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热风绵密厚实,云碧从袖口掏出一方雪帕擦了擦鬓角的汗,一抬眸便见慕月笙一双清冷的眼盯着她,一动不动。
云碧愕然,他盯着她瞧什么
脸上有污秽云碧捏着雪帕给自己擦了一遭脸,见慕月笙依旧瞅着她,带着莫名的威压。
最终被盯得头皮
“姑姑娘,奴婢觉得闷,去外头透透气”
不等崔沁反应,云碧逃也似的掀帘而出。
慕月笙唇角微勾,不言不语,不疾不徐挪到了云碧的位置坐下,手里不知何时捡了一根细细的藤条,绿条上缀着紫色的小花,缠绕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不消片刻一个花环
“好看吗”他将花环递到崔沁眼前,
崔沁侧眼睇他,垂眸瞥了一眼那花环,紫色小花迎风摇曳,像是娃儿的一张张笑脸,
“好看。”她如实道。
“送你玩”暖风穿过车厢,一抹清透的光亮睁破他清冷的眉眼。
崔沁无动于衷,倚着车壁面无表情道,“花虽好看,却不是我喜欢的。”
慕月笙也不恼,含着笑将花环挂
他隔得太近,身上那抹熟悉的清冽萦绕
“就算是漕运出了岔子,也不至于劳动你堂堂首辅查案,你去江南真的就是为这事”
崔沁不想被他缠一路,也不知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慕月笙睁眼瞧她,她肌肤赛雪,葳蕤的长睫娴静柔和,将那水汪汪的杏眼给掩下,
“是,确实还有旁的事”
不等他说完,崔沁打断道,“漕运涉及江都,徐州,金陵,吴江,钱塘,那你是要去哪里”
慕月笙语塞,他能去哪里,他想去哪里,不是不言而喻么
他的苦笑
“都会去。”
马车终于赶到林间一岔路口,路边支着一个硕大的棚子,棚后是三间茅屋,瞧着里头坐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喝酒喧哗。
慕月笙跟
因着茅棚桌椅有限,只剩最后一桌,慕月笙吩咐陈七二人一起落座。
点了几样山间小菜,陈七不知道打哪弄来一只烤乳鸽,很狗腿的将酥皮嫩肉送到崔沁碗中,
“姑娘尝一尝,味道可好哩”
崔沁一个人哪里吃得完,示意云碧分食,云碧记着上午被赶出车厢的仇,掰下最好的肉及一只腿给崔沁,自个儿留了一只鸽腿,剩下两半分给陈七和刘二,最后不情不愿丢了一只鸽翅入慕月笙的碗里。
刘二和陈七倒吸一口凉气,盯着各自碗里的吃食,怎么都下不去嘴,只差没跪下来。
慕月笙倒是没把这点小事放
“这一路去金陵,怕得半个月,你若是不介意,我们便假扮夫妻,也好掩人耳目。”
云碧俏生生接话,“那当然介意啦,万一路上哪位富家公子,对我家姑娘一见倾心,您岂不坏了我们家姑娘姻缘”云碧笑眯眯给崔沁倒了一杯茶,殷勤冲慕月笙笑道,“爷,奴婢觉着还是兄妹靠谱。”
崔沁掩嘴低笑,复又神色如常回道,“云碧说的
刘二和陈七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将脑袋埋去桌底,哪里敢看慕月笙的脸色,也不敢帮腔。
慕月笙眯起眼凉飕飕看了云碧一眼,慢腾腾拾起茶杯,浅酌一口,半晌才从鼻腔里嗯出一声。
脸颊突然覆上些许凉意,崔沁仰头一看,下起了雨。
一行人匆匆启程,这一回云碧还没来得及上马车,就被陈七顺手给捉住塞入后面一辆马车里,云碧气得哇哇大叫,爬起来扑
“陈七,你个叛徒”
陈七咯咯直笑,任她打骂,一声驾,利落勒紧缰绳往前飞驰。
崔沁坐上马车,扭头见慕月笙躬身进来,俏脸紧绷正要赶人,慕月笙紧忙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我有正事与你谈,说到类书编撰,我倒有些想法”
崔沁冷眼觑着他半晌,听他讲的认真,头头是道,终是无可奈何打起几分神。
慕月笙状元出身,才华横溢,光从他书房里那浩瀚的书卷便知他学富五车,谈起类书编纂可谓是条清缕析,口若悬河。
崔沁一会儿便听入了神,“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亦可备辑为册。”
“先是集,随后分类甄别,再然后誊抄,工序繁杂,这第一紧要的便是集书目,此外还要招录抄书匠,金陵一带抄书匠确实不少,只是天下书册,一半
慕月笙沉吟道,“施老爷子起个头,将章程定下来,回头怕是得
慕月笙将那书册递给她,“这是我府上所有书册名录,里头有很多孤本,你到金陵参与大典时,可以将这些书册编纂进去。”
编类书,第一步便是造书目,有了书目才能寻书誊录。
崔沁垂眸接了过来,心想一旦她将这册子交出去,回头定是要寻慕月笙要书誊抄,这一来二去少不得要叨搅他,心里自是有些疙瘩,但是为了千秋万代,为了能将世间有所书册抄录传承,这些面子便显得微不足道。
“谢谢你。”
慕月笙俊逸的眉眼点缀着淡淡春光,里头还
暮雨潇潇,天地起了雾,一路快行已赶到商洛,慕月笙撩开层层薄雾,伸手将崔沁扶下了马车。
早有人打点好了客栈。
一行人
崔沁不傻,便知慕月笙定是早派了人打前哨,有他
用完晚膳,崔沁四肢五骸均倦的厉害,倒头便睡下了,醒来已是亥时三刻。
似有银沙从隔扇窗内泄入,崔沁趿些鞋下床,悄悄点了塌旁小案上的烛灯,瞧见云碧合衣躺
崔沁穿戴好衣裳,擒着烛灯掀帘来了外间,轻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沁凉的茶水入肚,驱散里体内的躁意。
屋子里有些闷,崔沁踮着脚将窗蒲彻底推开,一抬眼瞧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窗外,云破月出,皓月当空,倾泻一地银沙,他濯濯如朗月,姿容绝世。
清风夹着一股潮湿扑面而来,崔沁才晓得晚间下了一场大雨,这是雨过月清。
慕月笙回眸朝她看来。
廊芜挂着一盏风灯,淡黄的光晕将她俏白的小脸照得清晰。
只见崔沁眸眼微醺,娇憨迷离的光色
慕月笙很好掩饰住胸膛的滚烫,朝她温煦一笑,“睡醒了”
崔沁眼神渐渐清明,却依旧带着几分妩媚娇憨,漫不经心问,“你还没睡”
慕月笙凝望熏熏然的佳人,含笑道,“刚处理完一些紧急文书,恰恰到一本新册子”
他将手里的书册朝她扬了扬。
崔沁闻言眼神儿气十足,“又有书目来了”眼巴巴往外看,腰肢儿搁
她来之前只抄录了她书院的书册,这些是远远不及的,她去一趟江南,总得带些好处去,否则叫人看轻了燕山书院,不想慕月笙又帮了她。
慕月笙推门而入,将册子递给她,崔沁迫不及待坐
“你这是哪里来的”
慕月笙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声回道,“知你南下参与编纂类书,我便着人四处搜罗,一来是帮你和燕山书院,二来,我是首辅,自该做些贡献,也是我分内之事。”
崔沁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得多谢你,只是你这些书可有来路回头能不能寻着”
慕月笙握着茶杯,温声道,“放心,不会叫你空欢喜一场。”
崔沁笑睨了他一眼,将手里五六本书目均拿了出来,执笔
她也吩咐文夫人等人及时搜罗书册,有了消息再托人递过来,她可是满腔热忱参与这桩盛事。
暖风如稠,沾着些许湿气,她笑容婉约温柔,细细的手腕丰盈柔软,瞧着盈手可握。
她一边做着笔记,慕月笙偶尔插两句话,崔沁也一一记下。
灯光和煦,气氛怡然。
直到隔壁突然传来一道娇嗔的女声,
“哎呀,你个死鬼,我都睡着了,你闹什么闹”
“哟哟,别那里不行别这样”
崔沁沉浸
慕月笙却是清清楚楚知道隔壁
细碎的吱呀声冲破隔墙一声声撞了进来,情潮所至,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如溪水潺潺,滚入平静的深潭,顷刻间,便如活泉冒眼,逼仄的空间热气腾腾。
崔沁终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笔尖一顿,一张俏脸绷得通红,血色几乎是挣破薄薄的脸皮,鲜艳欲滴。
二人都经历过情事,不是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欢浓时,床第之间也曾热火朝天。
自然晓得隔壁是什么光景。
崔沁身子一时僵住,维持着写字的姿势不动,也不敢去瞧他的脸色,心内五脏俱焚,想找个由头遮掩过去,凌凌的眸子如盛了霜雪一般,与那颊色是冰火两重天。
慕月笙凝睇着她,眸色深沉如墨,光影朦胧,她后颈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因着夏日之故,她穿得单薄,蝴蝶骨若隐若现,蝶翼展翅欲飞,他曾多次折着她柔软的翅,将那玲珑握于掌心。
即便那时她还青涩,却是磕磕绊绊接纳他,想替他生个孩子想承载他的一切。
眼下,明明近
刚刚
慕月笙痛苦地闭上了眼。
崔沁左思右想待不下去,佯装若无其事,俏眼如雪,低声与他说,
“屋子里闷,我去透口气”
敛着裙,翩然离开。
熟悉的体香从他鼻尖滑过,慕月笙抬步追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慕月笙作者大大,你猝不及防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