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贺凡。”
“出生日期”
“2195年3月17日。”
回答完，贺凡一阵恍惚。
他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回答这些问题了。
经过十年无数次的模拟训练，正式的九轮体能测试，五轮心理测评，三轮前期面试，他终于有机会坐
他的对面坐着四位面试官，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正低头
至于另一个人
贺凡偷偷将目光投向了隐没
那是灯光的一处死角，只能依稀分辨出大概的人影。那个人从开始到现
能坐
突然，一道冷白的光从那道身影上一划而过，是其中一位面试官金属钢笔晃动时的反光。
寒冷的，潮湿的，像是冬日夜晚湖面漂浮的碎冰。
本能让贺凡狠狠打了个寒颤，猛地转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个方向。
“可以告诉我们，你想要加入103部队的原因吗”
“一开始，我只是想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现
贺凡强迫自己忽略角落里那个人，照着之前背过无数遍的答案按部就班回答。
“这一百年，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一百年，是鲜血蜿蜒，亡灵不归的一百年，历史会铭记，时间不会淡化伤痕。我见过很多的人死
余光中，角落里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似乎是抬起了头。
不等贺凡反应，女人的话音又一次响起。
“我们查过，你八岁被困住的时候，是前103部队救了你，是吗”
“是。”
“那你知道你刚才的那段话是谁说的吗”
贺凡茫然地摇了摇头。
“前103部队队长，也是现
贺凡倏然顿住。
那一刻，他感觉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捂住了他的口鼻，呼吸突然变得异常艰难。
许是面试久了，男人转着手里的钢笔，难得问了一句和面试无关的话“你对他还有印象吗”
长时间的沉默。
“记得。”他听见自己说，“八岁那年，夏总指挥官当着我的面，亲手杀死了我的母亲和妹妹。”
“她们是我
很奇怪，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种平静，是长久浸泡
“我一直和她们待
男人手中的钢笔终于停止了转动。
“你恨他吗”
“恨。”贺凡坦然道，没有一丝犹豫，“不过现
“为什么”
“前103部队只剩他一个人还活着，其他人都说他是幸存者，但是我不这么觉得。我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一时之间，四个面试官没有一个人说话，包括那个坐
星火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诡异的沉寂。
角落里的人站起身，看身高应该是个男人，坐
那个人却没有马上走，而是站住，看向了贺凡。
“我问你一个问题，”果然是个男人，声音清冷，几乎没有什么温度，
贺凡来不及思考“我会选择自我了结。”
男人笑了，短促而轻微，让人听不出情绪。
他
“等等”
贺凡出声，他看见男人停住了脚步，身影仿佛一把寒光凛凛的刃。
“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没有答案。”男人没有回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回答。”
“是什么”
“我会凭着最后这一颗子弹的希望，浴血奋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男人没有等待贺凡给出反应，打开门，走了出去。
白光从外面照进来，贺凡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划破经年的时光，八岁的那一天又一次降临
“不要杀她，我求求你”
稚嫩的童声
砰
门关上的响声和那年的枪声重叠
鲜血又一次溅
他睁大眼睛，透过紧闭的门，对上回忆中男人笔挺的军装，和一双始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
琥珀色的，凉薄的，宛若无数个等待救援的饥寒夜晚降临前，残酷而又凄美的夕阳。
贺凡低下头，抓住自己的头
身后的冷汗从未像此刻一般粘腻恶心，他
“贺凡”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凡终于听见女人的声音，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里有残留的红血丝，眼底沉寂着深切的绝望。
“恭喜你，通过了最后一轮面试。”
足足几秒后，贺凡才睁大眼睛，他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诧异。
“什么”
“恭喜你，通过了进入103部队的面试。”女人将纸对着他的方向，赫然是夏让尘之前递给他们的那一张，“夏总指挥官亲自批准，你成为了新103部队的一员。”
贺凡惊惧地望向那张纸。
夏让尘笔锋遒劲，只写了两个字
通过。
走廊拐角处。
路过的科研人员行色匆匆，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里的人对上站
这种丰富的断崖式表情变化
离开时，他们都很有默契地和后面那位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连步伐都快了三分。
唐博士见怪不怪，坦然走进电梯，颤颤巍巍去摸通行卡，还没等他把手伸进口袋，一双修长劲瘦的手从他的身后错过，通行卡抵
夏让尘按下三十六楼，退回到唐博士的身后。
“刚才那个孩子的话，你没放
“没有。”身后，夏让尘的声音有事不关己的漠然，“他的话有点道理，但是很可惜，他太自以为是了。”
“哦”唐博士表达了自己的好奇。
“他认为幸存者会因为侥幸苟活于世而感到愧疚，但是很可惜，我不是他想象中情感如此丰富的正常人。”
电梯门无声闭合，将一众杂乱的脚步声阻隔
“您找我是为了什么”
电梯缓缓上升，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化，唐博士没有立刻回答夏让尘的问题，而是讲起了一个似乎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看到那个孩子，让我想起了当初的你们。你，还有沈深、梁放你们这些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跟亲生一样。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沈深贪玩，偷跑到我的实验室里，还是你来赎的人。”
唐博士笑起来，脸上的皱纹舒展，他比划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高度“当时你还没有我一半高，人小鬼大的，让我保密的赎金是一根棒棒糖，你还记得吗”
电梯金属门的反光中，夏让尘冷冷注视着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唐博士起了脸上的笑意，转过身仰头去看夏让尘。
夏让尘的身形瘦削，却并不显得瘦弱，长期的训练让他的身姿悍利落。
不过，唐博士第一眼注意到的，并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而是那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窝深陷，眼尾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瞳孔
只有常年浸润
当这双眼睛俯视着人的时候，往往让人觉得他正
唐博士的双手微不可察地轻晃了一下。
“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唐博士说道，“那次行动的失败率几乎是百分之百，指挥部
夏让尘仍然看着他，细长的睫毛垂下，
唐博士难以置信“你早就知道了”
夏让尘的视线落
“指挥部很早就和我暗示过，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冷血，足够有威慑力的人坐
“”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对他们的隐瞒心怀感激和不舍，就像所有人都觉得我能活下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一样可笑。”夏让尘的唇角终于浮现出了嘲讽的弧度，“也许我真的该感谢他们，为基地塑造了一位冷血的总指挥官。”
唐博士愣愣地注视着夏让尘。
他突然，眼前的这个人，陌生得让他心惊。
“怎么会这样”他像是
这样的怪物。
电梯上升的超重感让唐博士感觉到了明显的不适，他试图
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没有如果。”夏让尘抛下一句话，像是有限的耐心告罄，“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聊，我对您来找我的原因更感兴趣。”
没等唐博士从恍惚之间回神，夏让尘的下一句话又重重落了下来。
“不过，我大概也能猜到了。”
三十六楼到达，电梯慢慢恢复平稳，
“我接受前往扶仁医院的任务。”夏让尘没有任何的犹豫，“不过我需要知道基地决定重启这次行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