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又听到了。”
段湮坐
他指尖推了推金丝框眼镜,瞳孔漆黑,眸下一颗泪痣,目光清冷淡漠。
医院神科诊室内,空气中浮动着酒消毒水的味道,老旧的吊扇
梁医生眉头紧锁,翻着病历“这次是什么声音”
“风声、哨声,”段湮沉默片刻补充道,“还有呼救,尖利的呼救。”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有些空洞,分明是柔和的面部线条,看起来却沉默冷冽,衬衣解开了两扣,露出苍白到有些病态的皮肤。
梁医生终于抬起头,放下笔“谁
“万人坑,里面全是人头,他们
段湮眸光微不可闻的轻颤。
那是巨大的万人坑,半人高的灌木横生,秃鹫
坑里是沾满血污的人头,腐臭味扑面而来,面目全非的人头,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宛如置身地府。
他回想起昨日眼前的画面,脑子里像是一根锋利的弦崩断,意识四分五裂。微长的头
良久,他才缓慢抬起头。
梁医生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眉头深锁,拿着处方单迟迟无法下笔。
病例上,印着段湮三年前拍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他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有光,与现
那时他刚以第一的成绩考入林大任教,不到半年成为最年轻的矿物学教授。
所有人都说他前途无量,未来可期。
然而前半生辉煌的一切,都定格
所有的队员全部葬身海底,只有他被朋友推出爆炸区,捡回一条命。
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就开始不太对劲,变得阴郁寡言。
然而关于那场事故的一切,他都已经记忆模糊,只有零星的片段。
梁医生推断,段湮很有可能是那次事故导致脑部神经受损,再加上朋友离世,神受到重创。
人体自身保护产生的短暂失忆,也有可能是长期用镇定类药物导致的记忆衰退。
总之,想不起来或许是好事。
他犹豫了下开口,“药物治疗会损伤脑神经,如果再严重,会出现躯体化,你的工作”
“已经停职了。”段湮语气淡淡。
梁医生叹了口气,笔尖唰唰写下两行字,将处方单撕下来“一天两次,一次三片。”
段湮接过,将纸条对折,压平。
“可以加大剂量么”他突然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梁医生愣了下“这种药有副作用,记忆衰退、嗜睡、神不振”
“可以加大剂量么”他又重复一遍,甚至语气都一模一样。
梁医生将后面的半句好心话咽回肚子,点了点头“一次不要超过五片。”
“谢谢。”
段湮将纸条进口袋,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去。
走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灰尘。
拿药窗口处排起了长长的队,段湮站
面前人头攒动,耳边聒噪的声音钻进脑子里,感官超载让他感到巨大的劳累,仿佛一根弦要崩断了似的,意识慢慢抽离。
嘈杂的声音渐渐散去,剩下空洞的回响。眼前世界如皮影戏一样,人们僵硬地移动,嘴巴一开一合,却听不见声音。
段湮缓缓回神,这才
面前中年女人把孩子搂
忽地,脚下传来一阵刺痛。
段湮低下头,才
刚刚踩到了一颗钉子。
他抬脚看了看鞋底,指尖卡进缝隙,将钉子拔出来,走了两步,轻轻放
这一连串动作仿佛稀疏平常,他面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只留下绿色地砖上依稀可见的血脚印。
周围的人随着他的移动不断后退,没有一人出声,默默让出了一条道。
“谢谢。”段湮轻声开口。
他走到取药窗口,
家里,风扇还开着。
桌上十分整洁,摆着一摞厚厚的本子。
他坐
2002年1月16日
疯子被杀。
不能再等了。
2002年1月17日晴
义仙山下面果真是琉璃宫。
2002年1月23日
我看到了群鬼盛宴。
这是一本十年前的日记,日记的主人叫关生,讲的是他前往秦岭深山,遭遇了一次爆炸。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葬身火海,新闻报道连篇累牍,谁也说不清具体原因。
十年前的秦岭爆炸,和数月前的南海爆炸,有许多地方惊人地相似。
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人为。
而关生,见证了两次爆炸的全过程,并且
他死后,段湮便将遗物拿回了家,开始陆陆续续的整理,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爆炸案的线索。
日记里面内容杂驳,有些是日记,有些是看不懂的画符。最后这几页遇了水,字迹难以辨认,只能透着光一点一点猜测。
段湮看得有些头痛,从口袋里摸出药,数了五粒。
迟疑片刻,又多倒出两粒,顺着水吞下,昏昏沉沉躺
梦中,是暗不见天日的虚无。
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山崩地裂般的泥土灌入口鼻压干空气。爆炸的轰鸣声自远处传来。
石块蜂拥着冲来,密密麻麻压住头顶的光,笼罩的阴影间,鲜血氤氲着漫散开来,如浓厚红绸般将他裹挟着向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
风扇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昏暗的房间中,他迷迷糊糊睁开眼。
傍晚天色灰暗,窗外聚了阴沉沉的大片乌云,压抑的雨味弥散
耳边忽地响起阵阵敲门声。
笃笃笃。
声音急促起来,听起来十分真实。
段湮皱了皱眉,从床上撑着坐起来。
指尖传来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似乎不是幻觉。
他揉了揉太阳穴,摁开小灵通屏幕,上面显示着时间晚上八点整。
段湮下床,走到客厅,拉开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是灭的,周围悄无声息,诡谲的暗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窗外的光照
段湮微微皱眉,搭
刚准备关上门,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
笃笃笃、笃笃笃
他身体瞬间僵硬,一点一点转动脖子,看向身后。
客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
这里是家里的储物间,总共只有两平米,平时用来放
诡异的敲门声来自那扇门后,
段湮缓慢关上了大门,一步一步走向那颤动的门板,右手顺势抄了把刀。
手心里慢慢渗出冷汗来,那声音
他走到门口,无声地抓住了门把手。
冰凉的把手像是一条黏腻湿滑的鱼,段湮只觉得一股冷意瞬着掌心蔓延到后脖颈。
他迟疑了片刻,黝黑深沉的眼睛紧紧盯着门缝处,缓缓转动门把。
光从里面透进来,伴随着呼啸的冷风。
不是预想中昏暗的储物间,门外,狂风席卷着暴风雪吹进门,外面是暗无天日的雪夜。
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门口停着一辆车。车的远光灯直直照着房间,段湮被这强光刺得眯了眯眼,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
他见段湮出来,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拍
“等你半天了,老爷们儿磨磨唧唧”
男人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墨镜,耳朵后面别着一根烟。
他搓了搓冻僵的手,缩着脖子一路小碎步走到车旁边,拉开车门,冲着段湮招了招手。
段湮被车灯刺眼的强光照得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逐渐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