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 81 章
因为精神图景的崩坏和身体内残存的药物, 盛枝郁在告白之后就睡了过去。
睡梦的前半段尚算安稳,后半段却多了一对儿精神突触,小心翼翼地沿着他意识的边缘游移, 悄悄地修补他的精神图景。
盛枝郁被闹得很不安稳,徐徐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 捧着他的手腕细细查看的祁返。
男人清透的眼底尽是怜悯和爱惜, 指肚小心翼翼地沿着被镣链烙下的伤痕抚摸,微冷的唇轻轻落下吻。
盛枝郁的“死亡”虽然只维持了很短的片刻, 但精神域崩溃之后深刻入骨的疼痛却挥之不去。
黑暗向导比普通向导要更能感知到自己的伴侣, 即便是精神链接被破坏, 自己在盛枝郁精神图景里留下的契被毁灭, 他也依然能够感知到盛枝郁的情绪。
所以即便盛懿带走了盛枝郁,他依然能感知到盛枝郁还活着。
他以为小郁是在等待自己救他,却没想到小郁是在等待自己的出现, 从而利用自己的疗愈能力激活他埋藏在盛懿精神域里的陷阱。
和盛枝郁断开感知的时候,祁返感受到了比“终末地”更加深刻的恐惧。
那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要疯了, 胸口像被掏空了血淋淋的一块, 精神支柱即将坍塌崩溃。
所以在后来盛枝郁苏醒的时候, 他的愤懑, 恼怒,几乎要像火山一般喷涌出来。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 这个人说爱他。
蛮横直白, 不讲道理的表白, 轻飘飘地盖熄了他蓄势待发的怒火。
就好像那次哄骗着说要抱他, 被钓得团团转了,却还是自投罗网。
祁返轻轻地握住了盛枝郁细长的指尖, 将他的手背贴到自己的眉心,无可奈何地轻叹:“你是骗子……你不可能比我对你的爱更深。”
话音刚落,他接感觉到握着的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祁返瞬间睁开眼看向床边,只见床上的人偏过了头,肩膀轻微地颤抖着似乎在忍笑。
“你醒了?”祁返立刻起身,贴到他的侧脸轻轻试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眼睛还看得见吗?”
一连串没有主次的问题,盖过了对盛枝郁装睡偷听的怒意,直到和那双含笑黑眸对上视线才反应过来。
又被戏弄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队长心眼子这么多?
盛枝郁也知道自己好像有点过了火,轻轻地捏了捏他还在握住自己的手:“我想起来。”
祁返眼睫轻垂,松开了他的指尖,转落到他的腰上将他扶起来。
盛枝郁本来还想摸个枕头垫在后背,结果刚刚坐直就被祁返捏住了下巴。
又凶又恨的吻落到唇边,简单的辗转之后,盛枝郁就尝到了一丝痛意。
祁返咬住了他的下嘴唇,以要把盛枝郁拆吞入腹的气势侵入他的舌尖。
盛枝郁没有反抗,纵容地轻轻后靠,感受着这个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吻。
快穿局里的祁返似乎早就学会了收敛和克制,即便在亲密时情绪到达顶峰,也会时刻注意着他的感受。
而眼前的祁返更多的是少年人的生涩,心里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做。
完全不害怕哪里的错漏疏忽会惹怒到盛枝郁,从而导致这段关系的终止。
怎么说呢……好凶猛啊。
盛枝郁感觉到气息有些不顺,轻轻抬手扯了一下祁返的袖子,企图唤回一些喘息的间隙。
然而跟前的人却只是轻换了个方向,偏过头重新压了下来,边吻边含糊地说:“这个时候……还不专心?”
舌尖滑过上颚,轻轻的痒意让盛枝郁轻呜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这一声太软太轻,祁返到底还是没忍住松开了盛枝郁。
面前的人还微微仰头,润湿的嘴唇微张,黑瞳雾湿迷朦,察觉到他的气息远去才有些困顿地睁开眼。
“不继续了?”
祁返别过视线,略暗的神色透着一丝低闷:“你不是不适应么?”
盛枝郁抬起之间,指肚轻揩去唇面的湿意:“是吗?我还挺喜欢你粗暴一点的。”
“……”
祁返落在床褥上的手一点点收紧,几次调整了呼吸之后他才重新看向眼前的人。
“盛懿……对你做了什么么?”
盛枝郁眉梢微挑:“为什么这么问?”
“总觉得这次回来,你就一直在煽动我。”
原来的盛枝郁没这么直白。
而眼前的盛枝郁却对怎么样才能唤醒他的渴望信手拈来。
盛枝郁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祁返,低声轻笑。
在这方面倒是很敏锐。
他轻轻歪了下脑袋,纯澈的黑瞳里是刻意为之的无辜:“那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祁返僵直地在跟前坐了一会儿,随后自暴自弃一般放轻了声音,“喜欢。”
意料之中的回答,盛枝郁软绵绵地往他怀里靠过去,轻轻嗅了嗅他的颈窝。
因为要进病房照顾他,所以祁返回来就彻底消杀清洗,换了柔软的便服才过来的。
颈窝里蔓延着淡淡的沐浴香,被他的体温熨得有些腻甜。
盛枝郁舌尖轻划过尖齿,正想说话的时候,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黑鸦推开了门,在看到里面的场景时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不该进门。
而门后,六十九队员们的十双眼睛仿佛排排坐一般聚拢在门口。
盛枝郁感受到了投注而来的十一双眼睛,唇边的话慢慢咽了下去。
祁返脑海里还是刚刚接吻之后盛枝郁略显迷乱诱人的表情,下意识地侧身挡住了身后的人,嗓音冷厉:“出去。”
“好的,我在外面等你。”黑鸦极快地带上了房门。
猝不及防窥探了不得了的画面,又仓促匆忙地被隔绝视线的队员们在原地,面面厮觑之后,薮猫先咳嗽了一声。
“没看见哈,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七嘴八舌的附和声随之响起:“对对,没看见没看见。”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重新打开。
眸色阴冷的祁返走出走廊,随后将房门关紧,以驻守的姿态靠在门边:“什么事?”
黑鸦和他认识的时间是最长的,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防备警惕的样子,好似门后藏着的是他此生最宝贵最不容外人觊觎的珍贵财宝一般。
不就是盛枝郁么?大家又不是没见过,怎么现在一副看都不让看的架势。
大家都被他的样子震住没来得及回应,祁返沉声重复:“什么事?”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看看盛枝郁醒了没,还有总部对新建军队的安排。”黑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薮猫也跟着点头:“回来都三天了,我们也很关心小队长有没有醒来。”
蝙蝠随口插了一句:“对啊,大家都等着薅他的猫尾巴……”
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向导冷厉的视线。
如有实质般碾了过来,让人毛骨悚然。
蝙蝠瞬间反应过来,僵硬地把话题转回去:“不,不摸了,我们就是来探病的。”
差、差点忘了祁返和小队长是配偶这件事。
“既然他醒了,那么就没什么大事了,我们先回去。”黑鸦抬手拍了拍蝙蝠的肩膀,阻开了祁返爆棚的占有欲,“对了,医生刚刚也来过,说盛枝郁身体已经没有问题,可以办出院疗养了。”
虽然这里是首都总部,但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还有低级哨兵们接受催化剂解药,医疗资源比较紧张。
“嗯,我知道了。”祁返转过身,“军部那边我是不会去接手的,其他的等我休假结束再说。”
黑鸦微顿,刚想说这不合适,祁返已经重新回到病房里关上门。
蝙蝠长长松了一口气:“刚刚祁返那个眼神,我还以为他要现场把我的精神域摧毁呢。”
鬃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才发现薮猫已经石化了。
薮猫:“……你才说那么一句,祁返的反应就这么大了,我想起我以前的疯话,我觉得我已经是尸体了。”
章鱼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没关系,大不了晚上去头儿碑前喝两杯,让头儿在天上罩你。”
“祁返是黑暗向导,头儿一个可能还不够,薛队也得一起来才行。”
……
确定盛枝郁身体各项检查都没有问题,祁返去办了出院。
在整理病历前,医生看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哨兵吧?他的精神图景还在重组状态,目前是接受不了向导的直接安抚的,得等图景大致重建后才能进行精神链接。”
祁返垂下眼,看着病例上的描述,还在思索的时候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亲密行为也要克制,他的身体暂时承受不住。”
祁返:“……”
报告最后被祁返藏到背包里,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盛枝郁。
盛枝郁正在和林蔚与聊天打发时间。
【祁返的系统没连上?我不知道诶,他的权限本来就高,我们无权过问。对了,薄祯已经回收完成了,你们什么时候出来,这个副本就能随时重启。】
这个末世的走向本来就不是眼前这样,是因为薄祯擅自闯入,带来了巨大的蝴蝶效应,所以才会导致人类文明恢复的进程拖慢。
【快了。】盛枝郁低头看着怀里的花,这是六十九的队员们留给他的,祝贺他出院,【大概是今晚。】
林蔚与一脸不解:【为什么是今晚?我从剧情角度看,祁返现在已经交代完成了……】
【我说今晚就今晚,不要催。】
【……ok,你是救世主你说了算。】
快穿局的时间流速和副本里面的不一样,盛枝郁要多一晚,实际上也就拖延了一分钟。
无伤大雅。
得到许可之后,盛枝郁扫到了车门之外的影子,随后屏蔽了林蔚与。
祁返开门入座,先给他递了一瓶水:“现在……回我家了。”
盛枝郁抱着花轻靠在车窗上,懒洋洋地开腔:“我和你什么关系,你就带我回家。”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祁返握着方向盘的指尖还是收紧了些许。
他低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回塔里登记要很多手续,还要检测结合的状况……我想先把你养养。”
养这个字眼,还真是暧昧得意味深长。
盛枝郁淡淡地哦了一声。
祁返回头看着他:“情侣关系,带你回家不可以吗?”
副驾驶的人低头嗅了一下手里的花束,一双漂亮的眼睛穿过矢车菊和紫罗兰,带着笑意望着他。
“可以啊。”
祁返的住所和盛懿很不一样,他是被分配到园区的其中一层公寓里,里面还住着其他向导哨兵。
只不过现在不在假期,战士们都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盛枝郁静静地站在祁返身后,听着钥匙开门的轻响,随后看到干净的小公寓。
祁返站在门侧,替他拉着门:“这是新分配下来的房子,我也没来过,所以是我和你一起第一次到新家。”
新家。
盛枝郁喜欢这个称呼。
祁返替他取过了怀里的花束,随后又放了一双柔软的室内拖鞋在门口。
冰箱里还有新鲜的食材,他洗过手之后就开始料理,很快就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饭。
盛枝郁就在旁边看着,等饭菜上桌的时候,低声轻笑了一下。
“怎么了?”祁返给他盛了一碗汤,用勺子舀了一点送到他唇边,“不喜欢?”
“没有。”盛枝郁低头抿了一口,“只是觉得你还真是一直那么擅长做饭。”
祁返顿了顿。
他仅有的给盛枝郁做饭的经历,就是之前在地下洞穴里的烤鱼。
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盛枝郁并不是和那条鱼做比较。
想到这里,祁返才发现自己的念头莫名地染上阴鸷的色彩。
那天盛懿对他说过的话又在脑海回响。
当时他只认为那是盛懿走投无路时说的疯话,但现在他好像察觉到异样……什么叫他和小郁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转手放下碗,轻轻勾住了盛枝郁的腰,低头蹭了蹭他的发丝:“多吃点,养养身子,你现在太瘦了。”
太瘦……
盛枝郁眸色沉了沉。
以前的祁返虽然没说过,但确实好像是更喜欢偏肉感一些的体型。
毕竟祁返在占主导的时候,很喜欢抓他的大腿和臀。
想到这里,盛枝郁别过脸淡淡地哼了一声,推开了他的手:“吃饭。”
但他刚刚拉开椅子坐下,男人细长的指尖却落到他黑发间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猫耳朵上,轻轻弹了弹。
“让你好好吃饭,你还不高兴了?”
因为盛枝郁的精神图景处于一个很不稳定的状态,所以只要有轻微的情绪波动,他的精神体就会显现。
盛枝郁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就这么暴露了,垂下眼:“没有,饿了,吃饭。”
这是拒绝交流了,祁返看着那圆圆一小朵的耳尖,一丝欲念从眼底浮过。
……要不是医生嘱咐过,他会一边好好玩这双小耳朵一边让盛枝郁坦白。
落座之后,祁返扶起筷子:“对了,六十九他们想一起聚一聚,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
盛枝郁轻笑:“怎么就是我决定时间了,我答应去了?”
“他们是这么说的,我代为转达。”
六十九的意思很简单——他们想见盛枝郁,什么时候都可以。
盛枝郁笑笑:“我考虑一下。”
午饭结束,祁返起身收拾洗碗,盛枝郁回到房间里。
小公寓有两间房,门口微微错开相对,距离不过两米。
他的行李在其中一间,日常穿的衣服都在里面,盛枝郁想了想,转步折进了祁返的房间。
祁返收拾好回房间,推开门的时候见看到趴在床上懒洋洋地在看投影仪的盛枝郁。
视线扫到他身上那件黑色的短袖时蓦地窒了一下,气息沉了下来。
“盛枝郁。”
听到喑哑的嗓音唤过自己的名字,盛枝郁才懒洋洋地抬起头:“你回来了?”
祁返走到床边,侧身坐下,抬手轻轻勾过他的领口:“这是谁的衣服?”
整体略大一寸,宽松偏长,刚刚好盖住盛枝郁的腰下。
只有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交叠放在他的被子上,偏偏还很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盛枝郁顺着他勾着自己领口的手往前一蹭,祁返还沾着冷意的指尖就这么触碰到他的锁骨,贴在他的皮肤上。
盛枝郁这样捕捉住他的手之后,才眯起眼睛露出一丝狡黠。
“我男朋友的。”
刹那间,祁返感觉到自己的瞳孔颤动了一下。
心脏仿佛要从骨架和皮肤之后跳出来,浑身的血液加速流动。
「亲密行为也要克制。」
一盆冰水灌入他的理智。
祁返瞬间抽回手,转过脸走向浴室:“那你穿着……我去洗个澡。”
盛枝郁在原地微愣了一下,慢慢地盘腿坐了起来。
不应该啊,刚刚他凑过去的时候就明显地看到祁返的裤子……
想到这里,盛枝郁又拎出了自己的系统,翻出身体数据。
……果然是顾忌他的身体原因么?
那他问林蔚与要这半天不是没意义了么?
苦恼地转过了身倒在枕头上,盛枝郁轻咬住了嘴唇。
……本来还想趁着祁返没想起来,在实际行动中对比一下的。
都怪薄祯。
都怪系统。
都怪快穿局。
某种情绪得不到满足,盛枝郁一点点烦躁起来,直到听到渐渐响起的水声他才灵光一现。
烦躁既然不能迅速消除,那么,转移不就好了?
他不满的时候,总得让另一个人比他更不满才是。
想到这里,他赤脚落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祁返站在淋浴下,门口细微的响动传来,他长睫微睁。
那只坏心的小猫咪穿他的衣服的时候,他就猜到盛枝郁不会善罢甘休。
不给点教训,猫是不会知道错的。
祁返站在水流之下,故作没有听到盛枝郁轻手轻脚的猫步,慢慢仰着脸。
直到盛枝郁的手穿过水流落到他的腰侧,祁返就一把将他扣住,随后拽进了温热的水流之下。
盛枝郁没想到这是陷阱,被他圈在怀里,一时挣扎不开。
“来偷腥?”
祁返眯起眼睛,水流滑过他英俊的轮廓,渐渐拢出了一阵压迫感。
盛枝郁眨眨眼,露出了笑容:“偷你,算偷腥吗?”
随后下一刻,他就被祁返吻住。
带着温热水流的吻,好似比以往更加缠绵。
过后,祁返才咬牙切齿:“你要养身体,不能放肆。”
盛枝郁抬手环住了他的颈,顺着水流贴合到他的胸膛上:“可是我想放肆,怎么办呢?”
水滴从眼睫滴落,沁入盛枝郁的发丝,沾湿了他薄薄的耳朵。
祁返感觉自己的犬齿发痒:“一天也忍不了?”
盛枝郁却还是没有察觉到他危险的目光:“一刻也忍不了。”
他想到什么,右手从祁返的颈侧落下,轻轻触过他的下颌,随后鬼祟地下移了方向。
“这不是男朋友的责任么?你是不是应该……”
话还没说完,盛枝郁落到他腰侧的手又被逮捕,随后祁返并不客气地将他调了个方向,压在墙壁上。
盛枝郁顿了一下,下意识将双手撑在墙壁上,失去主导的感觉让他有种踏空的感觉:“祁……”
话音未落,就察觉到自己的后腰被他宽大温热的手抚住了。
那是猫科动物的敏/感/带。
祁返俯身压下,轻轻地咬住了他的猫耳朵:“男朋友,尾巴放出来。”
盛枝郁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就扳回一城,回过头想要反抗,却在温热的水帘里看清了祁返眼底汹涌的浪。
那是隐忍已久,又被他一次次挑衅出来的恶果。
祁返顺着轻轻划了一下他的脊椎,那阵电流般酥麻的感觉瞬间窜上神经中枢。
盛枝郁的双脚一下软了,却被祁返抬手固住了腰,重新捞了回来。
“怎么了,认输了么,男朋友?”
他喑哑的笑音晕染在耳边,一点一点慢悠悠地:“还记得上次我怎么玩/你的尾巴么?”
盛枝郁偏过头,轻咬嘴唇想守住最后阵地,却发现那根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缠上了祁返的手腕。
尾巴比他要诚实得多。
它很雀跃欣喜地在向祁返示好,用行动回答……它还记得。
祁返满意地抚过猫猫细长的尾巴,感受着它亟待解决的需求,轻轻安抚,指尖灵活地绕过它的尾尖打了个圈。
盛枝郁的手臂曲撑在墙壁上,眼波迷蒙。
随后,他感觉到祁返的气息落到后颈。
“听说猫猫**的时候都会咬后颈,你大概是没机会咬人了,不过……”
男人的吻涉过那点光滑的肌肤,礼貌的预警之后,露出了獠牙。
“我可以让你记住被咬的感觉。”
第082章 第 82 章
因为向导常年在末世前线奔波, 所以眼前的祁返虽然和快穿局里的祁返年龄相差不大,但指尖的薄茧要更加明显,身材也更加健硕。
他的指尖逗弄过猫尾巴尖尖, 沿着细长的尾巴落到根部,轻轻地握住。
盛枝郁只觉自己的最敏感的神经仿佛被他握在掌心, 窄瘦的腰瞬间塌了下去, 无力而狼狈地发出了一丝轻轻的低呜。
猫科动物咬脖子是天性使然, 目的是让叼衔的小猫能够安静下来,公猫在特殊时期的时候也会这样咬着母猫的后颈皮。
青春期偶尔本能暴动的时候, 盛枝郁也会无意识地叼住被角揉蹭。
没想起记忆之前, 他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后颈会被这样觊觎。
他曾经是不可一世的高级哨兵, 眼前这个本该是温和安抚他的向导。
可是现在一切都反了。
祁返沿着他的后颈辗转, 微尖的齿留下数个漂亮的印记,随后才心满意足地弯起眼眸。
没有揉捏尾巴的另一只手抽了回来,指肚抹到唇前。
听说舌尖的味蕾对甜的味道更敏感, 可是祁返只能尝到微微的腥涩,还有一丝苦意。
猫猫原来也不甜啊。
他笑了笑, 声音哑得不像话, 可是却还在教训他:“知错了吗?”
盛枝郁的耳朵、后颈、后腰和尾巴, 能称得上敏/感的地方都被祁返欺负过, 偏偏这人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他很不痛快。
他平复气息转过身,抬手拨停了头上淅淅沥沥的水流, 然后拂开垂落在自己额前的刘海:“你的教训就这样?”
祁返眼底的凶光因为这句话强烈地翻涌了一下, 但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
“你是不是完全不清楚你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命悬一线, 精神图景破碎,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承受不住。
感受到祁返的怒意,盛枝郁却好像尝到了什么甜头, 偏着脑袋凑近:“这么珍惜我?”
祁返眸色又深一层:“还这么有恃无恐,看来刚刚还没够。”
“够是够了。”盛枝郁这下却很有眼力见地卖乖,轻抬黑色的眼睛,仰视的角度使黑瞳显得更加圆润而明亮,“不过尾巴不够。”
小猫似地扑在人胸膛里,一副天真纯然的模样,但那条细长的尾巴却在偷偷做坏事。
祁返长睫微颤,低声:“小郁。”
余韵尽是无可奈何。
盛枝郁笑着得寸进尺:“既然那么喜欢尾巴,你也来玩玩。”
……
厮混的后果,就是险些错过和林蔚与约好的时间。
盛枝郁把人惹狠了,刚刚软声细语地求祁返放过他,回到床上的下一秒就被迫和系统对接,剥离副本。
数据流快速地流入脑海,带来一片轻微的刺痛,毫无防备的从副本脱离导致盛枝郁从副本脱离回到快穿局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混沌。
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又躺在保健室里。
守在一旁的是组长楚颂和林蔚与。
“所以,他俩是什么时候偷偷搞在一起的?还瞒着我?!”楚颂像只炸毛的仓鼠,瞪圆了眼睛气哼哼地看着林蔚与。
林蔚与心比贼虚,眼神飘忽地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和小郁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还没到讨论私生活那一步。”
楚颂冷哂一声:“既然是普通同事,你跑到他家里去给他做饭?普通同事他给你提前送生日礼物?普通同事你替他瞒他和对组的恋情?”
楚颂的气势过于慑人,林蔚与支支吾吾了半天,放弃了抵抗:“……好像不是完全在一起,就是暧昧关系,其他我不知道了等小郁醒来您问他吧。”
看着他眼泪都快被吓出来,楚颂才偃旗息鼓,回头盯着躺在床上的盛枝郁。
感受到沉重的视线,本来苏醒的盛枝郁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继续装睡。
然而楚颂却只是盯了他一会儿,冷冷一笑:“小郁,都是白月光组业绩数一数二的人,你想装我还看不出来吗?”
盛枝郁:“。”
林蔚与冒出个脑袋:“好啊,我这被质问你在装睡是吧?组长,小林建议您狠狠地鞭策他质问他!”
盛枝郁:“……”
“听到了吗?”楚颂一歪脑袋,“你是不是该坦白了?”
林蔚与紧张地站在一旁,视线飘来飘去,表面上甩锅实际上还是担心楚颂上压力。
盛枝郁犹豫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还没想好从哪里开始解释,楚颂却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脑袋:“我们家的翡翠大白菜啊!就这么被沈枭那个混蛋撬去了!我还在等着小郁复职回来帮我冲kpi呢,现在我可怎么办啊!”
一时间声泪俱下,让林蔚与和盛枝郁都愣住了。
盛枝郁轻咳了一声,拍了拍组长的肩膀:“只是暧昧期,还没完全在一起,而且……我是和祁返,不是和沈组长。”
楚颂可怜兮兮地抬起头:“也不会因为搞暧昧就跳槽的,是吗?”
“当然。”
“复职了也会努力刷业绩继续和渣攻组打对台的,是吗?”
“嗯。”
“组长和祁返一起掉水里了你救谁?”
“……组长。”因为祁返会游泳。
楚颂彻底安心,考拉一样挂在盛枝郁的脖子上。
安抚好他的情绪,盛枝郁才轻声:“所以祁返呢?”
“你小子!”楚颂瞬间离开了他的怀抱,一副识破他甜言蜜语的样子,“不过才坦白,就开始肆无忌惮了是吧?我是不会成全你们的!我也不会告诉你他一脱离副本就被部长叫走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祁返其实比盛枝郁还要早十分钟醒来,不过冷部长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守着,第一时间就把人带走了,所以他没机会过来找盛枝郁。
一时半会回不来啊。
盛枝郁点点头,随后又问:“这个副本呢?局里要怎么处理?”
“为了抹去薄祯带来的修改,这个副本会被重置修正,重新延续到本来该有的走向。”楚颂说,“在原来的剧情里,没有那么多的苦难和挣扎,也不会有那么多‘低级哨兵’的诞生和牺牲,包括那个袁羯和薛翼都活着。”
袁羯薛翼,包括六十九的其他队员,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作为延续着人类文明的火种,点燃了数十年的人生。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记忆里不会记得七分和小队长的存在。
也不会记得那场还没来得及赴约的饭局。
盛枝郁垂下眼,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露出淡淡的疲倦:“那组长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想回去休息了。”
长副本之后员工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会困顿疲惫,更何况像盛枝郁这种沉浸到这个地步的。
楚颂没想到他情绪平复得那么快,愣了一下才起身:“可以,上面也给你批了一周的假,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守在这里也就是为了观察盛枝郁的精神情况,怕他被薄祯影响,或者是有什么副本后效。
人没事,其实他的心就已经安下大半。
楚颂怕他回去的路上低血糖,往他手里塞了两颗硬糖,盛枝郁和他道了别,就被林蔚与送了回家。
到楼下的时候,林蔚与低声提醒:“也别怪组长激动,毕竟我们作为局外人,没办法给你们提供技术援助,就只能关心一下剧情走向了。”
盛枝郁淡淡地嗯了一声,推开车门。
“祁返,”林蔚与忽然开口,“在副本里面对你的初见心动值就很高。”
因为是上帝视角,所以他能破例看到副本里祁返的各项数据。
他对所有人的好感度最初都只有0,唯独见到盛枝郁的时候是35.
很奇妙的一个点,这代表着祁返就算失去了记忆,也对盛枝郁一见钟情。
盛枝郁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过头。
“还有,我提醒你一句。祁返本来对你的占有欲就挺强的,之前还没在一起那个醋劲儿十米之外都能闻到……你这次还特意在副本结束之前逗他,你小心引火烧身。”
当时盛枝郁提出要迟半天的时候,林蔚与那句“小郁,你在玩火”就差点脱口而出了。
毕竟根据他对盛枝郁的认识,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是高岭之花,实际上是个薄情的海王。
男人哪有他的业绩重要。
“知道。”
盛枝郁关上车门,转身离开之前,又忽然敲了敲他的车窗。
林蔚与降下车窗:“还有什么事吗?”
盛枝郁将楚颂塞的那颗糖扔给他。
“喜糖,请你吃。”
林蔚与接糖的动作微微一愣,等人走了之后,他才低低地草了一声。
“高岭之花真恋爱了啊?”
*
盛枝郁回家之后先点了吃的,饱腹之后到浴室里泡了个澡。
期间一直把手机随身携带,却没有拨通电话或者发什么消息。
偶尔有点开祁返的朋友圈,打开那张气球合影看了一会儿。
……盛枝郁在副本里找回记忆的关键就是祁返在精神图景里留下的气球,当时他还以为祁返是一早就想起来了,所以才这么做。
泡得差不多了,他才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他在副本最后去挑逗祁返,除了想对比这人失忆前后有没有什么技巧上的不同,更多也是为了让他在脱离副本之后找上门。
他还蛮期待祁返恢复记忆的秋后算账的,毕竟这个人的醋劲儿大得连自己的醋都吃。
……只不过,聊那么久么?
还是因为这人想起了那个赌约,觉得自己输了不好意思?
盛枝郁看了他的号码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拨打,系上浴袍走出客厅。
客厅的桌子中间是合照,他掀开看到里面的盛懿,往日笼罩的寂寞感忽然消失了。
难道是在副本里看多了,所以这张脸乍地这么一看也不觉得陌生?
薄祯入侵过他的记忆,根据他和盛懿过往的相处模式,以自己的理解冒充了“哥哥”的身份,还以为他会就这么喜欢上“哥哥”。
但盛枝郁纵观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至少是能确定自己对盛懿不是爱情的喜欢。
那个人是他生命的拐点,人生的灯塔,有着和爱情更加不一样的意义。
而且,薄祯的扮演太过表面了。
盛懿活着的时候就在努力地平衡盛枝郁和老太太的生活,虽然话和行动都偏向盛枝郁,但其实一直希望他们能够像一家人一样的相处。
因为小时候的自己没有能力准备礼物,所以他变着法子不让盛枝郁知道自己的生日。
还恨不得大街小巷里每一个和盛枝郁同龄的小孩都和他交朋友,绝不会像薄祯一样事事监督控制。
……太多的不一样了,盛懿就是盛懿。
盛枝郁看了那张照片很久,忽然笑了,抬手戳了戳里面男人的脑袋:“哥。”
照片里的人笑意不变。
“我找了个很喜欢我的人,凑巧我好像也挺喜欢他的,打算和他这么将就这辈子了……”
盛枝郁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表达有误。
毕竟他和祁返的“这辈子”好像不好界定。
“他人吧……挺幼稚,爱吃醋,不过长得帅,身材很好,厨艺也很棒。”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一下,“比我和你的都好,我们家终于有一个能掌勺的了。”
天知道他和盛懿当初吃个炒冷饭都能炒糊的日子有多难捱。
“下次好好介绍你和他认识。”
说完,桌面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盛枝郁轻抬视线,就看到了来电显示——祁返。
他把手机拿起来,指尖等候了两秒,才接通电话。
“嗯?”
“小郁。”
祁返微哑带着点笑意的声音透过屏幕落到耳尖,轻轻渺渺:“我也爱你。”
盛枝郁只觉得贴着手机的耳朵好像被微微烫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
因为他没有想到祁返会先算这个账。
“哦。”他唇角轻挽,应得冷淡。
“到家了吗?有没有不舒服?”祁返依然温柔,“有没有吃东西?”
盛枝郁随手将沙发上的抱枕揪到怀里,躺下的时候又和相框里的盛懿对上眼,突然感到又些不好意思。
虽然刚刚才答应要介绍给哥哥,但……害羞倒是后知后觉。
“早就吃了,现在都洗漱好准备睡觉了。”
“嗯,我和部长聊得有点久,刚刚从快穿局出来。”祁返说,“本来还想亲自送你回家的,太晚了,好像来不及。”
“没关系。”盛枝郁抓了抓抱枕上的一角,“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祁返在副本里没有恢复记忆,剥离副本之后会比他更辛苦,盛枝郁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和他计较这些点。
“嗯,副本会重置你知道吗?”
“知道。袁羯不会死。”
“好可惜,明明还计划着和六十九的队员们见一面。”
盛枝郁的指尖顺着抱枕的一角落到边缘垂着的穗穗上:“他们也不会记得了,没有遗憾。”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会儿,随后是祁返低闷的嗓音:“那你准备睡了吗?”
盛枝郁轻笑出声:“还没吧,毕竟有人好像不太舍得挂电话,所以我打算再花点时间陪陪他。”
简单的问候,延伸出各种话题,他要再听不出来就不配当白月光组的业绩第一了。
面对他轻易的戳穿,祁返也跟着低笑:“嗯,因为有点不甘心。有人在我失忆的时候抢跑了。”
盛枝郁拖慢了嗓音,语调显得有些懒洋洋:“抢跑什么啊?”
“抢先表白,坏猫猫。”
“那能怎么办呢,谁叫你想不起来。”
他的嗓音到底还是有些和寻常不一样的犯懒,祁返知道自己这通电话时间够长了,垂下眼略带遗憾和不舍:“我的错,明天好好算。现在你该休息了。”
“是么?”
轻之又轻的两个字,好似落到心尖尖最软的地方。
说不清谁是不想挂断电话的那一方了。
不过盛枝郁还是很快想起祁返说他刚结束谈话,这人现在应该还在快穿局里。
总不能因为打电话而耽误他回去休息的时间。
“好了,挂吧。”将电话从耳边挪开,正要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时,盛枝郁又忽然轻笑,“祁返,你怎么玩我的尾巴,我记得,你咬我的感觉,我也记得。晚安。”
随后,并不等待晚安的回应,电话挂断。
盛枝郁看着结束通话的屏幕,伸了个懒腰,把桌面上的相册重新扶了起来。
回到卧室,他本来以为自己现在的疲惫程度倒头就能睡到天亮,结果在合上眼的时候,却无端感受到一个黑暗的漩涡在徐徐蔓延。
……是当时拽着薄祯进终末地时的感觉。
迟来的副本后效。
以前明明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是到今天晚上却变得尤其强烈,仿佛闭上眼就能看到灵魂空洞之处。
当时他把所有都交托给祁返,几乎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找不到他。
可是到现在回到现实,那阵无人救援的孤寂才愈发明显。
明明知道已经脱离副本,不存在的东西不会为他造成伤害……可是到这一刻却越发空虚难耐。
是因为在副本里待的时间太长,还是因为太过沉浸?
盛枝郁抓住了被子,想要强迫自己入眠时,很轻的门铃声响起。
叮咚。
像是从意识边缘传来,一点点变得清晰。
叮咚。
盛枝郁睁开了眼睛,光脚从卧室跑了出来。
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但期待感还是越发浓烈。
他拉开了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祁返。
祁返身上还沾着夜的冷意,琥珀色的眼温柔地看着他。
“回家的路太黑了,忽然有些害怕,很想见你。”他停顿了一下,轻笑,“今晚没有雨,我可以来你家借宿吗?”
第083章 第 83 章
明明睡前一闪而过的恐惧来自副本后效, 但盛枝郁却觉得他和祁返之间的共感好像并没有完全消失。
恰好地有点寂寞,有点想念,祁返就仿佛读懂了他的想法一般出现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放到身后, 温软白皙的脸蛋轻轻上仰,端出一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的表情后撤一步:“时间这么晚了, 也不是不行。”
祁返低声轻笑, 往前一步抱住了盛枝郁的腰, 垂首轻轻贴着他的额头。
嗓音低柔:“不用把‘欢迎’用这么可爱的方式说出来。”
盛枝郁眉头轻皱。
哪里可爱?他明明是勉为其难。
拥抱的时候盛枝郁才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覆盖在外套之上, 像一层无形的霜。
大脑迅速地反应过来, 盛枝郁攥住了他外套的袖子:“怎么这么冷?你在门口站了很久?”
正打算把外套脱下来的祁返动作顿了一下, 随后挽出浅浅的笑容:“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怕打扰你睡觉,犹豫了一会儿。”
盛枝郁抓着他外套的指尖缓缓松开:“嗯,我去给你泡杯热牛奶。”
他转身准备离开, 祁返却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随后几乎不怎么费力就把盛枝郁抱起来:“知道冷,怎么还光着脚落地?”
不等盛枝郁回应, 祁返就将人带到卧室里, 直到他的脚踩在棉拖鞋上才肯松手。
穿好之后, 盛枝郁晃了晃脚上的鞋子, 示意已经穿好了不会掉,他才推开祁返的手。
“衣服还在之前的地方, 去冲个热水澡。”
把人赶到浴室, 盛枝郁才动身去厨房。
……见面之后的祁返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好似又回到了从游乐园那天回来的状态, 欲言又止, 保持距离。
是在忌惮着什么,还是……想起了薄祯对他说过的话, 受影响了?
明明出副本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也爱你”。
牛奶热好,盛枝郁将它灌入杯子里,抬手捧着。
这个杯子是还活着的时候粉丝送给他的礼物,是手工制作,虽然稍微有点瑕疵但他用了很多年。
经纪人后来嫌这个杯子太旧,曾经给他塞过代言品牌的家具,里面有过情侣套装,不过盛枝郁嫌麻烦就没收。
毕竟谁知道那些东西会不会在某天意外入镜,引起粉丝们的怀疑猜测,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他那时候需要钱,需要工作。
不过现在……马克杯至少能配一对儿情侣的吧?
想得出神,盛枝郁没听到身后极轻的脚步声,所以祁返就这么抱上来的时候他被稍稍吓了一跳。
杯子里的牛奶险些倾泻出来。
他略有些不高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因为你想事情太专注所以才会听不到我的声音。”祁返的手从他腰侧伸出,托起杯子的底部,将杯子和盛枝郁的手一起送到唇前。
盛枝郁就这么被动地喂他喝热牛奶。
祁返的颈侧脸边还有没散的潮湿水汽,蹭到脸边的时候仿佛将肩颈的皮肤都氤湿了。
慢慢地把温热的牛奶喝完之后,祁返顺势蹭了蹭盛枝郁的脸蛋:“好甜。”
“是么?这是鲜牛奶,甜度不高。”
“可是就是好甜。”祁返像是个在闹脾气的小孩,执拗地抓着这个字眼不放,“不信的话你尝尝。”
盛枝郁看着已经见底的马克杯,牛奶都喝完了,他要怎么尝?
而下一刻,祁返的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轻轻转到眼前。
带着牛奶味的吻落到唇角,然后轻易地舔开了他的唇瓣,随后就是相当凶悍的分享。
甜味盛枝郁没有尝到,但属于祁返的气息却在他舌尖彻底晕染。
直白的纠缠之后,祁返缓缓松开他,指肚将他唇上残存的水光抹开。
“是不是很甜?”
盛枝郁转过身,眼神略微带有一丝不满:“不甜,你骗我。”
祁返极轻地笑了一下,嗓音轻微的颤动像一片羽毛撩过盛枝郁的耳蜗。
“怎么会骗你,再尝尝。”他说这又落下绵延的吻,比先前的要更加纠缠和来势汹汹。
盛枝郁任由他亲了一会儿,随后微微后仰,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祁返,别闹了。”
略显冷淡的声音,将刚刚暧昧的气氛践灭。
祁返的眉宇正好在头顶的光下,不着声色地落下一层冷意。
他抬手握住盛枝郁的手腕,将他从唇前带离,随后轻轻地叼住了他的食指。
在第一个关节处留下齿印,轻轻碾了一下。
“不让闹了?明明在副本里面闹我的时候那么起劲儿。”
感受着他指尖的退却,祁返伸手撑在了他身后的料理台上,一点点地将盛枝郁拢在自己的臂弯指尖,长睫敛下危意。
“我也还记得,你在副本里说,更喜欢我粗暴一点对你。”
这点其实在之前他就隐约摸索到了,盛枝郁有个小小的开关,在他略微放肆地触开之后,会很温顺地配合折腾。
只不过当时他们的关系若即若离,祁返一直克制着不要去过分触碰。
盛枝郁看了他一会儿,指尖顺着他的嘴唇,一点点压进他的口腔。
像是在测试一只宠物的服从性,指肚压了压他的舌尖。
显而易懂的暗示,祁返眸色瞬暗,扣着盛枝郁的腰就将他按在身后的台上。
天然大理石制成的台面光滑而冰冷,他一手托握着盛枝郁的后颈,慢慢让他的体温沁暖了台面才将人彻底放下去。
像是解开了镣链和枷锁的兽,祁返一点点靠近:“在副本里那么挑逗我,是更喜欢那个我么?”
可是副本里的他有什么好的?生涩,毛躁,急不可耐。
像个没成熟的小屁孩。
“明明现在的我对你更加熟悉和了解,只不过是做的方式略有不同而已……你喜欢可以告诉我,我能满足你的,不是么?”
他温热的指尖落到盛枝郁的衣领上,一颗颗扯开纽扣,气势汹汹地压了下来。
可是在他将要贴合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盛枝郁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祁返,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他说别闹了。
略带命令的口吻,让祁返微微皱眉。
“不想要么?”
但刚刚明明用了暗示性那么强的动作。
盛枝郁的手落到台面轻轻撑起身子:“不想。”
祁返神色微漠,又听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你在发烧。”
……发烧?
盛枝郁看着他略显怔愣的样子,就猜到这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
其实从刚进门的时候他就略微感觉到不对劲了,外套那么冷,但祁返的额头却是热的。
刚刚把指尖压进他的唇,也是为了进一步确定他的体温是不是偏高。
显然,他生病了。
盛枝郁抬手推开他的肩膀,得到能够自由活动的空间之后,才拽起他的手腕将人拖到卧室。
勒令他躺好,再把温度计给他放到被窝里,盛枝郁才坐在床边:“你就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吗?”
被子盖住了祁返大半张脸,他只能先往下推一点才说话:“没有。”
路上都顾着想盛枝郁了,才没有在意到身体的情况。
“应该是副本后效,你又太疲倦了。”盛枝郁说着又把被子重新给他盖过脸,“不准乱动,好好盖着。”
祁返低声笑了一下,温顺地应好。
守了十分钟,手机的定时器响起,盛枝郁才抬手将他的温度计取出来。
体温38.6。
烧成这样了还不好好回家休息,大半夜跑过来找他。
还要缠着他做。
还要乱吃飞醋。
祁返看着他脸色微变,小声地问:“很严重吗?”
“严重。”盛枝郁冷声说,“恋爱脑晚期,没药医了。”
见他动身要走,祁返迅速抬手捉住他的指尖:“别啊,盛医生,你想想办法。”
盛枝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抽回指尖,转身走到自己的衣柜里翻衣服。
“我医术没那么高明,现在去医院。”
祁返看着落到跟前的白色外套,低低地咳嗽了一下:“我不想去。”
盛枝郁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生病了不去看医生,真的觉得接吻和做能治病?”
祁返往他的枕头上埋了一下,刻意地咳嗽了一声:“我都生病了,你还这么凶。”
“你不去我会更凶,想试试吗?”
祁返盖好他的被子:“我可以试试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盛枝郁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去的话,回来给你奖励。”
床上沉默的被子微微掀动了一下,祁返看着他:“什么奖励?”
盛枝郁披上灰色的外套,朝他伸手:“去么?”
有了奖励的诱惑,祁返还是跟着盛枝郁到医院,时间太晚只能挂急诊,领到药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上车的时候,盛枝郁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祁返看到了他润湿的眼角,垂眸轻声:“所以我不太想来……吃两颗感冒药睡一觉就好。”
“身体可不能随随便便对付。”盛枝郁扶着方向盘,“而且我也不想睡在火炉隔壁。”
原来是这样。
祁返垂眸看着用药说明,轻轻地笑了一下。
回到停车场的时候已经三点,祁返站在电梯里,因为脑袋发胀闷痛,没忍住轻轻闭了会儿眼。
随后就感觉到一只凉凉的手落到额头上。
“很难受么?”盛枝郁的声音从跟前传来。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眼神关切的人。
其实只是不适,明明可以忍耐,但是在对上盛枝郁的眼睛时,祁返忽然觉得身体好像很沉重很难受。
他没有说话,蹭了蹭微凉的手背,低头抱住了跟前的人。
“难受。”
盛枝郁感受着他这温度略高的拥抱,轻声问:“是因为我在副本里折腾你了?”
“没有。”祁返轻笑,低低地咳嗽了两下,“只是在副本里呆得太久。”
电梯很快打开,盛枝郁开了门,将祁返搀回卧室。
替他脱下外套,祁返揪住了袖子忽然问:“这件衣服,是你的还是你哥哥的?”
进入这个副本之后,盛懿的存在忽然变得清晰,不再是以前模糊的一个身份。
“我的。”盛枝郁说,“只不过有的偏大,所以没怎么穿过。”
“嗯。”祁返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那它是我的奖励吗?”
“当然不是。”盛枝郁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重了些,回过头,“衣服的话,你喜欢的可以带走,但奖励不是这个。”
“哦,那我的奖励呢?”
像个执拗地在等待承诺的小孩。
盛枝郁便用对待小孩的方式摸了摸他的脑袋:“明天才能给你,现在好好睡觉。”
祁返低声笑了一下:“感觉生病了就是会让人变幼稚呢。”
“也许是你本来就幼稚。”盛枝郁收好东西之后,掀开了被子,屈膝上床。
睡在里侧的祁返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捏住被子:“不多加一床被子吗?我可是生病了。”
盛枝郁不以为意:“不是说生病了传染给别人就能更快好吗?”
祁返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俯身钻到了怀里,有点微微发冷的脚尖轻轻触到祁返的腿间。
祁返无声轻笑,抬手抱住了盛枝郁的腰,暖着他的脚尖,用被子紧密地将人抱在怀里。
“如果传染给你,我会负责的。”他低头吻了吻盛枝郁的眉心,“晚安。”
“唔。”
盛枝郁确实很困,若不是之前被副本后效干扰,他可能沾到枕头就已经熟睡过去了。
而祁返的存在,正好弥补了那种孤独落空的感觉。
一夜安稳。
盛枝郁第二天睡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间中午。
他隐隐地梦到自己被一个人形烤炉抱着,初冬的夜晚竟然睡得有些出汗。
迷糊地睁开眼,就看到祁返静然的睡颜。
这张脸到底被誉为渣攻组的TOP1,没有表情的时候,五官的优点就发挥到极致,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会让人心跳忍不住地加速。
盛枝郁悄悄地抬手摸过他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尖,意识还没完全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先回忆起的是他欲海沉沦的时候。
……打住,这是病人。
盛枝郁察觉到自己隐隐的躁动,闭眼忍了忍,想伸手去把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开。
然而他只是轻轻动了一下,祁返就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到怀里蹭了一下。
盛枝郁:“……”
这人不是单身么,怎么抱人睡的动作倒是那么熟稔。
但盛枝郁向来不纵容病患,他掰开祁返的手就掀开被子下床。
落地的时候,听到床上的人哑声抱怨:“无情。”
他侧过脸,看到的就是祁返含笑半睁的一只眼。
盛枝郁拢了一下自己的外套,转身进入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祁返又合上了眼。
他放轻了脚步,带上房门,随后就到厨房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找到了林蔚与的电话,很快就拨了出去,将近挂断的时候才听到林蔚与睡意困顿的声音。
“喂,喂……”
“发烧了应该吃什么?”
“发烧?发烧了吃冰块……”林蔚与迷迷糊糊地回答之后,又睁开了眼,“小郁你发烧了?”
盛枝郁懒得和他解释,应了一声。
“啊?那要我过去你家吗?你那厨艺谁吃谁中毒,就别霍霍你的病体了。”
盛枝郁脸色微沉:“所以我给你打电话,远程指导我,我现在不舒服,别说废话。”
他的厨艺不好,林蔚与便在盛枝郁的要求下,将食谱决定为松茸鸡丝粥。
“小郁,咱就是说你的厨艺……要不就白粥吧?”
“不行。”应得坚决。
在林蔚与的指挥下,盛枝郁先做了粥,然后把鸡肉脱骨切丁,一点点料理食材。
他刀工不熟悉,一点食材切了半天,林蔚与好几次睡过去又被他叫醒。
切好之后用料腌制,盛枝郁看着已经处理好的食材轻哼了一声:“也不是那么难嘛。”
“小郁,你光是处理两根鸡腿就用了一个半小时,换我鸡都杀两只了。”
“……”
“粥好了吗?”
已经好了,盛枝郁热锅倒粥,然后按照顺序一点点将食材放进翻滚的粥里。
仔细谨慎,恨不得连盐都分成一颗颗让林蔚与给个具体的数字。
“尝尝味道,如果不奇怪的话就算成功了。”林蔚与对他的合格线已经降到最低。
盛枝郁抬到唇边吹了吹,随后小口地尝过味道。
随后欣然挑眉,转头看向电话:“挺好的……”
后半句自夸还没说出口,他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床,倚在墙边的祁返。
林蔚与已经困得不行,听到他说好就嘟哝着挂断了电话,客厅随后安静下来。
祁返笑着走到料理台前,看着一锅鲜美的粥,轻托着下巴:“这就是你精心给我准备的奖励?”
明明刚刚和林蔚与斗嘴,尝味道的时候盛枝郁都信心满满,可是现在祁返亲自过来,他却莫名地有点没有把握。
毕竟这个人的厨艺太好了。
“不算精心,随便做的。”盛枝郁放下手机转身找了个碗,盛了大半碗,端着到饭桌前。
他不太擅长等待别人的回馈,放下勺子之后就准备回卧室。
但刚从桌子边撤离,祁返就轻轻牵住了他的手,娴熟又自然地扣住了他的腰,将他带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坐下。
他明明在生病,但盛枝郁却拗不过他的力气,旋身被他带到椅子上。
脚尖堪堪点在地上,盛枝郁一手按着桌子,不太自然地坐在祁返的腿上:“……放我下去。”
“不行,我生病了,没力气。”
祁返抱着他的腰,垂眸蹭到他的颊边蹭了蹭,可怜兮兮:“没有力气拿勺子,所以小郁行行好……喂我?”
第084章 第 84 章
仗着自己生病, 祁返嗓音放得又低又轻,大型犬似地把脑袋搁在盛枝郁的颈窝里,用还有些热乎的脸颊一点点蹭着他颈间的软肉。
“睡了好久, 特别难受,醒来床边还看不到小郁, 又很寂寞, 肚子还很饿……”
拖慢了声音软绵绵的诉苦, 长而浓郁的眼睫垂落,怎么看怎么可怜。
……要不是他扣在腰间的手力气一点也不小, 盛枝郁说不定就信了。
见跟前的人依然沉默, 祁返正犹豫着要不要变换套路, 怀里的人却正过了身。
盛枝郁今天起床随手翻了一件略显宽松的白色毛衣套着, 显得整个人柔软又乖顺。
他拿起银匙,沿着碗的边缘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吹之后递到祁返面前:“张嘴。”
祁返看着他专注而自然的样子怔了一下, 张开了唇。
一勺喂了进去,盛枝郁端着碗的指尖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力道, 但表面上却依然不显。
他问得随意:“味道怎么样?”
祁返细细地品味了一会儿, 舔了舔唇角:“甜。”
盛枝郁皱眉:“我都没放糖, 怎么可能是甜的。”
“对啊, 为什么呢?”祁返低头亲了亲他握着勺子的手,“你给我准备的东西都那么甜。”
这人讲话没有逻辑, 盛枝郁懒得回话, 继续给他喂。
直到一碗粥彻底喝完, 他才放下勺子:“吃完了, 你还得吃药,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祁返看了他一会儿, 轻笑:“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解决?”
盛枝郁偏过头:“什么事?”
“赌约。”祁返把他手里的勺子摘了下来,随后轻轻勾住了他的尾指,“赌我们在副本里第一次见面,谁会先开口。”
盛枝郁这才仿佛想起来:“那想起来了,你明明输了,但是却到我家住了一晚上呢?”
祁返缠着他的指尖依然没有松开,把玩似地绕了一会儿,瞧准时机钻进了盛枝郁的掌心,扣住其余的指节。
“嗯?这难道不是赌约之外,你特别允许的?”
盛枝郁垂眸看着被他捉住的手,祁返掌心的温度依然比他高些,干燥柔软,握着很舒服。
「我输了,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垂眸想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看向祁返:“什么都可以问?”
祁返望住这双纯色的眼睛,眼尾拢出温柔的笑意:“什么都可以。”
盛枝郁视线微落,他趁着祁返只有一只手扣着自己的腰,稍稍用力推开了他,站了起来。
祁返下意识地扣紧了他的手,想把他牵回来,而盛枝郁却转了个方向,正面朝他重新坐了下来。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盛枝郁的腿不再是侧坐并在一起,因为变换了坐姿而显得亲密。
他垂下被牵着的手,另一只手轻挑地抬起祁返的下巴,捏住。
“那我现在问你,你的初恋是谁?在我之前有过多少任?和他们做过么?”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祁返愣了一下。
盛枝郁见他没有回应,捏着他下巴的手轻轻往上,压进了他的嘴唇:“怎么,多得数不清了,回答不上来?”
字末带着些轻蔑的冷意,轻慢的审问。
而下一刻,男人的犬齿却忽然碾住了盛枝郁的指尖,而后轻轻地用舌尖划了一下。
异于平常的温烫触感,让盛枝郁的指节轻微地僵硬了一下。
祁返低声轻笑,重新按住他的腰,将他和自己之间仅剩的距离完全缩短。
轻轻仰头,淡茶色的眸像一枚漂亮的琥珀,几乎要将盛枝郁锁在里面:“初恋是你,第一任是你,只和你做过。”
盛枝郁顿了顿,稍转过脸:“那这么说来,我喝醉那次是……”
祁返轻咬了一下嘴唇,因为生病而沙哑的嗓音微微有些磨人:“嗯,第一次技术不好,让你受疼了……你别生气。毕竟我是第一次被喜欢的人睡,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你多多包容。”
多多包容……也亏他说得出口。
盛枝郁也并不是想和他讨论第一次的技术好不好的问题,他只是在回味那天祁返的言行和反应。
但跟前的人显然误解了他的沉默,又往他跟前一靠,可怜兮兮:“不生气了嘛,以后我潜心学习,都按照你说的来,温柔就温柔,粗暴就粗暴,如果你想玩些更新奇的也……”
盛枝郁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制止了他的后半节浑话。
“你脑子烧坏了,理智没了只剩下颜色了是吧?”
祁返偏了下脑袋,吻了吻他的掌心,在盛枝郁把手松开之后又轻声问:“还有呢?”
跟人的人不动声色地缩回指尖:“还有什么?”
“其他问题。”
“哦。”盛枝郁慢条斯理地抬手搭落到他的肩膀上,轻笑了一下,“没有了。”
没有了。
祁返心头浮动的情绪像是被突然封存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然后落了一记闷锤。
他的秘密,盛枝郁没有问。
是不想知道,还是已经知道了……觉得他们之间不会长久,所以没有问的必要?
“你该吃药了,烧还没退。”盛枝郁转过身,正打算收拾碗筷,腰却又再一次被他扣了回来。
他稍顿,回头就对上祁返落了淡淡阴翳的眸,男人握着他的腰肢起身,慢慢地将盛枝郁压到长桌另一侧。
桌面微冷,后背触到的时候,盛枝郁忍不住指尖微微用力攥住了祁返的衣袖。
“祁返?”
“嗯。”男人应了一声,俯身吻住了他的颈侧。
“我还要洗碗。”
“待会儿我来洗。”祁返的手沿着毛衣的下摆探入了盛枝郁的侧腰,随后抚到身后,下沿脊骨。
明明是白色的毛衣,但掀起之后,内里的皮肤却更加白皙。
盛枝郁不由地微微挺/腰,迅速压住了他的手:“祁返?”
祁返轻吻了一下他的小腹,嗓音温沉:“还是不舍得把感冒传给你,所以先这样将就一下,嗯?”
直到他的手沿沿着脊骨下行钻进了裤腰,盛枝郁才忽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行,祁返你松……”
话音未落,一阵冷意沁到皮肤上。
盛枝郁下意识抬腿想踹开他,祁返却如预料之中一般抬手控住了他的小腿,随后徐徐滑落扣住白皙的脚踝。
“我听说过体温偏高带来的感觉会不一样,”祁返含笑将他的脚踝抬到桌子上,“我们来试试吧。”
……
盛枝郁后知后觉地发现,祁返是有点莫名其妙的疯劲儿在身上的。
前一秒还乖狗狗似地抱着他喝粥,后一秒就变成凶狠失控的狼。
不可理喻。
温热的毛巾落到小腹上,轻轻地擦拭着柔软的皮肤,他掀起眼皮看着跟前的男人。
祁返认真仔细地帮他收拾干净,随后指尖落到被推到他胸口的毛衣上,顿了顿。
“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盛枝郁撑着手肘起身,低头随意看了一眼,随后道:“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面前的人气势一下就散了个干净,病气的嗓音沾了三分歉意:“我赔给你。”
“不用了。”盛枝郁懒洋洋地拂开了他还在擦拭的指尖,“收拾桌子,我去洗澡。”
卧室的房门被重新打开,盛枝郁从衣柜里翻出换洗的衣服,转身走进浴室。
柔软的毛衣被脱下,他看着上面沾染的污秽。
明明应该有情绪,却还是不合时宜地想……昨天用指尖碰祁返的舌头的时候,没感觉温度这么高……
意识到自己在回味什么,盛枝郁闭了闭眼。
还真是被渣攻组的教坏了。
浴缸里放满了水,盛枝郁躺了下去时才察觉身体还有轻微的不适,他轻轻曲起腿半张脸没过水面。
还没一个人呆多久,浴室的门就被敲了敲。
盛枝郁懒洋洋地合起眼皮,不予理睬。
随后就是祁返低哑的嗓音:“小郁,我进来了。”
以盛枝郁的性格,如果这个时候不想见他,会大大方方地赏一个滚字。
祁返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趴在浴缸边缘,定定看着门口的人。
因为沾了水色,盛枝郁黑瞳水润清亮,配合着他略显不高兴的样子……很是诱人。
见他没有说话,祁返取下毛巾走到浴缸前俯下身,轻轻擦上他带水珠的脸颊。
刚刚碰上,又听见盛枝郁轻慢的嗓音:“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也不行,你真烦人。”
敲门的时候不说话,进门之后反应也不大,这个时候嫌他烦人了。
祁返隔着毛巾轻捏了一下他面颊上的软肉:“嗯,因为我这个人不推崇冷战。”
盛枝郁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不是在笑,软乎乎的:“是么,谁那么不识好歹和渣攻组的第一冷战啊?”
“不识好歹的是我。”祁返低头,“别生气了。”
“我怎么在生气呢?”盛枝郁抬起眼睫,乌黑发亮的圆眼里带着淡淡的嘲意,“被生病的人伺候的是我,被生病的人哄的也是我,我哪来的理由生气?”
“那我明白了。”祁返把两只手放在浴缸边缘,模样诚恳认真,“我下次生病的时候再也不胡来了。”
……这人还真是能精准地拿捏别人的情绪。
不过盛枝郁也一样。
他知道祁返想要的是什么,却又偏偏坏心眼地不给他,一不留神就把人惹毛了,到头来还要祁返哄他。
没办法,谁让这个人那么喜欢他呢。
他抬手往毛巾上揉了一下,擦过手上的水珠之后摸了摸祁返的脸颊。
探了半晌体温后,问:“吃药了吗?”
祁返点头。
盛枝郁才抽回手,落到他的发间揉了揉:“去床上躺着。”
他的指尖穿过发丝,带来微微的痒,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祁返眸色微凝,正欲开口时,一阵手机铃声从浴室外响起。
这是他的电话。
盛枝郁抽回手,重新躺进浴缸里:“出去吧,我要好好泡一会儿。”
“别太久,”祁返起身,准备离开之前伸手撑住了浴缸边缘,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吻,“落地要穿鞋,不要光脚。”
从浴室出来,他看到了在桌子上的电话。
是组长沈枭。
“在家么?”电话接起,组长开门见山。
祁返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怎么了?”
“你嗓子怎么回事?生病了?哦……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薄祯不是被回收了吗?冷部长想开个总结会议,顺便聊聊你什么时候从配角组出来。”说到这里,沈枭压低了嗓音,“但是我总觉得冷部长另有目的。”
祁返笑了笑:“是么?”
“对啊,开会的地点没定在总部。”
“……”
“好了先别管,你赶紧过来,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沈枭催得着急,祁返只好先答应出门,挂断电话后,他又回到浴室跟前敲了敲门。
“小郁,组长找我有点事,我先过去。”
“嗯。”
听到他的回应,祁返看着磨砂玻璃门,唇角不动声色地挽了一下。
按照地址到酒店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祁返一下车就看到守在酒店大门的沈枭……和楚颂。
两位大概还在斗嘴,他下车的时候都没人看到。
祁返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仅是为了见沈枭,更是因为楚颂……毕竟他是小郁的组长。
靠近的时候,他听到两人的对话。
楚颂满眼嘲讽:“也就是你们家祁返长得还算可以,也稍微能拼点业绩,要是换个人想和我们家小郁挨边,门都没有!”
沈枭气笑了:“也就?放眼整个快穿局有谁能和我们家小返比?盛枝郁这人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跟错了组长。”
祁返没想到他们两个是在用这个斗嘴,轻咳了一下。
两位组长纷纷僵住,随后回头都换上了平日的沉稳自持。
沈枭:“小返来了?时间正好,我们先上去。”
说着,他刻意回头看了一眼楚颂:“楚组长,我们组员比较体贴组长,没舍得让我等太久,我就先上去不陪你在这里等了。”
明显的酸意,楚颂气得咬牙,正绞尽脑汁想反驳的话时身侧的祁返却低声开口:“小郁有点事,如果楚组长给他打电话了,他一定会尽快处理完过来的。”
沈枭因为这个称呼回头瞪了祁返一眼。
在末世副本的时候,他也和楚颂一样全程监督,自然是看到过祁返那个不值钱的样子。
但,这是他这个时候帮楚颂那家伙说话的原因吗?
没看到自家组长在炫耀拉踩吗!
祁返只当做没注意到沈枭的眼神,笑着轻声:“组长久等了,先上去。”
楚颂被祁返哄得心头一阵舒畅,两个人走的时候他还刻意挥了挥手,气得沈枭步子都迈得更大了。
他们两个上包间没多久,楚颂也等到了开车过来的盛枝郁。
盛枝郁刚停好车开门,他就迎了上去:“不愧是我的翡翠白菜,休息日碰面还要刻意为我洗个澡换身衣服。”
盛枝郁没听懂,偏头嗯了一声。
“就祁返呗,刚到,和沈枭上楼去了。那小子看着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衣服好像也没换,足以证明沈枭在他心里和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不一样啊。”楚颂在精神上赢得盆满钵满。
盛枝郁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个饭局是两个组都在。
……不好意思告诉组长,自己要洗澡的原因是祁返,而祁返来不及换衣服的原因是因为在他家留宿。
“冷部长怎么突然想到要开会?”进电梯时,盛枝郁轻声问。
“好像是上头判定,虽然薄祯逃窜主要原因在你们,但其中也代表着快穿局系统有漏洞存在,所以重新评估了。”
这自然是好事,代表着盛枝郁离回到白月光组的日子近了。
听到这里,盛枝郁反应过来。
所以,待会进饭局的时候,除了祁返,沈组长也在?
虽然楚颂和沈组长不对付,但盛枝郁其实能感觉到那个组长对祁返的关注关心。
……莫名有种即将见对方家里人的感觉。
电梯门开的时候,盛枝郁顿了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他想重新检查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楚颂点点头:“最里面那条走廊的包间,待会别走错了。”
盛枝郁颔首,按着酒店长廊的指引牌往洗手间走,但刚走了两步,他却微微顿住。
因为眼前的露台走廊上站着的,正是冷部长和刚刚从他家离开的祁返。
冷部长轻按着眉心,低声:“所以,你准备现在和盛枝郁维持什么关系?你准备告诉他那些事吗?”
祁返看着楼下,沉默片刻,轻声:“不准备。”
冷部长眸色一凝,蹙眉看着他:“你都为了他做到这一步了,现在你却退缩了不想开口?”
她好似无法理解:“你不是很喜欢他么?”
“是喜欢。但那些事……如果是我主动告诉他,那么我对他的爱就成了绑架,他对我的喜欢就成了怜悯。”祁返垂眸笑了笑,把玩着指尖里一根没点燃的烟,“他的拼,在整个快穿局都是出了名的,而我如果告诉他和我在一起,他过往的所有努力都可能要舍弃……我怎么舍得。”
冷部长怔了怔,她终于明白祁返的退步是因为什么——爱有很多种,而占有只是喜欢。
祁返知道自己作为伴侣,对别人来说有多沉重。
但……
冷部长眉间略有豫色:“所以,你是觉得小郁他那么努力工作,是因为他想回到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祁返只是轻轻一笑:“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我都已经想好了。”
他要用盛枝郁喜欢的方式去陪伴。
如果小郁觉得某些事情不提起更好,那么他就好好地和他恋爱,如果小郁更想保持距离,他也可以随叫随到。
“只要他不开口赶我走,那我就守在他身边。”
冷部长摁了摁眉心,纠结万分:“这样的想法,小郁知道么?”
“他不用知道。”
祁返垂下眼睫,看着辽阔的天空,和天空之下的人来人往:“普通人的人生里尚未一定会有一个走到终身的配偶,我为什么要用爱的名义让他赔上该有的人生。”
也许有一天盛枝郁会厌倦角色扮演的生活,想要回归到眼前的人来人往中去。
届时,他只希望盛枝郁能随心所欲,而不是为了他瞻前顾后。
毕竟他是和薄祯一样,是个无法脱离三千世界的人。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恋爱方式我不懂,不过你已经打定主意了那我就不多说了。”冷部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转身,“回去吧,他们差不多也该到了。”
说着,她转身离开了露台。
祁返将烟扔到一侧的垃圾桶里,随后似不太喜欢手上沾染的烟草味,回头准备去洗手间。
却在这个时候瞥见了长廊之外的盛枝郁。
夕阳的余晖为他的身形勾出了淡淡的金边,模糊了地上的人影。
盛枝郁定定地看着他,神色淡漠,平静。
明明没有情绪浮动,却一下让祁返的心脏发紧发闷。
他藏下碰过烟的手,弯眸走向他:“小郁,什么时候来的?”
盛枝郁的视线下落,看到他轻藏在身后的手腕,淡淡开腔:“算你听话,生病了不抽烟。”
祁返身后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轻蜷缩起来。
看到他玩烟,那么就代表着他和冷部长的对话……
盛枝郁仰起脸,给了他回答:“我都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祁返的眸色暗沉下来,嗓音低淡:“是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听到跟前的人低低一句:“抱歉。”
……抱歉。
所以到头来,他等到的也只是一句拒绝吗?
他轻挽唇角,刚想开口说不必,跟前的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
随后距离缩短,早上还品味过的唇又一次贴了上来。
大概是因为在走廊站了一会儿吹了点风,薄薄的唇瓣透着点凉意,连着盛枝郁的脸庞也有点冷。
祁返不喜欢这样的冷。
他抬起手想抚些温度过去,却在分神的片刻,被盛枝郁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
血腥味瞬间蔓延出来,低低淡淡地落在舌尖。
祁返眉心微皱,随后跟前的人就后退离开。
“刚刚那句歉,是为不小心听到对话而说的,也只是为这个。”盛枝郁抓住他领子的手依旧没松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不避不退,“然后,今天早上的问题,还有一个遗漏了,我现在可以问你吗?”
心脏的收缩好似达到了最顶峰,祁返低落地笑了一下。
……现在的盛枝郁如果想问他的来历,他的过去,是因为听到了对话么?
他明明不想让盛枝郁对他有所谓的“怜悯”。
盛枝郁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许可,轻啧了一声。
“还有一个问题,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如果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忍受的事情发生,在一起的时间也许是……永远。”
第085章 第 85 章
盛枝郁说完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祁返, 落日的余晖映在他的轮廓上,将修长浓郁的睫毛铺了一层碎碎的金箔。
只是被他这么注视着,就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祁返好似在看什么珍宝一样看着他, 琥珀色的眸里映出淡淡的笑意:“小郁,你有的时候……很让人没办法。”
“是么?”盛枝郁歪了下脑袋, 全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让人无可奈何, 微微仰着下巴, “那你的答案呢。”
话音落下,男人颀长的身影往前一靠, 低头抱住了盛枝郁。
力道很大, 仿佛在担心他随时会反悔逃跑。
“除了我愿意, 还能有什么答案。”祁返在他肩膀上埋了一会儿, 忽然蹭了蹭,“那天在副本里,薄祯对我说的话, 你都听到多少了?”
盛枝郁低声嗯了一下,随后道:“大差不差, 全都听见了。”
随后, 环在他腰间的手收紧了一瞬。
“原来你都听见了, 但是不告诉我。”祁返吻了吻他的头发, “坏心眼小郁。”
“这怎么能是坏心眼呢。”盛枝郁眉梢轻挑,“明明我告白了, 是你听不懂我的暗示。”
祁返能猜到盛枝郁的暗示, 但当时他刚从终末地回来, 灵魂动荡意识混沌, 他如果把那句话当真,就犯了和薄祯一样的错。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盛枝郁轻抬起眸:“不过,我确实挺好奇的,薄祯被快穿局作为流窜犯追捕,那你呢?不会恋爱谈到一半,我的男朋友被快穿局回收了吧?”
我的男朋友。
“不会,我和薄祯在身份上还是有不一样的。”祁返想了想,低声轻笑,“我有编制。”
盛枝郁:“……你好像很骄傲。”
还没等祁返坦白,盛枝郁的手机先响了,是楚颂的电话。
他这趟洗手间的时间太长了,组长担心他是不是迷路了。
祁返听着这通电话,神色略微暗淡。
……又错失了一次坦白的机会。
“知道了,我现在回去。”挂断电话,盛枝郁回头,看着他微淡的神色抬指轻轻压住了他的唇角,揩去了上面沾染的血色。
“回家之后,什么都要告诉我。”
祁返嘴唇微扬,在他的指尖抽离之前低头亲了一下。
“嗯,都告诉你。”
楚颂、沈枭和冷部长已经在包厢里坐着,盛枝郁和祁返错开了进门的时间,他先进来坐下,没多久祁返才入座。
圆桌就五个位置,祁返和盛枝郁理所当然地坐到一起。
他们本是不想让上司们误会,所以保持沉默,但刚入座沈枭就开口:“这层好像就一处洗手间,你们没碰上吗?”
祁返垂着眼,刻意没有回头看坐在身侧的盛枝郁:“……没。”
表面上装得平静沉稳,实际上刚坐下没多久,手就伸到隔壁轻轻碰了碰盛枝郁的腿。
盛枝郁怀疑这人是不是有点轻微的分离焦虑,左手轻抬上桌子撑着脸,右手悄无声息地垂落,捉住他使坏的指尖。
许是在露台上吹了会儿风,祁返的体温好像降下去了,掌心只剩干燥和柔软。
这人安静了一会儿,又悄悄地勾开了他的指尖,换成十指交扣的方式和他握着。
期间沈枭还回头问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祁返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一边握着盛枝郁,一边平静地和自己的上司聊天。
还要一心两用地用食指在他的手背上玩猜字谜。
盛枝郁一开始没有发现,只以为他是闲着又动了歪心思。
直到祁返在他手上画了个问号。
盛枝郁接过了楚颂给他端来的茶杯,随后才回头装作不经意般用眼神询问。
祁返凝眸笑了一下,指尖重新点了点他的手背。
意思是他要重新写了,让盛枝郁注意。
盛枝郁轻吹了吹温热的茶面,在脑海里跟着他的一笔一划去搭建汉字。
出来得突然
忘记问你
中午
舒服吗?
“咳。”
很轻的呛声,引得桌上另外三道视线落了过来。
盛枝郁立刻松开了祁返的手,去摸桌上的餐巾纸。
但只是摸上边角,身侧的罪魁祸首就朝他递来一片纸巾。
祁返目光关切:“茶水有点烫,喝慢点。”
盛枝郁:“……谢谢。”
楚颂不满意对手组的成员抢先一步,抬手轻轻拍了拍盛枝郁的背:“没关系,我给你换一杯凉的,慢慢喝。”
盛枝郁垂下眼睫,放轻声音:“谢谢组长。”
原来在组长面前是小乖乖。
祁返转回视线,继续和沈枭的聊天。
冷部长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也别空腹喝太多茶,准备上菜了。”
楚颂顿了顿,抬起眼一脸纯真地看向部长:“今天不是来开会的吗?”
“不能边吃边说吗?”冷部长哼了一声,“我早上光顾着加班忙他俩的事情,什么都没吃呢。”
只是随意的一句话,但两个组长纷纷变了脸色,开始专注起来。
服务员进门之后,楚颂主动端汤,沈枭主动夹菜。
“部长这个汤很鲜您尝尝,所以我们家小郁什么时候能回白月光组?”
“部长这个炒时蔬特别有营养您试试,我们家小返还有多少个配角组的副本要走?”
冷部长冷着脸抬手推开了怼过来的两个碗,冷笑:“我请你们两个来伺候我的?”
两个组长默默地把碗捧了回去。
“鉴于两位组员表现优秀,又把导致副本崩坏的罪魁祸首回收,所以按照积分……他们还剩下一个副本。”冷部长扶着筷子,“不过原来扣掉的积分肯定是不会退回的,回到各组之后只能重新积累。”
两个组长见部长肯透露消息,立即追问其他细枝末节。
冷部长被眼前这两张大脸闹得正烦,刚想让他们闭嘴好好吃饭时,就看到坐在桌子另一边的祁返偷偷摸摸往盛枝郁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盛枝郁抬起眼,就看到祁返用口型说:“多吃点,补补身子。”
冷部长:“……”
同一张桌子,仿佛被这四个人分成两个世界。
她再看看左右,那两个见缝插针就嘲讽对方两句的组长,轻轻叹气。
你俩能不能回头管管你们的组员?
早知道就应该饿死在快穿局。
第一个吃完晚饭,冷部长看了一眼手机:“该说的都说了,最后一个副本好好表现。你们两个组长也学学你们的组员,少点惹是生非,多点……”
她停顿了一下,挑了个合适的词汇:“互帮互助。”
两个组长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起身离开了包厢。
出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祁返。
后者露出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刚到的时候还一脸愁容,现在就云开月明了。
不用想都知道他的问题解决了。
冷部长抬手回了一下,关上了门。
祁返侧过眸,本意是在考虑这个饭局还有多久才结束,结果就看到自家组长和隔壁组长因为夹中同一块排骨而僵持,谁也不让步的画面。
……这俩是吃个饭也要斗一斗。
盛枝郁就是这个时候放下筷子的,他用刚刚那片餐巾纸轻擦过嘴唇,偏过头看向楚颂:“组长,副本后效没散,我有点困,先回去了。”
因为自己的组员搭话,楚颂略微分神,结果筷子上的那块排骨就这样被沈枭抢了去。
楚颂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回头:“好,回家好好休息,你要实在累,要林蔚与晚上去帮你做个饭吗?”
话音刚落,盛枝郁就听到隔壁不轻不重地放下了水杯。
……不就是提到林蔚与么,这么大意见。
“不用了,我估计要睡很长时间,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楚颂微微一笑,和盛枝郁道别之后视线立刻回到餐桌上,然后在沈枭去夹菜的时候也怼回去一筷子。
盛枝郁收好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出门,没和祁返有眼神交际,到了停车场后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垂眸看了眼手机,林蔚与昨天晚上给他发的消息还没回,抬指随意地选了两个表情包发过去后,车窗被轻轻敲响。
祁返拉开车门,捂着唇轻咳了一下:“等很久?”
“没有。”盛枝郁熄屏,“这么快下来了?”
“说去看病,组长就放我走了。”门边的人轻笑,“还是和楚组长斗更重要。”
盛枝郁发动了引擎,手扶在方向盘上:“组长是为什么关系不好啊,我都不知道。”
“好像是同期进快穿局的,因为业绩差不多吧,经常被比较。”祁返的手轻靠在窗外,支着脸,“久而久之就杠上了……和我们一开始一样。”
最开始……
盛枝郁回忆了一下。
其实最开始他也对祁返没抱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偶尔会在部门外的各种排行榜上看到这个名字,这张脸。
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如果这个人还活着的话,应该也会是个明星。
靠这张脸大概还能挺有热度的。
就这么草草的一句评价之后,盛枝郁便没什么其他的情绪。
只是后来的比较越来越多,身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煽动,随后是偶尔的业绩被超过,自尊心也跟着作祟……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和祁返成了传言中的死对头。
偶尔有大场合的接触,总能听到身边的人对他的议论,然后就是渣攻组的各种传说。
这张脸蛋忽然和种种渣男行径牵扯在一起,不免得又沾了点轻浮可恶的色彩。
按正常逻辑发展,盛枝郁应该是和这个人继续保持着距离,直到他的合同结束,然后转组……两个人再没交集。
谁知道他会在某天忽然成为自己的男朋友呢?
“小郁。”低淡的声音从耳边落下,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耳尖。
盛枝郁回过神,看了他一眼。
祁返垂眸看着他刚刚放下的手机,神情淡冷:“在回味和谁的聊天呢?”
车里静默了一会儿,随后是盛枝郁低低的轻笑。
“这就开始吃醋了?”他不过就是在车门被打开之前看了几眼。
祁返湛澈的眸里落着一层薄薄的色彩,很明显的不高兴:“刚刚爬上男朋友的位置,自然是要享受一下男朋友吃醋的权利,不可以?”
盛枝郁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可以,你继续吃,我还蛮喜欢看的。”
祁返:“……”
好像回味过来自己有多无理取闹了。
他轻垂下眼:“我……第一次谈恋爱,可能有些急躁,你多教我一下呗。”
听着好像是示弱,却又夹带着一丝酸溜溜。
盛枝郁视线看着道路,唇角稍挽:“说得好像谁不是第一次谈似的。”
他的回答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回应,细听并没有自证的意味。
随后就换来隔壁一双紧紧盯着他的目光。
……像只得到了零食的大型犬,正高兴地乱摇尾巴。
“我是你的第一任?”祁返顿了顿,试探地问,“男朋友?”
“第一任对象。”盛枝郁无奈地看着他,“在你之前我没有别人,放心了吗?”
其实今天早上在盛枝郁问了问题之后,祁返也有想过反问,但当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所以这些醋意失去了优先级。
但现在却被不经意地答疑解惑了。
车驶入家楼下的停车场,盛枝郁松开安全带,才抬手摸了摸“大型犬”的脑袋。
纤细指尖的抚摸自然是不能满足恋爱新手的需求,祁返解开了胸口的安全带,俯身轻凑过去。
却在将要吻落的时候,被盛枝郁用一根手指轻轻挡住。
甜头又被收回去了。
祁返轻垂着眸,好耐心地望着他,嗓音温沉:“有时候我总觉得,你在刻意驯我。”
“有么?”盛枝郁沿着他的唇瓣轻轻摸了摸,“我只是有问题想问而已。”
祁返抬手握住他的指尖,亲了亲:“你说。”
“如果……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发展短期关系,你打算怎么做?”
虽然知道有些事情如果明明没发生但是却去思考,那就是庸人自扰,但盛枝郁还是会忍不住好奇。
毕竟祁返的醋性这么大……那样的结果他能接受么?
跟前的人顿了一下,长睫轻拢,淡淡的阴影落在漂亮的琥珀瞳上。
他俯身偏向盛枝郁的侧脸,唇角弥漫着笑意,好似那缕收敛已久的邪性又浮了出来。
“你想知道?”
盛枝郁莫名地感觉自己心跳快了一拍。
他点头:“想。”
“我会在你厌倦我之前,缠着你做,”祁返眯眸轻笑,“做到天昏地暗,什么都试一遍,然后让后来你以后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忘不掉我。”
足够极致,足够深刻,那么即便分开,盛枝郁也只会想起他。
……难怪早上疯得那么突然。
盛枝郁看着面前这张英俊得堪称蛊惑的脸,没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
随后懒洋洋地释义:“懂了,你想榨/干我。”
“……好野蛮的解释。”祁返吻了吻他的唇角,“不过,意思没有偏差。”
他确实会这么做。
看着吻又要过火,盛枝郁抬手抵住了他的肩膀:“回家,车里太窄。”
祁返轻笑:“怕影响我发挥?”
盛枝郁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生病呢,能不能少一点这种不正经的思想。”
“好的,”祁返重新坐正,端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谨遵男朋友教诲。”
回家的时候,盛枝郁在门口站住,调试过门锁之后,他回头:“录指纹。”
祁返望着他,色浅的唇带着笑:“嗯?”
“我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这么多年知道我家地址的人也只有组长和林蔚与,而他们只有密码。”眼前的人轻握着门把,低声道,“这里本来只有我一个人的指纹,现在……你是例外。”
心脏最软的地方塌陷了一块,祁返低头抱住了他,一寸一厘,恨不得把他揉进血骨中。
“小郁。”轻声唤他的名字,好似灵魂深处得到了救赎,“我会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明明已经听过他的表白,可是现在还是会忍不住怦然,盛枝郁闭上眼睛,任由他的体温蔓延过来:“好了,弄完之后,我还等着你坦白呢。”
弄好之后,祁返和盛枝郁并排坐在沙发上,客厅温暖的灯光接替了夕阳的余晖。
“虽然薄祯说我和他的原初代码一样,但这其实是因为我的母亲。”祁返垂眸,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我的父亲曾经你一样,是被选入快穿局的人,他签订了协议,在完成任务之后想要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是,他在最后一个副本遇到了我的母亲,然后他们有了我。”
薄祯这种中途自我觉醒,擅自脱离位面的叫流窜犯。
而祁返这样的,叫恶种。
快穿局明令禁止任务执行者在未完成合同之前和副本目标产生情感,更别说祁返的父亲。
他爱上的还不是主角。
而是那个副本里恶贯满盈的女反派。
“父亲觉得她是个血肉丰满的人,被剧情影响,按照既定的路线走入死局很不公平……所以他们两个逃了。”
只不过他们的出逃和薄祯比起来,更加轰动。
祁返的父亲入侵了主系统,修改了代码,颠倒了数据。
他的母亲差一点就真的从三千世界逃脱出来了……要不是因为怀孕。
“而这场叛逃的结局是,我父亲的合同作废,彻底死亡,母亲所处的副本被修正,她作为不稳定角色被删除。”
这当然不是快穿局的最终判决,快穿局要的是三千世界恒定运转,不得和主世界有牵连。
当时得判决结果是扣除员工业绩,修正副本格式配角记忆,结束他们相连的唯一羁绊……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后来,两位进行申诉——他们想用两条命换祁返的降生。
即便祁返后来长大了也只能作为快穿局的一员,永生永世不可脱离。
……快穿局接受了交换。
第086章 第 86 章
祁返的诞生意味着双亲的死亡, 快穿局不希望他背负沉重的过往长大,所以并没有给他灌输父母的概念,交由冷部长和他的系统负责。
因为身份特殊, 所以监管祁返数据的系统拥有最高权限,外人无法随意探测。
祁返的整个童年就是在系统的监管下, 从三千世界的窗口里窥视着各种和他一样没有父母独自生活的同龄人, 接受他们的成长环境, 理解他们的待人处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从小小地窗口里, 看到了小小的盛枝郁。
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孩, 出乎意料的坚强坚毅, 从人贩子窝里逃出来, 躲着人群流浪。
祁返第一次生出了“同类”的感受,可是他才以这两个字为底色,和素未谋面的盛枝郁建立起某种连接, 他就遇到了盛懿。
遇到了一个能给他归属的人。
当时的感受,说是“背叛”有些过了, 但祁返确实有种又被遗留的感觉。
甚至对盛懿这个人产生了隐隐的……敌意。
那几年的祁返好像在斗气, 不怎么愿意打开那个名为“盛枝郁”的窗口, 毕竟偶尔打开, 他能看到的只有盛懿带着盛枝郁过清苦却快乐的生活。
这种感觉有点讨厌。
直到后来系统告诉他,盛枝郁又回到一个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祁返既没有落井下石的快意, 也不是事不关己的平静。
他只是怔了一会儿, 然后下意识地问了句:“那他呢?”
系统的回答是:接受现实, 继续活下去。
后来,盛枝郁也被快穿局选中, 他们真正地在同一个空间里见面。
祁返毫无保留的回忆结束之后,客厅里安静下来。
他垂下眼,才发现双手明明抱了那么久的热牛奶,但指尖还是微微地发冷。
……所以他讨厌自我剖白。
视线落到身侧,对上盛枝郁含笑的眸时,祁返顿了一下。
盛枝郁好像揪住了他的尾巴,长睫敛着轻笑,双眸狡黠而又蛊惑:“你原来这么早就认识我了?”
他的反应出乎意料,却又恰到好处地让祁返心安。
“是啊。”他坦然地望住这双眼睛,“我对你觊觎已久。”
随后,祁返就听见身侧的人发出了很轻的一声笑,抬手将那杯快凉下来的牛奶取走,随后朝他张开手臂。
盛枝郁轻轻地歪了下脑袋,低声:“要抱。”
祁返只觉得自己心脏尖尖像是被电了一下,那阵酥软甚至延伸到了脊椎。
他毫不犹豫地将盛枝郁揉到怀里,嗓音低而沙哑:“你的撒娇真是不得了。”
盛枝郁半张脸埋在他的怀里,无声轻笑:“效果很好么?”
“嗯。”祁返甚至想不到有什么能和这个抗衡。
不过……
祁返轻轻睁开眼,看着盛枝郁白皙修长的后颈,淡淡开口:“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代表我做好了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准备,但并不代表着你的合同完成之后需要你留下来……”
“哦,我的合同。”盛枝郁忽然抬手撑住了他的肩膀,拉开距离。
微微的凉意顺着间隙沁了进来,让人有一瞬心口空落的错觉。
祁返忍住了这层浅显的情绪,耐心地看着他。
盛枝郁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那么努力刷业绩,是为了活着回到我的世界?”
跟前的人微微地笑了一下,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你的家在那里,你要回去是理所当然。”
人总是有羁绊的,快穿局的员工来来往往,谁不是为了活着回去。
盛枝郁看穿了他的想法,指尖拨了拨他的领口:“可是,我没有回去的理由啊。”
预料之中的,祁返愣住了。
盛枝郁看着他:“盛懿的奶奶,在他把我捡回来的那天就很讨厌我,天天说我是扫把星,把他家里都带晦气了什么的,铆足了劲儿想赶我走。”
不过盛枝郁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在他出现之前,盛懿家过得就足够艰苦了,他本来就是那个横插一脚的外人。
而结局也和老太太说的一样,克死了盛懿也克死了自己。
在盛懿去世之后,盛枝郁其实不太能找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在车祸的那瞬间,他想的是……终于解脱了。
快穿局将他捕获的时候,盛枝郁还有淡淡的扫兴,
“在合同栏填写交换心愿的时候,我想了整整三天……后来觉得,我这辈子欠的也就是盛懿了,我都还给他。”
他的愿望是,复活盛懿,并且抹除他记忆中和自己有关的一切。
毕竟单纯的复活有点以命换命的意思在,显得他多伟大似的。
还是无拖无欠更好。
但因为愿望不是作用在员工本人,所以需要一定的特别程序,为此盛枝郁签的是对赌合同。
“冷部长知道我的合同,但这是员工的隐私,她不能告诉你。”
祁返这才回味过来,早上在露台聊天的时候冷部长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所以,由始至终都是他想多了吗?
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祁返沉默了三秒,瞬间抱住了盛枝郁,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盛枝郁,你真的很坏。”
亏他这几天做梦想的都是盛枝郁合同完成后离他而去的孤独。
昨天晚上他还多愁善感地趁盛枝郁睡着之后偷偷亲亲,想趁着生病好好卖惨让他多心疼些,结果盛枝郁非但没醒,还往被子里藏了一下不让他亲。
没有一点心事就是睡得香甜。
“不坏啊,是你没告诉我。”盛枝郁忍住了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我又不是你肚子里养的虫,怎么能随时知道你的情绪呢?”
祁返低头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我要哭了。”
“你哭。”盛枝郁明显的不买账,“哭了我给你擦眼泪。”
肩膀上的人顿了顿,随后环在盛枝郁腰上的手忽然松开,顺着他的腰按在了沙发上。
他忽然的力道改变,盛枝郁猝不及防地躺了下去,额前的刘海因此散落露出漂亮的眉眼。
而祁返依然埋在他怀里没动,很轻的湿意划过颈窝。
盛枝郁愣了一下,下意识以为他真的哭了,直到那阵湿意又落到锁骨上,换成了轻轻的啃咬。
“……祁返!”
祁返闻声才轻轻抬头,露出一小截湿红的舌尖舔了舔唇角:“不给擦擦么?”
“这不是眼泪。”盛枝郁轻哼了一声,抬手碰住他的脸颊捏了捏,“给你买个口水巾怎么样?”
“……也不是不行,我要蓝色的。”
盛枝郁没想到他接话接得那么理所当然,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要怎么回复。
祁返看了他一会儿,重新地趴了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不闹你了,头疼,让我躺会儿。”
虽然体温下来了,但他的嗓音还有点哑,而脸上的倦意也确实没退,盛枝郁摸了摸他的侧脸:“还是很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床上睡会儿?”
祁返没有正眼,懒懒地问:“床上有小郁吗?”
盛枝郁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没到我睡觉的时间。”
“那不去了,我就在这里。”
“……”
因为是单人公寓,所以盛枝郁置办的所有家具都是为自己服务的,这张虽然是长沙发但也只能容纳一个人。
祁返非要和他挤一块儿,虽然亲密,实际上视觉效果就是叠罗汉,甚至还不能盖张被子。
明明床上更舒服一点。
盛枝郁轻叹一口气:“回房间睡,病患。”
祁返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端出一副弱不禁风的病美人模样咳了咳:“好吧,我也不是非要小郁陪我,我只不过是发了点烧,又没有睡好,中午还稍微吹了下风而已,我自己能应付的。”
说着起身,一副软绵绵的夸张样,盛枝郁怀疑他马上就要装晕倒下。
他跟着坐了起身,一副拗不过他的样子:“好了好了,陪你陪你。”
祁返立刻回头,朝他伸手,盛枝郁才搭上就被他搂到怀里。
无尾熊又黏了上来,盛枝郁轻哂了一声:“你这不是挺有力气的么?”
“我有说我没力气吗?”祁返看着他,“我只记得我说能应付,是小郁说要陪我的。”
说不过他,盛枝郁懒得和他掰扯,进了卧室之后又给他重新找衣服。
翻出一套不常穿的家居服,刚递过去就听见祁返问:“这是盛懿的?”
盛枝郁回头:“是不是我给什么你都要这么问一下?”
祁返坐在床沿眨了眨眼,有些无辜委屈:“那毕竟是你的哥哥。”
“我哥死了那么多年,我就算是怀念他也不至于给他买那么多衣服。”盛枝郁说,“这是我工作的时候剩下来的,你要是嫌弃就光着吧。”
早上才答应了小郁生病不乱折腾,祁返乖乖地接过了衣服,进浴室之前握着门把:“我是个病人,不适宜泡太久,如果我没出来你记得过来看看。”
“没关系,”盛枝郁端出微笑,“人没了就换男朋友。”
“……”
门关上之后,水流声渐渐。
盛枝郁答应了要陪他休息就自然不会食言。
他看着床上,昨天祁返来得突然,他又太困太累,晚上就盖一床被子睡一个枕头……也是怪折腾的。
从储物间翻出闲置的枕头,盛枝郁换上枕套,扔到床上的时候才发现两个枕头已经把床占满了。
单人床是不是有点小?
后面天气会更冷,一床被子肯定不够用,两床被子又太挤。
好像,得换床。
要测量,要选款,要重新布局……这可是个大工程。
当初就不该笃定自己不谈恋爱。
祁返泡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沉思的盛枝郁。
床上多了个枕头,很显眼。
祁返唇角悄然挽起,随后走到盛枝郁身后,软乎乎地抱住了他。
“在发呆?”
盛枝郁分出一个字眼回他:“嗯。”
“我刚刚看了天气预报,这一周都不会有雨……”祁返在他的耳边低声细语,“我能借宿到假期结束吗?”
“……不行。”盛枝郁回过头,“今晚是最后一晚。”
拒绝来得相当干脆,差点让刚刚的温存成了幻觉。
祁返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为什么?”
盛枝郁垂下眼,淡声道:“才谈就同居,你觉得合适吗?”
虽然他都把人睡好几回了,现在才来走程序不免显得有些……蛮不讲理。
看着身后的人楚楚可怜的模样,盛枝郁轻咳一声:“别人的恋爱都是这么谈的。”
这套说辞十分奏效,祁返不情不愿地抱了他好久,才低声答应:“好吧。”
听着很让人心软,可惜盛枝郁的心是石头做的,下了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他起身掀起被子:“现在你该睡觉了。”
祁返像个被训话的小孩,蹭掉拖鞋往被子里靠。
然后就被盛枝郁提着领子拎回床边。
“谁让你不吹头发就睡的?”
“……忘了。”
本来是想吹的,但是出来先看到盛枝郁就想抱,结果没讨到甜头,反而被下了逐客令,一时就忘了。
盛枝郁将他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拿起来轻轻给他擦拭过后颈,随后找出吹风,一点点地给他把头发吹干。
风声很轻,温度恰当,结束的时候祁返已经有点困顿:“好了么?”
“好了。”盛枝郁揉了揉他被吹得有些发烫的耳尖,“睡吧。”
收拾好,熄灯,折腾了一天的病患终于安静下来。
盛枝郁在黑暗中静静地睁开了眼。
虽然是他翻出的一套枕头被子,不过他以为多少要纠缠一会儿祁返才肯老实。
睡得这么快……是真的累了,还是因为刚刚的拒绝留宿让他伤心了?
虽然今天承认了自己的坏,但盛枝郁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得暂时地保持沉默。
不然,怎么能称得上惊喜呢?
正在脑海里盘算着要购置的新家具,被子的边缘悄无声息地探入了一只手。
盛枝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祁返握住。
随后,低哑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既然我不能留宿太久……那我现在能过去你的被窝里睡吗?”
不可以,生病了就得好好盖被子。
“……过来吧。”
重新被身侧的人抱住,盛枝郁才无声叹气。
他家男朋友心思细腻,自己口是心非的毛病也得改改了。
一夜好梦。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了进来,影影绰绰地落到卧室中间的床上。
盛枝郁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祁返不仅和他睡在一床被子里,还占了他半个枕头。
这样的话他昨天特意翻出来的被子不就多余了么?
他轻轻动了下手,本意是想检查祁返有没有好好盖被子,结果才动了一下,身侧的人就捉住了他的指尖。
祁返眼睛还没睁开,却先往他肩上埋了一下:“醒了?”
晨间的嗓音带着点惺忪睡意,沙哑而性/感。
“嗯,被子盖好了没?”盛枝郁问。
“你很暖,所以没关系。”
“……你大概是个挖野菜的好手。”
祁返懵懂地睁开眼,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盛枝郁垂着眸坐了起来:“松开,我要起床。”
祁返点了点头,随后贴着他坐了起来:“早上想吃什么?”
“你要做饭?”
“我感觉身体没什么问题了。”祁返把他的手挪到自己脸上,“你摸摸。”
体温确实没什么异常,盛枝郁点了点头:“我想吃面。”
身边的人又轻声笑了:“我其他菜也还可以,不要只惦记着我的面。”
盛枝郁抽回手,冷冷道:“只是因为早上想吃面。”
“好,给你做。”祁返松开他,“我先去洗漱。”
他要下厨,不能磨蹭,否则小郁从卧室出来就不能吃到新鲜的面条了。
听他这么说,盛枝郁又回到床上赖了会儿床,确认自己没了睡意,才打开手机回林蔚与的信息。
[林蔚与:听说昨天冷部长找组长和你们开会了!是有什么情况吗?]
后面跟了两只着急的耳朵。
盛枝郁把部长说的大致内容总结了一下,回了信息。
[林蔚与:啊啊啊还有一个副本就能回白月光组了!]
林蔚与进快穿局就在白月光组待着,在别的组怎么工作怎么不顺手,听到惩罚期就要结束高兴得都有去买鞭炮的冲动。
[林蔚与:话说回来,结束之后你和祁返不就又回到打对台的状态了?你们难道要表面上唇枪舌战,背后唇齿交缠?]
两个组长的不对付几乎是摆在台面上的,他们要搞办公室恋情肯定不行。
盛枝郁指尖点了点屏幕,随后轻笑。
[在睡觉:所以就需要你帮忙打掩护了。]
[在睡觉:毕竟你都收了我的喜糖,不是么?]
[在睡觉:(微笑)]
林蔚与还没回消息,浴室的门响了。
盛枝郁下意识地把手机熄屏,却被祁返逮了个正着。
男人俯身撑在床沿,眯着眼睛贴近他的脸:“小郁,你刚刚是不是心虚了?”
“……没有啊。”
“我出来的时候你关屏幕了,你担心我看到什么?”
“只是凑巧。”盛枝郁仰起脸,随后亲了一下他还有些湿意的唇边,“你不是要做面吗,我饿了。”
虽然知道他是刻意转移话题,但祁返还是很受用,他轻声叹了口气:“像我这么好敷衍的男朋友,很难找到第二个了。”
盛枝郁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道:“那我只要你一个,不考虑找第二个不就好了?”
祁返再俯下身,任他这么搂着,低低徐徐地笑:“哄高兴了,待会奖励你一个漂亮的荷包蛋。”
“那快去吧。”盛枝郁松开手。
祁返离开卧室之后,他也起身去洗漱,整理好之后他才走到厨房。
正想稍微吓他一下,祁返却轻侧过脸。
“刚刚林蔚与给我发信息,说……要打什么掩护才能对得起你的喜糖。”手机被递到跟前,随后是祁返似笑非笑的眼神,“什么喜糖,嗯?”
第087章 第 87 章
盛枝郁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 沉默了半晌,先开口:“你什么时候加的林蔚与?”
祁返眸色微漾,慢条斯理地转过身, 对视时露出清浅的笑意。
“男朋友,你是在吃醋呢, 还是在转移重点?”
盛枝郁轻抬下巴, 用指头点了点他的屏幕, 只是重复:“你什么时候加的林蔚与?”
不管他是为了逃避回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只要做出吃醋的样子, 祁返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他这么轻飘飘地哄好了。
他笑:“上次在你家和他碰面后不久就加上了。”
不过是林蔚与主动加他联系方式的, 可能是想打听一下作为盛枝郁前对手现暧昧对象的祁返, 是以什么目的接近小郁。
祁返当时没同意。
毕竟他和盛枝郁当时也算处于暧昧期, 他不会做擅自接近暧昧对象的朋友的行为,那样会很掉价。
现在已经确定关系,他就顺手加了。
出于礼貌地给他发了个通过后的消息, 出于礼貌地问了两句,林蔚与就招了。
“所以, 喜糖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祁返的问话随意又散漫。
盛枝郁懒懒散散地哼了一声, 贴到他的身后轻轻扶住他的腰:“你都能找上林蔚与了, 那你干脆让他都告诉你。”
手不安分地落下的时候触到上面的细系带, 盛枝郁有一瞬的讶然:“围裙?”
“在橱柜拿的……”祁返说完才反应过来,低低徐徐地笑,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 就问问。”盛枝郁的指尖轻轻勾住那根系在祁返后腰的线, “……我记得你身材挺好的, 你什么时候光着再穿一遍?”
前一句说没想什么,后一句车速飙到200.
面条已经煮软了, 祁返右手在放调味料,左手绕到身后把那只不安分的手握住,很自然地带着他撩开自己的衣摆。
随后按在了腹肌上,半哄半认真:“忙着给你煮面,先摸摸解解馋。”
即便是盛枝郁自己开的头,也因为他这个动作而热了脸。
……谁馋了,那明明是开玩笑。
不过确实好摸。
难怪是渣攻组的一把手。
一开始还有点被强迫按在上面的意思,但盛枝郁挣了两下没挣开之后,干脆就放开了去摸。
之前当演员的时候,因为有拍摄的需求,所以盛枝郁也养成了健身的习惯,只不过没有练得很健壮,保持在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程度。
但祁返的肌肉很漂亮,上手能直接摸到鲜明的线条和紧实的肌肉。
有点摸上瘾。
盛枝郁往前再贴了贴,干脆把另一只手也绕了过去,一点点往上蹭。
胸肌也不错。
直到掌心感受到越发快速的心跳,盛枝郁才略略挑眉,轻声问:“过火了?”
“没有。”祁返转身拿出两个碗,“荷包蛋要在上面还是下面?”
“面上。”
面条的香味很快飘了过来,盛枝郁那点挑逗的情绪瞬间被饥饿感冲刷,他的双手松开祁返:“你好好做面,我去餐桌等着。”
闹完就走,毫无留恋。
祁返轻叹了一口气,屏退了刚刚被他撩拨起来的杂念,把切好的细碎葱花洒在面上。
两碗面端上桌,盛枝郁目不转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溏心蛋?”
“这很稀奇吗?”祁返说,“你讨厌姜、茼蒿、芹菜,喜欢吃葱和洋葱,对吗?”
盛枝郁顿了片刻,轻笑:“真了解我。”
昨天在饭局上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回来又睡得早,盛枝郁碰到筷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
认真地吃了半碗面,抬头的时候才发现祁返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双手端起碗,喝了一口汤之后才舔了舔唇角:“看什么?”
祁返笑着轻托下巴:“你吃饭的时候好像小仓鼠,真可爱。”
盛枝郁:“……”
他埋头把剩下的半碗面吃完,刚刚感受到饱,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祁返起身收拾,刚刚拿走他的筷子,就发现盛枝郁的脸色变了。
是明显地沉了下来,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东西。
他抬指划过屏幕,接通电话:“喂,胡姐……嗯,我马上过去,辛苦您再帮我看一下。”
挂断电话,盛枝郁就从餐桌前起身。
祁返抬起眸:“怎么了?”
“老太太有点事……”盛枝郁忽然回头看向他,“你要先回家,还是和我一起过去?”
即便盛枝郁说他和老太太的关系不好,但在祁返眼里这也是一种见家长的邀请,他转过身:“你先去换衣服,我收拾完跟你去。”
老太太自从病了之后,情绪就一直很阴晴不定,胡姐是这么久以来唯一能够忍受她的保姆……当然不排除是因为盛枝郁开的条件足够优越。
老太太不喜欢过于鲜艳的衣服,盛枝郁挑了一身黑灰,出门的时候祁返已经在客厅等着。
“开车过去?”
“嗯。”盛枝郁把车钥匙递给他。
祁返负责开车,进入驾驶座之后,他才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去买点什么带过去?”
盛枝郁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祁返是有些紧张。
他笑:“严格来说这不算见家长,我说过老太太很讨厌我,说不定待会见了面还会拿扫把赶我……你运气差要和我一起被赶。”
祁返抚上方向盘,似笑非笑:“嗯,那我兜底,替你挨两下。”
虽然说的时候语气轻松,但盛枝郁并不是真的希望祁返跟着自己挨揍。
老太太会隔三差五闹一次,无非是突然想起盛懿了,而又见不到自己的大孙子。
不是这种时候,盛枝郁也基本不回去和她见面。
车半个小时之后才停,祁返第一眼就看到了路口的咖啡店。
……原来之前小郁不去参欢迎会是因为这个。
胡姐在别墅门口等着,看到盛枝郁的车时就主动替他开门。
她的右手手臂上有一快青紫,是老太太今天早上拿花瓶砸的。
盛枝郁皱眉:“抱歉。您去医院,医药费和赔偿都和之前一样。”
胡姐叹了一口气:“老太太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我都以为她的情况好转了,结果今天早上睡醒就大吵大闹地要找孙子,说孙子在水里难受着她要去接……唉。”
盛懿的死因是海难。
而老太太梦见他溺水了。
盛枝郁应了声知道,随后推开了门。
老太太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里,听到响动立刻就回头,略有昏花的眼睛瞧见门口的人,忽而喃喃:“……孙,孙孙?”
盛枝郁没有回应,看着她颤巍巍地站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孙孙……”
她的嗓音渐渐染上了一丝哭腔,年迈的目光似是捕捉到了什么,颤抖着伸出了手。
祁返刚进门站定,就被老太太握住了手:“孙孙,你回来了?”
他愣了一下,抬眸朝盛枝郁看过去。
而后者只是淡淡地挪开了视线,仿佛猜到他会被老太太当做盛懿的替身。
……看吧,只要是两个人出现,哪怕身形相仿,老太太也会下意识地拒绝盛枝郁。
这也是他带祁返过来的目的,毕竟他已经没什么心气去开解老太太了。
他迈步走到客厅,正想把老太太的药找出来时,却忽然听到祁返的声音。
“奶奶好,我不是盛懿。”
盛枝郁微微一顿,回头,只见祁返一脸认真地把老太太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放了下来:“您看清楚,我和您的孙子长得一点都不像。”
听完他的话,老太太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仔细地用浑浊的眼睛去观察祁返的模样。
然后瘪了瘪嘴,含糊道:“胡说……你就是我的孙孙,你就是小懿……”
比想象中要固执得多啊。
祁返笑了一下,将那双粗糙的手带到自己的脸上:“不相信您的眼睛,那就相信您的手吧。”
盛懿在耳朵后面有一颗小痣,能摸到,老太太从小就爱捏他的耳朵,这点几乎成了某种条件反射。
然后,她摸了摸祁返的耳后。
什么都没有。
“不,不可能。”老太太松开了手,“你肯定就是小懿,你是回来接我的,你要把那个丧门星从我们家里赶走……”
“不是哦。”祁返俯下身和她平时,很有耐心,“我是盛枝郁的男朋友,我和他回来是为了见家长,您认错人了。”
盛枝郁因为这句话愣在原地。
说实话,他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归属感,而老太太则是他最为不愿意应付的那一个。
每次回到这里,骨骼深处总会长出阴湿的青苔,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颓废空虚。
所以这次向祁返递出邀请,原因很简单,只要是他在身边,就能驱散那些负面情绪。
可是现在祁返却给了这样一句回答。
好似在漂浮无根的空虚里,忽然把给他定了一个锚点。
盛枝郁在这一瞬有了归宿。
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会大大方方地认可他的身份,珍视他的存在。
“什……什么朋友?”老太太似乎被这个词语冲击到了,反应有一瞬的卡壳。
祁返看了她一会儿,继续道:“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疾步走回来的盛枝郁拦住。
盛枝郁把他挡在自己的身后,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奶奶,他不是盛懿。”
老太太这次没有回应,只是抬起眸看了他许久,随后仿佛渐渐清明起来:“你是,盛枝郁。”
“是我。”
她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表情警惕起来:“小懿呢,小懿什么时候回来?”
盛枝郁嘴唇轻动了一下,随后才道:“很快。”
“很快……很快就好。”老太太点点头,回过身时喃喃道,“小懿要是再不回来,房子就要被丧门星和他的朋友抢走了……”
说着,盛枝郁就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一下。
自己垂在身侧紧攥着的手,被祁返无声无息地包裹住了。
老太太的情绪稳定下来,胡姐也处理好了伤回来,盛枝郁把医药费和工钱都给她赔了之后,才和祁返离开。
上了车,祁返表情略不高兴。
“我知道她对你不好,没想到她对你这么不好。”
盛枝郁坐在副驾驶上,轻轻地系了安全带:“嗯,我已经习惯了。”
让人心疼的轻描淡写。
在他开口之前,盛枝郁先伸出了手:“把导航给我,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祁返看着他把位置定在了本市的一处墓园,落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微微收紧。
盛枝郁果然是带他去见盛懿了。
他在进墓园的时候带了一束花,依循记忆走到墓碑前:“哥,我带我男朋友来见你了。”
祁返站在他身侧,和遗照上的男人对视。
盛懿生前应该没留下多少照片,眼下这一张还穿着校服,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和副本里那个由薄祯扮演的“盛懿”截然不同。
看着干净,爽朗,哪怕是照片让人感觉到善意。
“本来是想先和奶奶好好吃顿饭再来看你的,不过……他有些心急,想见家长,就带过来给你看了。”盛枝郁把还沾着水珠的花放到碑前,轻轻地摸了摸花瓣,轻笑着道,“怎么样,我眼光还可以吧?”
他在家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但这毕竟是自己认真谈的第一任兼最后一任男朋友,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对着相框介绍那么草率。
祁返安静地陪在身侧,等他起身的时候抬手轻轻抱住了盛枝郁的腰,随后才郑重地轻轻俯身:“你好,我叫祁返,小郁的男朋友。”
盛枝郁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那根无声紧绷的弦渐渐松开。
……今天他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都展现给这个人了。
而祁返坦然地全盘接受。
盛枝郁轻垂眼睫,敛住了眼底淡淡的笑意,重新看向照片上的人。
祁返见他沉默,悄然地收紧了落在他腰间的手:“我的自我介绍会不会太简单了?我要和他说说我的职业年龄之类的吗?”
盛枝郁猝不及防被他逗笑,回头捉住了他的手腕:“不用了,我们回家。”
祁返微顿,却还是跟上他的步伐:“这样就好了吗?我们好不容易过来看你哥哥一次,不用和他多聊聊?”
不用。
祁返的一切,盛枝郁在家的时候就和盛懿说过了。
他哥什么都知道。
祁返就这么被他又带回车里,看着副驾驶上的人又低头捣鼓手机导航,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小郁,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有种在带他赶趟儿似的,去了一个地方又去一个地方。
盛枝郁头也不抬:“不就是两个人约会么,又不是没去过,怎么就奇怪了?”
……约会。
还真是被蛮横地赋予了一种新的含义。
盛枝郁接下来要去的是市中心的商城,祁返看了一眼,低声道:“晚饭还是回家吃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那回去的时候再去超市买点菜。”
在红绿灯的间隙,祁返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盛枝郁情绪如常,并没有因为老太太或者盛懿而产生的疲惫或者悲伤,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行迹奇怪,但小郁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到了商城,盛枝郁径直走向家居店里。
先是拿了两个抱枕,然后又挑了新的挂钟,看到可爱的小摆件也要挑两个。
祁返跟在身后,把他喜欢的东西一样样放到购物车里。
“怎么忽然想到买东西了?”他拿着盛枝郁递过来的一只新的沐浴鸭鸭轻轻捏了捏。
“就是忽然想起来,我好久没有来买东西了。”盛枝郁拿了一瓶香薰,轻放到鼻尖闻了闻,随后回头,“这个味道你感觉怎么样?”
祁返没有接,而是就着他的动作俯身,低头的时候几乎能挨到盛枝郁的侧脸。
……像是在公众场合悄悄亲吻,盛枝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四周。
好在香薰区没人。
而祁返则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个怎么样的动作,只是品了下味道:“还不赖,感觉能助兴。”
“这样啊,那我不要这个。”盛枝郁把样品放回原处,轻转过身。
祁返无声轻笑,随后跟上了他:“你还要挑什么?”
“杯子。”盛枝郁说,“喝水用的。”
杯子的展台是最丰富的,两个人刚绕过来就看到琳琅满目的杯子,从玻璃到陶瓷应有尽有。
盛枝郁挑挑拣拣半晌,随后看重了一对儿雾蓝色的玻璃杯。
看了一会儿觉得还算满意,便回头看向身侧的人:“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话音落下,就和祁返含笑的眼睛对上。
琥珀色的眸落着淡淡的光,像是鎏金沁在里面,令人炫目。
“最开始我确实以为你只是来发泄购物欲的,不过……”祁返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轻轻转了一圈,“我发现你好像都在看情侣款?”
被他戳穿,盛枝郁也没有反驳,只是问:“那你觉得好看吗?”
“你要问我的意见?”祁返挑眉。
盛枝郁点头。
“那我更喜欢这个。”祁返从展台上拿了另一对儿水杯。
是陶瓷杯,造型是一黑一白两只圆乎乎的小狗相拥依偎,脑袋上还戴着两顶帽子,一个顶坠着星星,一顶坠着月亮。
……相当鲜明的品味差异。
盛枝郁没忍住笑:“你确定?”
祁返认真地点点头:“确定。”
祁返想了一会儿,把月亮小狗轻轻拿起来,用手柄那一段轻轻向着盛枝郁。
“这一对儿吧,带它们回家。”
盛枝郁看着他捧着戒指一般的动作,伸手穿过手柄,轻轻握住了杯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对儿就是你的礼物。”
祁返无声地笑着,凑近他,明知故问:“什么礼物?”
“你的乔迁礼物。”盛枝郁说。
“最后一个副本结束之后,我们同居吧。”
第088章 第 88 章
从超市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祁返用新录入的指纹打开了门, 把新鲜食材放到玄关的一侧的桌子上,扣住了盛枝郁的下巴随后低头。
绵长纠缠的深吻,带着极为暧昧的水响, 一点点地卷出盛枝郁破碎的呜咽。
“好了好了……”盛枝郁偏过脸,有些无奈地躲过他的吻, 轻轻喘气, “待会配送员就要上来了, 撞见不好。”
祁返迟缓地嗯了一声,这个字节仿佛是从喉骨深处破开层层欲望挤出来的, 听着性/感又沙哑。
盛枝郁攥着他胸口的指尖险些脱力。
祁返低头蹭着他微微发烫的眼尾, 在他耳边低声:“下次出去约会, 别在外面闹我。”
“……邀请你同居也算闹你, 你真难搞。”
盛枝郁的本意是埋怨,但因为尾音上挑,嗓音又酥又软, 落到别人的耳朵里怎么听都像撒娇。
“那怎么办呢?”祁返低低徐徐地笑,又往前贴着他蹭了一下, “热恋期都这样。”
盛枝郁被他蹭得痒痒, 失声轻笑, 无可奈何地抬手推开了他的脸:“好了, 待会真让人看到了,快去做饭, 我已经饿了。”
因为要挑选小家具和日常用品, 他们在商城挑挑拣拣差不多两个小时, 回来的路上盛枝郁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胃在抗议。
祁返应了声好, 把食材拎到厨房。
盛枝郁回卧室换了家居服,然后就懒散地躺到客厅的沙发上, 随手找了部电影在看。
半个小时后,家居店的配送员上门。
这次只是买了些小型的用品,确认之后盛枝郁就一样样拿出来把玩和看。
新的挂钟、抱枕、被套枕套、台灯、小书架……而其中最可爱的,就是那对狗狗水杯。
看了一会儿,盛枝郁起身走到厨房,把杯子放到洗碗池里。
祁返刚刚把菜装盘,抬眼就看到他手里的两只杯子,无声挽唇:“怎么了?”
“洗杯子喝水啊。”盛枝郁应得相当自然,“我渴了。”
“哦。”祁返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我还以为你是迫不及待地想用情侣杯呢。”
盛枝郁站在他的身边,装作随意般开口:“如果你也想用它喝水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这么想。”
好一个勉为其难。
祁返把小狗杯洗干净,转过身递给他一只:“那我想。”
今天的晚餐是家常小炒,三菜一汤,都是盛枝郁喜欢的口味。
祁返看着他又吃得跟个小松鼠似地鼓着腮帮子,轻笑:“在做饭的时候本来还有些后悔,感觉今天应该备一桌烛光晚餐才对。”
盛枝郁轻咬筷子:“比起浪漫,我要吃好。”
“知道。”祁返轻笑,“哪舍得饿着你。”
晚饭结束,依然是祁返主动收拾,盛枝郁抱着小狗杯跟在他的身后,假惺惺地:“你怎么来我家那么主动做家务啊?这不显得我好像亏待了你?”
“是吗?”祁返洗过手,侧眸看着他,“那你要不现在赶紧想想给我什么当奖励?”
盛枝郁装作苦恼的样子靠在门边,半晌摇摇头:“想不到,要不你给我点提示?”
祁返其实很喜欢他这副小心机的样子,抬手撑到门沿上,慢声开腔:“如果我没猜错,除了情侣用品,你之后还要换双人床是么?”
盛枝郁眉梢微挑,望着他淡色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其实蛮喜欢你家的单人床的。”祁返俯下身,指尖在他脸颊轻抚,“在你换掉它之前,我们再睡一次怎么样?”
非常委婉地表达了想再留宿一晚。
盛枝郁慢条斯理地抬手,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微抬的黑瞳在光下水水的,很是漂亮。
“只喜欢我家的床么?”他眨了眨眼,“我还打算把浴缸换成大一点的双人浴缸,旧浴缸……你要不也喜欢一下?”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祁返的眼睫毛颤了颤,随后俯身一言不发地把他抱了起来。
盛枝郁吓了一跳,连忙捧住手里的小狗杯:“……祁返?”
“突然爱上你家的浴缸了,”男人轻勾了一下他的腿弯,“男朋友你理解一下。”
“等等。”盛枝郁抬腿轻轻抵在门上,把手里的杯子捧了起来,“先把我的狗放下去。”
祁返轻笑,顺着他的意思走到桌子旁边,俯身让他把杯子放好:“我还以为你更喜欢那对玻璃杯呢。”
怀里的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嗯,大概是因为我觉得男朋友品味比较好。”
听出他的话里有话,祁返也不恼,好耐心地把他抱到浴室,轻托着大腿把人放到洗手台上。
“想起第一次到你家来的时候了。”他慢条斯理地解开盛枝郁的扣子,“我好像也在浴室里哄你来着?”
盛枝郁因为坐在洗手台上,略比祁返高一点,视线自上而下地投落,笑眼猫似的。
“有吗?”
“不记得了啊……”
祁返低声一笑,指尖的动作一改先前的温软轻柔,推开他的膝盖,蛮横地将他的腿落在自己的臂弯上。
“那就好好想想。”
……
浴室里的水雾将可见度降到最低,祁返抱着连动都懒得动的盛枝郁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祁返将人轻轻放到枕头上,随后一手撑在他的身侧,看着盛枝郁染水涣散的眼睛,没忍住亲了亲。
嗓音温润低哑:“怎么还在哭?”
盛枝郁绯色的唇轻抿,侧过身把脸埋在枕头上:“……舍不得我的浴缸。”
相当意想不到的理由。
祁返柔声道歉,慢慢地哄:“嗯,我错了,我不应该在你最喜欢的浴缸上那么欺负你。”
盛枝郁哼了一声。
祁返起身给他揉了揉腰,捏了捏腿,等他缓过来之后,俯下身子好商好量:“宝贝儿,你累了,我今晚留下来照顾你?”
几乎是蛊惑的语调,带着丝丝缕缕的讨好。
盛枝郁果断:“不行。”
祁返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为什么?”
“谈恋爱还是要有原则。”盛枝郁翻过身,微湿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我说了今晚你得回去。”
祁返和这双黑色的眸子对视良久,看不出他要改变主意的痕迹,才轻轻叹气。
“好。”
盛枝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手轻轻贴住他的颊边,沿着他的眉尾抚过:“让你回去,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也不会消失,你是我男朋友的既定事实也不会改变。”
他可以接受心无旁骛的恋爱。
但是祁返的分离焦虑还是得缓解一下,那种不安如果不从心底消除,他所有的纵容都只会是饮鸩止渴。
祁返侧过脸贴了贴他的掌心,轻笑:“这都被你看穿了。”
盛枝郁再陪他在床上呆了一会儿,便主动起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我送你。”
他本来是想把祁返送到大门口,然而只是打开家门,祁返就抱住了他。
“外面冷,送到这里就好。”吻过他的发丝,嗓音浅浅,“晚安,记得梦到我。”
“晚安。”
*
快穿局给的假期很快就过完了,在配角组组长沈蔻给盛枝郁发信息的时候,他已经彻底调整过来了。
[配角组组长沈蔻:副本的纲要我已经发给你了,最后一个副本,祝顺利(≧v≦)//]
在配角组的最后一个副本是现代校园本,主角陈书意是个凄苦小可怜。
他本来是豪门独生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命,却因为被家里的保姆觊觎,从出生开始就偷走了人生。
随后的十七年里,他被假父母蒙在鼓里,在偏远的乡村各种吃苦,但并没有由此堕落埋没,而是奋发向上。
好不容易成为学校里的常驻第一,眼看着就要考个好大学,结果被假舅舅知道了身世。
这个假舅舅是个混混,惯会敲诈勒索,假父母掉包儿子是因为自私自利,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他是谋钱。
他先以掉包事件威胁自己的亲姐,假装为他们的所作所为羞耻愤怒,然后决绝地带陈书意出走,表面上是替他找回人生,实际上他从来没告诉过陈书意真少爷的身世。
他趁陈书意睡觉,拔了一根他的头发,然后找上在豪宅里好吃好住的亲外甥假少爷,以此为要挟换钱。
铁证如山,假少爷为了继续霸占荣华富贵的人生,给了舅舅一大笔钱,然后把陈书意当做自己的伴读锁在身边。
表面上的说辞是,他这么好的成绩不应该在小地方荒废,实际上是一点点毁了陈书意。不仅让他心甘情愿地给假少爷当狗,还让他上学被霸凌,高考失利,辍学打工也处处碰壁,最后意外身亡,草草结束了一生。
而盛枝郁的身份是——陈书意在转学后遇到的第一位朋友,也是唯一一位真心关注他想帮他的班长。
他的任务是帮陈书意夺回人生,避开所有死局。
*
课前的预备铃声响起时,陈书意正被堵在操场的角落。
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跟前,将他的书包扯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
“木制铅笔,按键手机……嚯,还有个馍儿?”
为首的男生把那个已经干扁了的塑料袋扔到陈书意脚边,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不愧是高三突然转过来我们学校的大学霸,可真够一心向学的。”
陈书意垂眸看着地上的馍儿,粗黑框眼镜微微垂落,看不清情绪。
“你们……是谁?”
“是你惹不起的人。”男生嗤笑了一声,抬脚踩在他书包上,“今天放学前,我会去你班门口堵你,准备好五百块钱给我,听到了么?”
陈书意看着地上的书包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同学,你是在勒索我吗?”
在场的人纷纷愣住,一时竟然没有回答。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男生气笑了,“非得明天把你挂升旗台上你才知道怂?”
“挂升旗台?”懒散的男声从身后响起,带着轻慢的笑意,“什么时候龚同学成了升旗手了?”
突兀的声音介入,男生脸色瞬变:“祁,祁哥。你怎么过来这里了?”
祁返单手落在校裤的袋子里,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听说这里有热闹,我过来看了一会儿。”
男生看到他屏幕上一晃而过的正是一段视频录像,当即慌了神:“不,不是,祁哥,这是个误会,我们就是过来和新同学打个招呼……”
“人家都说你是勒索了,你怎么不承认?”祁返慢步走到陈书意跟前,一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视线落到书包上。
其他几个小弟当即有眼力见地想去捡东西,但却被男生一把按住。
“他妈的你们动什么!”他怒吼一句,“这是我弄掉的,当然得由我来捡!”
男生把东西全部捡起来赛回陈书意的书包里,随后带着一脸谄媚讨好地看向祁返:“祁哥,你看,这……”
祁返施施然:“这是我的?”
男生立刻反应过来,咬着牙递还给陈书意:“同学,你的书包,不小心弄掉了不好意思啊。”
陈书意哦了一声,低头接过。
男生回头看了一眼祁返,只见他依然在散漫地玩着手机,显然没有揭过这件事的意思。
他只能忍着情绪,低声下气:“对不起陈同学,今天是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没事……”陈书意犹豫了一会儿,低声劝道,“同学,勒索是不对的,不要这样了。”
看着男生一脸吃瘪的样子,祁返这才像是解决了这桩事情,懒散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这样吧,班里还得签到呢,别耽误时间。”
他转身离开,陈书意快步跟上。
“我刚刚不是让你去高三区等我么?怎么跑到操场来了?”
“我……我没找到高三区在哪。”陈书意抱着书包小声说。
他以前读的是他们小县城数一数二的高中,但整所学校加起来,也没有这边的操场大。
十六中高一高二在南边,中间横亘了操场和礼堂,最北边才是高三区。
陈书意就是在半途中迷路了。
“帮你把剩下的手续办好了,不过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宿舍的事情下了班会再弄吧。”祁返低头看了一阵手机,似乎是在给谁发信息,点了几下屏幕。
“我们的教室是一班,在这里上去的五楼,楼梯口拐过去第一间就是。你先进去随便坐着,顺便帮我占个座。”祁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点事先去忙。”
陈书意按照祁返的指示走到教室,刚进门的时候就察觉到里面齐刷刷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看他这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陈书意有些不自在,低头想找位置时,门口的女生拍了拍他。
“你是新来的插班生是吧?”
陈书意点点头。
“那你坐那儿。”女生指了个方向,是教室最后一排最后一个,“那是祁哥的座位,你坐他隔壁就好。”
新奇的目光随着陈书意走到教室后排,直到他入座,才渐渐散去。
陈书意本来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听到了身侧同学的议论。
大多是讨论暑假作业写完了没有,和骇人听闻的高三课程。
“听说咱班里几个学霸假都没放,直接转身进辅导班了?”
“进辅导班有啥用,到头来的年级前二还不是钉死在班长和祁哥头上?”
“诶说起祁哥,新入学的学弟学妹跑到我们学校的告白墙去看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那没办法,谁让那俩是传说还长得特别祸祸人?都有人磕起他俩的cp了。”
“嘿你小声点,让祁哥或者班长听到,皮都给你扒了……”
讨论的内容天花乱坠,主打一个听不清重点。
陈书意听得晕晕乎乎,干脆低头翻起自己的练习册出来刷题。
今天是高三开学前一天,要开一节简单的班会课,学生才能回宿舍整理内务。
越逼近上课时间,回来的人也就越多,直到上课铃最后一遍响过之后,一班最后的两个人才渐次进入教室。
前面的是校服齐整,带着薄片眼镜高冷沉默的班长盛枝郁。
后面的是私服懒散,进门就和同学谈笑聊天的班草祁返。
两个人前后进教室,明明没做什么,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气场铺开,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盛枝郁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位“转校生”。
窗外的风吹进来的时候把陈书意桌上的卷子吹起了一角,他抬手抚平的时候,一只细白且节骨分明的手扶着椅子的靠背,从跟前涉入视野。
他顿了顿,缓缓抬眸的时候,跟盛枝郁薄片眼镜后的黑瞳对上视线。
陈书意的旧高中隔壁有一个小商城,即便规模很小,但也是当地最繁华的区域,里面有一家商品贵得让人咋舌的精品店。
海蓝色贴着彩色细带的玻璃橱窗里,在展台的最上方有一枚漂亮的水晶球,里面封存着一只白色的独角兽。
稀碎的雪花闪片点缀在独角兽的领域之中,混合着玻璃气泡,是陈书意见过的最梦幻的东西。
而现在眼前的人……就让他这么突然地联想到那枚水晶球。
遥远,精致,神秘而绚烂。
陈书意愣神的时候,桌子忽然被碰了一下。
他回过身,抬头的时候才发现祁返懒散地背着单肩包站在他的身侧。
不知道是光影摇曳,还是刹那的错觉,陈书意忽然发现祁返现在看他的眼神很冷。
好像陈书意抢了他什么东西,目光比刚刚在操场上还要凉薄。
“不好意思。”祁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毫无歉意,“过道太窄了。”
第089章 第 89 章
高三是两人一桌, 祁返的角落一面靠墙,他只能从陈书意隔壁经过。
陈书意以为是自己的桌子妨碍到了别人,立刻往后调整了一下。
祁返这才绕过他的身后, 把自己的背包扔到隔壁空着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落座。
然后盛枝郁就听到林蔚与看戏的声音:【醋坛子就这么水灵灵地翻了呀。】
知道的是主角看小郁一不小心看呆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主角刚见面就抢了他老婆。
他没有搭理林蔚与, 目光落在身后的新同学身上:“插班生?”
陈书意没想到自己会被搭话, 点点头,眼神像听到嘬嘬声的小狗。
盛枝郁只是推了下眼镜, 随意淡然:“我是一班的班长, 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好的。”陈书意小声地应完, 就看到他卸下了书包, 坐在跟前的椅子上。
直到距离靠近,班长身上淡淡的香味传来,他才忽然发现……高三提前开学, 眼下正是八月中旬,暑气正热的时候。
而班长却穿着冬装校服的外套, 还把拉链系到了领子的最上方, 几乎把脖子完全遮起来了。
……是怕晒吗?
陈书意还没想明白, 桌面上的卷子忽然被人从身侧抽走。
他的注意力被带回去, 回头就看到祁返散漫地翻阅着卷子:“借我看看。”
“祁哥你真不愧是大学霸,别人学校的卷子你也要看一遍。”坐在他前桌的男生趁机回头, 一脸讨好, “你都能看别人的卷子了, 那想必暑假作业那二十张卷子已经刷完了吧?借我看看?”
祁返头也不抬, 把身后的书包轻扔到桌面:“自己找。”
前桌一脸感恩戴德:“谢谢哥,您是我亲爹。”
可拉开祁返的书包拉链, 就听到身侧的班长咳嗽了一声。
前桌顿时收敛了自己贼眉鼠眼的样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是这样的祁哥,我忽然发现高三是个特别重要的阶段,我的作业还是自己做吧。”
祁返懒洋洋地嗤笑了一声:“随便你。”
前桌悻悻地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陈书意茫然的大眼睛,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望了一会儿,直到老师进门才纷纷回神。
十六中的班主任和陈书意以前的班主任很不一样,雷厉风行,简洁而干练,潦草地说完假期结束语之后,就向大家介绍了插班生。
陈书意被点到名字的时候才有些扭捏地站了起身。
班主任微笑向他:“不同高中学业进度肯定会有参差,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下班里的同学,你的前桌和后桌成绩都过得去,不要害羞,主动问问。”
陈书意乖巧地嗯了一声,下课前被班主任招到门外单独聊天,大多是交代住宿和校园生活的事情,耐心又温和,给陈书意留下了相当负责任的初印象。
结束谈话回来的时候,下课铃正好打响。
陈书意转步回到教室,才发现祁返和班长都不在了。
“嘿,新同学。”
和他搭话的是刚刚问试卷的前桌陆仁,他一边翻祁返的书包一边看向他:“祁哥说他有点事,让你等会儿。”
看着他把卷子找出来,陈书意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你不是说要自己做卷子吗?”
陆仁噗嗤地一下笑了出声:“你刚来还不知道吧?班长和祁哥关系有点特殊,我那是说给班长听的。”
陈书意眨了眨眼睛:“他们关系不好吗?”
“也不能用不好来形容。”陆仁铺开试卷奋笔疾书,“主要是咱祁哥有点放荡不羁爱自由,不太守规矩,而班长吧……又是负责执行规矩的。”
本来只是普通同学,但祁返一天天的迟到早退,时不时还作几个小的,班长经常替他收拾残局。
久而久之,两个人就不太对付。
“哦。”
陈书意了然地点点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两位“关系不好”的同学现在都在六楼教师办公室外的楼梯上。
高三的教学楼分了两栋,左栋是学生班级,右栋三层是自习室,楼上两层则是老师办公室。
刚开学只有几个值班老师在办公室里,自习室又没开门,所以右栋现在异常冷清。
办公室里,盛枝郁接过老师手里的宿舍分配安排表:“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新同学的。”
“嗯,你是班长,我不在的时候多操操心。”班主任说完,笑着给他分了一块巧克力,“对了,这天那么热,你怎么穿外套?还把拉链拉那么高,不热吗?”
盛枝郁接过巧克力的指尖微顿,随后不太自然:“嗯,回来的时候有点晒,所以穿得多。”
“你们这些孩子,现在是一个比一个娇气了。”班主任轻笑,“好了,回去吧,记得在宿舍里多照顾些新同学。”
“好。”
应完班主任,从办公室门口出来之后就转身走向楼梯。
刚下两级,就看到倚在楼梯扶手上懒懒散散的人影,黄昏的光从楼梯内的窗口沁下来,薄薄一层蜜糖般的色泽,落在祁返的轮廓上,仿佛和他色浅的眸交融在一起。
那双狭长的眼睛在看到他时轻轻挽起,碎散的笑意锁住了盛枝郁的眸,他懒洋洋地直起身:“好了?”
盛枝郁脚步站定在楼梯上,隔着距离和他对视,淡淡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夕阳的光透过楼梯的窗洒在祁返的脸上,一张少年气的脸映得轮廓分明,他轻侧过眸,笑里带着点狡黠:“守株待兔。”
盛枝郁平静地扫了他一眼,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把老师刚刚给他的安排表收进校服的口袋。
“这里没兔子,回去吧。”
“有啊。”
祁返迎了上来,指尖轻轻落到盛枝郁下巴的领口,捻住了那枚拉链的扣子。
暧昧的动作,一下沁化了距离。
盛枝郁感觉到拉链下滑时轻轻的摩擦感,围困了一节课的体温骤然散去,凉凉的风贴了进来。
拉链的扣子被引到胸口处就徐徐散开,随后祁返又往上迈了一级台阶,指尖点在盛枝郁的侧颈。
笑音带着点得意:“这里不是留了一根小小的胡萝卜么?”
胡萝卜……
盛枝郁瞳色微漾。
之前在天台的时候,祁返就抱着他乱蹭,还要开玩笑:“怎么办,人家都是小草莓,我给你留了个小胡萝卜。”
他嘴唇轻抿,重新把胸口的拉链带回原处,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祁返,你有点分寸。”
祁返却好似没听懂他的话,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就这么一点,我还不够有分寸?”
盛枝郁懒得搭理他,转身就想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身侧的人却相当抓住他的外套袖口,语调染了点可怜:“为什么无视我?你要去照顾陈书意了么?任务目标重要男朋友重要?”
无理取闹的传统话术。
盛枝郁早在他揪住自己的时候就把林蔚与屏蔽了,波澜不惊:“当然是真少爷更重要。”
“哦。”祁返微抬眼睫,阴影融进眸底,“你的偏向那么明显,就不担心我给你使绊子?”
毕竟他在这个副本里,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假少爷。
盛枝郁看了他一会儿,抬起那只被他抓着的手,指肚压过他的侧脸。
祁返那点脾气顿时被他捏散了,低头刚想蹭蹭他的掌心,却又听见:“那最好了,毕竟工作的时候还是要以任务为重。”
说完松手,转身下楼,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拉出一道无情的背影。
祁返站在原地,目光随着男朋友远去的背影轻轻叹气。
这就是和卷王谈恋爱的弊端么?明明可以公费恋爱的局,偏偏要和他打对台。
他的指尖落在楼梯扶手上慢慢滑动,片刻后又有些自暴自弃地揉了揉脸。
可是事业脑的男朋友也好帅好喜欢。
系统看着他一副望夫石的样子,轻哼:【你们恋爱脑才真是没救了?】
[说什么呢,小郁要是不喜欢我,我有这个机会当恋爱脑吗?]
【……】
你无敌了。
系统不再说话,祁返在原地回味了一会儿盛枝郁的背影。
小郁读书的时候,因为他和盛懿关系亲密,祁返看到兄弟之情会生闷气,所以一直在单方面斗气不去观察他。
对学生时代的小郁,他只知道男朋友成绩非常可以,天赋型选手,别人晚上熬夜挑灯,盛枝郁旷晚自习回家给他哥做晚饭。
后来盛懿出事没多久,盛枝郁就辍学了,祁返再去留意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校园。
其实后来对错过了男朋友的学生时代这件事,他还是有一点后悔的。
所以现在有机会近距离地弥补当初的遗憾,祁返恨不得每天都跟盛枝郁黏在一起。
回教室的时候,里面只剩下陈书意和前桌陆仁,这位同学显然是一堆烂账欠着,还在奋笔疾书。
祁返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没抄完?”
“完了完了。”陆仁长松一口气,“感谢祁哥救命之恩,一起去吃饭堂吗,我请!”
陈书意在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拿了临时饭卡,他正打算去看看十六中的菜价,规划一下每天的饭钱,闻言点点头。
祁返也随他们去了。
这个点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三个人端着铁盘转了一圈,祁返先驻步。
陆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近窗的那张长桌上坐着的,显然是班长。
他刚刚冒出某种不妙的预感,结果祁返就跟有读心术似的,抬步往桌子走去。
“班长,好巧。”他俯身落座,正好和盛枝郁面对面。
陈书意端着反盘茫然地站在原地:“你不是说祁返和班长关系不好吗?”
“是啊,”陆仁扯了扯唇角,“所以他这不是故意去让班长吃不下饭了吗?”
原来是故意的吗?
陈书意和陆仁分别坐到盛枝郁和祁返身侧,和陆仁预料的一样,班长很快蹙起眉:“你们找不到其他位置了么?”
陆仁生怕祁返说什么破坏气氛,连忙开口:“这不是坐一起显得我们一班团结友爱么?”
盛枝郁没搭理他的胡言乱语,而是看向陈书意:“食堂的菜还习惯么?”
陈书意点点头:“比我以前的学校好吃。”
盛枝郁还没回应,桌子底下的脚就被轻踢了一下。
祁返仗着自己腿长,肆无忌惮地伸进了他的腿间,轻轻触着他的脚踝。
盛枝郁抬起眼,就对上跟前的人散漫的笑眼。
“班长真关心新同学啊。”
他随意地笑笑:“应该的。”
陈书意在认真吃饭,只有陆仁一个人察觉到了那阵藏暗潮汹涌。
正后悔不该硬着头皮跟上来,很快有小天使帮他解围。
是两个结伴过来的女生,专程为盛枝郁跑过来的,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盛同学。”其中一个女生开口,走到餐桌旁边时耳朵都红透了。
盛枝郁放下筷子,忽略桌底下勾着他小腿肚的脚:“嗯?”
“这个,请收下。”她抬手,软白的掌心里放着的是一颗巧克力。
桌上的四双眼睛就这么落在那颗巧克力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仁:“啊,今天七夕啊!”
今天是8.10,农历确实是七夕节。
随后,那个女生不只是耳朵,整张脸都红了。
祁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桌下的腿收了回去,似笑非笑:“班长桃花运真好啊。”
“……”盛枝郁知道问题大了,放下勺子,“抱歉,我不能收。”
女生脸色白了白:“就当是零食也不行吗?”
“嗯。”盛枝郁说,“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回答没有转圜的余地,女生攥紧了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就匆匆离开。
说完,他抬眸,坐在对面的人这才似心情好些,不动声色地挽着唇。
陆仁第一个从这出意外里回神,一脸惊疑未定:“班长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啊?”
盛枝郁当没看见:“高三,学业为重。”
陆仁听得一头雾水,正打算追问时,对面的人端着盘子起身。
“突然想起有点事。”祁返回头看了一眼也吃得差不多的陈书意,“你知道宿舍在哪吧?”
陈书意点头:“班主任和我说过了,就在高三区最右边。”
祁返应了声好,离开餐桌。
……今天出门没看日历,不知道是七夕。
别人上赶着给小郁送礼物,他怎么能空着手?更何况男朋友刚刚才向他表白了一次。
祁返离开之后,盛枝郁看向陈书意:“你知道宿舍安排了么?”
陈书意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领宿舍表,摇摇头。
“你和我们一个宿舍。”盛枝郁把分配表递出来。
陈书意眨了眨眼,十六中是四人寝,但眼下这个宿舍只写了三个人的名字。
盛枝郁、陈书意和陆仁。
他又看了一眼陆仁,“你的物理作业是不是还没写完?”
被他这么一提,陆仁顿时打了个激灵,三两口把饭扒干净:“草!忘了我还得赶作业!”
等他端着餐盘跑远,盛枝郁才开口:“你的行李暂存在哪,我帮你搬吧,反正也要一起回去。”
陈书意知道宿舍楼在哪,但并不知道二栋是具体哪一栋,便点点头。
两个人到宿管门口打了个报告,很快在角落找到自己的东西。
两个编织袋。
里面是他的衣服和练习册,剩下的就是零散的文具。
盛枝郁看着大小衬手,抬手打算帮忙时,才被里面的重量坠得踉跄了一下。
陈书意连忙拦住了他,脸有点红:“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
盛枝郁沉默了片刻:“这么重?”
“为了节省袋子,都塞里面了。”陈书意摸了摸鼻子,“班长你不用帮我提,我自己可以。”
盛枝郁最后帮他提了个小袋子,一路上看着陈书意的背影,却发现即便是六楼,陈书意也没怎么喘气。
……这什么牛一样的力气。
盛枝郁从自己的桌子上翻了瓶水递给他。
“谢谢。”陈书意双手接过,抬头看了一眼宿舍。
宿舍是上床下桌的结构,陈书意明显没住过这么好的环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挑床。
“之前为了方便,我和陆仁都是一人一边,剩下的空床位你挑一个吧。”
陈书意思考了一下盛枝郁和祁返的关系,觉得自己还是和陆仁一边,既在平时的日常生活里不打扰到盛枝郁,也能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盛枝郁点点头,看了一眼他乱七八糟的行李:“……把你的床垫拿出来,铺床吧。”
*
祁返从食堂出来,抽空去学校后门一趟,回来的时候看到不少偷偷并肩的小情侣。
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明明连手都不敢牵,凑在一起却处处散发着青涩的甜蜜。
祁返轻转了一圈手里刚刚买回来的一支玻璃纸包裹的玫瑰干花。
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亲手制作的礼物,他只能挑了朵花亲手包装。
也算是回应小郁在食堂那句表白。
高二高三还没开学,回到教学楼的时候格外的安静,祁返先进教室,确认没人之后,把那朵玻璃玫瑰放到盛枝郁的抽屉里,然后离开。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一道人影,是才补完物理作业的陆仁。
“哟,祁哥。”陆仁刚从洗手间回来,向他打招呼,“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祁返看了他一眼:“嗯,你吃完了?”
“这不着急回来赶作业么?手都给我写软了。”陆仁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班长在帮新同学搬宿舍呢,我回去看看要不要帮忙铺床什么的,先走了啊。”
祁返略一颔首,转身走进后门时,才反应过来陆仁说了句什么。
他一把扣住了路人的肩膀,眉头微蹙:“班长在给新同学铺床?”
第090章 第 90 章
搬入新的寝室, 除了要做最基础的清洁,还要把床垫毯子和枕头被子都放到床上。
因为是闷热的夏天,学校还为学生统一发了白色的蚊帐, 新同学的份儿班主任一早就让陆仁送过来。
陈书意没好意思让别人帮自己铺床,盛枝郁便只在地面帮忙。
陈书意刚把床擦干净, 正把抹布递还给盛枝郁的时候, 宿舍的门就被推开。
两个人回头, 看到的就是一脸冷漠祁返,还有跟在他身后神色有些惶恐的陆仁。
盛枝郁看着他这样的阵仗, 悄悄地叹了口气。
……就猜到祁返会吃醋, 所以他才把宿舍分配表藏起来的。
陈书意还没懂发生了什么, 扶了一下自己快滑落的眼镜:“祁返?”
“嗯。”男生淡淡应了一句, 迈步走了进来,“过来帮帮新同学。”
话音落下,身后的陆仁就跟忙着接他飘落的话似的先迈了过来:“这是我的新舍友, 当然是我来帮忙,祁哥你……你坐我位置上就好。”
陆仁现在就是特别后悔……谁不知道祁返上个学期旷晚自习, 连着两夜被班长逮到晚归, 干脆把他从住宿请回家走读了。
这个遗留矛盾到现在都还没解决, 以祁哥那种有仇必报的性格, 肯定是瞅着什么时候扳回一城的。
所以陆仁在发现祁返脸色瞬变的时候,以为是他对班长的区别对待不爽了, 后悔得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没过脑子嘴快的一句话就给班长添麻烦。
有人帮忙, 盛枝郁便将脏了的抹布带到宿舍外的露台清洗, 水流淌过指尖的时候, 阳台的门被打开。
如果说刚刚在宿舍里祁返还压着情绪,那么现在他就是完全把不高兴显露在眉眼间。
祁返按住了门, 走到盛枝郁身边,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着有点怨,有点失落。
盛枝郁把抹布洗得差不多了,拧干后搭在洗手台上面,然后才开始洗手:“你没问啊。”
祁返垂着眸小声地哼:“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我男朋友就要给别人铺床了。”
盛枝郁冲洗泡沫的动作微顿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嗓音:“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而已,这也要醋?”
“你要互帮互助,为什么刻意让陆仁回教室?”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堆好感度,方便后面的任务啊。
盛枝郁承认自己耍了点小心机,但这已经是他做任务的习惯。
祁返哼了一声,倚在一旁垂眸看着他的受:“要不是我反应够快,你就要和他两个人在宿舍里摸一张被子了。”
……什么叫两个人摸一张被子。
盛枝郁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祁返,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祁返偏过脸扬起下巴:“那怎么办呢,谈之前我也没说我是个很大度的人,你没法后悔了。”
身边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忽地轻笑了一声。
祁返压着的情绪骤然晋升成委屈,他偏过头正准备走,手腕却被带上了湿漉漉的水意。
盛枝郁扣住了他的手,往身侧轻轻一拽。
祁返身子一倾,随后就感觉到两瓣温软的唇贴过颊边。
随后是盛枝郁温淡的笑音,夹杂着轻微的无奈:“行吧,你爱吃醋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干净的声线,不用什么技巧就能让人的耳廓发酥。
祁返垂下眉眼,轻轻地反握住了盛枝郁湿漉漉的手:“你还真会哄人。”
盛枝郁回头看了他一眼,放轻声音:“那我多哄哄你?”
……要不是这是学校,要不是这是宿舍的阳台,祁返分分钟已经按着盛枝郁索吻了。
“好了,我先出去,你待会再出来。”盛枝郁松开了他的手,他和祁返毕竟在明面上关系不好,在这里呆太久容易惹人起疑。
盛枝郁走后,祁返才抬起指尖,回味似地用手背摸了摸刚刚被他亲过的地方。
【……】
【往右手边走两步,转过身面向洗手台。】
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祁返回过身,照着他的指示做。
然后就看到了一块镜子……陆仁这小子臭美,自己买了块镜子贴在墙上,美其名曰仪容镜。
【看到那句著名的话了么?】
祁返一脸莫名。
【“可怜的汤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
把系统屏蔽了之后,祁返才推开门回到宿舍里,陈书意的床铺得差不多了,他现在正坐在床下的桌子上整理自己的东西。
陆仁也跟着在一边瞎忙活,实际上视线一直瞥着阳台。
盛枝郁说他在洗抹布,而祁返只是借洗手间,没起什么冲突,但他一直很紧张。
毕竟这二位在宿舍里打起来了,他就是罪魁祸首。
祁返随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抬头,看向临靠盛枝郁的那张空床。
“哦,还有床位啊,那麻烦陆仁同学辛苦一下,再陪我跑一趟。”
陆仁满头问号:“跑,跑什么啊?”
“搬宿舍啊。”祁返笑眯眯道,“以后大家都是新舍友了,多多指教。”
陆仁:“。”
陆仁:我草!
刚刚他还以为祁返和盛枝郁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原来祁哥是想把战线拉长啊!
不仅是他,连陈书意也愣愣地抬头,目光疑惑地看着祁返。
唯独盛枝郁依然平静地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写卷子。
祁返勾着陆仁的脖子就把他往外带,出门之前又顿步,看向陈书意:“方便一块儿帮忙?”
陈书意立刻起身跟上。
陆仁一张脸憋成了小苦瓜,小心翼翼地问:“祁哥,搬宿舍不是要向班主任申请的吗?你这说搬就搬可以吗……”
“回家睡不是也要向班主任申请么?”祁返笑着说,“你觉得我申请过么?”
“……可,可要是被抓到了怎么办?”
“抓到了我一个人担,没关系。”
陆仁轻咬了咬嘴唇,行吧,你是学神老师宠你,你大。
因为是新学期开学,祁返的行李也只是刚刚搬到宿舍还没来得及放出来,稍作收拾就能搬过去。
祁返的舍友还没回来,宿舍显得有些冷清。
陆仁先帮忙把桌上的练习册搬过去,祁返就开始自己收东西,陈书意推着小行李箱,磨蹭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祁返。”
正在收拾的人没有抬头,应声:“嗯?”
“你和班长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祁返收拾桌面的动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陈书意有些局促地推了下眼镜,悄声,“青春期其实难免会有些摩擦和矛盾,同学相处之间应该多些体谅。”
这人突然发表了一番和年纪不相符的话,祁返回头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陈书意低着头:“……就是我觉得班长人挺好的,你们之间有点矛盾,是不是因为有什么误会?”
呵呵。
你就是横亘在我和小郁之间最大的矛盾。
祁返懒得和他解释,抱着书就拖上大行李箱:“走。”
东西很快也跟着搬到宿舍,祁返把自己的行李箱靠在床边,随后就偏过头敲了敲隔壁的桌子。
另一边的陆仁和陈书意瞬间警惕,紧张地看着两个人。
祁返只是淡淡一笑:“今天开始就是舍友了,班长多多关照。”
盛枝郁回望着他,半晌才应了一句:“嗯。”
祁返换宿舍的消息,在晚自习的时候不胫而走。
晚自习的上课铃打响后不久,就有一只纸团子砸到他的桌面上。
[返哥牛啊,这次是打算在班长眼皮底下晚归吗?当面挑衅!]
祁返抬头,是坐在斜前排的男生给他传的,那是体委。
他随意地笑了笑,不打算回应。
然后又一个纸团子扔过来。
[干嘛不回人家的小纸条,嘤嘤嘤,人家还想问你晚上去不去打球呢。]
因为还没正式开学,所以高三级只有几个老师在值班,这个点基本上不会到操场上巡逻。
一班虽然是重点班,但班里大多都是玩的时候拼命玩,学的时候拼命学。
十天的暑假太短了,他们还没玩够,打算在今晚进行最后的放肆。
祁返想了想,从自己的草稿本上撕了一页,写了几个字扔回去。
前排的男生正翘首以盼准备接纸,结果团子在空中飘了一会儿,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到班长的桌面上。
男生顿时都麻了。
哥,你真是我亲哥,稍微抬抬手劲儿大一点行不行?
盛枝郁正在写数学最后的大题,从天而降的纸团子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抬起眼就看到前排心虚的男生。
男生双手合十对他做了个抱歉的动作,又用手指指了个方向。
意思是,纸团是祁返给他的,但半路坠落,求班长大人行行好放过他。
盛枝郁冷冷一笑,随后当着他的面把纸团子扔回了身后。
没有回头,却准确无误地落到祁返的桌面。
男生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对着祁返面目狰狞地做口型:“祁哥,从隔壁传过来!”
祁返看了一会儿,摆出一个ok的手势示意听懂。
然后下一秒又扔了一次。
这次擦着盛枝郁的肩膀,滚落到他的腿上。
男生感觉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哈哈,他哥看不懂唇语。
约着旷课被班长逮了个正着,这下他们要完蛋了。
盛枝郁看着刚刚滚在桌面,现在在自己腿上的纸团,面无表情地拿起来打开。
只见皱巴巴的纯白纸条上,走笔飘逸地写着一行字:
男朋友,晚上去逛操场吗?
这行字下面,还画了两个手牵手的火柴小人,两颗圆头中间夹了一颗爱心。
“……”
什么幼儿园绘画水平。
男生还在等着班长给他判刑,小心翼翼地抬头的时候,却看到盛枝郁面无表情地把纸条叠了起来,扔进抽屉里。
班长的抽屉和别的学生一样,基本上都被课本占满了空间,盛枝郁把纸团子塞进最上层的空隙里,指尖却倏然触到了某种塑料制的东西,随后发出了很轻的脆响。
安静之中的动静,瞬间让四周的目光都寻了过来。
盛枝郁面无表情地把手抽回来,放到桌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继续做题。
四周的目光渐渐散去之后,他握着笔的指尖才顿了一下。
……明明写的是数学题,但他居然在上面写了一条化学方程式。
走神了。
都怪祁返。
为什么偷偷在他抽屉里放花。
斜前方的男生神经紧张地绷了好久,可看到的却是盛枝郁平静地把试卷收尾,然后继续刷题。
……没,没后文了?
班长居然放过了他们?
他再抬眼看,祁返却已经抬了抬下巴,示意出门。
这是男生之间的暗号,示意现在集合。
祁返站了起来,和讲台上今天值班的班干说了句去洗手间,随后就从后门走了。
走之前,还刻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班长的位置,只不过小郁没有抬头,和他对不上视线。
祁返出门的时候坐在后门边的男生也快步跟着他一起溜了出去。
还不忘压低嗓子:“祁哥,你走就走,干嘛还看班长一眼,挑衅啊?”
祁返轻笑:“你猜?”
陈书意呆呆地看着后门,然后又看到零星有几个男生起身跟了出去。
原来男生也流行一起上厕所吗?
结果等了半个小时,眼看晚自习要结束了空着的座位上都还没人回来,陈书意有点犹豫,轻轻地敲了敲盛枝郁的椅子。
盛枝郁回头:“怎么了?”
“我们班的男生……”陈书意怕盛枝郁会不高兴,不敢直说祁返的名字,便用男生概括,“去了洗手间都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陆仁还是听到了,没忍住笑着回头:“不是,你真信他们去上洗手间啊?”
陈书意茫然地啊了一声。
陆仁被他逗乐了:“就这么说吧,他们可能去网吧,可能去宵夜,可能去操场打球,也绝不可能去上洗手间。”
陈书意反应过来了,大为感叹:“可是,你们不是重点班……”
“是的,现在的学霸都这么任性。”陆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习惯就好。”
说着,下课铃响了,陆仁飞快地把笔一放。
“新舍友,走,既然以后咱们要住一起了,我请你去饭堂吃个夜宵当欢迎饭!”
欢迎的意味有多重他不好说,但以后他俩要和班长+祁返一个宿舍,怕不是每天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是他未来的搭子,要好好相处才行啊。
陈书意正愁着今天还没去饭堂,听陆仁这么说立即点点头:“你今天帮我整理了宿舍,我请你吃吧。”
“哟,你小子人还怪好的。”陆仁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行行行,咱们走……啊对了,班长,你要一起去吗?”
盛枝郁一手托着下巴轻轻摇头:“不。”
陆仁也不勉强,带着陈书意就走了。
因为宿舍条件不错,同学们几乎不会选择在教室里久留刷题,不过十分钟人就稀稀拉拉地走光了。
最后剩下的值班女生没忍住和盛枝郁搭了话:“班长,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哦。”
盛枝郁向她淡淡一笑:“你也是。”
女生脸颊红了红,攥紧书包带子走了。
那群偷溜出去的男生基本不会回教室,就算有东西也会托舍友带回去,教学楼五楼很快就只剩下一班还亮着灯。
盛枝郁这才放下笔,把抽屉里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藏进去的玫瑰取出来。
艳色的花束被玻璃纸包裹,在灯光下一朵小小的水晶。
学校外有不少流动商贩,没到这种特定节日就会推个小车出来摆摊,抓准学生的心理。
今天晚自习时,盛枝郁就偶尔看到个别女生手里也有这么一枝花。
他轻轻地用指尖捏了下花瓣,有很轻的脆响。
还在思考,身后却传来了男声温沉的嗓音:“喜欢么?”
他回过头,祁返靠坐在陈书意的桌子上,一手撑着他堆叠的书,唇角噙着笑。
“什么时候回来的?”盛枝郁却只是问,指尖绕着花枝,“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脚步声的,只不过你看花看得太入神了。”祁返低头,“真的不和我去操场么?”
盛枝郁轻笑了一声:“你的心理年龄已经不只是十七岁了,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
更何况,夜晚的操场又不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有什么好逛的。
祁返略有失望,偏了下脑袋:“可是宝贝儿,今天七夕节啊。”
盛枝郁指尖捧着玫瑰的尖尖:“对哦,七夕。”
祁返把手上的腕表摘了下来,放到他跟前:“现在十一点零五分,七夕节还有五十五分钟,我想和你单独过完。”
他坐在桌子上,比盛枝郁高一点,自上而下能完整地看到这张漂亮的脸蛋。
祁返心绪微动,轻轻抬手,摘下了盛枝郁的眼镜。
……果然,戴上眼镜就是正经的乖乖仔,摘下来之后,就只剩诱人了。
盛枝郁仰脸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这是可以接吻的意思。
祁返托起他的下巴,直到察觉他的体温比自己要低一点,才猛地回过神。
“算了,不行,我刚刚打了球。”
身上都是汗……沾到小郁就不好了。
“哦。”盛枝郁倒并没有什么遗憾,只是收回了自己的眼镜。
在祁返有些后悔今晚去球场的时候,跟前的人忽然站了起来,凑到身边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脖子。
他一怔,回过头,只看到盛枝郁吐出一截淡粉色的舌尖,黑瞳轻弯,拢出略显狡猾的笑意。
“果然,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