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濂与谢广筠
去鹿雅客栈前,他们先去宋修濂姐夫那里坐了会儿。吴元聪自得了原武彰的帮助后,事业蒸蒸日上,一天好似一天,渐渐地,
店里生意好,他一人忙不过来,便招了两个伙计。这会儿他妻弟来了,他忙将手里的活儿交给伙计打理,而后将宋修濂与谢广筠请入了里间。
当得知他二人分别得了乡试第一、第三时,吴元聪又惊又喜,惊大于喜。他虽没过几日学,可也知道这书人最是不容易。光一个秀才,就考了不知多少人的一生,何况是乡试这种正规的大型考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过的已经是强者,若是再拿个第一,更是强中之强,顶尖之上的好。
他妻弟就是这个顶尖好的。他高兴地无以言表,只是一个劲儿地轻拍宋修濂肩背,“你小子怎么这么能耐,乡试第一,你也太有本事了。姐夫姐夫真替你感到高兴。”不知怎的,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滚落下来。
不过,他极力控制住了,脸上立马挤出了个笑容,“这要是给家里人知道了,不知道得多高兴呢。”大概会喜极而泣吧。
而后,吴元聪又向谢广筠道了声“恭喜”之类的话。谢广筠礼貌性谢过,重新落回座位听他二人谈话。
“我打算书信一封给家里。”宋修濂说。虽说考生中举后,官吏会到考生家里报喜,但他还是想亲笔书信给家人报个喜。
“也好。”吴元聪道,“对了,一会儿店门关了,姐夫请你们去酒楼好好吃上一顿,算是给你们庆贺。把你那朋友原武彰也喊上,生意之事上,他帮了我大忙,我可得要好好感谢人家一番。”
宋修濂眉毛不自觉一囧,心道,这可真是不巧,原武彰跟家里闹了气,早跑回营里去了。而自己与广筠,晚间还要陪秦朗吃饭。姐夫这顿饭,今日是不成了。
“改日吧,姐夫。武彰下个月要乡试,这一个月怕是没时间了。我与广筠晚上还有个
同窗要陪。你这番盛情美意怕是要落空了。”
吴元聪笑道“没事,以后请也是一样的。”
“嗯。”宋修濂应道。他见姐夫店里挺忙的,也没久坐,与他唠了些家常,便拉着谢广筠出来了。
晚上,他们与秦朗吃了饭,翌日一早,将人给送走,而后又去赴了巡抚举办的鹿鸣宴。待到宴席结束,他们回到了书院。
乡试后,书院里一些没考过的学生心情低落,这些天就没来上学。考中举人的都争分夺秒心思落
宋修濂自回来后,除过姐夫的一次宴请,就再没出过书院门。
他们书院有片枫树林,他看着霜林染,枫叶随风飞舞,又归于尘土。再后来,红色褪去,是西风独自凉的瑟瑟。一夜风紧,雪一落,又是天地一色的苍茫茫的白。
不过三个月,人间就换了两幅颜色。
三个月后,下井村。
宋修濂是昨日回来的,今日腊月十五日,恰逢他生辰。上午,母亲与大姐
一听这声音,宋修濂就知晓是谁了,推开半扇窗往外一看,果不其然,是张媒婆。媒婆登门,多半是来给他说亲的。他将窗户一合,落回座位,不想理会。
“修濂,快出来,见见你张婶子。”
母亲的声音隔着窗户纸传来,这下他不想理会都是不能了。宋修濂交待宝儿柱儿好生写字,而后出了屋,跟着进了母亲屋里。
宋母倒了茶水递给张媒婆,张媒婆接过又放下,起身盯着宋修濂看。她看的不加掩饰,宋修濂觉着不自
张媒婆回过神,立马哈哈笑了两声,而后对宋母说“大妹子,你是我见过最有福气之人。你家生了个好儿子,修濂现
宋母笑了笑,道“他婶子你这话可就
扯远了,快坐吧。”
张媒婆复又坐下,眼睛却不曾离开宋修濂半分,口中不住地称赞“都说这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我看这话用
宋修濂听了这话,心里竟有一丢丢欢喜,面上却很平静。心想,这媒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些话多半是奉违之言,当不得真,遂道“张婶谬赞了。”
张媒婆就笑呵呵道“不谬赞,不谬赞,老身这是实话实说。”天地可鉴,她这话真的是由心而
客客气气开了个头,很快便转入了正题。生为媒婆,她今日所来当然是为了这小子说亲一事。话说,她们县去年换了个县太爷,新知县膝下有一女,女孩二八年华,正是嫁人的年纪。前些时日,他家差人来,要她给他家女孩说门亲事。至于说谁家,人也给指出来了,就是她们村的宋家,新科举人宋修濂。
碍于对方县太爷的身份,她不好回拒,也不可能回拒。这不,昨日这宋家子才返回家中,今早她便抬脚上门来了。
“宋老爷现下也”
张媒婆才刚开了个口,就给宋修濂打断,“婶子不必这般客气,直接称呼修濂名字就是。”
张媒婆听他这话,心知这人中了举,身份大为不同了,不应直唤其名,却还是依言应了。不过,非是直唤其名,只是换了个称呼。
“马上就要过年了,宋公子也十九了吧。俗话说,女大当嫁,男大当婚,公子这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婶子这里倒正好有门好亲事,是新任县太爷家的,他家那女孩儿”
张媒婆滔滔不绝,好话美话言了一大堆,把那女孩儿直夸上天,连仙宫里的仙娥都比之不及。宋修濂也不插话,就坐那里听她说。待人说完了,他才终于开口“劳烦婶子辛苦这
一趟了,婶子对修濂终身之事这么上心,修濂心里感激不。只是修濂怕是不能应,修濂心里另有其人了。”
“另有人了”张媒婆讶然,自己口干舌燥说了那么多美话,想不到竟会是这般。她先前给这小子说了不知多少门亲事,他都看不上,如今竟就有人了。
张媒婆面上勉强挤出个笑,那笑里有些难言之涩,“老身斗胆一问,是谁家的姑娘,竟能得公子垂爱。”
宋修濂从容自若道“她姓李,与我相识很久了。”
“很久”张媒婆嘴里嘟囔,不过面色很快就恢复如常,“那可真是要恭喜宋公子了,功名
送走了张媒婆,宋母一脚踏回屋里,拉着宋修濂急切问道“修濂,你什么时候结识了个姑娘,你娘我竟是半点都不知。”
宋修濂微微笑道“娘,我那话是哄张媒婆的,你还怎就当真了。”
“哄她的”宋母半天没反应过来,过后才道,“你小子说的真情实意,我怎么能不当真。不过,那张媒婆说的也没错,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娶个媳妇回来了。娘这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怕是孙子还没抱上,娘倒先”
她后面话没说完,宋修濂又怎能听不出来她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要他早日成家。可是他他也有难言之隐,他天生的穿越命,做官之前,他不打算定亲,更不会娶妻。
想至此,心里不禁淌出一股莫名的忧伤来,他将母亲扶着坐下,勉笑道“娘怎可生出这般念头,娘福气好,将来定能长命百岁。您看”他朝向门口的方向,宝儿柱儿正伸着头往这边看。
“现下不就有两个孙子吗何必再做他想。”
宋母不喜也不恼,只道“你念书念坏了,拿这些无用的哄娘。唉”她起了身,“娘也不多说了,再怎么说,你也不会现
要去考试了,这番境况,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其他的,一切待到考完再说吧。
宋母什么也没说,厨下继续忙活去了。宋修濂也跟着出来,走至门口,与两个外甥说“你们写了半天字也累了,外面玩去吧。”言罢,他回了自己屋里。
家里有些以前作画留余的颜料,他翻找出来,于案桌前,细细描画起来。不过须臾,一幅栩栩如生的画跃然纸上。
画上是一颗杏子树,杏花芳菲满枝头,于二月的风中,摇摇落落。树下,一女子娉婷而立,眉眼盈盈,笑如弯月,脸上现着一对甜甜的酒靥。虽着布衣金钗,却难掩殊色。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1
日月交替,星河长流,人间换了几变,物非人更非。可那人的一颦一笑,即便过了两辈子,他依旧忘怀不了。
宋修濂见画上那人对着他笑,自己也忍不住失了笑。他坐
“小舅,这是谁”宝儿指着画问他。
他眼不离画,只答“她是我挚爱之人。”
宝儿再没说话,只盯着那幅画看。她年纪不大,心思却早熟,心里莫名腾起艳羡之意,慕那画中女子的殊色,羡她得小舅之喜爱。
午间,家里人围坐
宋修濂点头应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是闹腾,不如大家一起闹,方为快为好。
正月初一那日,下井村谷晒场上,上百张桌席摆,成千上百的村民争先恐后来吃一口宋解元的礼席。别说他们村里没出过解元,怕是整个清丰县几百年来都不曾有过。
此番盛况,犹如天狗吃月亮,千载难逢,百年不遇,他们自是要好好闹腾一番。这一闹,从早到晚,吃得个不醉不归。
晚间,谷晒场上放了烟火,本村人围坐
。宋修濂看着天上的五颜六色,心叹,真美啊,虽说只有短短的一瞬,可毕竟也是绽放过。会试
“哇,是紫色的”
坐
“是啊,你看它多美”宋修濂说。
“小舅。”坐
宋修濂侧过头看她,轻轻一笑“真与不真,试试又无妨。”
宝儿听小舅之言,还真就
她心思极为早熟,只是不知,她对小舅之意,竟起
一样忘不了的,还有小舅的那一笑,如夜空之下的烟花,多情又绚丽。
作者有话要说1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出自唐崔护题都城南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