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啐!”
见着刘延庆仅仅只是呵斥了辛兴宗几句,一句‘革职留任,戴罪立功’就将战败的罪过给轻轻揭过,看不过眼的韩世忠,当场就爆发了。
“韩泼五,你在这放什么狗屁?!”灰头土脸的辛兴宗,当即喝问。
“贼鸟厮!”韩世忠双目泛红“那么多兄弟丢在了对面,你个贼鸟厮还好意思对我喊?!”
辛兴宗大怒,捋着衣袖上前就要动手。
未曾想,韩世忠压根不给他面子,一脚过去将其踹翻在地,扑上来骑在他身上就是一通老拳。
四周众多军汉都是冷眼旁观,无人上前相助辛统制。
两千多兄弟仍在了对面,军汉们又不是木的感情的机器人,宰了辛兴宗的心都有。
外面的喧哗惊动了刘延庆,出来见着这一幕,当即大怒命亲兵上前将两人拽开。
“将韩泼五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被拽下去打军棍的韩世忠,犹自叫骂不止。
他在西军的地位不高,可却是名气极大,类似网红一般的猛男。
对于这等有影响力的人物,刘延庆也没办法,最多也就是打打军棍。
至于辛兴宗...望向捂着脸哀嚎的辛兴宗,刘延庆也是烦躁挥手“回去!”
一战丢掉两千多兄弟,还挫了军心士气,若不是辛家兄弟根基深厚,岂能饶他!
“派人给童太尉送信。”刘延庆嘱咐马军都虞侯“请他速速带兵马前来汇合。”
童贯的大队人马,五日之后方才陆续抵达。
不是他不想走的快,实在是沿途百姓面对征粮征饷抵抗极为激烈。而且缺乏船只运送,多为陆路运输军资,拖沓延缓。
地方衙门也是紧闭城门,压根不给他们入城,长期露宿野外也是伤了军心。
一路走过来,真的是身心皆疲。
“他们居然没毁桥?”河岸边,童贯看着对岸的连绵营寨,惊异不定“莫不是想半渡击之?”
四周众人保持安静,谁都不想因为出头被选为先锋。
“谭稹。”童贯询问“军中粮草可用几日?”
“可用十余日。”谭稹回应“只够打一场的。”
童贯不置可否,目光望向了寿州城“去城里征集粮饷。”
一路上这等事情做的多了,西军众人已然习以为常。
比起只能征集到些许粮食地村落,很明显位于繁忙商路上的寿州城,油水更加丰厚。
最终童贯爱将杨可世部,得到了入城洗劫的大好机会。
为军中征集粮饷的同时,杨可世这儿也得装满自己的腰包。
与此同时,河对岸的陈然这边,正在发放赏赐。
陈然给了足粮足饷,自然不会再有开拔费,临阵再给赏赐这种事情。
这次发放的赏赐,是当场兑现军功爵赏。
“方二郎,阵斩甲士两级,叙功当升爵两级。然,本伍战死一人,依律抵消一级。赏爵一级,田一顷,宅一座,仆一名。”
军功爵制最大的特点,就是赏罚分明。
斩一甲士升一级,这是赏。
可与此同时也有罚,那就是本伍之中若有人战死,活着的人全部有罪,战死的越多罪责越大。
当然了,一伍五个人全都战死了,那就都没罪了。
本伍战死一人,那就至少要斩一级,方能抵消罪责。
否则的话,只要斩一甲士就能升一级,砍二十個甲士就能封侯了。
金人全盛时期三十万兵马,全都砍了的话,陈然麾下能多出一万多个侯爷来。
这谁能养得起。
一脸兴奋的方二郎,快步来到陈然面前行礼。
陈然将地契与房契放在了他的手里,至于仆役,都是汴梁城内抄家之后那些被关押的族人,回到汴梁城之后直接发人。
这还没完,方二郎还有赏赐。
唱名官继续向着一众观看的军士高声大喊“爵一级,年俸五十石!”
陈然笑容温和的询问“你是要钱还是要粮?”
方二郎兴奋的手抖“小人要钱。”
陈然招招手,当即有人上前将装满了铜钱的大布袋抬上来。
他单手拎起装着差不多四十贯钱的布袋,直接放在了方二郎的肩膀上。
沉重的铜钱压上去,方二郎当场踉跄扑在了地上。
围观的军士们,顿时哄笑。
方二郎也不废话,连拖带拽的将布袋拽走,回到自己的阵中。
本都乃至于本营的同僚们,都是满脸艳羡的看着他。
一个接一个立下功勋的将士,唱名上前从陈然手中领到了田契房契粮食或钱帛。
这等实打实当场就发放的好处,让所有军士们都看的眼热不已。
就连那些被特意带过来观看的西军俘虏们,也是鼓噪喧哗,恨不能立马加入其中。
普通军汉,乃至于伍长什长们,都是按照斩首数与本队伤亡数来发放奖励,或者是受到处罚。
而到了都头这个级别,就不是依照斩首来计功了。
若是谁都按照首级计功,那打仗的时候大家伙都是一窝蜂的往前冲去抢夺首级,毫无组织度与军纪可言。
所以普通军汉都是以斩首计算,而军官们却是以军功来算。
像是一都都头,麾下百人,计算功劳的时候要先行扣除本都战死人数。
之后还有剩余斩首数的话,至少要在三十三级以上,方才叙功。
不到三十三级的,都是给钱粮赏赐。
若是斩首数比自身损失还少,那就要受罚!
超过一定比例,直接斩首!
这一战下来,真正能拿到赏赐的都头以上军将,数量很少。
而像是张五哥这样的鼓手...唢呐手,属于特殊岗位,功劳计算跟着本都的都头走。
都头得赏,他们可得一半。
看似少了一半赏赐,可若是获罪的话,他们这些特殊岗位的却是不用受罚。
张五哥所在的都,损失十二人,斩首二十八级。
扣除之后的实际战功是十六级,不到至少三十三级论功的底线,所以没能升级爵位,不过至少还能有赏赐。
都头得赏八十贯,张五哥则是得了四十贯赏钱。
回到阵中,望着自己脚畔装满了铜钱的大布袋,张五哥犹在梦中。
这可是四十贯钱!
他以往在汴梁城内吹拉弹唱,各种做工,帮衙内们争风吃醋打群架,给将主干活一年下来也赚不到这么多!
仅仅只是打了一仗而已,就拿到了这么多的战功...
他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方二郎,看着人家手中的田契与房契,目光通红犹如充血。
“我也要田要房!”
张五哥下定决心,下次再有机会上战场,一定要拼命斩下至少一级甲士!
热热闹闹,欢欣鼓舞的赏赐过后,接下来就该是惩处了。
很快,上百名被绳索捆着的军汉,就被推到了阵前。
唱名官举着铁皮喇叭,高声宣扬“临阵脱逃者,皆斩!”
随着陈然大手一挥,上百颗脑袋齐刷刷落地。
众将士顿时心惊畏惧,当逃兵是真的要被砍脑袋啊。
功过赏罚结束,各部自行回到各自营中。
伙夫们与民夫,早已经做好了饭菜,成排的大锅里,是满满的肉香。
军将们招呼“有爵者先吃,每人多一块肉!”
获得爵位的军汉们,美滋滋的上前先行打饭,其余军汉自是羡慕妒忌,暗自心想‘都是汴梁城内讨生活的,谁不知道谁啊。那谁谁谁又不比我多个卵子,凭什么他吃好喝好拿好待遇好?不就是杀敌吗,我上我也行!’
陈然很贴心的在军中安排了邮政业务。
有专门的人员赶着大车去往各处营地,为需要邮政业务的军汉们提供服务。
“小哥要寄什么?”做邮政的拿着纸笔,望向面前的张五哥询问。
“我这有四十贯钱。”张五哥将自己装满了铜钱的大布袋拽了过来“想邮寄回家。”
这么多的铜钱放在营中非常不合适,出战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带着,可若是不带着又会心中挂念,影响作战效率。
陈然深知这一点,所以给他们提供了贴心的服务,让他们能一身轻松的上阵杀敌,再赚取更多的赏赐。
“军籍...邮寄地址...接收人姓名身份...”
填写完毕,自有人将布袋里的铜钱取出来仔细清点,多了少了肯定不行。
望着自己手中的回执,张五哥担忧询问“路上不会丢了吧?”
“怎么可能会丢。”方二郎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晃着手中的回执言语“一路都是兵马护卫,无论是监守自盗还是劫匪来抢,那都是杀头的买卖,全家谁都跑不了。”
“说的正是。”做邮政的笑言“别怕丢,大王有言在先,丢多少补不少。诸位就算是信不过我等,难不成还不信大王吗?”
军汉们连连点头“自是信得过大王。”
大王说到做到,是真的真金白银砸出来,钱粮好处都拿到手了,谁能不信?
意气风发的方二郎望向了远处河道“真想现在就渡河跟西军打仗,急死我了~~~”
换做以往,张五哥会说上两句‘你怕是不知道战场上刀枪无眼。’
可是现在,他却是用力点头附和“是啊,好想打仗!”
以往在汴梁城的时候,各家衙内在勾栏之中争风吃醋,召集张五哥他们去打群架的时候,张五哥等人都是嗓门喊的大,却是能躲就躲,甚至见人举着哨棍过来,立马就会逃跑。
可是现在,他们巴不得觉都不睡了,立马上战场厮杀拼命!
如何才能让之前的升斗小民们,华丽转身为渴望战争的无双勇士?
无他,唯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