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芜堤回来后,家里人再没当着李立莹的面提过她的婚事。不过,不提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躲过此一事。
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夏暑寒冬,秋月春花,不过是少女换了件衣裳,模样却是天差地别,转换奇快。
转眼又是一年春。
自打入了春,李立莹沉寂了半年之久的婚事,如雨后的竹笋一般,三天两头有媒婆登门来访。
给她来说亲的是屈媒婆,宋母托人请来的。这日早饭后不久,屈媒婆再次踏入县衙后宅。上一次她给李立莹说的是县城西南的楚家,富贵之家,那家小公子生的玉面桃花,难得一见的好模样,配李立莹绰绰有余。奈何李立莹不愿,直接一口给回绝了。
汲取上次的教训,这回她带来了好几个人选。书人、习武人、富家子、小老板,应有有,而且模样个顶个的好,她就不信没有一个中不了李立莹意的。
李立莹还真就没一个中意的,不,是她压根就没心思听屈媒婆说什么。
屈媒婆一口气给她介绍了三四个,口干舌燥,端过茶喝了几口,与宋家母女ァ按竽铮妹子,我说的这几家可合你们的意”
宋母与宋若萍当然合意,只是她们事先答应过李立莹,要合她意才行。宋若萍问李立莹“立莹,娘觉得那个书人挺不错的,你可喜欢”
李立莹立
见此,屈媒婆已猜出了七八分,她笑着与李立莹ァ拔夜酃媚锬q,也是秀外慧中,想必是要一个书人的。”
之后又与宋若萍ァ罢夤媚锛业幕槭氯凭父母做主,妹子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婆子我便去这家给说和说和。”
宋若萍又看了李立莹一眼,而后说“我这里没意见,有劳婶子了。”
屈媒婆笑着起了身,“不麻烦,这是婆子我应该做的。”
她边说着边往外走,却听李立莹突然说ァ拔乙穿红袍的,我要中状元的
。”
李立莹说这话的时候,宋修濂正好从外面进来,他掀帘的手一滞,有花香浮动。
这几日芜县县试,他今早刚完考生第三场考试的试卷,回屋后没见着女儿,便寻到母亲这儿来了,不想一进门却撞上媒婆给李立莹说亲的场面。
“爹爹”
“乖宝”宋修濂
这时,屈媒婆上前与他问了一礼。他将女儿交给旁边的兰姨,要她带小孩外面玩去。
兰姨过来抱小孩,宋景沅却挂宋修濂脖子上不肯下来,宋修濂哄她ァ肮裕让兰姨带你去吃桂花酥,爹爹待会儿就来找你。”
宋景沅还是不肯,宋修濂好生哄了一阵,才将她给哄走。这边刚得空,那屈媒婆就赶着说“知县老爷,要我说您这外甥女真是好眼光,她要穿红袍的,要中状元的,这不就是书人吗我给她说的这位赵公子便是书人,而且书的非常好,说不准将来就是穿红袍中状元的。”
屈媒婆给李立莹介绍的这位书人名叫赵怀瑜,家境优渥,家中三代书人,算得上是书香门第。赵怀瑜今年十七岁,去年县试时得了县案首,后府试院试皆通过,考取了秀才功名,现下
因着是去年芜县县试的县案首,宋修濂是识得此人的。这赵怀瑜不仅文章做得好,模样也是十分的好,与李立莹倒是很般配。
宋修濂与那屈媒婆ァ澳钦曰宠は窒驴稍诩抑小
屈媒婆回ァ罢约夜子这会儿
宋修濂便ァ扒资孪炔患保烦请婶子给赵家传个话,待那赵怀瑜回来了,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这屈媒婆是什么人,什么话她听不来,知县大人的话外之意是要亲自过目这位赵公子。赵公
子博学多才,人如其表,倒不怕他入不了知县大人的眼。
当即笑ァ按笕怂档幕捌抛蛹窍铝耍婆子这便给赵家传话去。”她又与宋家人客气几句,方满面春风地去了。
待人一走,宋母急切问“修濂,你要那赵怀瑜来找你,是要给立莹把把关吗”
宋修濂拉着母亲的手坐下,说ァ安皇俏腋立莹把关,是要立莹自己亲验一番,让他二人多做些接触,合意了咱们再提谈婚论嫁的事。”
去年芜县县试,赵怀瑜得了县案首,为表其佳绩,宋修濂请他入衙,特赏他银子二十两。那日他们相谈半日,观其言行举止,不难看出,赵怀瑜是一个非常有素养之人。
宋修濂与他相谈过程中,时不时会想到谢广筠身上。这赵怀瑜与少时的谢广筠倒有几分相似,沉稳自重,张弛有度。虽说这容貌没法与谢广筠比,比之普通人却又好了太多,若是立莹能嫁与他为妻,也算得上是美事一桩了。
他将心中所想说给家里人,家里人无一不欢喜,宋若萍更是心花怒放,高兴不已。方才听了屈媒婆的描述,她对那赵家公子已是颇有好感,这会儿又得了弟弟的肯定,她更加坚信,这赵家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婿,若是立莹嫁给了他,实是福中有幸。
一家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唯独当事人李立莹愁眉不展,李书书见了,拉着她的手问“立莹,你这门亲事不错,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不快呢”
李立莹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笑“第一次经这种事,我心里面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李书书笑着宽慰她“没事,第一次都这样,你与那赵家公子多些接触就好了。”
李立莹抬眼,正好对上她小舅的目光,宋修濂与她温声说ァ安还是见个面,你不必太过紧张。若称你心了,咱们便进行下一步,若不合心意,小舅再给你找,直到你满意为止。”
李立莹又勉强扯出一笑,心里面很是酸涩,再怎么不愿,也还是逃脱不过婚嫁一
事。
六日后,赵家公子赵怀瑜休沐回家,他按着屈媒婆给的话来到县衙见宋修濂。
“学生怀瑜见过大人”赵怀瑜向宋修濂行了一礼。
宋修濂请他入座,很快李立莹端了茶水上来。李立莹为他二人斟上茶,而后退到了宋修濂身后。
赵怀瑜只当她是宋大人家的丫鬟,暼了眼后目光回到了宋修濂身上。宋修濂这人不喜拐弯抹角,什么事直接开门见山来说,他与赵怀瑜ァ盎宠ぐ。我此番叫你前来,就是想与你谈谈这婚姻之事。你今年也十七了,到了成家的年纪,我冒昧一问,你可有心仪之人”
赵怀瑜来时,父亲跟他说知县大人叫他去很有可能为他家外甥女的婚事,要他言辞含蓄委婉些,切莫直来直去。
是以宋修濂问他关于婚姻之事时,他并不觉惊讶,神态自若ァ安辉,怀瑜现下心思全部放
就是这么一句,宋修濂恍惚了一阵,一模一样的话,曾经谢广筠也这么向他说过。那是他替他三姐问谢广筠有无婚配之事时,谢广筠拒绝他说的话。
如今这话又重现一次,可不得让他感慨一阵。不过那时他尚未取得功名,他们家与谢家地位悬殊,本就门不当户不对,三姐入不了谢广筠眼也是情理之中。
可现
李立莹会其意,立马到跟前来,对着赵怀瑜微一欠身,施礼ァ傲15见过赵公子。”
赵怀瑜正欲开口,却听得宋修濂说“这是我外甥女,李立莹。”
闻言,他赶紧起身,还以一礼“李姑娘好,怀瑜见过李姑娘。”
李立莹抬眸看他一眼,很快又退站到小舅身边。
“怀瑜啊”这下轮到宋修濂开口,“古语言成家立业,成家
赵怀
瑜稍一顿,而后ァ盎橐鲋事全凭父母做主。”
宋修濂微一笑“有识之人。”
心说,有戏。
三日后,屈媒婆带话来,说赵家愿与李家结为秦晋之好,不知宋大人意欲若何宋修濂问李立莹对那赵公子之意李立莹面若死灰ァ暗凭小舅做主。”
她对那赵公子并没情意,她若这般说了,宋修濂势必还会再为她介绍其他人,直到她满意为止。既是不能嫁与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嫁谁不都一样张三李四又有何差别,不过换了个名,换了张皮而已。
这之后不久,李立莹便病倒了。找大夫来看,大夫说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得弄明白心结所
宋修濂问李立莹是否为婚姻之事所困,李立莹除了那句“婚姻之事但凭小舅做主”,再无其他。
时间就这么好死不赖地淌着,春花一败,很快就入了夏,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
又是一个溽暑之日,天气闷热难耐,上午还是艳阳高挂,下午天上不知从哪里来了几片黑云,黑云压顶,几阵风狂卷而来,只一霎,雷鸣电闪,雨点如倾盆之势,砸落而下。
有的砸
雨势汹猛,一直持续入了夜,也不见歇。晚饭过后,宋修濂抱了女儿上床讲故事,还没讲上几句,门便给人敲响了。
敲门的是明姨,宋家请来洗衣煮饭的一个阿姨。明阿姨方才去李立莹房里送饭,那李姑娘不吃饭,要她传个话给宋修濂,她有话与她小舅说,要他务必来她房里一趟。
“什么话非要这会儿说”
宋修濂抱着女儿站
李书书拿了把伞走过来,她将女儿从宋修濂怀里抱走,雨伞塞到他手中,说ァ傲15ㄕ飧鍪焙蛘夷愎去,怕是有急事,你还是过去看看吧。”
宋修濂撑开伞,从明姨手里接过提灯,走下门阶,既而消失
中。
县衙后宅,东院。
宋母房里传出几タ人陨,宋若萍伺候
前些时日,宋修濂给找了位大夫来看,吃了几副药才有所好转。今日雨重,身上老毛病又犯,又恰逢身边的丫鬟小芸告病归家,便由大女儿宋若萍伺候左右。
宋若萍刚喂母亲吃了几口药,突然一ゾ雷劈下,霎时屋里亮如白昼。惊雷声太过响重,她受了一惊,手里的药碗拿不稳,洒了几些出来。
洒出来的药汁,正好溅
宋若萍哪里肯,她将染了药渍的被子拿走,换了条新的给母亲盖上,将余下的汤药全部喂给母亲,待人睡下睡踏实了,方才熄了灯,关门而走。
这边刚出了母亲屋门,就看到一ト擞白吖。那人走到李立莹门下,
那人分明是她弟弟,宋若萍寻思,她弟弟到李立莹屋里做甚,鬼使神差地,她也走到了女儿门下。
很快,李立莹的屋里亮起了灯。
紧接着,屋里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人穿鞋下了地。
“立莹,你找我有什么事”宋修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宋若萍屏息而听,心里面莫名慌乱,一颗心仿若挤到了嗓子眼边。
再然后她听到了有人跪地的声音。
“立莹,好端端的你跪我做甚”依旧是宋修濂的声音。
李立莹声音哽咽“我我有罪。”
宋修濂“你何罪之有”
“我”李立莹,“我我色胆淫心,喜欢上了我的小舅。”
啊门外的宋若萍登时呆傻,李立莹的话比方才那ゾ雷还要可怖,劈的她两腿失去支撑,一下子跌坐
她的女儿与她弟弟,怎么可能
暴雨如注,顺着屋檐倾泻而下,雨水反弹,溅
了宋若萍身上,她只觉着心上一阵一阵的冷寒,仿若注了毒水,致命难受,叫人顺不过气来。
老天爷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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