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副官”这三个字, 林休原微微怔住。
那是二当家淮峰的声音,管与对方只见过两次,管还没亲眼看清里面的人影, 可就是那一瞬间,他非常确信那个人就是淮峰。
里面的哭声忽然停了,接着就传来一阵细微的走动声, 林休原下意识拽紧淮泱往后一退, 谁知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远。
他以为对方要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没时间多想,忙借着石壁的遮挡,探头往里望去。
那是一个类似山洞的暗道,墙上雕刻着各种神像,神像上摆放着各种枪支和刀具, 洞内的正中央,是一张半人高的石床, 石床上, 则躺着一具还穿着板正军装的白骨。
林休原还没能看个仔细, 脑后便有异物倏地顶上来,带着熟悉的咬牙切齿声“楚公子,我最近是很想要见你一面的,可却没准备
空气很冷, 林休原眼角余光往后瞥。
一身黑色长衫的男人正离他不到半步的距离,眼角明明还带着泪痕, 这会儿却面无表情举着一把手枪对着他脑袋。
是淮峰。
短短几秒,林休原明白了过来。
暗道里还有其余小径,方才那阵脚步声远去,并不是里面的人要离开, 而是突然
远处还有水滴的声音,周遭一片寂静,林休原
淮峰冷声打断他“什么时候跟踪的我”
林休原本想好好跟他扯扯皮的,结果意外瞥到他食指上一个与淮泱尸身携带的十分相似的翡翠戒指,眼眸耷拉下去“这位二爷,我没记错的话,上面是大爷的宅子、大爷的后院荷塘吧既然你都让人把我扮作女子送来和大爷成阴婚了,那现
“还跟我玩花样,我看你是找死”后脑勺的枪管用力往前一顶,可下一刻,顶着他脑袋的就突然掉
林休原视角受限,起初以为他自己蠢笨枪没拿稳,猴急地扑到地上抢了,刚要举起来,又被对面的情形惊到了。
先前还掌控着局势的男人此时像个任人施刑的囚犯,人呈“大”字紧贴着拐角的石壁前,胳膊极其不自然地向后弯曲,脸涨得通红,脖子仿佛被死死掐着,只能用力张着嘴巴,却半点声音都
林休原看到了对方身侧的淮泱,默默将手中的枪放下了。
淮峰虽看不见此时掐着自己满脸阴鸷的男人,可他眼里却没有半丝疑惑,像是知道了是谁,眼底的恐惧里狭裹着诡异的兴奋,他嘴角微微一动,竭力挤出一句话来“大爷,看来你你也还记得林副官啊”
这句话一出,林休原就清楚地听到一声疑似骨头断裂的声音,淮峰的左手瞬间软软地耷拉下去,他表情扭曲地瞪着林休原,话却是对着空气里的另一个人说“你既然记得林副官,怎么还要护着这个人”
眼前他要小命不保,林休原冲过去拉住那只狰狞的钩爪,他动作但凡再慢一些,这个人的脖子已经断了。
“有些事我要问他,不能让他死。”林休原抬眼望着那张被怨气笼罩的脸,两秒后,那只掐着淮峰脖颈的钩爪一下松开了。
男人狼狈地跌坐
林休原还惦记着里面的那具白骨,等地上的人缓过神,拿着手枪直接抵上他脑门“起来,先跟我一起进去。”
胳膊被拧断,淮峰已经痛出了一身汗,嘲笑道“杀鸡都不会的草包,会用枪吗先找人帮我把胳膊接回去”
林休原皱眉,轻啧一声。
这把已经上了膛,他直接将往右微微一移,本能地扣动扳机。
子弹几乎是挨着男子耳边飞出去的,巨大的枪响声中,上面的一盏油灯碎了,啪啦啦落了一地。
周围瞬间暗了几度。
淮峰瞪大眼睛。
林休原本来就是想随便吓吓他,也没想自己刚好就能打到油灯,他只当是走运,指着他继续道“先跟我进去”
刚刚他手都有些震麻了。
淮峰单手扶着墙站起来,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看,完全不知道自己脖子三厘米的地方是尖利的钩爪,轻轻一动,就能取他性命。
到了石床边,林休原终于瞧得仔细了些。
那架白骨就只是一架普通尸体经过岁月腐蚀后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只是靠近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让他很难受,仿佛被什么压着一样。
他问淮峰“这就是你刚刚说的林副官他是谁”
这世道军阀四起,同姓同军衔的人也不是没有。
淮峰看见那具白骨后,情绪起伏明显大了起来,牙齿都咬得时不时抖动,或许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却还是回了他的问题“一个不长命的人罢了,又不是什么风云人物,死的早,说了你也不认识”
林休原脸上第一次露出不耐烦来“别敷衍我,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死的,尸体为什么会
淮峰微顿,继而阴阳怪气道“你一个楚家的未来掌权人,干嘛对这么个无关的尸体这么感兴趣现
这话刚落,枪声再一次响起,还伴随着一声痛叫。
林休原是真的不耐烦了,那一刹那,他体内蔓延出一股克制不住的躁动和戾气,他高举着枪,目光直接略过淮峰流着血的腿,回视那道震愤的目光说“你的命现
“你、你你不是楚小原”似乎想起什么,男人又脸色惨白地连忙摇头,突然抱着那条伤腿嘶了几声,低下头不再吭声了。
淮峰口中的林副官和阿福他们所说的林副官就是同一个人,和林休原是同一个名字,死的时间,也和林休原
林副官十年前跟着军队曾
当时遍地土匪,峨山却是个难得的净土,根本没有什么山寨,更没一个山贼敢
遇到林副官就是
那一日,他生意惨淡,正要了摊去山上找找值钱的草药变卖,谁知刚站起来,就
当时正是混战时期,一些军阀简直像土皇帝,荒唐事没少做,百姓看了就怕,淮峰自然也怕,以为要被人找麻烦了,赶忙起手头贵些的笔墨就不管不顾地跑。
可他那是毕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论跑自是比不过一个常年训练的军人,没跑几步就被重重板住了肩膀。
一时冷汗直冒,他知道对方有枪,也不敢挣扎,刚要讨好地叫声老总,便听对方笑道“你跑什么呀我可是等了你两天才找到你的哪有这么对客人的”
他前两天有些感冒一直
“什么老总啊”对方愣了下,“李先生,我叫林休原,是听说你一手好字才来找你的。”
淮峰“”
那天下午,淮峰被这人特自来熟地连推带拉带到附近一家饭馆请了顿饺子吃。
“钱不多,只能请你吃两碗饺子,千万别介意。”
对方从头至尾都是礼遇的,淮峰虽有些受宠若惊,但并不信他这番话,刚刚还听饭馆老板娴熟地叫他什么林副官,一个副官,怎么可能没钱但他自然也不敢得寸进尺,吃了几个饺子,就斟酌着言语问他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
对方敛了笑,问他家中母亲病情如何,见他脸色大变,连忙解释“我是找你时听街上人说到了你母亲,所以才知道些你家里情况我正好也要找个会写信的人帮我办事,你写字好,也缺钱,我想着找你准没错。”
淮峰不觉得对方是好心要帮自己,认真思索着问“你要我帮你写信什么信”这年头大字不认的军官确实也有。
谁知对方摇摇头“李先生,我是想你帮我送信,偶尔可能需要你替另一个人写信,每个月我都按时给你工资,应该够你和你母亲看病过生活。”
淮峰本来还想问他会不会是那种涉及危险机密的信,一听钱,改口问他多少钱。
对方喝着饺子汤,用手比了个数。
他顿时大吃一惊,这笔钱完全够他母亲每个月的看诊和医药费,再除去生活花费,说不定还能存一些来,他
“我每个月有军饷,只是一般到月底就差不多没了嘿嘿,现
这也不奇怪,淮峰只当他是贪图享乐挥霍没了,有这么一笔钱赚他还是很乐意的,又小心问是不是跟军事相关,对方连忙摇头。淮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饭后问他这活儿的具体细节。
“其实也没有很固定的送信频率,我之后会有一段时间很忙,以后你每个月大概帮我送四次信到峨山对了,峨山你知道吧”
他点头“离这边不远,我有时候也去那边采药。”
“那就更好了,我晚些会给你一张地图,你到了峨山就按地图放心走,找到里面一个名叫祁玦的男子,把我的信交给他就可以了。”
“然后呢”
“然后应该就没了。”
“林副官,你说的帮人写信,难道不是帮他写”
“是,不过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给我回信,他要是想回信,你就代他写,顺道带回来给我便成。”
“他不认字”
“应该是不认字的”
“好。”
淮峰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对方不主动提及这个人的信息,他也不会多问,只道“林副官,他若是问我是谁,我怎么回答”
对方嘿嘿笑了“你说你是我朋友就行。”
就这样,淮峰从那天起开始担任起那位林副官的送信人,一个月会往峨山跑四五次,他不
至于那位名叫祁玦的男人,淮峰不是很
只是从头至尾,他的字都没派上用场,因为每次送完信等那人看完后,他问出那句是否需要回信时,对方都是沉默的。
这就代表是不需要。
直到三个月后,住
那人分明是会写字的,且还能写一手他完全不能比拟的好字,哪里需要他来代笔
也是那次,淮峰不由自主地怀疑这是不是林副官养的一个类似幕僚的人,那时候混乱中也有不少民间英雄或人才,性格稀奇古怪的也多,或许人家就是喜欢这种山野生活不愿下山呢
林副官那些信说不定就像是刘备三顾茅庐以表虔诚,这不,写了三个月的信,把人家打动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淮峰便以为这回的信事关紧要机密,丝毫不敢马虎,甚至还弄了几封假信放
对方得知有回信只是一怔,紧接着高高兴兴打开,完全不避讳地拿着那封信当场就看,看完笑着起,处理完公务便无比雀跃地带他又去吃饺子了。
那时候名字还叫李峰的淮峰已经算是很了解眼前这位年轻副官了,每月一军饷
淮峰是佩服他的,吃那顿饺子时,他一时热血上头,拍着胸膛就说“林副官,我愿意做你的手下,以后有其他用得上我的地方,尤其是大地方,你管说我我保证绝不背叛你”
对面的人笑笑,那时正是寒冬,他像是一炉旺盛的火,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不知想到了谁,眼睛亮晶晶地说“李先生,你现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更,二更会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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