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比起拥有稳定休假的搜查一课,明显是全年不定期加班,每次加班前都要先留好遗言的爆处班更加忙碌。
虽然在米花町,搜查一课的出警频率也并不低就是了。
“前辈……!”
身材算不上矮小的小警员,不知道从汹涌人群的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一股脑的挤到了被女同事们包围着的男人面前。
被他挤开的女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真是的,这个小子完全不懂要看眼色的吗!
反倒是被女警们簇拥着的男人好脾气的笑笑:“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警员得到来自前辈的善意,迅速懂了口气:“前辈你的手机落在办公桌上,而且响了很久了。”
他伸出手,把还在不停震动的手机交给对方。
半长发的男人伸手将发丝拢到耳后,轻笑着接过来:“多谢啦!”
萩原研二接过手机:“让我看看,是谁……”
他的话说了一半,愣在了原地,而后神情像是怔松了片刻,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
萩原研二接通电话:“啊,是我,萩原。”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检查什么。
“抱歉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打扰研二哥。”电话的声音有些失真,但声音中的凝重倒是很好的表达了出来,“但是刚才给阵平哥打了电话,那边信号不太好,应该是在忙……嗯,总之还是要求助你了。”
后藤久絮絮叨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让萩原研二忍不住打趣一样的问:“啊啦,难道是久酱打不通小阵平的电话,才想起来研二我吗?……欸,还真是让我伤心啊。”
萩原研二声音带笑,但该问的正事一点都不耽搁:“不过能让久酱从长野打电话过来,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吧?”
“是的,倒不如说,我们现在遇到了相当棘手的情况。”后藤久凝神屏息,在降谷零的配合下,轻轻挑起一根紧紧缠绕在植物上的电线,“研二哥你拆过……一整面旅馆外墙那么大的炸弹吗?”
京都警视厅内,围着萩原研二的女警们,看见了那个以往一直脸上带笑的男人,脸色空白了一秒。
“一整个……旅馆外墙那么大的炸弹?!”
萩原研二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空白和迟疑,逐渐拔高音调变成了不可置信。
“你在开什么玩笑?”萩原研二顾不上周围同事们因为他这句话而惊恐起来的眼神,语速加快,神情也冷了下来,“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大的炸弹,还是不要想着拆掉了。”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报警,然后迅速疏散人群,那么大的炸弹一旦爆炸,造成的影响绝对是不可估量的。”
如果真的有那么大,别说传说中被安装了炸弹的旅馆了,恐怕整个长野也得被炸出个窟窿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沙沙声,像是被另一个人拿走了手机。
“是我,萩原。”降谷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萩原研二顿了一下,再次说:“现在别管那些别的什么了!先报警,然后迅速疏散群众,小降……小安室你应该明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而后是降谷零冷静又无可奈何的声音:“萩原,这个旅馆在一片远离市区的山野上。”
降谷零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就是这种平静,让萩原研二觉得毛骨悚然。
“前两天……就在我们到达长野的几天前,这边刚刚下过一场降水量不算小的暴雨。”降谷零蹲下身,似乎是在测算土层含水量一样,“一旦炸弹被引爆,先不说对这片区域的环境损坏……泥石流、滑坡,这些都是难以防备和预测的。”
萩原研二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的声音干涩:“但是绝对拆不掉的。”
如果只是炸弹体量很大,引线不算困难,到还是有搏一搏的可能性。
但想也知道,能让降谷零同意后藤久打电话给他和小阵平的炸弹复杂程度,恐怕不仅仅是炸弹体量大这么简单。
萩原研二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小降谷,打开摄像头,我需要看一看炸弹具体的排线。”
“好。”
随着降谷零的答应声,手机被翻动的声音再次沙沙沙的传来。
当摄像头被打开的那一刻,萩原研二似乎听到了来自自己耳边,电线短路的声音。
密密麻麻的,被染成类似植物颜色的电线。
紧凑的,不分你我的攀爬在植物的藤蔓上。
镜头拉远,随着降谷零拿着手机的动作,逐渐在视线内,绿色的电线和植物藤蔓融为一体。
而那些触目惊心的藤蔓,攀爬满了整整一大片旅馆外墙。
萩原研二紫色的眸子骤然紧缩:“骗人的吧?!”
这种工程量,这种精细度,即使是一整个排爆小组去安装,恐怕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勉强完成。
这还是不算上那些植物长成的时间。
“怎么可能啊。”萩原研二不敢置信的喃喃,“炸弹犯难道是连夜雇佣了一整个特种兵部队吗?”
后藤久在镜头前站起身,对着那双紫罗兰一样的眸子摇摇头:“不是特种兵。”
“只是有一群,听话有耐心,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除了吃饭睡觉只需要安装和制作炸弹的女孩子们而已。”
……
杯户医院。
女人的长发被披散开,双眸紧闭,有些无助的仰躺在病床上。
“她还是没醒吗?”朱蒂坐在床头,双腿交叠,手抱着自己的手臂,语气有些不确定,“当时我应该只是单纯的把她打晕了,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对。”
“诶,是的。”负责照顾水无怜奈的人点了点头,然后用十分不确定的目光看向朱蒂身后的詹姆斯,“她这几天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变成了植物人一样……”
门被敲响。
朱蒂和几人对视一眼。
“请进。”朱蒂主动站起身,打开了病房的房门。
站在门口的是拥有一头茶棕色短发的女孩。
她双手握着自己的双肩包背带,眼神看起来十分单纯无辜。
“朱蒂老师。”灰原哀这样称呼着朱蒂,“之前在课上你讲过的那些……我可以来问一问吗?”
课上?
朱蒂眉毛挑起,她身为帝丹高中部的英语老师,可是没有什么机会教导小学部的灰原哀的。
但看着她露出那种独属于小女孩的羞涩和紧张时,朱蒂还是笑着应下:“嗯,当然可以,灰原同学先进来吧。”
灰原哀站在原地,眸子像是一汪清湖般澄澈,伸手抓着朱蒂的袖口,声音也有些紧张:“但是、朱蒂老师……我们可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吗?”
她用害怕的目光扫向詹姆斯和另外的fbi探员。
朱蒂也跟着看过去,只见詹姆斯不动声色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fbi驻日的探员中,目前只有朱蒂和詹姆斯两人知道灰原哀的真实身份。
因此其他人就算是听到了灰原哀的话,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是贴心的给朱蒂传过去了一个表示安心的眼神,让对方跟小灰原离开,不要担心这边。
朱蒂嘴角僵了僵。
“朱蒂老师?”灰原哀歪了歪头。
她扮起无辜来可谓是出神入化,毕竟身边就有两个常年用这种表情甩锅的人。
此处需要提名某久和某柯。
朱蒂收整起自己脸上不该有的神色,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们走吧,灰原同学。”
灰原哀忍不住挑眉。
明明之前还十分顺口的直接叫她哀酱,现在追捕基尔的行动结束了,又变回灰原同学了吗?
两人走到医院走廊尽头的某间杂物室,神态自然的打开门走了进去。
就像是门上面那个牌子写的不是“非工作人员勿入”一样。
朱蒂走在灰原哀身后,顺手就带上了那间杂物室的门。
灰原哀就那么背对着她站在前方,单刀直入的打开话题:“江户川过段时间……不,应该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朱蒂双手抱臂靠在门上,不可置否的嗯哼了一声。
“不过或许他最先找上的不会是你。”灰原哀顿了顿,修改了自己的说法,“毕竟江户川他似乎还有一个更加熟识的,属于你们fbi的人。”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讨厌的人,灰原哀的眉毛拧成一团。
“为了基尔?”朱蒂耸肩,“你知道的,那个coolkid相当聪明,即使我、或者和秀一起,都没办法阻拦那个男孩探寻的脚步。”
“我不是要你阻止他。”灰原哀转过身,窗口的落日余晖给她渡上一层金光,“只是希望,你们这次的行动,不要瞒着我。”
朱蒂看着她,没有回答。
灰原哀深吸一口气,从背着的书包中拿出两个朱蒂再眼熟不过的小东西。
窃听器。
朱蒂的眼神变了变。
“江户川找到了一个叫做本堂的男高中生。”灰原哀顿了顿,眼眸被她沉甸甸的情绪压的极暗,“朱蒂,你也不想唾手可得的情报,被cia抢先一步吧?”
“cia?”
朱蒂一直玩世不恭的站姿直了直,语气也终于肯定了一些:“你都知道什么?”
……
长野警视厅。
“诸伏警部!”小警员慌里慌张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本来死气沉沉的整个办公室,刷的一下像是被激起了火花,所有人都抬起头,眼神像是闪烁着希望的火花。
谁知道,那个抱着一沓资料的小警员,像是被这些视线吓到了,居然左脚拌右脚直接摔到了地上。
资料哗啦啦的散落一地,那个小警员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屁股:“啊嘶……痛痛痛!”
诸伏高明步履沉稳的走到他面前,伸手拽起他的手:“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警员受宠若惊的起身,连忙整理起那些还趴在地上的资料。
诸伏高明也跟着伸手帮着整理。
“啊!我自己来就可以!”小警员赶紧摆摆手。
“一起可以更快一些,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诸伏高明摇摇头。
资料很快被整理好,小警员帮着把那些资料整合到本就纷乱的那些资料中。
“这一部分是从刚刚捣毁的非法组织那边得到的火药流水。”小警员说到正事,语气便正经了起来,“但是和之前的资料一样,只能查的到大概的火药流失数量和卖手,买家的资料则是很纷乱,可用的信息很少。”
“这次也是将东西放在了指定地点,拿了钱就走人了。”小警员顿了顿继续说,“就连赃款的编号也查过了,不是练号也不是什么近期取出的纸笔,很难从流水这边查证火药的走向。”
诸伏高明听着这些汇报,本来就抽痛的额角更加疼起来。
“也就是说,又是一批流向不明的□□。”他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警察忽然查出一大批走向不明的□□流失。
这批违禁物的数量已经累计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就在一周前紧急成立了特殊调查小组。
上面也投入了不小的重视,要求尽快调查出这些□□的买家究竟是什么。
“□□的累计流失数量统计过吗?”诸伏高明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小警员立刻“是”了一声,翻了翻自己的资料本,神色甚至有些惶恐:“……警部,恐怕,夷平一条街是没问题了。”
诸伏高明的指尖攥紧。
这些□□的流失像是毫无征兆一般,每每都是很少的份量,但当警视厅反应过来后,就已经是十分可怖的份量了。
“他们要这么多□□做什么。”诸伏高明忍不住皱眉。
即使是诸伏高明,也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
就算是报复社会,也不该囤积这么大份量的炸药。
而且他们把这些炸药放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搜查到?
……
“剪掉这里就可以了吧?”后藤久在萩原研二的隔空指导下,试探着再次剪断一根电线。
咔嚓。
无事发生。
后藤久和萩原研二同时松了口气。
这么庞大体积的炸弹,光是思考运算出究竟要剪断哪里的线路,就足够头疼了。
更别说是隔着屏幕,晃来晃去的观察那些电线。
后藤久注意到电话那头的萩原研二已经扶住自己的额角,神情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去。
“研二哥,你没问题吗?”
萩原研二苦笑:“嘛,这不是我有没有问题的事情了。”
旅馆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一直对外墙上下其手的二人同时一僵。
不过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甲方家的人,而是有些神色凝重的诸伏景光。
“绿川?”降谷零张了张口,紫灰色的眸子一定,“你怎么出来了?”
诸伏景光快步走过来,在扫了几眼那些被剪断的线路,和电话那头的萩原研二后,大概就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我尽量长话短说。”
后藤久嘴里咬着工具,伸手在萩原研二的指导下再次剪断一根电线,听到诸伏景光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长发被胡乱扎起,盘成一个小揪揪,防止在拆弹这种精细活上打扰到自己的手上功夫。
“我刚才除去看了看那些甲方女孩们进出的走廊外,还打通了那个甲方宗介一直不让我们打的电话。”诸伏景光言简意赅,“那个走廊尽头是一扇门,按照旅馆布局和走向来看,应该是地下室一类的地方,门锁被锁着。”
降谷零抬起头:“你打开了?”
“没有。”诸伏景光苦笑,“我找了很多试图能够安全打开那扇门的方法但是……”
“炸弹?”后藤久猜测。
“不。”诸伏景光脸色微妙,“那是个很简单的锁,简单古朴到,只要轻轻一碰那把锁,门和锁就会一起咯吱咯吱响。”
说到这,他的声音有些尴尬:“我试着轻轻碰了一下,就立刻有人过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他语速飞快:“我以正在找你们为理由才脱身。”
诸伏景光顿了顿:“但是那通电话,她劝我快走。”
“快走啊。”降谷零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沾到的灰尘,苦笑一声,“现在这种情况,还怎么可能走的了啊。”
后藤久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所以,你们报警了吗?”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茫然。
他们俩身为公安,早就习惯了越过警视厅直接进行搜查和办案。
更何况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会是普通警察的办案范围了。
电话爆发出咆哮:“所以你们几个!我说了报警你们根本没人听啊!”
降谷零:“……毕竟急着拆炸弹忘记了。”
他快速拨通一通电话。
比起报警,直接打给诸伏高明估计会更快一些……
“啊啦。”
轻盈的木屐落在草地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甲方早纪立在几人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
她温柔的脸蛋,在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电线后,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安室先生,后藤先生,绿川先生。”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甲方早纪笑起来,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几人脸上的警惕。
“我……”后藤久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脚踝一痛。
砰的一声,他回头,看到降谷零依旧不知道什么时候晕倒在了地上。
全天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拆弹下,几人无法避免的精神疲惫。
后藤久瞬间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一股眩晕占领,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小小的美玖脸色淡定的从他脚踝处抽出一根极细的针。
“抱歉,后藤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