罗婧瑶有些懵逼，与此同时沙发上的人反倒是动了动，摸索着拿到了电话并按下了接听键。
另一边的人嗓门很大，吵吵嚷嚷的说了两句什么，她只隐约听到了几个关键词：昨晚、吃早餐、安排之类的。
林嘉凡坐了起来，痛快的应了。
挂断电话后，他抬起了眼，恰好和床上坐着的罗婧瑶对视了个正着。
不知为何，两个人此时竟十分有默契的双双移开了视线。
罗婧瑶开始忙着找换洗的衣物，随后就冲进了卫生间里，而林嘉凡则是一会儿用手抠抠茶几上的玻璃、一会儿挠挠沙发上的扶手，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二人才收拾妥当，双双出了房间的门。
今天罗婧瑶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肩带虽然挺宽的，但大大的U型领口却将她的胸脯衬得波涛汹涌的。
习惯性的抬起手将胸前的布料往上扯了扯，她的心头忽然升起了一种荒唐的感觉，也是没想到毛佩兰背着她带上游轮的这些用力过猛的衣服，竟然真的有了用武之地。
待到她从不知道飞到何处的混乱思绪中剥离，这才惊觉林嘉凡正在前面几步的位置静静的等着。
眨了眨眼，罗婧瑶快步上前，右手十分自然的挎上了对方的臂弯。
二人相携来到了游轮第五层的一家意式餐厅外，透过外墙上镶嵌的长条玻璃，看到了坐在正中央位置上的郑金和cathy，二人的对面还有着两个瞧起来有些陌生的男人。
“郑金是cathy的常客，她保不齐也会知道些什么。”进门之前，林嘉凡侧过脸轻声在她的耳边道。
轻轻的‘嗯’了一声，罗婧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刚好这会儿郑金也注意到了他们，还冲着餐厅门口的方向招了招手。
罗婧瑶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任由林嘉凡环着她的腰身，缓步的走向了那几人。
第133章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近前, 原本坐在郑金对面的那两个人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罗婧瑶状似无意般的瞄了那二人两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接着还没等她和林嘉凡坐定呢，就听到了郑金那明显带有揶揄之意的声音：“林老弟今天来的有些慢了, 温香软玉在怀就是不一样。”
林嘉凡只是笑笑没应声, 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烟，点燃之后猛吸了一口。
烟雾弥漫下，他脖颈间的红痕及胸前的凌乱痕迹均是若隐若现。
意外瞟见那处风景的罗婧瑶瞬间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强撑着表面上的若无其事, 抬起手跟服务员要了一份蔬菜沙拉和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虽然那些痕迹是林嘉凡临出门前对着卫生间的镜子自己弄的，但她仍旧莫名的红了耳廓。
没过多久，她点好的沙拉和咖啡就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黑咖啡的苦意的确是清晨用来提神醒脑的神器, 对于这个略带酸涩的味道罗婧瑶倒是能适应, 因为之前还没退役的时候, 在备战期偶尔也会需要喝一些。
真正令她难受的是面前的那盘子只淋了一点点油醋汁的蔬菜沙拉, 几片薄如蝉翼的火腿肉干巴巴的趴在那里, 光是看着就已经开始觉得嘴巴里发苦了。
就这, 对面的cathy也仅仅只是吃了小半盘的模样, 这会儿正从包里掏出了小镜子, 开始补起了唇妆。
果然什么行业能够做到顶尖的都不容易，罗婧瑶耷拉了眉眼, 用叉子戳起了两片菜叶子塞进了嘴里。
身边正在大口吃着牛肉三明治的林嘉凡在看到她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后，不受控制的翘起了嘴角。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心神, 随口问道：“金哥这么早喊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一会儿大概十点的时候, 游轮会在F国的槟城港口靠岸, 到时候你要不要跟我进城去溜一圈？”金哥嘴上询问着，手上也没停, 切下了一块中间还泛着鲜红色的牛排，放进口中不停的咀嚼着。
“金哥都肯让我跟了，我怎么能不去？感谢还来不及。”林嘉凡痛快的应了下来，随即把面前剩下的另外一个牛肉三明治推到了身侧之人的眼皮子底下。
罗婧瑶盯着那十分诱人的横截面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说巧不巧的，这时对面的cathy起身扭着腰去了洗手间，对面的金哥也正专注的轻声和林嘉凡交流着什么，压根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她。
几分钟后，cathy从洗手间里出了来，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直到四人全都吃好了，在临走前林嘉凡特意朝着桌上瞥了一眼，入目的便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盘子。
彼时罗婧瑶也终于面露餍足之色，果然人还是得吃肉和碳水，这两样东西能够使人变得快乐。
这回也不用林嘉凡使眼色，她貌似已经开始习惯了随时随地的亲密，神色如常的挎着对方的胳膊，跟在了郑金和cathy的身后。
走在游轮的露天甲板上，罗婧瑶才忽然惊觉，外面的气温的确在不知不觉中又高了许多。
许是即将抵达这趟行程中第一个停靠的城市港口的原因，这会儿已经能隐隐约约的看到F国槟城的海岸线了，入目的是一片浓郁的绿色，不似大城市那般高楼大厦的繁华，却也别有一番异域风情的滋味在。
因为游轮官方早就对游客进行了提醒，眼下甲板上的人比往常要多上了不少，拍照的拍照、兴奋的兴奋。
“F国的槟城是亚洲出了名的du都，郑金此行极有可能是去拿货的，咱们万事都要小心。”说话间，林嘉凡借着在旁边晃悠的几人的掩饰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对黑珍珠样式的耳环，抬起手夹在了她的耳朵上。
“虽然庞光他们也会想办法跟着，但为了避免惊到大鱼，注定行事上不能太过惹人注目。”
“如果郑金真的是去见供货商，那边的检查必定也会十分严格。为了保险起见，咱们的身上不能佩戴任何的通讯设备。”
“届时你和cathy估计会被留在外面，真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要犹豫立刻就跑！”男人一向沉稳，今天不知为何却有些忧虑的开启了碎碎念的模式：“这对耳环后有个按钮，必要的时候你按一下就可开启即时定位，庞光会带着人过来接应你的。”
有些稀奇的歪头看着对方，罗婧瑶想了想还是开口应了：“林警官放心，发挥好了我八百米可以跑进两分钟以内的，保证他们谁都追不上。”
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反倒是让林嘉凡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抬起了右手，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头柔软的发丝之时停了下来。
默默地收回了手，他转身倚靠在栏杆上，抬眼望向了那愈发清晰了的城市海岸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一旁的罗婧瑶正在专注的摸索着耳垂上的那对黑珍珠耳环，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
就这样，伴随着游轮那长长的鸣笛声，在上午十点过几分的时候，这艘庞然大物终于缓慢的停靠在了槟城的中心港口内。
很快，游轮上的游客就纷纷下了船，站在甲板上远远望去，彩旗飘扬中是一颗紧挨着一颗的各色脑袋。
等到第一波拥挤的人流散的差不多了，罗婧瑶和林嘉凡才跟着郑金等人一起，缓步踏着舷梯来到了槟城的土地之上。
罗婧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紧跟在光头大哥身后的那两个男人，正是早上在意式餐厅遇见过的，他们的身边也都各自带着一个妙龄少女。
看着都挺眼熟的，应该是cathy的同事。
当地旅游局的工作人员十分热情的给每位下船的游客献上了十分具有特色的热带花环，前方不远处还有人在敲着节奏分明的鼓点，直接把游客们的体验感拉满。
走在最前面的郑金十分豪气的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掏出了一沓现金，小费属于是见者有份。
在收获了一波更加热烈的欢迎和赞美后，他们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当地人的包围圈。
郑金抬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停在了路边的两辆面包车，哈哈一笑的搂住了一旁的cathy，并用力的在女孩的面上亲了一口：“走哇，哥带你去消费。”
于是在cathy那娇俏的不依声中，一行人顺利的上了那两台面包车，
林嘉凡受到了郑金的邀请，带着罗婧瑶坐了前面了的那一辆，四个人瞬间就将里面还算宽敞的空间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车子算不上新，跑起来晃晃荡荡的，空气中还隐约能够嗅到淡淡的酸涩气味。
本以为cathy会对这样的环境出言抱怨，没想到对方这一路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不停的刷着手机之余，还抽空回了几条小姐妹的语音信息。
就在她与小姐妹争辩槟城哪家商场东西最好的探讨声中，面包车已经驶离了港口前的那条平整宽敞的柏油路，来到了一条有些凹凸不平的黄土道上。
周边的建筑也从港口附近那现代的摩登风格逐渐变得淳朴了起来，最终两台车辆平稳的停在了一栋挂有当地文字牌匾的店铺外。
下了车，透过过往车辆所带起来的漫天黄土，罗婧瑶看清了这个街区的基本情况。
大多是两到三层的黄土建筑，他们的到来吸引了不少当地人的注意，那些视线阴沉如毒蛇一般，让她略感不适的皱了皱眉。
通过门口斜斜挂着的牌匾上的图案，罗婧瑶勉强辨认出面前的店铺应该是一家小酒馆。
许是因为现在还是白天，郑金推门进去后，里面没有什么顾客，只有两个服务员懒散的挥舞着抹布，在擦着桌子。
吧台后面的酒保显然是认识郑金的，黝黑的面皮上即刻就扬起了一抹讨好的笑意，然后冲着后门的方向努了努嘴，还用本地的土话嘟囔了两句什么。
郑金微微颔首，随手就甩了几张钞票在吧台上。
然后他侧过了脸，稍稍扬起了下巴对着cathy吩咐道：“你带着这几个小姐妹随便点点什么吃的，等会老子回来带你去买包，买最贵的！”
言罢，便迈着得意的步伐从后门出了去。
林嘉凡临走前也不忘递给了罗婧瑶一个安抚的眼神，不过几秒的功夫，几个男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这家小酒馆里。
另一边cathy则是十分熟练的点了饮料和吃食，然后拽着其余两个小姐妹选择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了下去。
三把椅子坐了人，第四把椅子用来安置她们的名牌包包，看起来完全没有搭理罗婧瑶的意思。
这样明显的排斥气息，罗婧瑶自然成功的接收到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先是转身来到了吧台前，用简单的英文点了两样小吃，然后径直走到了另一张桌子前坐定，也没有上前凑近乎的打算。
约莫是见不惯她这么淡定悠闲，cathy和那两名小姐妹蛐蛐了半晌后，最终起身来到了她的面前，神色不善的开了口。
“喂！”
对此，罗婧瑶只是抬了抬眼皮，神情漠然。
cathy似乎被她的态度给气到了，一屁股便坐在了正对面的椅子上，然后从身上斜挎着的小珍珠包里取出了一根女士香烟。
把烟点燃了，女人却并不抽，只是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实木的桌面。
过了半晌，她才不悦的出了声：“出手抢我的生意，过分了吧？”
第134章
罗婧瑶只是垂眸慢条斯理的将一根粗薯条裹满了当地特色的姜黄色酱汁, 眼皮抬都没抬的把薯条塞进了嘴巴里，感受着舌尖传来的些许辛辣。
之后在确定把口中的食物完全吞咽完毕后，她这才后知后觉似的看向了对面坐着的、脸色铁青的女人：“抱歉, 你刚刚说什么？”
cathy怒极反笑, 先是将手中剩下的半根香烟重重的按在了烟灰缸里，随即一抬手，就把桌子上的盘子扫落在地。
薯条和炸肉散了一地，打翻的姜黄色酱汁更像是在黑色的地板砖上开出了绚烂的烟花。
“这年头装傻没用的, 姐姐。”cathy看着满地的狼藉，得意的一挑眉：“这么多年，像你这种捞女我见的多了, 想从我手里抢食吃, 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 罗婧瑶回想着昨晚在star bar里的所见所闻, 大致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大约是cathy等人在这艘游轮上从事这种营生久了, 慢慢的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 抱团取暖、互相照看之余还一致对外, 从根源上杜绝一切危及他们利益的可能性。
很显然, 昨天若是她没出现，林嘉凡这单‘生意’, 应该是会落在cathy她们的手里。
心下有了计较，罗婧瑶面色如常的抽出一张纸巾, 将前襟上沾到的食物残渣给擦了下去：“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你们不一样。”
“你们求财, 我可不是。”
像是被刺激到了, cathy猛地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瞪着她看：“我呸！你这话也就骗骗男人, 说出来也不怕恶心人！”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你凭什么就觉得比我们高贵了？biao子我见得多了，像你这么清新脱俗的的确不常见。”年轻女人说话间屈起了手指，不耐的用指节扣了两下桌面：“别说我不近人情，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交出这一趟总收入的五成入会、以后跟着我干，要么我就让你以后再也登不上这艘游轮！”
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落在罗婧瑶的耳中，她也只是不痛不痒的眨了眨眼，顺势瞟了一眼小酒馆墙壁上挂着的钟表，距离林嘉凡等人离开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在出发之前，林嘉凡预估此次行程大约在二十分钟左右。
毕竟du贩子做的是掉脑袋的买卖，他们从不会在一场交易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大多都速战速决。
收回了视线，罗婧瑶忽然就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笑，再抬起头的时候，漂亮的脸蛋儿上满是不屑：“你也配？话说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赚钱本来就是各凭本事，结果自己没本事还想明抢？别说五成了，我五分钱都不会掏。”言罢，她拿过一旁的包包，站起来转身就欲往外走。
见状，气狠了的cathy忽然毫无预兆的伸出了手，抓住了罗婧瑶的发尾，狠狠地一拽！
猝不及防之下，罗婧瑶被扯了一个倒仰，被迫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猛吸了一口凉气后，尖声尖气的道：“放开我！”
未曾想cathy竟还加重了手头的力道，接着高高的扬起了另一只手：“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只可惜，年轻女人的这只手还没来得及落下，罗婧瑶一个有技巧的旋身就成功的脱了身。
下一秒，她便把手中的包用力一扔，气势汹汹的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眨眼间，两个人便扭打在了一起，因为吃痛而发出的痛呼声更是不绝于耳。
二人皆穿着性感贴身的衣裙，妆容发型无一不精致，此时却不顾形象的互相扯起了头花，那场面顿时让人应接不暇了起来。
毫无章法的你抓我一把，我还你一巴掌，罗婧瑶和cathy在小酒馆里一路踉踉跄跄的撞倒了不少东西。
因为‘战况’实在过于激烈，cathy的那两个小姐妹几次试图帮忙都插不进去手，在撞到了桌角两次后，便老实了下来，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的围观着，嘴里还发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尖叫。
好在很快小酒馆的后门外就传来了动静，紧接着郑金和林嘉凡几人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许是没料到眼前会是这么一副景象，几个老爷们儿的面色瞬间就变得有点一言难尽。
“干什么呢？！”回过神，郑金中气十足的喝道。
本来还在角落里互相纠缠的两个人在听到动静后，倒是很有默契的双双松开了手。
这边罗婧瑶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耳边传来了一声娇气的嘤咛，然后cathy一跺脚、一扭腰就快速上前扑进了郑金的怀里：“金哥，她打我！”
虽说原本完美的妆容已经有些花了，一头长卷发也变得乱糟糟的，但总算胜在年轻。
即便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那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委屈巴巴的仍然十分惹人怜惜。
郑金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过了两秒才随意的勾了勾唇角，安抚似的搂了搂怀里的人：“这我才走多久啊？你们几个娘儿们就闹上了，回头老子再多给你买个包！”
“金哥！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得替我出气啊！”cathy不依不饶的轻轻拧了一把光头大哥腰间的肉。
别说男人了，正在角落里整理头发的罗婧瑶都险些在那娇娇的抱怨声中软了腿。
被不痛不痒的掐了一把，郑金一双眼瞄向了身旁的林嘉凡，表面上却敷衍的开了口：“不过就是一些小娘皮之间的摩擦，老子要是真插手了，你让老子面子往哪搁？”
就在这时，林嘉凡和罗婧瑶对视了一眼。
然后，林嘉凡便略显烦躁的皱起了眉，不耐烦的冲着她扬了扬下巴：“道歉。”
闻言，罗婧瑶错愕的瞪大了一双眸子，说出来的话语也染上了几分不忿：“你都不问发生了什么……”
“我让你道歉！”林嘉凡加重了语气，眼底透出了丝丝警告的意味。
嘴唇动了动，罗婧瑶微微低头掩去了脸上的不甘之意，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cathy则是微微扬起了下巴，得意的嗤笑道：“你那张嘴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会儿就张不开嘴了？我听不见！”
“对不起。”
在林嘉凡那略显不善的目光的镇压下，罗婧瑶终究是咬着后槽牙提高了音量，颤抖着嘴唇再次出了声。
cathy似是还想继续为难，却在郑金那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歇了心思，乖巧的闭了嘴。
在环视了一圈有点凌乱的周遭环境后，郑金扭过头豪气的在吧台上甩了一沓纸币，接着搭上了林嘉凡的肩膀，两个人哥俩好般的先一步出了小酒馆。
随着车轮的缓缓转动，小酒馆外的路上黄土飞扬，那两辆面包车很快就驶离了此处。
没过多久，众人就来到了槟城最大的商场附近。
彼时，刚刚下了车的罗婧瑶和cathy已经恢复了体面的模样，除却裸露在肌肤上那几道刺目的红痕，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了。
郑金在定下了集合的时间后，便搂着cathy先一步离开了。
在和剩下那两名男士打过招呼后，林嘉凡也带着罗婧瑶进入了商场内部。
这会儿商场里的人不算少，看着穿着应该大部分都是从游轮上下来的游客。
槟城的经济虽不算发达，各种设施也和国内完全没办法比，但胜在一些奢侈品的价格比国内要低上不少，所以也游客们都还算高兴。
一边缓步穿梭在人群中，林嘉凡一边侧过脸仔细的看了看身边的人，似是喟叹般的说道：“还没多谢罗教练今日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早些时候，郑金表面上是带着他和另外二人去谈生意，却未必没有试探他们的意思。
即便他能够确定并未在对方面前露出什么马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谁也不敢保证郑金是否会察觉出什么异常来。
而罗婧瑶和cathy在酒馆里闹出来的动静，可以说是恰好将一场即将到来的危机化解于无形了。
“救人归救人，罗教练实在不必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林嘉凡说话间垂下了眼皮，恰好的遮住了黑眸深处翻滚着的浓烈情绪。
“也不全是为了你。”罗婧瑶轻描淡写的回应着：“cathy是郑金的人，保不齐她是在郑金的授意下想要探探我的底，要是不顺着她们的意演这么一场，后续怕是会有不少的麻烦。”
“你那边进展如何？”
林嘉凡转回了头，目视前方：“基本可以确定于文信、王迎等人的上线就是郑金了，而槟城就是他‘拿货’的老巢，后续国内的同事会和槟城这边的警方沟通协调，完成进一步的取证工作。”
“这个团伙的确是借助游轮把货运回国内的，等到游轮从公海回到国内海域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对郑金等人实施抓捕了。”
“只是有关于人口买卖的那条线，截至目前还没有任何的进展。”
之前游轮在国内海域航行的时候，犯罪团伙不敢轻举妄动实属正常，这都来到F国的槟城了，竟也没能发现疑似转移被拐受害者的蛛丝马迹。
难道说他们调查方向有误？还是说贩卖人口的团伙此次并未在这艘游轮上。
就在二人沉思间，罗婧瑶忽然用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迎面而来的身影。
条件反射般的，她一把拉起了林嘉凡的手臂，迅速的坐到了不远处位于消防通道外的休息椅上，在一旁巨大玩偶雕塑的掩护下，微微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着。
“罗教练这是在看谁？”
冷不丁的，低沉的男声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同一时间，温热的呼吸喷也洒在了她的脖颈后侧。
第135章
听到林嘉凡这么问, 罗婧瑶的神情忽而变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沉默了两秒钟，她这才压低了声音回应道：“我妈那人林警官也了解，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 游轮上当然也不例外。”
没错, 在不远处那群人当中，罗婧瑶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眼下，她是有些后悔那天晚上一个不查就落入了毛佩兰的相亲陷阱的。
现在她毕竟算是在帮警方做事，一不小心会身份暴露的麻烦肯定是能避免就避免了。
没过多一会儿, 那三张熟悉的面孔便从二人座位旁边的玩偶前缓步经过了，其中一人正把电话贴在耳边用华语大声的嚷嚷着什么，手腕上挂着的大金表在商场顶灯的照耀下, 格外的刺眼。
对方说着说着, 情绪愈发的激动了起来, 随即几句响亮的国骂便窜进了罗婧瑶的耳朵里。
没错, 来人正是那来自沪市的一家三口, 她没记错的话, 这家的儿子好像还挺有钱的。
大老板儿子突然的情绪爆发自然是引来了父母的格外关切, 老两口满脸忧心的等在一旁, 目光就没从男人身上移开过。
过了两分钟，大老板儿子似乎终于结束了此次不大愉快的通话, 很快便带着自家父母走远了。
罗婧瑶的视线则一直在那位孙阿姨的身上盘旋着，直到那一家三口的背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后, 才堪堪收了回来。
勉强收拢了有些混乱的思绪，她站起身拽着林嘉凡朝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到临近了郑金事先定好的时间, 林嘉凡便搂着罗婧瑶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集合地点。
彼时郑金正站在一辆面包车外一边抽着烟一边低头扒拉着手机, 透过四敞大开的车门，隐约可以看见车内坐着的cathy一脸兴奋的与刚刚买回来的那堆战利品合着照。
“金哥。”林嘉凡随口打了声招呼。
罗婧瑶也跟着喊了一声, 接着就扭着腰钻进了车里。
cathy大抵是听到了动静，侧过脸来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在瞟到她手中仅有的那一个奢侈品购物袋后，眼底的轻蔑更是满的几乎要溢了出来。
在非必要的情况下，罗婧瑶自然是懒得理会这样低级的挑衅行为的，她自顾自的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了下去，安静的听着从车外传进来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大约是顾忌着车外的郑金，cathy除了鄙视的目光外，也没什么多余的言语和动作。
两个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共处了许久，直到另外两对男女回来后，一行人便乘车直接返回了游轮所停靠的码头处。
待到夜幕降临，游轮短促的鸣笛了三声，终于缓缓驶离了F国槟城的码头。
是夜，漆黑如墨的海面上，灯火通明的偌大船体尤为的惹人瞩目。
游轮第十九层是类似于私人会馆的地方，只有通过刷卡的方式才能乘坐电梯抵达，普通游客是没有踏足的可能性的。
其中一个面积颇大的露台上，罗婧瑶正拿着红酒杯倚靠在船舷上仰起头看星星。
不同于从沪市刚刚出发之时那接近零度的低气温，游轮当下已然驶进了热带区域，即便在相对凉爽的夜里，海风也是既温热又粘腻的。
随手整理了一下粘在脸颊上的碎发，她歪过头瞄了不远处绿植屏风后坐着的cathy等人几眼，接着目光又平移到了旁边的落地窗上。
透过那扇半开着的玻璃门，能够清晰的看到屋中的男人们正在玩着扑克牌。
笑骂的男声和娇俏的女声时不时的会混杂在一起，倒是为这一方很私人的天地注入了不少的生机。
就在cathy和其他两个小姐妹聊的正欢的时候，罗婧瑶端着酒杯绕过了绿植屏风，一个巨大的U型棕色皮质沙发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捡着距离那三人最远的位置坐了下去，她拿起面前茶几上放置的金色小叉子，吃起了果盘里的新鲜水果切块。
刚刚还在讨论着明早到底要吃什么的女人们因为她的到来瞬间便噤了声，其余两人均不确定的看向了正中间的cathy。
cathy先是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接着又抿了一口红酒，最后才似笑非笑的开了口：“别以为傍上了林哥就万事大吉了，在这海上我的确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等回到沪市你就知道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是威胁的话语，但落在罗婧瑶的耳朵里却是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因为对方在废话之余，也无意间透露出了一个讯息：林嘉凡现在已经入了郑金的伙，郑金自然不会任由女人之间胡闹毁了这份合作。
cathy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会儿只能放一些毫无意义的狠话。
“好好好，我知道这艘游轮上是你说了算。”罗婧瑶咽下口中的菠萝，冲着对面举起了酒杯，笑的十分友好：“可既然现在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不如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咱们试着和谐相处一下？”
可能是没料到她这样厚脸皮，cathy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呲着牙把脸转向了另一边，来了个眼不见心烦。
贴了个冷屁股的罗婧瑶对此倒也并不在意，见女人没应声，她便放下酒杯继续埋头吃起了水果。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其中一个小姐妹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了cathy，下午金哥给你买的那个包，好像是香家今年最热门的新款吧？算上配货要一百来万了。”女人的语气中满是艳羡。
真是同人不同命，这一趟光是这一个包就值了。
说起这个，cathy多少恢复了点精神，得意的扬起了下巴，矜贵的点了点头。
三人的话题就这么转到了各种奢侈品牌上，结果说着说着又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我刚才看了一下游轮的行程安排，明天停靠的港口是M国的桑切市，那个破岛又小又破的还没什么消遣，看来只能留在游轮上找点乐子咯！”另一个小姐妹此时一边欣赏着自己的美甲，一边抱怨道。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闻言则是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在船员里有个好哥哥吗？没事儿就去找他玩儿呗！”
“呸！瞎说什么呢？”女人啐了一口，笑骂着：“人家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好伐？在服务客人期间才不会去瞎搞咧！”
“而且前两天刚上船的时候，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他平时工作也忙……”说到这，这名年轻的女人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有些迟疑了起来。
“话说回来，那天我还在负一层的船员舱看到了金哥，也不知道他去那边做什么。”
听到这话的罗婧瑶正在咀嚼的动作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借着叉水果的动作为掩饰，她略微抬了抬眼，注意到cathy此时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连你都在船员里有个相好的，金哥可是个大老板，在游轮上认识几个人有什么稀奇的？”cathy的反应倒是挺快的，含糊着把二人的注意力给引开了，顺便还神情严肃的给她们普及了一下‘职业道德’。
“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当成聋子、瞎子和哑巴，知道吗？有钱拿就可以了，千万别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套。”
两个小姐妹很是受教的低声应了。
偏偏越是这样，罗婧瑶就觉得其中越是有别的猫腻。
假设事情真的是像警方预想的那样，津市的贩du案和之前的被救助人群被拐案都和这艘游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经常被郑金光顾生意的cathy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知道些什么。
只可惜，接下来对面三人的话题就再次回到了衣服、珠宝和包包上了，再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强撑着困倦的眼皮，罗婧瑶耳边听着那些毫无营养的叽叽喳喳声，愉快的将果盘里的水果一扫而空。
最终，大抵是有‘正事’要谈，在过了午夜的时候，她们被郑金大手一挥的全部赶出了这个房间。
罗婧瑶在房门关上的前一秒状似无意般的与林嘉凡对视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摸着红裙底下圆滚滚的肚皮，十分满足的随着那三人一起上了电梯。
在电梯里，cathy她们一拍即合，商量好了转场去酒吧，于是一到十五层就下了去。
瞬间，还算宽敞的电梯间就陷入到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犹豫再三，罗婧瑶伸出手按下了十楼的按键，准备还是先回客房去，等林嘉凡回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常年混迹于海上，cathy对于这艘游轮自然要比她熟悉的多，在人家的地盘上做一些跟踪之类的小动作，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就在罗婧瑶沉思的功夫，电梯忽然停在了十二层。
门向两侧滑开，下一秒外面走廊里站着的两道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罗婧瑶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出了一部分空间，旋即扬起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王先生，王叔叔。”
正迈开步子进了电梯的二人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年龄大的那位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热情的招呼：“我记得，儿子，这是你毛阿姨家的女儿嘛！昨天晚上还在泳池附近见过的。”
“叫……瑶瑶是吧？”
“叔叔记忆力真好。”罗婧瑶客气的回道，微微侧脸却意外撞进了这家大老板儿子那略带惊艳的目光里。
蹙了蹙眉，她转回头又继续和长辈寒暄了两句：“怎么不见孙阿姨？”
“啊……太晚了，她休息了。”提到自己的妻子，不知为何王叔的眼神一下子有些飘忽不定。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我爸说在房间里有点气闷，这不我打算带他出去透透气。”大老板儿子也紧跟着解释了一句。
恰好这时电梯抵达了十层，罗婧瑶便没有多问，客气的同二人告别后走了出去。
只是在离开电梯的时候，她顺便瞄了一眼方才二人进来之时随手按下的按键-
1那个数字周围的橘色光圈莫名的折射出了幽深的光。
第136章
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罗婧瑶意料之中的从那扇无比光滑的烫金色门上看见了自己正挂着礼貌假笑的脸。
慢吞吞的收敛起了面上的笑意，她眸光闪烁着沉思了一会儿，旋即才转过身回到了房间里。
本打算一切事情都林嘉凡回来再做商量的, 未曾想直到她被海上清晨热烈的日光晒醒, 周边依旧是安静的可怕。
双人床正对面的布艺沙发规整的表面也在表明着，昨夜男人并未归来。
抹了一把脸，罗婧瑶从床上坐起了身，随手在旁边的柜子上拿过一个发绳把那头有些凌乱的半长发高高束起。
趿拉着拖鞋, 她满脸迷蒙的走进了卫生间，双目微合的开始刷起了牙。
就在这时，放在旁边洗手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罗婧瑶手上的动作一顿, 叼着牙刷随手划开了电话的屏幕, 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一条短信：九点, 14楼酒吧长廊
虽然对方没有亮明身份, 但她还是通过林嘉凡发信息一向不喜欢打句号的习惯判断出了这条匿名短信的真正来源。
来不及细想, 罗婧瑶确认了一下时间后便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最终赶在了九点前脚步匆匆的抵达了位于14楼的酒吧长廊。
她原本以为大清早的, 这种喝酒的地方不会有很多人, 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远远望去，酒吧外紧挨着船舷的那排高脚椅甚至已经快坐满了。
看来度假中的人果然都是比较放纵的。
侧身让过一个端着满满一托盘酒的服务员, 罗婧瑶终于在室内的一张桌子旁发现了林嘉凡等人的身影。
彼时郑金正搂着cathy，低头凑近女人的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逗得对方不依的咯咯直笑，顺便还用小拳拳轻轻的锤了他两下胸口。
“金哥。”
罗婧瑶先是乖巧的问了声好, 随后绕过桌子一屁股就坐在了林嘉凡的身边。
男人此时姿态慵懒, 双唇微微勾起，上半身花衬衫的扣子只虚虚的扣了两颗, 露出了前胸一大片结实有型的浅棕色肌肤。
而他舒展的张开的左臂正搭在罗婧瑶所选择的那张椅子的椅背上。
猝不及防的，罗婧瑶只觉得辣妹吊带布料外的脊背蹭到了一片温热的所在，奇妙的触感直接让她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走神，林嘉凡的手指自然而然的搭在了那圆润的肩头上，另一只手则是拿起了面前那杯琥珀色的液体，仰头喝了一大口。
瞬间，浓烈的酒气便争先恐后的钻进了罗婧瑶的鼻子里。
她微微侧过脸，隐蔽的递给了身边人一个询问的眼神。
林嘉凡微微挑眉，示意她稍安勿躁。
神色如常的收回了目光，罗婧瑶扬手唤过服务员点了一杯柠檬水。
他们所在的这张桌子就在落地窗的旁边，临近赤道附近，公海上的温度要比华国境内高上不少，是以这会儿阳光直射在她的身上，竟还多出了几分刺痛的燥热感。
不自在的挪蹭了两下屁股，等到罗婧瑶再次抬头的时候，却意外的隔着明亮的落地窗对上了一双不算陌生的眼睛。
外面大老板儿子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明显愣了一下。
二人对视良久，最终双双扯出了一抹不尴不尬的微笑，算是隔着窗户互相问了声好。
大老板儿子的视线复又在林嘉凡和郑金等人的身上转了又转，之后便从窗前离开坐在了酒吧外面的高脚椅上，只不过时不时的还会扭头朝着这个方向好奇的瞄上两眼。
咬了咬舌尖，罗婧瑶在心底暗叫了一声糟糕。
略微抬了抬眼皮，确认这会儿郑金和cathy的确忙于交换唾液无暇他顾，她一个歪身就倒进了林嘉凡的怀里。
感受着怀中忽然多出来的柔软和鼻间的馨香，林嘉凡垂眸，眼底透出了几分愕然。
罗婧瑶顺势用两条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一张脸也姿态亲昵的凑到了他的耳边，远远看过去倒和纠缠在一起的郑金二人没什么差别。
“有情况。”她用气音含糊的说道。
闻言，林嘉凡脸颊上的肉略微紧绷了一些，不过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反而是用右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整颗头都埋进了她的颈窝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很快，桌子对面就传来了打趣声。
“我说林老弟，年轻人的精力就是旺盛，这才一宿没见就受不了了？”郑金说话间点燃了一根香烟，彷佛刚才抱着cathy啃的人不是他。
林嘉凡轻笑出声，也不辩驳，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才开了口：“要是金哥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郑金见状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成，别忘了今天晚上的正事儿。”
挥手间烟灰抖落，掉了满地。
“收到。”林嘉凡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接着便站起身拉着罗婧瑶打算离开这间酒吧。
不知道是不是大清早就猛灌了好多高度酒的缘故，眼下他看起来面色微红，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的。
还没走出去几步呢，干脆就环住了罗婧瑶的肩膀，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酒吧外面，大老板儿子是坐在通往电梯的必经之路上的。
避无可避的，罗婧瑶再次和其打了个照面。
这一次，她看出了对方心底的好奇和不解，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只能选择低下头匆匆而过，不给这人张嘴打听的机会。
旁边的林嘉凡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稍微卸了点力气，二人十分有默契的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直至终于上了电梯，罗婧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也仅仅是松了一口气而已。
毕竟在这到处都是监控探头的游轮上，没人能够确定哪一处监控是完全安全的。
她以为林嘉凡会选择回去她的房间，却没想到男人直接按下了2楼的按键。
下了电梯后，罗婧瑶跟在林嘉凡的身后穿过了登上游轮时必经的那处超级宽敞的甲板，从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进入到了船舱的内部。
这里的走廊狭窄而又昏暗，游轮行驶在海面上颠簸的感觉更是被放到了最大。
在不算明朗的光线中，罗婧瑶勉强看清了走廊内指示牌上的字：装卸区。
而走廊的前面两侧则是数不清的门，林嘉凡带着她一路前行，最终用力推开了位于尽头的左手边倒数第三间的小门。
二人迅速闪身而入，那扇门几乎在开启的瞬间就又关上了，从外面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封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腥臊气，黑暗中只能够听到他们两个清浅的呼吸声。
林嘉凡站在门边向着旁边的墙壁上摸索了两下，伴随着‘咔哒’的脆响，头顶亮起了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
好在聊胜于无，最起码这点子光亮能够让他们在这处空间里行动自如。
接着头顶上方那盏晃晃悠悠的灯泡，罗婧瑶终于看清了地面上的情况。无怪乎一进来就觉得脚底触感粘腻，只见胶皮的地面上积了不少的水，阵阵腥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也不知之前这间仓房里到底存放过什么东西。
就在她观察周围环境的这会儿功夫，林嘉凡已经信步走到了角落里，从其中一个空着的塑料大白桶里摸出了一个外型酷似二十年前手机的无线联络器。
男人只拧了拧联络器侧方的按钮，随后便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
“刚刚酒吧外面坐着的那个……该不会就是罗教练方才所说的‘情况’吧？”
若是仔细分辨，就能听出这番话语中暗藏的……丝丝酸涩？
罗婧瑶有些怀疑的瞪圆了眼，下意识的看向了几步开外的林嘉凡，却只在对方俊雅的面容上看到了几分不大明显的揶揄。
果然是错觉。
她稳定了一下心神，对林嘉凡的敏锐并不感到惊讶，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话：“嗯。”
“那人好像昨天在商场见过，是毛姨交的朋友对吧？”林嘉凡在原地转了一圈，接着扯过角落里的一个桶坐了上去。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这样的情形倒是让罗婧瑶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自己是在被审讯的错觉。
“他知道我在津市公安局工作，而且这个人在游轮上下的轨迹都和咱们的重合率太高了，不早做防范的话早晚都是个隐患。”她忧心忡忡，却十分巧妙的避开了对方到底是怎么得知她工作情况这一相当敏感的话题。
林嘉凡在了解了情况后便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这种情况的确是有点棘手。
此次的行动可谓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但凡踏错一步，局面都会变得不受控制且难以挽回，那样的结果将是沪市和津市警方所不能承受之痛。
“虽然当下游轮已经驶进了公海，可我们依然无法脱离身份的限制，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警方是不允许对游轮上的平民采取必要措施的。”林嘉凡眉头微皱，语气中透着无奈。
若说分出去一两个人专门盯着大老板那一家也不现实，警力本就捉襟见肘，登上游轮的每位同僚都有自己的任务在身。
一天半天的或许可以，但这趟行程还剩下整整十日光景，这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
合理的理由？
罗婧瑶忽然眼睛一亮：“昨天晚上在十九楼，cathy其中的一个小姐妹提起过，这艘游轮上有个船员是她的相好的。刚上船那天，她跑去负一层的员工宿舍舱去和对方见面，在那里意外撞见过郑金。”
“还有就是，昨天夜里我从十九楼下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刚刚那对王家父子，他们也是去负一层。”
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就算王家父子在游轮上也有熟人，也不至于大半夜的跑过去叙旧吧？
“林警官，你说过的，有时候巧合多了就未必是巧合了。”说到这，她的脸上有了一抹不确定：“而且昨天在商场看见这家人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母亲有点不大对劲。”
至于具体哪里奇怪，罗婧瑶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负一层……”林嘉凡听着听着，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会是du品交易吗？听我妈说那个王家儿子本来就是做生意的。”罗婧瑶试探性的猜测道。
“不会。”林嘉凡似乎很笃定：“如果这名王姓的男子也是走的贩du这条线，过去几天的时间里，我们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
“那……”罗婧瑶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咚！咚咚！咚咚咚！
门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十分有节奏的敲门声。
第137章
就在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 林嘉凡便从桶上跳下了来，快步走到了门边并从里面打开了滑锁。
下一秒，两道黑影就钻了进来。
接着, 罗婧瑶便与来人进行了一个六目相对。
她原本蹙起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 俏脸上满是‘果然如此’的神情：“潘警官、郭警官，我那天在泳池边上看到的背影真的是你们！”
潘畅和郭震这会儿身上穿着的是极具海岛风情的长裙和花背心，许是自从上了游轮后每日的光照时间都严重超标的缘故，两个人比在津市的时候黑了不少。
闻言, 郭震咧开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算是打过招呼，潘畅则张嘴解释了两句：“说实话，那天意外撞见了罗教练, 我们俩也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没上前和你叙叙旧, 也是因为情况特殊。后来发现你竟然和林队有接触, 我们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郑金那伙人鼻子灵的很, 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他们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留给我们的时间有限, 客套的话还是等回到津市再说吧！”林嘉凡从三人中间走过, 歪过头询问了一句：“F国槟城那边什么情况了？”
一问到正事儿, 郭震登时就收起了一口白牙，表情也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报告林队, 你从槟城那边收集到的信息和线索，我们都已经传回国内了。今天早些时候, 国内的专案组同事也有了消息，说是已经和槟城政府及警方达成了共同行动的协议, 准备出手捣毁郑金团伙的制du贩du窝点了。”
“虽然在那之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但没动静就是好现象，没准这个时间此次联合行动已经结束了呢。”
林嘉凡了解的微微颔首, 恰好这时门口处又再次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在得到林嘉凡的首肯后，潘畅转身去开了门，率先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一颗梳的油光水滑的黄色大背头。
待到这间仓房的小门再次关闭，庞光才抱着电脑一脸菜色的抱怨了起来：“苍天啊！大地啊！公平何在啊！”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那叫一个面色红润有光泽，再看看我呢？谁家好警察做卧底一天端十六个小时的盘子啊？！”
“我来得晚可不怪我啊，你们是不知道我们那个领班，一天天顶着张驴脸，几分钟看不到我就疯狂找人！”
说话间，小青年气哄哄的把怀中的笔记本电脑打了开：“林队，今天到底什么主题快说吧！我是给同事塞了五十美元人家才勉强答应替我顶班半个小时的，五十美元啊！都够买我命了！”
“这可倒好，出差补贴到现在没看到半毛钱，自己还得搭钱上班了……”
就在他喋喋不休的这会子功夫，林嘉凡上前两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沓绿票子塞进了庞光的怀里。
嘟嘟囔囔的抱怨声就这么戛然而止，小青年抬起手摸了摸那沓票子的厚度后，立刻就笑开了花：“有事儿您吩咐！”
林嘉凡便扭过头看了罗婧瑶一眼。
她会意的上前两步，把王姓那家人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一下，还顺便提了提那充满了神秘色彩的游轮负一层员工舱。
这边的话音刚刚落下，几双眼睛就默契十足的纷纷看向了正身着服务员制服的庞光。
小青年后知后觉的微微抬起了双手：“首先，这艘游轮上不止负一层一个员工舱，其次负一层住的大部分都是船员，像是我们这种端盘子的，压根没什么机会去那边。”
“我的宿舍就在我经常工作的那一层。”
而且他自从上了游轮，眼睛一睁开基本全都在工作，同时完成服务员和卧底警员的两份职责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其他的。
林嘉凡本来也没想着能在他这里得到些什么，转而侧过脸看向了罗婧瑶：“姓王的那家人住几层？”
罗婧瑶仔细回忆了一下，肯定的回道：“十二层。”
另一边，庞光也不用林嘉凡再次开口吩咐，把怀中的电脑安置在一个空桶上后，就在键盘上开始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
很快，电脑屏幕蓝光一闪，游轮整个十二层的监控画面就出现在了大家伙的眼前。
“这是游轮起航那天，游客登船时候的监控，罗教练您看看那姓王的一家人出没出现过？”
罗婧瑶应了一声，旋即便将全部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电脑屏幕那几个监控画面上。
过了两分钟，她忽然叫了停，然后伸出手指在屏幕左下方的那个分画面上点了点：“就是他们。”
“我看看……房间号是128A……”说着，庞光不自觉的吹了声口哨：“有钱人啊，十二层A区这些房间算得上是整艘游轮最顶尖的套房了。”
“处理一下他们三人的面部细节，查一下他们的真实身份。”林嘉凡开口吩咐：“顺便用人脸识别系统把他们在游轮上这么多天的轨迹都调出来。”
“收到！”
在小青年的操作下，电脑屏幕很快就一分为二，一边查询着王姓一家人的身份信息，一边调取着三人的行动轨迹。
很快，身份信息就有了结果。
“这家的儿子名叫王兴，三十四岁，沪市本地人，名下有着一家运输公司。”庞光快速浏览着页面上的内容，挑着重点念了出来：“父亲王永望，退休工人，今年六十三岁。母亲孙韵萍，退休的小学教师，今年六十岁。”
“王兴名下的公司各类手续资质齐全，税收也没什么大问题，这一家人看起来也都挺遵纪守法的，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就好像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三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
这时，旁边一直在看监控的林嘉凡忽然发了声：“原来刚登上游轮的当晚，他们一家三口就去过负一层。”
嘴上说着，他手上也没闲着的及时按下了暂停键。
此时的监控画面刚好停留在了电梯里，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正是游轮出发当天的夜里十一点多。
“能想办法入侵负一层的监控系统吗？”林嘉凡沉默了几秒后问道。
庞光罕见的面露难色：“刚登船那天我就试了，意外发现负一层和上面的这么多层的监控系统是分开的。那边监控系统的安全等级要比上面高上不少，因为当时咱们的活动范围基本都在上面，所以我就没冒险尝试。”
“如今看来，怪不得安全等级拉的那么高呢，感情下面是真有事儿啊！”
“要不我现在再试试？但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我怕有人在安全墙内设陷阱，万一不小心着了道，咱们就全完了！”
“……”迟疑了一阵儿，林嘉凡重新按下了播放键：“先等等。”
几个人便一言不发的完整的观看完了这些天姓王的一家三口在游轮上的全部行动轨迹。
除却第一天他们程左电梯去过负一层之外，三口人一直都没再下去过，直到游轮停靠了F国槟城码头的那天。
他们一家人先是下船溜达了一圈，然后按时返回到了游轮之上。
但奇怪的是，十二层的监控探头却并未捕捉到他们返回房间的图像。
接着时间就来到了罗婧瑶在电梯里偶遇王家父子前后，这两父子又莫名奇妙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坐上电梯前往一楼了。
且这两天，孙韵萍都未曾出现过。
“怎么会这样？”罗婧瑶狠狠地皱了皱眉：“十二层的监控这两天有出过什么问题吗？”
庞光眼下也是一脸的惊奇，他反复确认后才摇了摇头：“我这边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的，奇怪……他俩是怎么闪现回房间的？”
“不过之前我就发现了，游轮十二层套房区那边是存在监控死角的，会不会在监控探头覆盖不到的地方，存在着另一条供套房客人返回房间的通道？”
林嘉凡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当然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关键是，一个游轮里面客房舱搞出这种监控死角，本来就是一件很耐人寻味的事儿。
“所以我们截至目前的发现就是鬼鬼祟祟的一家三口和游轮里有着一条意外的通道。”庞光无奈的将原本那头还算规整的背头抓乱。
“所以呢？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啊！”
小小的仓房因为他的这句话，又一次陷入到了无边的寂静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罗婧瑶才不确定的开了口：“是我的错觉还是这个孙韵萍看起来真的很虚弱？”
孙韵萍的异常其实那天在商场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只不过直到反复观看了这么多天的监控录像后，她才敢真的确认。
泳池party那晚，对方脸上化了点淡妆，再加上不佳的光线、拥挤的人群和嘈杂的环境，罗婧瑶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什么。
听到她这么说，庞光便很有眼力见的把有孙韵萍的监控画面给单独截了出来。
大家仔细一看，还真是。
画面中，孙韵萍大多数时候的行动都是极为缓慢的，有的时候还要停下来喘上几口气。
最重要的是，她在房间外活动的时间，明显要比王家父子少上许多。
罗婧瑶下意识的抬了抬眼，和林嘉凡进行了一番无声的交流，她清晰的看见了男人眸底深处的肯定。
似乎某些答案已经开始慢慢的浮出水面了。
只不过……
她收回了视线，转而又对庞光提出了请求：“庞警官，可以麻烦你调取一下游轮离开槟城港口后，十二层的全部监控吗？不单单是他们一家三口的。”
有些细节还是需要进一步确定一下的。
第138章
“好的。”庞光应的干脆, 很快就把她所要的视频给调了出来。
监控录像以几倍速的速度进行着快速播放，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神情也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游轮在离开槟城港口最开始的那几个小时里, 十二层的监控中还未能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直到王家两父子在半夜莫名其妙的从房中出来前往负一层后没多久, 他们所居住的128A套房门外忽然来了一个身着客房服务人员工服的人。
对方虽然戴着口罩，但依然能够从身形上辨认出是一名女性。
林嘉凡瞄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是凌晨的四点十三分。
这位‘服务人员’手里还推着房间保洁专用的小推车，天还没亮呢？结果丫的就叫上客房服务了？
而且这次和之前一样, 从监控中看仍旧没有王家两父子回房的影像，但第二天一早儿子王兴却诡异的从房中走了出来。
再然后，这人就去了酒吧长廊, 和正在那边应付郑金的林嘉凡与罗婧瑶意外撞了个正着。
“这会儿……”等到用最快的速度看完了十二层的监控录像, 庞光确认了一眼时间后复又出了声：“是上午的十点五十八分, 从凌晨四点多到现在, 这个身份不明的‘服务人员’一共进出了128A房间三次。”
“就算是在房间里开什么大型party, 也不至于麻烦客房服务人员到这个频率吧？”
眼下已经基本可以确定, 王兴他们一家三口应该与贩du那条线没什么关系, 毕竟贩du那条线林嘉凡正身在其中, 相关流程可没有这样复杂。
就是事先和郑金搭上线，在槟城验过货付过钱后基本没什么别的事儿了, 接下来只要再验一次货就可以坐等返回沪市了。
方才离开酒吧长廊之前，郑金特别叮嘱林嘉凡别忘了今晚的正事儿, 那个‘正事’就是要验从槟城带上游轮的那批货。
原本警方的打算是，验货成功后一切顺利的话就可以收网了, 暂时把郑金团伙控制住, 待到游轮一返回沪市就把人带走。
谁也没料到，这种当口竟然会发生了这种意外。
既然王家父子和du品关系不大, 再结合他们一家三口这些天的行为表现，很容易的就得出了一个猜测。
“我靠？他们不会在游轮上搞非法器官买卖移植呢吧？”庞光说到这，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后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此时潘畅和郭震的表情也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唔。”林嘉凡含糊的应了一声，算是肯定了他们的想法，随后用手指了指电脑屏幕：“这个频繁出现的‘工作人员’很有可能是为刚刚完成器官移植的患者进行术后护理的专业人士。”
“怪不得咱们一直追查的国内人口拐卖的案子，到这艘游轮上就断了线索。”
原本警方一直以为，那些在国内被拐卖的人口是利用这艘游轮分销到了航线内的各个国家地区，然而事实却要比想象中的还残酷上千倍万倍。
他们没能发现被拐卖人口的踪迹，是因为那些人根本就没下得了船！
从刚才开始就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罗婧瑶闻言忽然心头一凛，不知为何莫名想起了刚登船之时自己所看到的那个案发现场。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恰好听见了林嘉凡那低沉的声音：“这帮人倒是会找地方，公海上有太多存在争议的地区，这些地区常年混乱，简直就是毁尸灭迹的极佳地点。”
“这一趟十几天的行程，游轮上不可能只有孙韵萍这一个患者，你们仨留在这里继续查看监控，看看是否还有别的游客有着相同的情况。”林嘉凡叮嘱道。
他因为卧底身份的原因，不能消失太久。
任务都进行到这个阶段了，要是被郑金发现什么，那才叫得不偿失。
“那我们怎么联系你啊林队？”见他转身要走，庞光忙不迭的问了一句。
这边林嘉凡还没来得及张嘴回答，那边罗婧瑶就抢先一步的开了口：“要不回头我把我妈的电话要过来，你们往那里面打？”
林嘉凡便不用说了，现在就是她的电话也称不上很安全。
没想到这个提议却被男人给拒绝了：“还是尽量不要把叔叔阿姨牵扯进来。”
“稍后我会启用3号备用机，咱们通过那个号码联系就行。”
在每次行动之前，警方都会充分的做好各种类型的预警和准备，再加上此次又是游轮这样的特殊环境，更是方方面面都要为卧底警员留有余地的。
见状，罗婧瑶也没有继续坚持，打算回过身去和其他三人告个别。
可还没等她手扬起来呢，就猝不及防的被林嘉凡给拽走了，待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身处仓房的那扇小门之外了。
二人在昏暗的环境中以最快的速度出了装卸区的船舱。
那一瞬间，咸湿温热的海风迎面扑来，罗婧瑶颇有种重见天日的恍惚感。
在返回位于二层中央那个巨大甲板的路上，林嘉凡十分随意的拐进了一家咖啡厅，转眼间手里就多了两杯咖啡和一部手机。
罗婧瑶懂事的没有多问，之后他们一路穿过甲板，在二层随便找了一处小泳池就停了下来。
相比于封闭的室内，空旷的室外显然是更适合反监视的。
呼呼作响的海风以及周边吵闹的人声，能够轻而易举的掩盖过他们之间本就刻意放低了交谈声。
精挑细选了两个紧挨着的沙滩椅躺了上去，罗婧瑶一边眯着眼睛看着泳池里玩闹的几名游客，一边惬意的叼着咖啡杯上插着的吸管。
三分苦七分甜的冰凉液体一入口，她在那间小仓房里憋的有些混沌了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要是负一层里的情况真像咱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那郑金出现在那边就不是偶然了，他极有可能与人口拐卖案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深吸了一口气，罗婧瑶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嘴唇微动。
“嗯。”对于这一点，林嘉凡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
毕竟从一开始，警方就没排除过这个可能性。一艘游轮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同时容纳两个恶势力实在是有些逼仄了。
就算真的是两个不同的势力，那他们互相之间也必定会存在一些沟通的。
“会不会影响你们今晚原本的计划？”罗婧瑶语气担忧。
即便林嘉凡从未明确的跟她提起过今晚警方的打算，但从一些蛛丝马迹和那种山雨欲来的氛围中，她早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希望不会吧。”林嘉凡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天空中高悬的太阳，似是在喃喃自语：“要是庞光他们三个动作能快点，或许还能争取一下。”
只要在晚上行动之前查清楚游轮负一层的猫腻，再顺藤摸瓜的摸清楚郑金在人口拐卖这条线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伙，警方就可以按照原计划执行了。
说起来容易，真等到做起来了，还不知道要多难。
“别太过担心，咱们还有时间……”喟叹似的安慰就这样飘散在了灼热的空气中，林嘉凡慢吞吞的闭上了眼，很快便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一般。
罗婧瑶转念一想这话也有道理，游轮还要在海上飘荡大几天呢。
稳住，别慌，他们能行！
过了几分钟，二人周围的沙滩椅上渐渐躺满了人，环境也愈发的杂乱了几分。
就在她思绪开始飘忽的功夫，一阵不大明显的手机铃声突然唤回了她的心神。
眉头一跳，罗婧瑶迅速的睁开了眼。
彼时林嘉凡已经接通了电话，面色如常的听着对面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也只是偶尔‘嗯’上两声表示自己在听。
直到手机的另一头暂时告一段落了，他才斟酌着张了张嘴：“想办法尽快搞定负一层的监控。”
对面不知道是怎么回的，罗婧瑶只知道她在林嘉凡的那张俊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赞赏和愉悦。
男人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沉默的挂断了电话。
罗婧瑶此时也坐起了身，正欲开口询问，下一秒却满脸惊愕。
因为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个原本外表完好且平平无奇的手机就被这人给大卸八块了。
顺手把其中一块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后，林嘉凡才起了身，并冲着罗婧瑶伸出了手。
微微逆着光，罗婧瑶仰起头看着对方那有些模糊不清的轮廓。
没有犹豫的，她把手重重的搭在了林嘉凡那温热干燥的掌心里。
第139章
罗婧瑶很快便借着男人的力气顺利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随后二人先后穿过小小泳池边逐渐多起来的人群，一路朝着客舱入口的方向走去。
期间，林嘉凡将手机卸下来的零件分别扔在了不同的地方。
最后一块手机的‘尸体’则是深深坠入那蓝到发黑的海水之中, 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罗婧瑶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却意外发现身边之人的手中不知何时竟再次出现了一部手机，瞧着朴素的外表和之前的那部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想来也是警方的备用机。
她粗略的扫视了附近一圈，也没找到可以存放备用机的地点, 显然当下的状况并不能留给她太多做侦探的时间。
甚至来不及有所反应，她便跟在林嘉凡的身后来到了位于客舱内其中一部电梯外。
在电梯门打开的前一秒，男人刚好用新的备用机打通了电话, 沉声吩咐道：“可以开始了。”
听筒里很快就传来了庞光的回应：“妥了, 我已经利用木马程序对负一层的监控系统进行了入侵, 但他们这套监控系统十分特殊, 不仅一个小时会自动销毁存储视频一次, 还每隔半个小时就会启动内部的杀毒程序进行木马消杀。”
“所以你们最多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知道了。”林嘉凡说完果断的结束了通话, 在确认周边环境没什么异常后, 便拉着罗婧瑶迅速的闪身进入到了电梯里。
就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 位于二人头顶上的监控探头左右转了转，镜头内亮起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红光。
估计是庞光那边的操作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林嘉凡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键, 电梯开始顺利下行。
罗婧瑶的眉头从进电梯之前就已经皱到了一起：“按照庞警官的说法，负一层的监控就只是那个人口拐卖团伙用来随时监视异常状况的？”
固定时间自动销毁视频原件这招真是够谨慎的了, 完全不给警方抓住任何把柄的机会。
“做的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买卖，再小心都是应该的。”林嘉凡语气凉凉：“庞光他们还查到了, 12楼A区的那二十多间高级套房, 几乎都存在着客房服务人员频繁进出的情况。”
听到这话，罗婧瑶不由得呼吸一滞：“二十……这么多？”
不得不说, 这个数字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多的多，要知道这艘游轮每个月最少都会有一趟航班，一年就是……将近三百个！
天知道这艘游轮在看不见的地方到底聚集了多少的冤魂，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相比于她那险些控制不住的震惊，林嘉凡就要内敛的多了，面上的神情并不太大的变化，只依稀能够从此时脸颊上绷紧的肌肉判断出，他也并不像看起来那般的云淡风轻。
“算不上多了，健康的人体器官在黑市上的需求量是非常大的，某几种热门器官更是有价无市。华国十几亿的人口，每年需要器官移植的病患不计其数，正规渠道很难等到，有的时间上也来不及，乱投医的走了歪路也不值得惊讶。”
“庞光还查到了孙韵萍在国内的病历，她是在一年前查出的心脏肿瘤，因为肿瘤的位置不大好，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无法进行切除，只能换心。”
罗婧瑶心下了然，想来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这些人的身份必定都是非富即贵的，要不然也没办法得知这样的渠道，更支付不起如此昂贵的费用。
那边林嘉凡的话音刚落，这边电梯就来到了负一层。
伴随着‘叮’的一声脆响，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条空荡而又幽深的走廊。
负一层走廊的宽度和客舱相差不大，看起来并不逼仄，只是光线不比客舱那样充足明亮。
走廊的两侧均是一扇门紧挨着一扇门的格局，许是因为眼下正是工作时间，整个楼层都空荡荡的，四周更是安静的有些可怕。
看着眼前那一扇扇基本没啥差别的门，罗婧瑶不自觉的瞥了旁边的人的一眼，似是在用眼神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总不能依次敲过去，且不说根本没有这个时间，真要那么做了，眨眼间就会暴露了行踪。
林嘉凡思索片刻，先是把人往右手边拉了两步，借用安全通道的铁门稍微遮挡了一下身形，之后就又轻车熟路的打给了庞光：“调取一下这艘游轮的结构图，看看负一层有没有什么存疑的地方。”
“我看看……”电话的另一端立马就响起了键盘的噼里啪啦声，伴随着小青年那有些不确定的回应：“看起来全都是用作员工宿舍的小格子间哇，每一间的面积也就六七平米的样子。东南角有个类似于员工厨房的地方，西南角有一间休息室、健身房二合一的多功能厅。”
“这三个地方都不适合动什么手脚。”林嘉凡果断的摇了摇头。
这么一大艘游轮，员工数量惊人，在宿舍分配上本就捉襟见肘，哪里还有多余的空间让他们七搞八搞的。至于厨房和多功能厅就更不可能了，影响了员工的基本利益，这事儿早晚纸包不住火，还哪里能这么消停。
“负二层是什么地方？”他忽而问道。
庞光沉默了一瞬，几秒钟后才回了一句：“是燃油舱和第三货舱。”
货舱？
林嘉凡同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后，稍有些急促的又出了声：“从哪里可以去负二层？”
“就在你们身后，顺着安全通道的那扇门进去后，左手边应该是有个小门的。”庞光说道这里顿了顿：“林队，你们还剩下二十六分钟。”
“知道了。”林嘉凡放下了手机，带着罗婧瑶一起后退两步进入到了安全通道内。
相比于游轮上层的光鲜亮丽，负一层多少就显得有点寒碜了，安全通道里甚至连个感应灯都没有，空气中还隐约弥漫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借着门外走廊上的微弱灯光，二人可以模糊的看见里面仅有一条通往楼上的阶梯。
要不是庞光找到了游轮的整体结构图，区区三十分钟怕是用来找路都不够。
黑暗中，林嘉凡伸出了手，在左侧的墙壁上顺利的摸到了一扇门。
深吸了一口气稍微用了点力气，在陈旧的吱嘎声中，那扇不算大的铁皮门便慢慢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只不过门的另一边仍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林嘉凡微微回过头，示意罗婧瑶小心脚下，然后自己就率先迈开了步子。
那是一个只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狭窄铁质楼梯，好在其中一侧焊有扶手，让人勉强多了几分安全之感。
随着二人的逐渐深入，前方开始出现了一些光亮，等到完全下了铁楼梯，他们便身处一处异常空旷的所在了。
头顶上满是用于包裹各种管道的钢板，瞧着结构倒是与地下车库那种地方有着几分相似。
每隔几米，上方就悬挂着一个长灯管，好歹能够让他们看清四周的基本情况了。
“这里应该就是第三货舱了。”林嘉凡环顾了一圈，通过四处堆积的木质货箱和一扇又一扇上了锁的双开大铁门给出了合理的推测。
而那些铁门的里面，应该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型冷库。
他放缓了脚步，认真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发现身后女人此时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
太像了。
这里和她刚刚登上游轮时候所见到的那个案发现场实在是太像了，虽然视线范围内多了不少的货箱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依然无法阻挡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回过神，罗婧瑶很快就越过了正在试图到处找线索的林嘉凡，径直走到了其中一扇外表十分斑驳的大铁门前。
她试探性的用手推了推，没想到的是这扇门竟然没有落锁，很轻易的就被打开了。
耳边传来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她之前在案发现场所听到的完美重合在了一起，罗婧瑶的心忽然不受控制的重重跳了一下。
“救……救……”
在这一秒，疑似受害者那嘶哑到极致的声音彷佛再次响起，那双如死鹿一般灰败的眼睛让她的印象尤为深刻。
哒哒哒。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是属于林嘉凡的，对方适时停在了离着她两步开外的地方，盯着面前这扇半敞开的铁门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不用罗婧瑶说，他也看出了点不对劲来。
附近这么多个冷库，就这一个没上锁，简直就是把‘快进来呀’四个大字直接贴在门口了，生怕别人瞧不见。
真到了这一步，罗婧瑶反倒变得不确定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歪了歪头，打算让男人拿个主意。
一切太过顺利，难免让人怀疑前方是否会是个陷阱。
林嘉凡无声的勾了勾手指，用眼神示意她回到自己的身后，在比了一个原地等待的手势后，他紧接着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顺着还算宽敞的门缝弓身钻了进去。
罗婧瑶先是在外面静静的等待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在她即将失去耐心之前，里面传来了‘咚咚咚’的敲击声。
那是表示暂时安全的信号。
毫不迟疑的，她也顺着门缝侧身进入到了冷库当中。
出乎意料的，里面的温度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刺骨寒冷，只是带着些微微湿润的凉意，上方亮着的灯管让冷库的四壁折射出了惨白的光。
甫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从屋顶直接垂到地面上的、巨大的塑料布。
二人十分有默契的一左一右的绕过了那块塑料布，待到看清后面的景象时，罗婧瑶却因为震惊而忽地瞪圆了一双眼。
怎么会……？
第140章
那块塑料布之后, 竟然是一片冰冷的空荡。
没有预想中那些被拐卖拘禁的人，更不是什么血腥的器官移植手术室。
角落里虽然还堆积着一些塑料布和没用的垃圾，但从表面上来看, 的的确确是没什么异常的。
“会不会是咱们找错地方了？”在这一刻, 罗婧瑶难免对自己产生了一丝丝怀疑。
“应该没有。”在冷库里随意的转了转，林嘉凡的视线掠过那块悬挂着的巨型塑料布，又开始打量起了地面，最终停在了某处。
他伸出手指了指：“这里有些奇怪的痕迹。”
闻言, 罗婧瑶自是凑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的瞧了瞧，只见那水泥地面上确实有着七八处类似于折角的划痕。
“之前是有物件长期摆放在这里的。”林嘉凡目测了一下那几处划痕之间的大致距离，摸了一把下巴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并排放着的两张手术床或者手术操作台。”
“作为冷库来说, 这里面的温度实在是有些偏高了, 但要是作为手术室, 温度却刚刚好。”
“而且……”说着, 他顺势朝着堆积满了杂物的角落里走去, 毫不犹豫的弯腰将那堆垃圾推到了一边, 将那边的墙壁彻底的暴露了出来：“冷库里竟然有这么多可以通电的插线口, 怎么都算不上正常吧？”
“塑料布可以用作简单的分区和阻隔, 如此看来，这里最起码曾经是个他们充当手术室的地方。”
“那怎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罗婧瑶眉心微蹙, 脑海中迅速的闪过许多的可能性：“废弃了？可地上的那些痕迹看起来还很新……”
“还是说这趟行程内该做的手术都已经完成了？”
这个猜测还算合理，但很快她就又自我否定了：“不对, 地上的痕迹并不凌乱，说明并非多次形成的, 这就表明了正常情况下他们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医疗器材随便的搬来搬去。”
忽然, 她心间一凛，急忙抬头看向了几步开外的男人：“该不会……？”
该不会他们的行动被郑金和他的团伙发现了吧？眼前的景象实在是难免让人多想。
“我们要不要先上去？还是先通知庞警官他们, 好让他们早做准备？”罗婧瑶只觉得口干舌燥，心焦的感觉让她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虽说不是第一次和警方一起办案了，但这次的案子明显和其他的不一样。
他们的可支配力量仅仅只有游轮上的这十多个人，可面对的却是不知道数量到底几何的武装犯罪分子。
眼下游轮还是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公海之上，真要发生点什么他们算得上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就算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国内，等到国内想尽办法走完程序，叫来国际支援，他们这些人的尸体没准早就凉透了被扔进海里喂鱼了。
相比于她的不淡定，林嘉凡就要沉得住气的多。
只见他依然在冷库中转着圈，还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那些用特殊保温材质制成的墙壁：“假设郑金他们真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咱们现在上去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了。”
“而且据我对郑金的了解，他要是真确定了我是警方的人，我现在应该早就没气了才对。”
“或许他们是发现了某些危险，但掌握的信息却十分有限。与其自乱阵脚，咱们还不如利用好剩下的十几分钟的时间，看看能不能抓住这些人的纰漏。”
听完男人的分析，罗婧瑶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她赞同的点了点头：“反正来都来了。”
砰砰砰！
几乎在同一时间，墙壁上反馈出的异于别处的闷响声成功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林嘉凡反复确认了几遍，最终觉察到了这面墙壁特殊之处：“这里是一道隐形门，因为门的材质和冷库墙壁的材质是一致的，再加上还会折射光，所以很难被注意到。”
“要不要猜猜，门后是什么？又会通向哪里？”
看着对方饶有兴致的模样，罗婧瑶先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接着灵机一动：“12楼A区的那些套房！这后面该不会是通往楼上客舱的电梯吧？”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王家父子会两次无端闪现回房。
赞扬的瞄了她一眼，林嘉凡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估计这部电梯有安全防护系统，只有郑金团伙的人才能使用，不然那王家父子也不会冒险两次经由公共电梯下到负一层。”
他说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互相磨搓了几下。
这会儿庞光不在，为了避免误触到什么警报系统为自己和罗婧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林嘉凡到底生生遏制住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过了几秒，二人的目光就先后从那面‘墙’上移了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他们到现在除了发现了一些甚至算不上什么证据的证据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收拾的真干净，这群人的专业程度还挺高。”林嘉凡似是感慨、似是讽刺的说道，他先是猛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大明显的消毒水的气味，随后弯下腰去用手指尖蹭了蹭地面：“甚至连点灰尘都没舍得留下。”
即便二人眼下手里有着专业的DNA提取工具，估计也不会找到什么可用的生物证据。
嗡—嗡—嗡—
细微的震动声从林嘉凡的裤兜里传了出来，应该是庞光等人打过来提醒他们注意时间的。
罗婧瑶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耷拉着脑袋，紧跟在林嘉凡的身后绕过那块巨大的塑料布，向着冷库门口的方向走去。
电光石火间，她又回想起了那日看见的案发现场，不由得无意识的放慢了脚步。
那名女性受害者！
她在跑向这扇门试图逃脱的途中，曾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当时除了对方那低到不能再低的呼救声，似乎还有什么跌落在地面的、微小的金属碰撞声。
但当时在罗婧瑶目光所及的范围内，直到疑似凶手将冷库的大门彻底关闭，都没有看到什么金属制品。
除非……她的视线开始不自觉落在了大门内周边的阴影处，一寸一寸的扫视过每个不起眼的边边角角。
忽地，她的眼神一亮，快步的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已经走到了门口处的林嘉凡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狐疑的扭过头望了两眼。
“林警官！”彼时罗婧瑶正蹲在紧挨着大门的墙边，小心翼翼的从门后的缝隙中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
林嘉凡定睛一看，那是一条细细的合金项链，下面还缀着一个同样材质的蝴蝶小吊坠。
项链被罗婧瑶小心翼翼的捏在指间，蝴蝶吊坠在半空中晃晃荡荡的。
链子及吊坠上某些本应是银白的地方，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正透着一股妖异的、暗红色的光，那是属于受害者的、已经完全干涸了的血。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双眸子里均闪过丝丝意料之外的错愕与惊喜。
…………………………
等到他们顺利返回二层的时候，却意外发现甲板上全都是聚集的游客，原来游轮即将停靠在前方的口岸，是那日cathy其中一个小姐们曾经提到过的M国的桑切市。
和之前的槟城差不多，此次停靠时间是八个小时，也就是直到后半夜游轮才会驶离这处港口。
如此，等待下船的游客们成了林嘉凡和罗婧瑶最好的掩护，他们顺利的完成了4号备用机的分解与销毁，还成功的把刚刚在冷库中找到的项链交给了庞光他们。
随后二人并没有选择下船。
算起来也折腾了大半天，罗婧瑶选择了先行返回房间去稍作休整。
至于林嘉凡，只说是还有事情要去办，反复叮嘱了她两句便没了影儿。
罗婧瑶知道对方忙的事儿没准是和警方晚上的行动有关，就也懂事的没有多问，毕竟行动在即，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只要警方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完成对郑金及其团伙的控制，再加上他们刚刚在负二层也不算全无收获，多少应该能从郑金等人的口中问出点有关于人口拐带及公海非法器官买卖的事情来。
一旦心理上放松下来，人就特别的容易疲惫。
等回到了房间，罗婧瑶先是打电话确认了一下毛佩兰和罗鸿辉的情况，在得知两位老人都很安全，这会儿已经下了船，正准备去桑切市里领略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之后她便勉强打起精神冲了一个凉，没过多久就带着满身的湿气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罗婧瑶发现外面的天儿早已黑透了。
摸索着取过了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是晚上的九点三十六分。
距离游轮驶离桑切市港口还有大概三个小时，而之前郑金和林嘉凡等人定好的验货时间是在游轮离开桑切市之后了。
眼瞧着还早，她便不急不忙的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接着才慢悠悠的爬了起来，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泡了一碗面。
倒不是不怀念外面餐厅的厚切牛排和奶油龙虾芝士焗意面，但在这种关键的当口，她觉得自己还是别到处跑了，以免给警方接下来的行动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三口两口的就将一碗泡面消灭了个干净，罗婧瑶又开始坐在沙发上看最近网络上很流行的短剧。
短剧不愧于时间杀手的称号，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就清楚的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及交谈声，想来是之前下船的游客开始陆续返回到了船上。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满意的听到了旁边的房间传来了开门声，应该是毛佩兰和罗鸿辉安全归来了。
原本高高悬着的心随着老两口的归来半落了地，罗婧瑶眨眼间就又投入到了短剧的世界当中去了。
直到游轮开始鸣了笛，她才收起了电话，走上前拉开了落地的玻璃门，走到了外边的小阳台上。
耳边传来的是游轮劈开大海前行的水浪翻涌声，夹杂着不知道从哪一层飘过来的热闹人声和音乐声，编织成了一曲异常和谐的小夜曲。
只可惜，人心若是不静，多好的仙音落在耳中就只能凭添了几分烦躁。
罗婧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眯起一双眼，迎着温热咸湿的海风努力平复着不大寻常的心绪。
渐渐地，周围传来的人声及音乐声都开始散去，最后就只剩下了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船体那不大规律的声音。
缓缓地皱起了眉，罗婧瑶觉得今夜似乎有些太过安静了。
直到房间内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向了凌晨两点，她还是没能听到什么动静，心里难免开始打起了鼓。
警方那边到底是成还是没成啊？若是成了，特殊案件调查组的人应该会通知到她头上的，难道说出现了什么意外以至于行动半路流产了？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莫名的，罗婧瑶突然想起了白日里在负二层见到的那个空空如也的冷库。
还是说林嘉凡的卧底身份暴露了？
可要是事情真的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庞光他们就更应该过来找她了，毕竟警方肯定得优先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时间就在她东想一下、西想一下的过程中来到了凌晨四点零三分，仍旧站在小阳台上神游天外的罗婧瑶在下一秒就被猝不及防响起的手机铃声给成功的唤回了心神。
罗婧瑶迅速的返回到了房间里，从沙发上拿起电话，顺势瞄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着的电话号码。
那串数字看起来十分的陌生。
一颗心不自觉的往下沉了沉，她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却谨慎的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刚将听筒凑到耳边，就听到了另一头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喘息声，接着便传来了一道异常焦急的男声：“罗教练？！你现在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吗？情况有变，我先长话短说。”
“你现在立刻马上带上叔叔阿姨前往六楼，记得走楼梯，千万别坐电梯！潘姐会在六楼安全通道处接应你！”
是庞光，他的语气极快，一股脑的吩咐完就毫不犹豫的切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那一连串的电子忙音，罗婧瑶甚至来不及细细思索，登时就拉开房门来到了走廊里。
她以最快的速度叫醒了已然陷入梦乡中的毛佩兰和罗鸿辉，在老两口诧异的目光中一手一个的强拖着二人冲进了不远处的安全通道里。
“哎哟，哎哟，瑶瑶！你这是要带我和你爸去哪儿啊？怎么了呀？！”
最开始，毛佩兰还没能从睡意中完全剥离，等到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开始了不停的追问：“你跑慢一点，我还穿着一次性拖鞋哩！”
另一边的罗鸿辉盯着女儿那严肃的侧颜似是想起了什么，抽空扭过头给自家老伴儿疯狂的使起了眼色。
“你干嘛，眼睛抽……”毛佩兰习惯性的张嘴就是回怼，说到一半的时候也忽然停了下来，面色惊疑不定的将剩下的话都尽数吞回了嗓子里。
接下来，整个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里，就只能听到三口人那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六楼。
在墙上的感应灯明灭之间，罗婧瑶看清了门边站着的那道身影，的确是潘畅无疑。
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全身肌肉直到此刻才微微放松了下来，她默契的和潘畅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一言不发的紧跟在对方的身后进入到了六楼的客舱内部。
“出发之前，我们在六楼准备了两间用于应付突发情况的安全屋。”潘畅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轻声解释道。
在他们一行人经过一处监控探头下方的时候，女人还贴心的安慰着：“放心，整个游轮二层以上的监控系统仍然在庞光的掌握之中，目前还算安全。”
七拐八拐之下，潘畅停在了一间房外，抬起手在门上一长一短一长二短的反复敲了几回。
呼吸之间，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潘畅推着罗婧瑶和老两口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去。
刚刚站定，罗婧瑶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就看清了房间内的情况。
这是一个比他们一家三口所住的普通房型要宽敞上一些的家庭套房，分为內间和外间两个部分，眼下庞光和郭震正一脸严肃的站在外间的沙发旁，周身围绕着的是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抿了抿唇，她尽力调整了一下表情，转过身去用较为轻松的语气冲着身后的老两口道：“爸、妈，你们先去卧室里休息吧！”
毛佩兰嘴唇动了动，许是想要问些什么，罗鸿辉却在一旁适时的拉了拉她的衣角。
最终，毛佩兰的话还是没能问出口，二人一言不发的进了卧室并很贴心的关上了房门，只是背影中透出了一股子浓重的忧虑之情。
咔哒。
随着房门紧紧地合了上，庞光便上前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迫不及待的开了口：“罗教练，郑金死了！”
因为震惊，罗婧瑶瞳孔微缩，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们行动的时候发生意外了？”
小青年摇了摇头：“不是，游轮驶离港口后，林队按照原定的计划和另外两个du品买家一起前往了十九楼，打算去验货。”
“没想到一进去，就发现郑金死在了浴室的浴缸里了！”
“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十九楼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迟迟没等到林队发出的行动信号，我们这才惊觉不妙。”潘畅在一边补充说明：“但我们没敢随意行动，直到庞光通过监控发现了游轮上的安保队忽然出动了。”
“游轮的安保队对于这种死了人的状况并不算陌生，他们一贯秉承着低调处理的原则，游轮上的乘客大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林队呢？”罗婧瑶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果然在场的其余三人都面露难色，最后还是庞光磕磕巴巴的张嘴回应：“游轮上并没有专业的法医，根本无法进行尸检，自然也确定不了郑金的真实死亡时间。”
“所以林队和一起发现尸体的那两个大兄弟就被安保队列为了第一嫌疑人，我们刚刚联系上了混在船员中的同僚，对方几经打听，确定了他们三个被关进了禁闭室了。直到游轮回国由当地警方接手这个案子后，他们才会被放出来。”
眼皮一跳，罗婧瑶抬起手压了压抽痛的额角，复又问道：“那郑金的尸体呢？”
嘴角抽了抽，潘畅接过了话茬：“肯定是送去哪个冷库进行冷冻存放了，要是网上说的都是真的，估摸着明天游客们就有免费的冰激凌吃了。”
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罗婧瑶略感棘手的在沙发前踱起了步。
她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郑金在这艘游轮上明明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存在，谁又能杀的了他？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