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楚筠的手极稳,还借了她力,护着她站好才放开。
魏淮昭收回的手在身后攥起,不禁摩挲了一下。
她的腰身原是如此纤细柔软,不堪一握。
他方才刚找到楚筠,就见她要摔,疾步上前托住了她。
随意斜挂在头上的面具一震中滑落,严严实实罩住了脸庞。
楚筠抬头看时,就只见眼前这身形俊挺的男子,面上却戴了个圆润可爱的兔子面具,好生奇怪。
她刚要道谢,又觉得他有点熟悉。
许是近来总遇见他,楚筠看身形就辨认出来了,何况他一身装束未改。
就是魏淮昭。
他为何出现在这?总不能是跟着她来的吧。
她柔唇翕动,想要开口问时,一行人推搡经过,不慎碰到了她伤着的手臂,疼的她咬唇冷嘶了一声。
魏淮昭目光一沉,落在她捂着的手上。
“当心。”
此处人多,他蹙着眉宇将楚筠带去了一旁角落避开。
这街边铺子有好些摆在道旁的椅凳,魏淮昭按着她坐下,抬手掀开了滑落碍事的面具搁置一旁。
楚筠还猜他戴着面具是想遮掩呢,一仰头蓦地对上了他漆黑如墨的眼眸。
她一怔,目光闪了闪,又避开了。
上回在空华寺,觉得他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可此时他皱着眉,神情些许严肃,让她想起玉茗轩内他好凶的那幕,不自觉地又有些怕。
魏淮昭垂眸,伸手拉过了她受伤的手臂。
楚筠吓了一跳:“做什么呀你?”
她想收回来,可一时使不上力。
“别动。”魏淮昭的举动虽然不容拒绝,但力道却放得很轻。
楚筠发现他似乎没有坏心思,才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很疼?伤得如何?”
她下意识回道:“疼,撞青了一片。”
袖子被撩开,细嫩的手臂上一块淤青,瞧来显眼刺目。
魏淮昭吸了口气,从怀里取了瓶伤药出来,又实在忍不住说:“走路怎么也不看着。”
把自己撞伤成这样。
楚筠抿了抿唇,还不是因为躲他么。
魏淮昭取了伤药,借着花灯替她仔细擦在伤处。姑娘家的皓腕也是如此的细,仿佛随手一折就能碎了。
楚筠不愿看那伤处,只好将视线落在他的兔子面具上。
这药清清凉凉的,但魏淮昭手心的温度却很高,指腹带茧,有点磨。
要擦药,碰到了不可避免会痛。
楚筠不想在他面前太过娇气,但咬着下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哼了一声:“疼。”
姑娘家软着声,带着一丝哭腔,魏淮昭呼吸一滞,手悬了半晌才又落下。
“我再轻些。”
等药上好后,又扯了布段小心包扎好。
处理好了伤处,魏淮昭将剩下的伤药也塞给了她:“这是行军用的上好伤药,敷上一夜淤青就淡了。”
“嗯。谢谢。”楚筠将袖子放下,吸了吸鼻子说。
魏淮昭抬眸,攫取了她的视线。
楚筠也正向他看来,泪眼婆娑,双眸湿漉漉的,尚来不及擦干净。
好生委屈的模样。
魏淮昭气息沉了沉。
又哭了。
乱人心,受不了。
他拾起了一旁的兔子面具,抬手戴在了她脸上,遮挡住了她可怜兮兮的目光,方透过一缕气来。
楚筠上药后,已经感觉好多了,可冷不防眼前一黑,被遮罩的只余下了一点光线。
“你干嘛呀?”她忙伸手,又将兔子面具往一旁挪开了。
这面具兔子做的可爱又乖顺,魏淮昭瞧了两眼,平抿的唇角勾起了些许弧度。
倒真适合她。
“都听见什么了?”
“什么听见了什么?”楚筠取了帕子正擦揉着眼角,听到问话愣了下。
又反应过来是被他发现后,一时只想将那面具给遮回去。
可她确实不是故意偷听,且又没真听见什么。他即便不满,也没道理凶她的。
如此一想,底气自然就上来了,她仰头看他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小脸认真,不似作伪。
魏淮昭无言。他倒是希望她能听上那么一点。
楚筠见他不说话,还当他不相信。
“真的,我只是误会了,不知道那谁是在替你把风。”
“我是还瞧见一个姑娘,但压根听不清楚的。”
楚筠自己都没发现,以前的她遇上魏淮昭都避之不及,哪会同他说这么多话。
她也只是觉得,魏淮昭既然不喜欢她,哪怕另有心仪的姑娘,好似也能理解?
毕竟这亲事,本也不是依照幼时她和他的意愿所定的。
魏淮昭不知楚筠脑袋里在想什么,但光听她说话就已经被气笑了,伸手在她发髻上还挂着的兔子脑袋上敲了敲。
“把什么风呢?”
有那么一刻,魏淮昭还以为,楚筠会因为见他与其他女子相处而难过。
属实是他妄想。
魏淮昭解释道:“那是卢家表姑娘,我与她毫无干系。”
仅此而已。
楚筠见他抬手来敲,脑袋也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
指骨高抬轻落,在面具上敲出几分偏纵的意味来。
魏淮昭所说,楚筠倒没怎么在意,只是他眼眸深邃,此刻似乎藏了些情绪在里头。
她躲不掉他的视线,只觉得心里也生出一丝异样又特别的感觉来。
他盯着她做什么呐?
楚筠倏地一下站起了身,脚尖踢到了放置一旁的花灯,便又弯腰拾了起来。
视线掠过魏淮昭,在人群中扫视一眼。
魏淮昭问她:“好些了?”
楚筠嗯了一声,上药后只要不去碰就不疼了。
只是凝竹找不见她,一定很着急。
不过楚筠都在这坐了好半天,凝竹必定也不会停留在原处。
于是魏淮昭提议往前走走,兴许能够遇到,她一想是这个理,也点了点头。
方才那一波人都涌去前头看百灯塔了,这条街巷上的人影少了许多。
魏淮昭这兔子面具鲜活生动,他说不打算拿回去,楚筠就任它挂在发髻上斜戴着,一手提着自己的花灯。
魏淮昭自是不放心她一人的,若没找到她身边婢女,他大可先送她回府。
楚筠发现他一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他刚刚还帮她上过药。
而且她一个人的话,有些认不清路了。
她时左时右地转着脑袋瞧,想找凝竹的身影,却不小心勾到了面具的绑线,将一边的耳坠刮了下来。
感觉到左边耳垂一松,楚筠咦了一声停下脚步。
她今天戴的,是让铺子里特意送来的小灯笼样式,十分喜爱。
楚筠低了头去找。
还好就丢在脚边,她俯身去捡,但伤的手不方便,一手还提了花灯,于是没多想就顺手塞给了一旁的魏淮昭。
魏淮昭不知她在做什么,似乎是丢了东西,忽然间手里还被她塞了一盏花灯。
花灯提线一阵摆晃,照出的柔光在地面映出他和楚筠的身影,晃动着拉长又恢复。
他看着手中微怔,竟第一次觉得花灯原来并不刺眼。
掉落的耳坠没断,楚筠鼓腮吹去了灰,给自己戴好后一回身,却见魏淮昭低着头在出神。
楚筠疑惑眨了眨眼,但一看她的花灯便觉得懂了。
这是一盏漂亮的狸奴灯,摆在摊子上慵懒可爱,是她一眼瞧中挑下来的。
楚筠心想,他也太喜欢猫了。
不过他连兔子面具都不介意戴,难道还不好意思买盏狸奴灯吗?
看在他今晚不讨厌,也没凶她的份上,楚筠对递还回来的魏淮昭摇了摇头。
“你喜欢,就给你好了。”
姑娘家目光澄澈,没什么别的心思。
魏淮昭意外,视线在她眸中停留片刻,遂唇角扬起淡笑:“好。”
可他只喜欢送花灯的姑娘,她给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