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上回给路菲菲拍文物短片的编剧手上有活, 他热情介绍了自己还没毕业的师妹于凤来干。
师妹是正经的科班出身，拉片做了许多，分析过许多知名影视剧。
不过她自己不是特别自信, 她没有完全独立的写过一个故事, 然后推到无数人面前, 供人评头论足。
有些几十集的剧, 就算是署名编剧, 也不止一个人。
署名编剧下还有一堆人流水作业, 有人管人设、有人管大纲, 集数多了, 大家分着写。
没有人知道观众说好、说不好, 到底是因为什么。
同一个人设, 不同编剧理解的都不一样。
于是, 观众有时候就会很懵：前几集好好的, 怎么后面几集质量急转直下, 主角配角的脑子都像有病一样, 过几集, 他们的脑子又治好了。
越来越多的“熬过了X集就好看”的邪门电视剧, 或多或少跟这种流水线操作模式有关系。
其后果就是, 有功抢着揽，被骂互相推。
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写的那部分到底是给屎里加了金, 还是往粥里加了屎。
于凤熟悉各种商业剧的写作套路，什么几大打动人的方式，几大叙诡方式，几大情绪推进手法等等……
就是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在真正写出来之后, 会不会看起来很尴尬。
路菲菲又找上了莫小意，她是在网上连载小说的, 剧情拉的好不好，可以得到实时的反馈。
“真的找我写剧本啊～”莫小意很开心。
电视剧剧本跟网络小说的结构和写法，还有要考虑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她有心多学习学习，就是总也没有机会。
影视行业的编剧就是这样，普通人根本进不了行，得有人带，连署名权都没有，可能写了十几部剧，圈内人只知道“哦，你是XX的助手吧”，圈外人“啊？你谁？”
路菲菲事先告诉莫小意：“这个剧组穷得很，给你的稿费可能还没有你写网络小说赚得多。”
莫小意：“啊？不会吧，我觉得至少得有两千块一集？”
路菲菲：“咳……两集，就八百。”
莫小意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会这么穷，她现在在网络小说上的名声已经出去了，一天的稿费都有四五百，而且还不用翻来覆tຊ去的改稿。
电视剧的写作，她也有所耳闻，定完大纲定细纲，定完细纲就开始写剧本，剧本要改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遍……一个剧本写半年都是正常的。
只不过游戏文案的名字见不得光，电视剧编剧是可以堂堂正正署名的，这也是莫小意想要试试当电视剧编剧的原因。
但是……四百块钱一集，这也太少了啊，她认识的一个给大编剧捉刀的小编剧，一集还有八千块呢。
路菲菲开始给她画大饼……或者说，是万一成功后的另一种可能。
路菲菲对她说：“那是给大编剧捉刀的嘛，那你知道在2000年左右的时候，给那种口袋本言情小说作者捉刀有多少钱嘛？一个学期能赚二十万，我认识一个家里欠钱的妹子，就干这个的。”
“八千块不是因为你写的好，是因为你是给大编剧捉刀，就像在大公司里上班，同样的岗位，肯定收入比小公司高。”
“再说，现在没钱，万一剧红了，后续不就有钱了吗？”
“要是一直不开始，那就一直没有机会出头，你不可能辞职再去读一遍中戏北影吧？就算是中戏北影的编剧专业，那还不是得从给行业大佬擦皮鞋开始。”
“只要有一个剧先面世了，后面肯定会有人找你的，不管你写成什么鬼样子。”
路菲菲说得是实话，有一个导演，几乎出品的都是烂剧，马甲还特别多，拍一部剧，换一个名字。
不过每部烂剧，都带有那么一点他的个人风格在里面。
有好事者把几个剧的导演历史一扒拉，发现那些都是他。
外人不知道，资方肯定知道，随便一搜评分，全是三点几分，那又怎么样，人家一点都不缺工作，照样赚得盆满钵满。
莫小意看着路菲菲画出的大饼，提出一个终极疑问：“不红的概率才比较大吧。”
一个只有六个人的贫困草台班子。
唯一的一个专业人士，还是在读的大学生。
路菲菲继续诱惑：“不红就不红呗，至少将来我再向别人推荐你的时候，可以有作品拿得出手啊，不然我凭空用嘴说你写的好，人家说想看看作品，你要现写吗？”
“再说，你将来跳槽的时候，简历上也至少能多一行不是？”
“你不是说，你进公司的时候，拿出的作品集就是你在网上写的东西吗？那个时候你不都是免费写的吗，写的时候想过它们能赚钱吗？”
“机会是属于准备好的人的，你得先准备起来。”
莫小意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有抵住大饼的诱惑。
决定加入了。
故事的设定是西南联大时期，男主角进了八路军的军工厂，女主角是日伪政府的机要秘书，还有美国关系，女主角偷摸弄美式军械给男主当样品，男主负责逆向工程，倒推出土制枪和炮。
中间再加点地下党、日共、只关心赚钱的两面派、觉得国府内部全是虫豸的想跳槽去延安的人……
当初想做这个剧，是因为这六个同学有两大遗憾。
第一个是施陶芬伯格计划的“瓦尔基里行动”，就因为装着炸//弹的手提包被移开了一点点，就没把希特勒给炸死，二战又硬拖了一年。
第二个是解放隆化中学的战斗，董存瑞舍身炸碉堡。
在电影里，董存瑞努力想把炸//药包塞到桥墩下面，那一段拍得让人特别焦虑，炸//药包不断滑下，总攻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无数冲上来的战友都被碉堡里的机枪打死，除了以身为支架，别无办法。
他们想把这两个史实化用到剧里，正好两集。
路菲菲提醒他们要注意尽量不要提到历史上有名的人，不然，这个剧的过审难度太大，说不定上线没几天，就要下线。
除非永远不想见光，只为自娱自乐。
高明回答：“放心，不会真的用史实的，西南联大的时候，这两件事都还没有发生呢。”
剧本确实经过了几次的来回变动，从一本正经，如同195X年出品的抗日剧，变成了龙傲天爽文，又变成了《地下交通站》那种情景喜剧。
最后定为情景喜剧风格，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情景喜剧需要的场景不多，主要就在几个屋子里转悠，节省转场需要的费用，甚至都用不着太多的群众演员。
穷困的剧组连影视城都去不起，拍摄地点是有看不出时代背影的山里、高明老家已经没人住的废弃小院子，半夜无人的民国建筑群。
群众演员是同学，衣服是淘宝上四十块钱一套的民国学生服，布料质量就是“做抹布都不吸水”的化纤料。
莫小意很惆怅：“这么穷，真的能拍好吗？”
路菲菲告诉她：“别怕，要是全套道具不是借的，就是捡的，或者借的，那就更好了。”
“啊？为什么？”
“顶级投资拍烂片见多了，不困难也不稀奇，没钱还能拍出来东西，服化道差一点，要是能出彩，那就是剧情和演员出彩了，只有实在没得吹的烂片，才会吹服化道还原、色调高级、布景细节拉满，但凡剧情和演技能有一点吹的，也不会一点都不提。”
莫小意还是不觉得那有什么可吹的：“那不就跟COSPLAY短剧一样？”
“目前我看的COSPLAY短剧水平都不太行，只有两个七侠五义的还可以，他们也是找的影视专业的学生写的剧本，而且他们只是自嗨，没有放在平台上，更没有推广。”
在路菲菲的指点下，整个剧的道具水平处于两级分化的状态。
涉及到专业道具，都是高明跟学校商量了，在真的实验室里拍的。
专业道具之外的东西，都是几人从自己家的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旧东西，二八大杠的自行车都是从村里找出来的，生满了锈，擦了半天，做旧效果特别好，一看就很穷。
人设都弄好了，除了男主角是搞军工、女主角是搞情报的之外，还有四个人都演反派角色：
抗日剧标配——胖翻译官，学艺不精，日语大概能听懂60%，翻译的时候胡说八道。
家里是大商人，但家道中落的破落子弟，去给日本商铺当了掌柜——专精做假账，把鬼子的钱往自己口袋里扒拉了不少。
鬼子兵的上司——“二二六兵变”的海军“余孽”，看现在的陆军“马鹿”一百个不顺眼，宁可把八路放走，也不能让“陆军马鹿”有立功的机会。
鬼子兵的参谋——坚定的反华分子，但思想迪化，不管上司说什么要求，他都能自行理解为这是为了帝国大业。至于为什么让已经捉到手的八路跑了，那当然是陆军马鹿的错。
还有几个时常有空过来客串的同学，包揽了所有的龙套角色。
一共就两集的剧，开场就得抓住观众的心，让他们迫切往下看。
开局的剧情就是日伪总部的办公楼爆炸案，严查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两拨不同的人对饺子馅应该包什么起了争执，一个扬了面粉，一个要点烟冷静冷静，于是就炸了。
鬼子参谋认为此事不简单，他几乎接近了事实，但是被上司的私心给搅了。
喜剧必须存在的三大人设：一个疯子、一个无条件相信疯子话的傻子，以及一个正常人，安排齐全。
顺便还嘲讽了一下社会现实：
你以为的弱智领导，可能不是弱智，只是现在的操作跟他的个人利益不相关而已。
在弱智的领导指挥之下，再努力也白搭，还不如一个会拍马屁的。
胖翻译官在片中展示了花式拍马屁的艺术，以及打压同事抬高自己地位的手段。
男主角是物理上的爆破专家。
女主角是办公室里的爆破专家，专门在不同利益者之间挑拨，让鬼子们互相怀疑，有消息也不共享。
本质上，是一部披着抗日神剧皮的办公室斗争教学大全。
好处是互斗的是日本人，不管哪一方输了，观众都会以一种乐子人的心态看片，不会觉得憋屈。
只要负责“哈哈哈”就行。
前两集都已经制作完成，现在又要决定预告片要怎么剪。
预告片是观众对完全陌生的电视剧的第一印象，要展示出整部剧的气质，要是预告片跟正片完全不一样，就算把人骗进来，也只会收获差评。
于凤跟莫小凤两人琢磨了半天，专门为预告片，又写了一分钟的剧本。
开头，白底红太阳的日本国旗，然后，红太阳变tຊ成火焰，滋滋冒烟，“轰”，整面旗帜被炸开，露出男主角被炸糊的脸：“药量还是不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字幕：科技能救国！
——
陆军军官抓到了八路，得到上级表扬，非常开心，找鬼子军官喝酒。
陆军军官被喝趴下了，鬼子军官的人偷偷潜入大牢，把被抓的八路给放走了。
鬼子军官邪魅一笑：“八路，什么时候都能抓。陆军马鹿，一定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
字幕：海陆大乱斗！
——
破落子弟吹响一枚银元，放在耳边听响。
破落子弟的娘（只有声音）：“你干这个，是要掉脑袋的！”
破落子弟：“不让他们发现不就行了？”
字幕：钱壮穷人胆！
——
鬼子参谋：各位只要好好跟着皇军干，必能家族兴旺，吃喝不愁！
胖翻译官：你们要是敢不好好跟着皇军干，小心家人死光，衣食无着！
众汉奸（只有声音）：咋没好处，都是威胁啊？
小鬼子是不是没钱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
字幕：考级又没过！
——
最后是一段蒙太奇，男主制造出的军//火展示，以及女主弄到的重要情报，指哪儿炸哪儿。
ENDING是一声爆炸巨响之后，再接一段采自真实历史的“玉音放送”，裕仁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的广播。
字幕：《爆破之王》即将播出！
——
大众看了这么多年的抗日剧，对神剧都快有免疫了，预告片放出去，没什么水花，只有一些军迷挺想看看剧里是怎么展示日本的海军马鹿跟陆军马鹿对喷。
第一集放出来，路菲菲就马上安排人完成六个不同方向的剪辑。
中规中矩的国仇家恨风、专心钻研学术的努力风、TVB气质的办公室斗争风、展示剧组很专业的军备竞赛风、男女主角第一次见面就携手合作的撒狗粮风，以及一个无厘头的恶搞风。
最后出圈的，居然是恶搞剪辑。
真正的剧情是：男主角想去炸日伪办公室，女主角已经安排好了用面粉炸。
在办公室里，几个日本人在讨论吃饺子，应该是蘸酱油，还是蘸醋，要不要加蒜末和辣椒，辣椒是普通干粉，还是加芝麻碎的，或者是油泼辣子。
当一个鬼子提出应该蘸芥末的时候，男主面露愤怒之色，按下了□□。
恶搞视频就叫《吃饺子蘸错东西引发的血案》
其他人都大惑不解：“凭什么啊？这么无聊的东西，有什么好传的？”
“一点格调都没有。”
“大概是运气好吧。”
……
如果是一个人自己上传的视频，完全因为一个网络大神喜欢，看完顺手转发了，然后才引起的轰动效果，那叫运气。
路菲菲确定六个剪辑得到的资源都一样，恶搞视频并没有什么网络上的知名大V转发。
完全是人民群众“人传人”，一点一点传播出来的。
别人可以不知道某个作品成功或者失败的原因，路菲菲要求她公司的宣传团队必须分析出个一二三出来。
哪怕是运气，也得看是撞上什么大运了，不可能说“是我瞎猜的”。
商业写作的人不能靠灵感吃饭。
商业宣传的人也不能靠撞大运来解释成功与失败。
宣传部门认真复盘并分析了这个视频出圈的原因：
播放的时间很合适：因为马上要过年了，真的有不少地方会吃饺子。
播放的内容也很合适：现在有不少地方是字面意义上的“村通网”，网上有不少第一次通过网络接触世界的人，对不同地方的生活和饮食习惯感到新鲜，同时，也很热心地向别人分享自己家的习惯。
以及，三年前那部著名的《一个馒头引起的血案》，还有它的衍生乐子“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风头还没过。
这个视频的标题其实就是在硬蹭馒头血案的热度。
由于这个恶搞视频的走红，已经有不少人去看正片了，剧情的播放量在贫困的剧组看来，相当喜人。
路菲菲公司的一个管剪辑的白琳还是不满意，她有自己的想法，那六个方向，她都不喜欢。
不过她人微言轻，她的想法提出来就被毙了，
公司的事做完了，她腾出手来开始剪自己早就想好的热血中二龙傲天向的MV，名字叫《雌雄双煞》。
不是以公司名义做的，就不用管剪辑用片的版权。
她找了三十多部电影电视剧，剪辑出了十分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片头先出的一行字：“华北之大，竟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
这是一二·九救亡运动中，清华大学的蒋南翔说过的一句话。
然后，飘过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南开大学的校徽，最终合并成西南联大几个字。
白琳看了三十多部与抗日有关的电影电视剧，从中挑选合适的镜头，最终用群像的方式展示西南联大的学生是如何加入抗日救亡的运动中。
高明他们拍的情景喜剧，硬是被白琳剪出了武德特别充沛的霸道气势。
公司里的另一个剪辑师笑称：“多剪一秒就露馅。”
白琳把MV投到铁血军事论坛，还请路菲菲看看，路菲菲自己挺喜欢，就把它发给《正义的铁拳》项目组的几位军迷们，让他们锐评一下。
军迷们又把这个MV，发到了《正义的铁拳》的论坛里。
版主亲自转发，大家都很好奇这得是做得多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琳做这个MV是出于自己的本心，靠的不是技巧，全是感情。
十分钟，情绪从头拉满，一直高燃到结尾。
这个MV的播放量，比那个恶搞MV的成绩要多20倍。
一时间，在网上，哪个人数超过五十人的群里要是没人转发过《雌雄双煞》，只能说明，这个群是纯工作业务群，从来不聊任何私事。
因为《雌雄双煞》而去看原片的人更多，高明感叹道：“哎，早知道应该一开始就做这种，居然这么火。”
路菲菲笑着摇摇头：“如果这个MV是以公司名义做的，那么，我和你，现在应该已经坐在法庭上了，说不定一审判决书都下来了。”
高明：“不会吧，陈凯歌最后都没有起诉胡戈，再说每个片子里用的素材就那么几秒，应该不算侵权吧？。”
路菲菲摇头：“哎，听八卦怎么能只听一半呢。”
路菲菲告诉他，陈凯歌之前说要起诉的是名誉权，不是著作权。
而且胡戈的那个片子不是商用，只是免费传播，要是商用，一告一个准。
高明哪研究过著作权法，他以为网上那么多MV满天飞，就代表着随便剪，全都是合法的。
“幸好幸好，差一点就违法了。”高明拍拍胸口。
《雌雄双煞》以一己之力拔高了整个片子的档次，好多人慕名去看，然后都有些失望。
他们以为在原片里，也能找到那么波澜壮阔的剧情。
结果只是几间屋子，几乎没有外景。
唯一的看点是女主认真谋划，逻辑严密，以及男主认真配火药，动作到位，评论区里有些化工相关专业的人留言：“第一次在电视剧里看到知道瓶子标签要朝手心，闻味道要用手扇而不是凑上去使劲闻的操作了，好感动。”
基本上，吐槽剧组太破的评论占60%。
夸剧情和专业水准的评论30%。
还有10%是在骂他们，骂的东西五花八门，有说他们是在拍抗日神剧，把严肃的事情喜剧化，还有人说他们把鬼子写得太弱智了，还有说男主是无脑儿，像女主养的狗一样让他干什么，他才干什么……
剧组里的六个人看到差评心情挺低落，想着应该怎么措词解释毕竟合适。
路菲菲让他们不要看：“与其跟恶评斗，还不如想想怎么拍后面。”
真的要拍后面吗？
剧组里的人都有些迷茫，他们自己也感觉到贫穷实在是限制了他们的发挥，不说别的，单说男主角要做的那些东西，对于负责道具的同学来说，都是一个巨大压力。
还有爆炸场景，不可能总是偷摸着炸只有一两个人的办公室吧。
爆炸这门艺术，当然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炸冲锋的敌军、炸火车、炸桥梁……
路菲菲这边帮高明出了一篇剧组的回应，说他们为什么穷还要拍。
“一直以来，对书生的印象都是百无一用，但是在六十多年前，十万青年十万兵，成为抗日战争中的栋梁之才，我们虽然生tຊ在和平年代，但也绝不是某些人嘴里说的毁掉的一代，废掉的一代，绝对不如日本人的一代。
我们都是学生，经费是从生活费里挤的，我为了能拍好专业剧情，求遍了所有能求的老师，求他们开放实验室。
我们学校十分支持我们的拍摄，可惜我们学校的器材有限，我们其实挺想在清华北大和南开拍实景的……”
这段回应视频放出后，南理工抢先回应：“虽然我们没参加西南联大，可是我们的弹药工程与爆炸技术专业还可以，欢迎你们来拍摄。”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紧接着发出回应：“欢迎来我们明故宫校区，我们有飞机。”
一时间，不仅有学校响应，还有已经毕业的校友愿意投资拍摄，以及学生们表示愿意免费当群演，给个实习证明就行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家影视公司，向高明提出：“不如你把这个项目卖给我，如果你们想继续在这个项目工作，我们非常欢迎。”
开价五十万块。
对于高明他们几个穷学生来说，这笔钱，简直是万千之喜，大学毕业生一个月能拿三千块就挺高的了。
他们六人中，还有人的毕业论文还没写，也有人在忙实习，不是所有人都能全身心的扑在拍摄上。
他兴冲冲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路菲菲，跟她商议这五十万怎么分，毕竟现在推广的这么好，完全是因为路菲菲的功劳，不可能一点都不给她的。
路菲菲却没这么高兴，她就问了高明一个问题：“如果坚持下去，最后你们这个片子的版权能卖到几千万，而且会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播出，你们都会有版权费……到时候，你再回想起你用五十万把它卖掉，会不会后悔？”
“几千万？不太可能吧……”高明根本不敢想。
路菲菲笑笑：“有一个人也是跟你想的一样。早早把自己的版权全卖了，就卖了几万十几万吧，当时看，是很高的，但是，过了几年，他的版权改编的电影，卖出了6.82亿的票房……你说，是不是很应该后悔？”
高明很纠结，一个是肉眼可见的五十万，一个是虚无飘渺的不知道多少钱。
路菲菲问他：“想想，你们一开始是为什么想拍这个片子的？”
拍片子的初衷其实特别功利，他们这个专业，毕业后确实不怎么愁找工作，但是最容易找的工作，不在繁华大城市，工资也不是那么的高。
然后就是民用的楼宇爆破啥的，可是这活也不是轻易接得到的。
他们想留在大城市里工作，于是想投身影视烟火特效、爆破师等等行业。
就冲每年死在横店的鬼子人数，他们觉得自己应该能压得过那些没证的草台班子。
这部剧是他们打算拿出来当做给甲方看的一个作品。
路菲菲跟他们捋完需求，然后对他们说：“这个片子要是卖到别人手里，后面说不定全给你们改成谈恋爱，一个爆破镜头都没有。然后这片子的名声也坏了。
要是你们自己做呢，就算叫好不叫座，至少你们的名声能维持一段时间，赶紧趁着光环还在，找工作，跟老板开的工资都能比现在高一点。
要是叫好又叫座呢，那岂不是更好？就算进公司，那就更有话语权了，要是导演给你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你要反驳的时候，也不怕他跟你说’你又没拍过片，你懂个屁！’，你有出名的作品，哪怕是胡说，都有人愿意听，这就是权力。”
如果单纯的告诉他们：“有权力好啊。”
这些年轻人可能会说：要权力干什么？有钱就行了呗，有权好麻烦的，要管那么多事多累啊。
举出一个详细的，会在生活中发生过的案例，立马就让他们感受到：人生在世，光有钱不行，还是得有权，不然被根本不懂专业的人怼了都没法回击，任人摆布，这也太难受了。
投资来了，学生也来了，甚至还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广告商，以前没钱，现在资源这么丰富，就不可能再按原来的设想拍，要操心的事情更多。
高明他们一天就睡两三个小时，拍摄、搞剧本、谈商务，抽空写论文、准备答辩……
在某一天深夜，高明他们在会议室里头脑风暴到脑袋要炸，生不如死，高明仰天长叹：“当时我是怎么就同意继续做了呢？”
担任剧本顾问的莫小意：“是不是路菲菲跟你们说了什么？”
高明：“哎？你怎么知道？”
莫小意：“我就说，要是你们听了她的话，居然不同意继续做，那才是稀奇。”
第 162 章
有了钱以后, 前两集被重拍了一遍，虽然还是完全的室内，不过整个风格已经不是室内情景剧的气质, 后面转场去拍大场面, 也没有突兀感。
群演们都是在校大学生, 平时上早八课困的要死要活, 但凡老师不怎么爱点名, 教室里就敢空好几块。
平时拍戏要是无聊的文戏还要起得早, 比如那种政委站在上面讲话, 下面的人必须整整齐齐坐成一个方阵, 谁塌肩膀缩脖子, 一眼就看见了, 必须绷着, 还很无聊。
上次开会方阵就没什么人愿意报名, 好说歹说, 好歹是凑了那么一两百个人。
高明挺郁闷的：“说好的都是有理想才来拍, 怎么这就不愿意啦？”
路菲菲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他们不是有理想才来的, 是觉得好玩才来的。坐在方阵里听训话, 确实不好玩……这样吧, 你们先把好玩的场面拍了，让人知道干活不能挑三捡四。”
高明很无奈：“这次好玩, 也不可能次次都好玩啊。横店的群演拎着篮子在路上来来回回走几十遍，哪里好玩了。”
路菲菲笑道：“职业群演可不是一张实习证明就能满意的。不要太挑剔了，我给你出个主意……”
根据剧情，需要有一队埋伏鬼子的战斗小队, 从深夜埋伏到清晨，当朝阳初升的时候, 阳光扫过战士们坚毅的脸，战士们动手，把鬼子的旭日旗给炸没。
拍摄时间是五点开始，到六点多，太阳升起，所有人都要三点多起来，换衣服化妆。
演八路军战士的人可以玩枪，还能听着冲锋号，冲向鬼子。
演鬼子的人可以开坦克！是从北理工借来的T34，真家伙！
哎呀……这可怎么选！
不管怎么选，总之，需要群演凌晨三点多起床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报名者如云，所有能来的人几乎都来了，跟上次开会方阵的报名场面有天壤之别。
高明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我们居然有这么多的群演吗？”
路菲菲笑起来：“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个大学老师，他从来不点名，全勤直接给满。每次上课教室里就十二三四个人。
到期末考试的时候，他就印了二十份卷子，他一进教室，发现教室里的人都坐满了，一共七十四个人。
老师说：什么？我们班居然有这么多人的吗？！”
高明震惊：“你们什么学校啊，这么松？为什么我遇到的老师都是上课点一次，课间休息结束点一次，下课再点一次。”
路菲菲：“跟学校没关系，跟老师有关系。”
等准备来报名的人都来了，选角导演告诉大家：“人太多了，暂时不需要这么多人。上次主动报名当领导讲话方阵的群演优先。”
“耶！！！”上回坐在凉风嗖嗖的空地上吹了一上午的人们欢呼起来。
没报名的人后悔的要命，T34耶！狙击枪耶！
都没啦！
硬要给个合理的解释也简单，上回那么无聊的场景都愿意主动报名的人，说明对演艺事业充满热情，便于管理，不管NG多少遍，都能自我调节心态。
要是重拍了几遍就嫌烦，甩走不干，那就不好了。
路菲菲还安排化妆师和道具师“不经意”的传出“后面还有大场面哦！”
“听说借了好多真家伙，部队专门派人过来谈的……”
听得群演们双眼放光。
于凤和莫小意沉默地看着选角现场上演的悲欢。
于凤：“这事我觉得有点眼熟。”
莫小意：“嗯，是眼熟。”
演足XX个无聊的场景，将优先获得拍好玩场景的机会。
配货神技，遥遥领先。
把群演稳住之后，路菲菲建议高明他们：“以后剧本尽量少拍这种庄严肃穆大场面的讲话，一不是拍卫国战争红场阅兵，二不是拍横空出世。这部剧的卖点又不是它，群tຊ演不爱演，观众也不爱看。
再说了，八路军的政工工作也不是天天开大会开出来的，学校里开大会，唱高调，说套话，你们有谁仔细听啊。
实在想写，就去看看史料里的’诉苦会’是怎么开的，实在不行，就看看《蟹工船》，日本人自己写的，能把整天喊着玉碎的日本人给勾投降了，那还是有点技术含量。”
于凤和莫小意还要再调整剧本，于凤叹了口气：“以前，我还说影视行业那些边拍边写的是个草台班子，若我将来主导，我必然不会如此……”
莫小意跟着点头：“世事难料，我也是啊……谁知道我就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两个编剧抱头痛哭。
这部剧首播平台是路菲菲的视频网站，目前视频网站上有不少拿不到拍摄许可证，自己拍一两集试试水的。
操作手法跟当初路菲菲做的小说翻译网站的思路一样。
不过费用的支付不像小说那样是想看的人接力，拍剧的成本，想要攒到足够多的人数，那还是挺困难的。
路菲菲的想法是找投放广告的公司支付。
想从甲方口袋里掏钱，就不能什么都不干，等着公司自己上钩。
不是不行，就是太慢了。
所以，为了让甲方能够痛快掏钱，路菲菲已经开始找人尝试大数据分析，分析每部剧的受众画像：年龄、职业、个人喜好。
确保卖老年人保健品的广告不会投到观众平均年龄在十几二十岁的剧里。
现在大数据还没有打通，全靠网站内部的数据资料，不那么精确，不过比没有强。
有十几家小型影视工作室与视频网站建立合作，他们主打一个小成本，快速出片，快速试错，把所有能投的推广渠道都投一遍，开篇能火就继续往下做，火不了就马上切。
路菲菲马上让网站规划团队把优质的和这些付钱的分开。
影视工作室给的宣传费当然是好的，加在一起随便都有几百万呢。
但是如果观众进来看见的都是给钱抬上去的“丑孩子”，这个视频网站也会死了。
给表现平平的作品一个机会，……让他们趁早死心，知道他们不是没机会展示才华，而是根本就没有才华可展示。
也不把优质作品与人民币玩家混在一起。
有些老板真的就是什么都不懂，看到影视行业赚钱，他们就跟着上。
于是，他们也会向路菲菲打听有没有靠谱的导演、编剧……乃至于有没有靠谱的景，于是就有产业链的上下游找过来。
有一家生意巨差的咖啡店老板层层托人，通过某位大老板的介绍，搭上了路菲菲，希望路菲菲能把他们店也运作成“必应庙”山下的那四家店铺的样子。
周边环境：老破小的小区，没有大学，也没有商场，离CBD很远，也不是学区房，适得花钱的年轻人都不住在这里。
老板说优点是没有同行竞争。
路菲菲心想：你猜为什么没有同行来跟你竞争？为什么商圈走两步就是一个饮料店？
老板说优势是交通方便，有地铁和车直达。
问题是，谁会专程坐一趟地铁过来只为喝杯咖啡啊？除非你这咖啡跟什么大牌联名了，在繁荣商圈的分店根本买不到联名品，必须来你这里才能买到。
路菲菲婉转地询问老板当初是出于什么考虑才开了这家咖啡店。
老板非常老实的回答：“那会儿不都流行开花店、咖啡店嘛？我想花这么小资的东西，对保鲜要求太高了，还是咖啡好，能多保存一段时间，而且我自己也喜欢喝咖啡，所以开了个咖啡店。”
也就是几年前，“流浪”“逃离”“艳遇”“柔软时光”等等开始流行的时候，手里有点小钱的都市年轻人们，都觉得自己的未来会一如现在这般光明，手上的钱可以随便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顺便赚点钱。
他们一般都没有特长，在公司里从事着螺丝钉的工作，看不上公司里几千块钱的工资，觉得自己要是当老板一定能赚得更多，同时，也不想再忍受循规蹈规，必须按时上下班的无聊。
或者嫌自己的专业太累、太苦、太脏、太烦，想要彻底离开。
他们的梦想是开一家店：有客来时，一边做事一边与客人聊天，倾听不同人的生活。
无客来时，自己给自己煮一杯咖啡，拿一本喜欢的书，在阳光灿烂的时候读一本欢欢喜喜的，在阴雨连绵的时候读一本爱恨纠缠的。
送花的车每天定时送来几桶鲜花，芬芳的玫瑰，明亮的向日葵……将它们搭配在一起，让它们被人买走，男孩子抱着花走向少女，少女娇羞地抱着花，或是有品味的女士在她漂亮的书桌上摆着那么一束，装点一天的心情……
然后，小资三大坑：书店、花店、咖啡店……就这么走进了这些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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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新添了第四坑——民宿。
他们住过的民宿各具特色，屋内干净，屋外花草葱笼。
老板似乎一直没事干，永远这么悠闲，总是坐在漂亮的庭院里，跟客人谈天说地，没客人就招猫逗狗。
对于被项目和上司逼得喘不过气来的社畜来说，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他们不关心客流从何来、不关心天气对行业的影响、不关心国家政策和地方政策会对他们造成什么。
在他们心中，客人就好像山里的野草，今天不长出来，明天也一定会长出来，最终必然能长满一山。
万一遇上连年大旱……嗐，那是小概率事件。
至于赚钱，钱不用多，够花就行。
——他们心中的“够花”，就是去掉所有的成本之后，一个月还能净赚两三万。
这个老板也是这么想的。
路菲菲在店里待了四个多小时，今天是工作日，街上来来去去都是慢悠悠走路的老年人，连一个往店招牌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路菲菲问道：“你想的净赚两三万……有算过，一天应该卖掉多少杯吗？”
老板摇摇头：“没有。”
路菲菲震惊，什么，都没算过应该要进来多少人吗？
路菲菲给他算了一笔账，他店里的咖啡平均售价25块钱一杯，一般来说，餐饮的利润是一半，也就是12块。
一个月想净赚两万块，一个月就要卖1667杯，一个月算三十天，一天要卖56杯。
就算有人买咖啡的时候顺便再买点甜品，也至少得有五十杯。
如果是每天从早上十点卖到晚上十二点，平均每小时得卖出四杯咖啡。
而且……一般人下午五六点以后，也不会喝咖啡了，免得睡不着。
老板苦恼地抓了抓头：“唉，要是在办公楼下，或者在商业区的话，一天卖五十杯肯定不是问题。”
路菲菲：“要是这些地方，房租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格了。一天起码得卖出几百杯吧。”
老板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哦！哎，忘了。”
路菲菲现在非常确定，这个老板，就是抱着小资开店的天真心态。
老板的梦想——不要太忙太累，不要太辛苦了，也不喜欢只有几千块钱的收入和天天被困在一个地方，每个月赚两三万够花就够了。
路菲菲给他算了一遍账，发现他为了赚那够花的两三万，一年需要全年无休，且天天工作十四个小时。
不算不知道，一算比上班还累。
大多数正经公司是有带薪病假，也有法定节假日的。
上班要跟上司同事打交道，开咖啡店要跟消防、工商、市场监管打交道。
“除非你完全不想赚钱，想赚钱就没有舒服的时候。”路菲菲真诚地告诉他。
老板叹了口气：“可惜了我这些装修，都是我到处收来的真正的民国家具，看我这灯，1939年的！”
他又叹了口气：“当初我还没开店的时候，要是遇到你就好了。”
老板想开店的时候，不是没找人问过，大多数人说对餐饮行业不了解，不清楚，还有劝他再好好想想的，但是他们都不像路菲菲这样给他具体的一分一毫的扒账本算利润，说的理由只是“你没做过”。
他一寻思：谁不是从不懂到懂呢？我没做过，那就边做边学呗。
让他决定砸钱下去的，是房东说的一句话：“你想想星巴克的上座率，天天多少人？不要觉得达到星巴克的上座率就不现实，为什么你没信心做的比星巴克更好，星巴克的咖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学不到？如果你这么想，一开始你就输了！”
一番话说得老板豪情万丈tຊ，热血沸腾，当即交了一年的房租。
路菲菲笑道：“你在星巴克打过工吗？”
“没有，我要上班的，哪有空。就进去喝过咖啡，确实，经常都是满座。”
路菲菲很是无语，对于一个打算从事的行业，完全处于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水平。
他真以为开咖啡店的难度，跟在自己家里给自己冲一杯咖啡是一个水平呐？
他完全没想过星巴克投入了多少资源去运营、管理，名声响了多少年了。
路菲菲通过多方分析，确定这个咖啡店已经没救了，砸多少钱在营销上都不行。
最多红一阵子，然后又会归于沉寂。
除非他能把整个老小区都带成网红店……不用“都”，至少带出十个以上的网红店吧，让人专门来一趟，搞网红打卡。
见路菲菲都摇头了，老板也露出绝望的神色：“唉……我现在不求别的，我愿意把家具、设备都便宜转让，只求有人能接下我这边的房租合同。”
“哦，那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个老板啊……他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不知为什么，他连转让店铺，脑子里都想着下一个人也是要做咖啡店的。
所以，他的转租信息只发给了创业群里的人，那些人也是要上班的，做决策不快，看房也得挑下班时间，转来转去，转不掉。
路菲菲建议他考虑考虑普通饭馆，趁着这段时间，新闻疯狂宣传“年夜饭早早订满、饭店一桌难求”的时候，赶紧转。
至于那些民国的家具，路菲菲认识一个老板最近想装文化人，正在琢磨新买的一套房子应该怎么装修，说不定能按古董，而不是二手家具的价格卖给他。
路菲菲愿意管这事，也是想借着家具的事跟这个文化人老板联系联系，逢年过节发模板短信那种不算保持联系，得有点事，不然人家根本记不得你是谁。
这位文化人老板的主营业务是布展，他对那套家具很喜欢，两人顺便聊了一下展览怎么摆才能达到事半工倍的效果。
“最近我们有个客户，是一个高端酒店，最近楼下大堂想搞画展，显得更有文化气息一点，拿这个做为宣传酒店的切入点。他们老板觉得酒店的宣传员工的水平不行，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说不定有机会。”
路菲菲听过这个酒店的名字，还是连锁的呢，国外都有。
要是能接下这家酒店集团的单子，以后每年他们集团的宣传费这块应该能有不少。
以前跟这家酒店集团完全没有往来，第一次见面，路菲菲决定带着公司的策划亲自跑一趟。
两人见面，对方董事长高老板非常热情，与路菲菲握手：“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理论上来说，“久仰”是个假话，要是认真追问你从什么时候仰上我的？对方多半答不上来。
但是高老板却说得非常精确：“美协的段会长，哎，对你赞不绝口啊，说有路总在，他的儿子都变聪明了。”
呃，哦……原来是老段同志啊。
高老板也是个文化人，他那些位于不同城市的酒店，会根据所在城市布置出特色，偶尔也会搞个完全不同的临时特展。
今年，敦煌研究院和中视传媒搞了一个纪录片《敦煌》，他有参与投资，于是有一批宣传用，可以随便拍的现代人画的敦煌风格壁画。
做为一个生意人，囤了一堆东西搁在那里，总觉得不舒服。
既然要搞纪录片，他又是股东，那就可以在自家最大最好的酒店里宣传一下。
酒店营销部负责陈列设计，他们出的第一个方案，就是在大堂里辟出一块地方，搞成普通的画廊。
但是，莫高窟壁画，像普通画廊那样，一块一块的看，感觉非常的奇怪。
高老板把这个设计给否了，后面又出了一个，把贴画的墙做成岩壁的粗糙感。
效果还不错，但是太占地方。
酒店大堂的空间是有限的，一进门，左边满当当的岩石墙，右边是空荡荡的办入住的柜台，就有一种左重右轻的感觉，很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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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菲菲看了几个设计稿，也觉得它就是一个画展，而且还不是真迹，缺乏把人忽悠来的噱头。
不符合高老板的梦想。
路菲菲问清高老板能给出多大的地方，高老板沉吟半晌：“当然最好不要占太多正常经营面积。”
行，那意思就是：“最好找个犄角旮旯，能多小，就多小。”
路菲菲转一圈，对老板说：“那这个展想展多久呢？”
“一个月差不多了。”
路菲菲指着大堂的一个餐厅问道：“这个餐厅现在怎么没人？”
“这里就是吃早饭和晚上摆自助餐的地方。午餐和晚上桌餐是在四楼。”
“自助餐收入很好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行。”
路菲菲想了想：“既然搞敦煌画展，不如搞一套，自助餐厅布置出一块西域风情的用餐区，菜品里加入西域气质的餐品……哎，餐不餐品的也不是特别重要，馕、酸奶、烤肉就行。主要是环境和餐具要跟得上。
这样除了能吸引来吃饭的，还能吸引来想拍照的。”
自助餐反正是一人交一份钱，那些为了拍照好看，一群人只点一份，然后不吃，只拍照带来的损失，都能避免。
高老板连连点头：“还是路总想得周到。”
接下来还是画展的问题，路菲菲提出一个想法：“场地不大不要紧，只要让人看不见场地，不就行了？”
高老板一脸懵逼：“啊？”
场地都看不见？还能看见画吗？
路菲菲笑道：“你想想，当初第一个发现莫高窟的人，王圆箓，他是用什么样的模样去看见藏经洞里的壁画的？当时的莫高窟，一定很黑，他手里没有手电，只有一盏蜡烛。
烛火只能照得见面前那一小块地，光芒之外，尽是黑暗，整个洞到底有多大，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路菲菲的指点下，酒店一楼餐厅旁边有一个平时堆杂货的地方，大概就十五平方米左右，被隔出了一个出口，一个出口。
门口用泡沫砖摆成好像刚刚被扒开砖墙的洞口，里面有遮光布，还有隔音板，把外界的声和光尽量挡下来。
每一个进去参观的人可以领一个电子蜡烛，同时只允许三个人在里面，避免影响体验。
出来之后，要是赶上自助餐开餐时间，就能进去尝尝西域风味。
其中还有路菲菲的老朋友——伊朗商业部提供的玫瑰酸奶和藏红花糖。
西域特色用餐区，一共摆着五张西域人吃饭用的大凉桌，铺着花哨的波斯毯，毯上架着小木桌。
桌上的餐具都是复古风格，用的壶和杯子都是在陕西省博物馆里见过的文物复原。
想要用上兽首玛瑙杯、舞马银壶，就得另外花钱买饮料。
不同的酒用不同的壶和杯子装着。
还有复原的仿莲花金丝碗，也是单卖的酸奶冰淇淋。
还有一只巨大的鼎，意头特别好——钟鸣鼎食之家。
想要感受一下吗？
跟着鼎一起抬上来的全羊锅也是另外收钱的。
自助餐厅自开业以来，第一次发生几乎桌桌都有额外点餐的情况。
也开始有了抱怨的声音：“我根本就不想吃自助餐台上的东西，凭什么收两遍钱。”
高老板当机立断，马上把特色用餐区和自助餐厅分开，做出区隔。
在大众点评网、天涯论坛、百度贴吧、空间……等等所有能跟探店扯上一点关系的地方，都能看到这家酒店的宣传。
甚至连本地电视台的消费类栏目都找上门来，提出为他们拍一期节目。
高老板已经非常非常满意了，对路菲菲赞不绝口。
路菲菲则有另一个想法：“何不再进一步？不然这阵子劲头过了，人流量就下降了，既然都蹭了敦煌的IP，何不多吃它几口。”
第 163 章
上次策划出主意把画都贴在岩墙上的时候, 顺便还用泡沫塑料做了一个小版的莫高窟，就是九层楼为主，延伸带上了旁边的一片。
本来想放在酒店外面的花园里, 结果岩墙计划被毙, 那个小版莫高窟就一直没放出来, 生怕老板每见到一次, 就骂他们一次。
路菲菲觉得它还能用用, 做成一个灯光秀。
就放在酒店停车场里, 十五分钟, 不管消不消费, 谁都能来看。
策划组刚开始想的灯光秀就是像台北101大楼在新年的时候搞的那样只要花里胡哨就行了, 或者是像梵帝冈圣伯多禄大教堂的灯光秀那样, 讲一个故事。
问tຊ题是, 讲什么故事？
要么就是正统的, 就是从乐僔和尚看见鸣沙山上千佛现身开始, 到王圆箓发现藏经洞, 再到斯坦因、伯希和以及等等过来。
基本上的基调是沉重、千年荣辱。
老板皱起眉毛, 他只说了一句：“感觉哪里不对, 但是我又说不上来。”
在场的策划人员的内心都“啊啊啊啊啊…… ”的痛苦起来, 搞设计策划的人最烦甲方感觉哪里不对，但是要说又说不上来。
相比之下, 五彩斑斓的黑都算是一个相当清晰明确的需求。
路菲菲列席参加会议，她大概猜到了，这个剧情太沉重，不能说它不对, 只是演出场地是酒店，就不太合适。
路菲菲：“这个故事太沉重了, 放在博物馆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是敦煌实景也可以，但是酒店客人不是商务就是旅游，是不是应该轻松一点？莫高窟的故事，我们也不用拘泥于它的历史，可以像《丝路花雨》和《九色鹿》那样，就单纯讲壁画上的故事。”
酒店策划部的小朱解释道：“我们酒店有不少外国人来，我们想让外国人知道文化瑰宝都经历了些什么。”
看出来了，小朱是个特别爱国，特别正派的人。
在乐游原以前有过这么一位同事，在故事进入到围城战的时候，她完全不能接受城里居然还有投降派，她认为城里每一个人都应该认识到敌军进城必然屠城，所以不可能有人为了自保而把家里的物资藏起来，不用来守城，说另一个同事设计这种人，就是为了冲突而冲突，毫无逻辑。
两人吵了两架，都没互相说服，最后是制作人认为这位小同志的思想太理想化了，拍板同意设计一个自私的人。
对于小朱这样的人，不能跟他说不能放是因为跟酒店的气氛不符，他会更加坚定。
只能拉出更大的旗帜来盖，比如：“接待日本内阁成员访华的时候，也没说组织他们去参观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或者是731遗址，要有大局观，要有国际视野。”
“在你对一个国家毫无认知的时候，它的苦难，只会是旅行中的一个乐子罢了。”
“何况抢得最多的那几个都打着保护和研究的旗号，时长半小时的灯光秀，能说清楚这么多吗？说不清楚，把他们给看自豪了怎么办？”
“乌兹别克斯坦的雷吉斯坦广场每天都有灯光秀，讲的是撒马尔罕被蒙古大军踏平，然后帖木尔如何统治，大多数游客就是看个热闹，有谁关心撒马尔罕被屠城了？只有看过《射雕英雄传》的中国人还在意一点。”
路菲菲的话，虽然没有让小朱完全信服，不过他也一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去坚持自己的观点。
不走史实路线，那就是《丝路花雨》和《九色鹿》。
老板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把这两个的版权买下来，直接做成灯光秀。
路菲菲还是觉得不行：“这两个都是要说话的，不是说住店的客人里有不少是外国人吗？翻译成本太高，中文讲一遍，英文讲一遍，破坏了音效，对耳朵不灵光的观众不太友好。
我建议还是从壁画里找一段不需要听，就能理解的剧情，热闹一点，展示手法多一点。”
基本上定的思路是：还是从乐僔和尚开头，他看见的千佛就用灯光展示出来，然后底部洞窟就用光影展示工匠开凿洞窟的动作，每开个洞窟，就有一个神仙飞上天，参与到天上的盛会，把莫高窟几个洞窟里展示的万神乐舞组合在一起。
周围没有适合投影的介质，就借用酒店正门口的喷泉水雾，用水幕电影的原理播放。
早在八十年代，当时的樊副院长就提出了“数字敦煌”的概念，已经有一部分壁画和彩塑信息被数字技术永久且高保真地保存下来。
负责灯光秀编辑的技术团队有了相当方便的参考资料。
最后收尾要更加热闹和激烈。
路菲菲提议用鼓，鼓声最热闹，第285窟的十二音雷公鼓就挺好。
最后一声响，整场落幕。
一个人敲十二个鼓这种操作，在《哪吒闹海》里有过类似的，是四海龙王庆祝哪吒自杀的宴会上，由一个章鱼负责，在电影《十面埋伏》里也有展现。
鼓摆在地上敲不难，难的是壁画上的鼓不是在击鼓人身边摆一圈。
而是立起来的，击鼓的雷神像跳火圈的狮子那样，在十二个鼓摆成的圈子正中间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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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它得浮起来。
敦煌壁画里的鼓是有雷公的神力支持，所以浮了起来。
现实里，要它怎么凭空浮起来？
保底的方案是用无人机编队，吊着这十二音雷公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缺点是不够飘逸不够仙，如果有更震撼更仙的方案，绝对不用这一版。
目前确定的技术是投影，不过投影，就是在水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雷神在打鼓，缺了点意境。
路菲菲向老板问清价格后，找以前合作过的视觉特效公司，他们中的核心骨干是在日本公司干了一段时间后，辞职回国的。
那家日本公司将在两个月后，举办虚拟偶像初音未来的第一场3D全息投影演唱会。
此时的全息投影技术已经成熟了，除了贵，什么都好。
老板看着报价，犹豫了一下：“这个方案列为保底，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
路菲菲决定让他死心：“还有一个技术，效果会更好，是激光投射配合LED屏，不过那个需要对整个酒店的地面施工改造，时间会比较久，价格会更高。”
想要效果好，又不想给钱，那是不现实的。
路菲菲把制作初音未来的那个公司的宣传视频给老板看了，老板非常喜欢这种表现形式：“原来可以这样啊！”
纠结了半天，想了想，还是决定掏这个钱了。
预计工程在元宵节之前可以结束。
预热活动就得从现在开始。
所有与酒店预定相关的页面，都标明预计的开始时间，欢迎大家入驻，包括餐厅的宣传，特别是靠窗，视野最好的那排座位，不设座位费，先到先得。
酒店的位置是在展览馆和几家大公司扎堆的产业园附近，平时工作日的时候顾客盈门，过年的时候就冷清了许多。
自从路菲菲给安排了西域特色风情，自助餐厅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智能手机还没有大发展，但也不妨碍热爱发照片的人拍照上传。
一传十，十传百，从外地过来两日游的人也会专门跑来，就为拍几张照片，传到网上，叫做《我发现了小众秘境》。
其中有几个拍照拍得特别好、描写详细又具体，还有几分文采的，是路菲菲请来的酒店探店达人。
全指望普通人不行，普通人的描写常规水平就是：“卧槽，美！”
“卧槽，好吃！”
拍的照片也不在乎构图、颜色、摆盘。
故事和图片都不行，勾人来的效果太差了，有几个人用30万像素的手机摄像头拍的菜，明显有劝退效果。
过年的那段时间，路菲菲也一直忙着跟日本方面沟通。
决定找日本方面的时候，已经过于临时，中国的翻译不好找，人家早就决定回家了。
日本方面的优秀翻译也不好找，勉强找了个半吊子翻译，再加上翻译软件。
就这半吊子，专业词汇翻译的水平没比谷歌高级多少，工作内容是：陪开会，勉强算个同传，帮翻译会议记录，一天工作四小时，日薪三千块，七天两万一千块。
公司里的几个看日漫的二次元们，听说了支付给半吊子翻译的费用之后，后悔……就是后悔……
其中有一个很后悔，她因为很喜欢动画，而真的买了那本著名的黄色版《标准日本语》，自学了“初次见面，我是小王。我是田中。田中先生是公司职业吗？是的，没错。”
然后，发现居然要背五十音图，说是五十音图，其实有七十一个假名，然后平假名跟片假名还是一一对应，一共要背142个假名。
她背了二十个，然后，她就彻底把那本标日收进了书柜，没有再碰一下，快乐的看起了字幕。
谁能想到啊！！！
还有一个更后悔，学得更多，把标日初级学完了，然后觉得自己又不出国留学，差不多听动漫台词没问题了，他就止步于此。
跟日本公司的人聊了几句，熟了以后，被那个半吊子翻译说听起来很热血，很少年。
简而言之：这种说话方式好中二哦。
全是热血少年漫里的台词，能不中二嘛。
“中二少年”叹了一tຊ口气：“谁能想到啊，以前欠下的债，终是要还。”
路菲菲笑道：“人生又不是游戏，在没有做之前，就告诉你，完成任务，就一定能拿到什么奖励。单机游戏有保存读取大法，网络游戏能无限重做。”
许多人的一生都是沿着一个即定的方向向前，读书的时候，有他期末考试这个大棒，不好好学，期末成绩不好看。
工作的时候，靠公司高层制定工作目标，然后工作目标层层分解，落实到自己头上。
所以，“因为喜欢，所以去学了一个XX，没想到那个XX赚的比正职还多”的事情，才会出现在媒体上。
然后……无数人心动……也想学个啥……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毕竟没有一个明确的任务奖励，谁知道自己“意外”学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能有用，万一是个永远也用不上的屠龙术呢。
路菲菲就是因为真的爱好广博，所以才会去学，然后为了学习，会认识好多拥有奇怪技能的人，然后一个介绍一个，认识的人就越来越多。
“路总，咱们公司以后还有没有可能跟日韩交流啊？”中二少年眼巴巴地看着路菲菲。
路菲菲笑道：“不知道呀，要不你学了日语之后，去拉生意？”
中二少年抓抓头，悻悻离开。
现在他唯一的想法是：“还是多学学吧……那个半吊子也就比我的单词量多一点，都没什么高级语法！凭什么赚这么多钱！”
以往这家酒店起码要元宵节再过一段时间，一般四月开始有各种展会，才会开始有生意。
现在的入住率明显比去年和前年同期高许多。
酒店客服还接到不少咨询，比如预订了元宵节的房间，要是那天没有表演，或者表演取消，是不是应该有所赔偿？
客房部从来没想过，自家一向引以为豪的房间啊服务啊，都不如一个莫高窟表演吸引客人。
老板有个想法：他想把客房和服务员的制服都搞一搞，但是预算有限。
加软装和换服装，都要钱。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抠门，在路菲菲面前跌份，老板还特意向路菲菲解释：“为期只有一个月的活动，性价比不高。”
路菲菲很感动，甲方一生行事何需向乙方解释，乙方照做就行了。
老板说做，那就做。不做，那就不做。
这位老板居然还认真说他这么做的原因。
路菲菲赞同他的看法：“只有一个月确实没有必要，那段时间入住的客人送的小礼物，还有欢迎水果，加上莫高窟元素就可以了。”
此时的工程也已经到了最终也是最重要的落地环节，好在优秀的翻译终于回来上班了。
有了耳朵和嘴巴，安装和调试的过程都变得快乐了许多。
为了保密，施工现场用黑布罩住，一丝缝都不透。
测试也是半夜测试，附近都没有居民楼，也没什么游客半夜跑到这里来，只有几个坐夜班公交路过的人看到，在网上给朋友们发了消息：“卧槽，好看！”
把朋友们逗得心痒痒：“怎么好看？”
“半空有人像！好多飞天，飞来飞去的，还有音乐！还有撒花！还弹乐器！反正就是非常好看！”
“想像不出来，算了，还是元宵的时候来看吧。”
在元宵的前一天，本市、本省电视台、几家网络媒体、报社记者坐第一排贵宾席。
有名的探店博主、爱在网上说话的名人、做仿妆的人和知名COSER坐第二排贵宾席。
其他人给安排到了不会影响车辆进出的地方看热闹。
元宵节，大多数打工族已经上班了，从理论上来说，游客应该是以本地人为主，偶尔有那么几个快乐的还没上班的人。
但是现在……
酒店预订部和客服部的员工不停接电话道歉：“对对对，是，全部满了，是，不是系统出了故障，非常抱歉……可是真的没房了，非常抱歉，我们不是看不起您，您是我们的钻石卡客户，我们……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已经满了……是的，最贵的那五个套房也满了……加钱也没办法呀……别人已经先订了……”
“对不起，可是我们真的给您发邮件了，有宣传我们这次活动，是……您看看，是不是在垃圾邮件里？……那个不好意思，这个垃圾邮件是邮件系统判定的，不是我们故意发的……我们不会主动发垃圾邮件给您……您只要把我们酒店的邮件加上星标……”
“……可是您上次跟我们的销售经理说，不要再打电话给您的，是……对不起……好的……我会转达给他，让他自己掂量着消息的重要性。”
在很久以前，路菲菲对高档酒店是有滤镜的。
就像看有钱人一样，觉得他们能做成事，必然说明他们逆天的聪明，应该做什么事都能想到，考虑周全。
直到她自己从五百到八千，国内国外的住过几回之后，滤镜荡然无存。
这次，也是如此。
路菲菲问酒店有没有自己做出一个旅游指南。
就是假装自己只是旅游达人，写一份从早到晚的安排，分为本地和外地两版。
本地主推西域特色风情餐厅，看一个莫高窟灯光秀。
外地主推入住，再拍一个在房间里看的效果，让人知道住在酒店是有意外惊喜的。
没！有！
完全没有，他们觉得现在已经挺好了。
现在双休日的入住率已经80%，有几天都是满房，工作日的入住率是60%左右。
正常时候，年后到四月的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入住率大概只有40%，运气不好能到10%。
保洁轻松愉快，前台动不动就给人升房。
客人一开心，给个好评，大家都欢喜。
现在楼下自助餐厅已经快忙疯了……不能叫自助餐厅，自助餐直接撤了，全部换成西域风情座位。
早餐一结束，立马就开始准备晚上的西域风情特色餐。
羊肉牛肉的采购量翻了十几倍，烤炉一直转个不停，根本就停不下来。
时常有人为了感受“钟鸣鼎食”的霸道，四个人也敢点烤全羊，潇洒一挥手：“吃不完就扔。”
上菜只为照相，随便吃两口就撤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此时还没有光盘行动，大家都觉得客人把桌上的菜都吃完了，说明主人家抠门小气，就是得剩，才显得主人大方。
高档饭局上整盘整盘倒掉的三文鱼、佛跳墙、整只烤乳猪……不计其数。
老板和酒店的员工看得没有感觉，他们已经麻木了，反正食客已经给了钱。
路菲菲知道这事还是得想个办法，免得被人盯上。
现在不提，没人关心浪费。
一旦有心人刻意引导，随便煽情一下，来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再来点“中国人民才吃饱饭几年啊。”
好好的营销，万一被扣上“不良引导，浪费粮食”这个帽子，那可太大了。
“吃播”就是这么被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菲菲给老板提建议，无论如何也得做出个样子来，哪怕没有用，但一定要拿出一个态度，证明酒店已经努力过了。
反正具体执行不是老板执行，他只管听汇报，还觉得路菲菲果然想得周全，跟他们酒店里的人完全不一样：“路总真是太谨慎了。”
酒店里的大多数工作人员确实只把酒店当作一份混饭的工作，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和日常就好。
只有一个叫毛定红的销售经理特别积极的配合。
酒店和保险业的“销售经理”，基本上就是人人有份，给一个头衔方便开展工作。
做为一个连锁酒店，销售经理的任务除了跟公司谈协议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任务：卖会员卡。
会员卡是收费的，一张金卡588元，还有至尊卡8888元。
实际价格则是打了八折。
如果是员工自己掏钱买，那酒店能给开出标准价的票据，中间的那笔钱，就是员工自己吞了。
如果是公司掏钱买，就当是协议价了，也不亏。
其他销售经理都很年轻，二十多岁，女的美，男的帅，身材一流。
毛定红……这名字就相当的有年代感，她已经三十五岁了，出生在特别特别红的时代。
但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销售经理，而且，她其实刚刚入职半年多，当初进来的时候，是大堂服务员，后来她觉得服务员赚钱太少，所以主动提出要转成销售。
对销售经理只有一个考核要求：转岗的一个月之内，必须卖出至少一张金卡，否则就滚蛋。
当时，路菲菲做普通的通勤打扮在酒店里进进出出，没有tຊ一个销售经理注意到她。
只有毛定红特别注意她进门的时候，被金属把手上的静电给打了一下。
她马上就拿了一管润肤露过来，请路菲菲涂上，其实，那润肤露就是酒店每个房间里配发的，并不值钱，只是，唯有她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后来，路菲菲谈定了与酒店的合作后，几个销售经理都想找路菲菲推销会员卡，路菲菲只在毛定红手上买了二十张，让她拿下了当月的销冠。
每个销冠都要讲述成功案例。
毛定红自己都不知道路菲菲什么时候记住了她，因为她对每个客户都这样，讲成功案例的时候都讲不出来，只能讲一些大而化之的东西，说自己礼貌待客、热情服务。
被同事们定性为——运气真好！
直到毛定红向路菲菲询问为什么是找自己，而不是找别的销售经理的时候，路菲菲直言：“从你手里买会员卡，一是因为真的需要，我公司员工都要出差。二是因为我觉得做事这么细心的人，应该得到奖励。”
路菲菲的眼光没错，毛定红的细心，很快就给路菲菲的工作提供了不错的回报。
第 164 章
银行、酒店都各有各的绩效指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银行每到年底会莫名的给出高利息, 只为拉大额存款，因为要冲年底业绩。还有卖生肖金、纪念币的，那些都是上司的任务罢了。
酒店在端午、中秋的时候, 也有向外卖粽子与月饼的任务, 就连站在门口的门童都无法幸免。
路菲菲让酒店与新疆几个大型果品供应商联系, 做了一个干果杂锦。
不曾到过新疆的人, 一般只知道葡萄干有红色和绿色两种。
当他们打开杂锦盒, 里面有十种葡萄干：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红色绿色黑色褐色。
除此之外, 还有无花果干、黑加仑干、黑枸杞干, 核桃、巴旦木……
内容大概只占购买理由的40%, 还有60%是外包装。
单那个盒子拿出来, 就是一件艺术品。
样品陈列就摆在从“洞窟探秘”走到特色餐厅的路上, 做得十分生活化, 服务员穿上民族服饰, 打扮成当地人的样子, 热情好客的招呼着路过的客人：“来尝尝我家的葡萄干, 新鲜马□□～”
干果杂锦卖的不算便宜, 但是试吃的时候, 给得特别大方。
这是路菲菲给的建议, 刚开始还有人担心，万一有人不买光试吃, 吃饱了嘴一擦就不买了怎么办。
路菲菲告诉他这个酒店的定位就决定了，这种纯纯来白吃白喝的人不会多，再说这么甜的东西，能吃几个？
以最终售价, 怎么着也能养得起那个白吃白喝的。
许多游客甚至就是为了看一眼酒店，所以专门来到这座城市。
此时还没有酒店试睡员这个工作, 但已经有了因为喜欢酒店文化，而到处睡酒店的人。
其中有一个挺有名的业余酒店评测爱好者，工作需要所以经常天南海北的飞，在酒店就会对住的房间进行一番评头论足，从房间卫生到洗浴用品，从床上用品到家具摆设位置是不是合理，都要挑剔一番。
喜欢的，他会认真谨慎的夸。
有问题的，他就不客气的喷了。
他看到很多夸奖这个酒店的文章，根据他多年的心得，这些人都是收钱办事的。
于是，他决定亲自过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有这么好。
他体验了秉烛探洞，服务员为他送上一支电子蜡烛，整个洞里一片幽暗，只有手中那一苗光亮，照在身旁壁画上，有了几分真正的寻古探幽意味。
烛光做得非常真实，跟真正的蜡烛光一样，就连一张壁画也看不齐全。
光芒所至之处，才能得窥一二，明明是很新的仿画，在蜡烛的幽光之下，莫名的好像有那么点古迹的味道了。
从外面看，整个展厅最多十五平方米，进去之后，黑暗放大了感官，好像变得无限大。
他从展厅出来后，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通向西域风情餐厅的过道上，服务员热情招呼他，请他吃葡萄干，喝马□□酒。
他吃了一个金皇后葡萄干，婉拒了巴旦木：“我对坚果过敏。”
他看着漂亮的礼盒：“就这一种吗？里面的东西能换吗？”
得知都是配好的之后，他遗憾地走开了。
那点遗憾，被晚上的3D全息投影完全冲淡了。
敦煌的一切好像活了，在非常西域风格的音乐声中，工匠手中的锤子一下一下的将石壁凿开，佛像从石头中一点一点的显露出真容，然后，金光大盛，佛像缓缓升上半空，飞天从四面八方而来，聚于佛陀头顶，撒下花瓣。
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匠人抡锤挥凿，一个又一个的神仙出现在半空，最终汇聚成一场盛大的万神会，飞天的披帛灵动地好像的真的能甩到观众的脸上，巨大的雷神与他的十二声鼓出场时，确有雷霆万钧的气势。
在最后一声鼓点结束，酒店大楼外墙的灯突然亮起，影像顿收。
就好像刚才只是莫高窟深夜里的一场众神狂欢。
站着看了半小时的人们一点都不觉得累，只想再多看一点。
回到房间，服务员的开夜床服务已经完成，晚间的小食点心已经摆在桌上。
还有一张手写的小纸条：“得知您无法食用坚果，特更换为玫瑰糖，如您需要购买无坚果的杂锦盒，我们也可为您调整，非常感谢您选择我们的服务。”
他大为惊讶，思来想去，他只在试吃的地方跟服务员说了一句而已。
以前他只有在住国外特别高档的酒店，才遇到过一回类似这种只顺嘴提了一句，就被人记在心上的事情。
在国内……能把房间打扫干净，他就已经十分满意了。
他对这个酒店的好感度飙升，当即便打开电脑，准备把今日所见所感记下来。
临走时，买了三份杂锦盒。
这一切不是服务员看见后对服务流程做出的设整，是毛定红看见的，她打算在这边听听客人的真实评价，如果有好的地方，她可以直接当做广告，在卖卡的时候说给潜在消费者听。
然后，她就发现，干果杂锦礼盒只有一种，以及，这个世界上有人对坚果过敏。
路菲菲提出建议的时候确实没有想到这么多，她当时的想法就是打个样，让酒店的人自己看情况往里配，礼盒不是完全密封不能动的东西，干果的本质是一包一包小的分类包装，可以随机应变。
她觉得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就没主动说：“你们可以自己拆了配，单品的价格都是有的。”
结果酒店管这摊事的人，完全没多想，路菲菲公司的人送来的样品礼盒里放的是哪几样，他们就放哪几样，问能不能增加、减少、改变……回答就是不能，我们就这一种礼盒。
有些客人对大杂烩兴趣不大，就想要特定的几种，在毛定红看见之前，这些客人就流失了。
几个负责试吃的服务员在开会汇报的时候就说客户对干果杂锦的兴趣一般，看的人问的人多，真正买的人不多。
这些话又由负责卖杂锦盒的餐饮部经理汇报给老板。
销量一般般，就一定得有个理由，最好的理由当然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消费者不行和产品不行。
老板听了，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路菲菲的这个设计不好，来店的客人并不喜欢干果杂锦盒。
毛定红听完餐饮部经理的话，又看了销售数据，询问餐饮部经理有多少客人提出过个性化搭配，他哪里知道这么详细的事情，又赶紧去问服务员，服务员只能回忆起来说有不少，但是具体有多少，也不太清楚，没刻意去记。
毛定红把自己遇到的情况跟老板说了一遍，高下立判，一个已经被试吃服务员判定为不会买的人，最后买了三盒。
三盒不多，但见微知著，一个人是三盒，这几天来酒店的客人加在一起过万了。
此时许多酒店卖卡中心的员工大多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因为经常需要出差的人，以及决定谁要不要出差的人，往往是中年男人。
反正卖房卡又没什么技术含量，每家酒店都有自己的优缺点，决定要不要买，除了是否真需要，剩下的还不就是有决定权的人看销售是不是顺眼。
让美女销售搞定中年男人，是屡试不爽的操作。
当初毛定红转岗当销售的时候，老板对房卡销售中心经理说：“别tຊ的酒店的销售都是年轻小姑娘，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想的？”
房卡销售中心的经理说年轻小姑娘抗压能力都不行，有点不如意就跑了，毛定红需要钱，她说她肯吃苦，就让她试试呗，反正一个月不开单，就让她回去干大堂服务员。
虽然餐饮部无能，卖不出干果杂锦盒不是她的错，但是，那些人甩锅的操作，多多少少会让老板心中对路菲菲的决断能力打那么一点折扣：哦，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厉害，不是有失误的时候。
而这种负面印象，其实也就是一点小事，老板根本不会主动跟路菲菲提起。
只是累积多了，肯定不好。
毛定红是在老板产生不好印象之前，就还给路菲菲清白。
路菲菲从销售报表上看到干果杂锦盒的销量增加了不少，她挺疑惑的，最近的营销活动比较四平八稳，没有哪一篇特别火爆，她询问酒店是不是客流量又增加了，以及她想知道客流量为什么增加。
酒店方面告诉她没增加，单纯是想买杂锦盒的人增加了。
路菲菲在得知真相后，对毛定红的印象更好。
她把毛定红介绍给她认识的另外几个需要经常出差的公司老板，顺利开了一个大单后，毛定红激动地说要请路菲菲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找你买是因为你做事让人比较放心。”
路菲菲问道：“你是从小就一直这么仔细，还是后面锻炼出来的？”
毛定红笑笑，笑容里带着苦涩与无奈：“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身后，都有一个默默为他奉献一切的女人。每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让她心碎的男人。”
现在毛定红已经完全不把路菲菲当外人了，开了大单的欣喜，让她生出了老兵数伤疤的讲述欲望。
毛定红是外地人，不过好歹也是省会的城里人，在大学生很少的时代，读了大学。
然后为爱远嫁，婆家给她找了工作，还买房买车。
比起那些在网上哭女方要彩礼太多，是要他全家命的那种人完全不一样。
她当时以后自己很幸福，也以为爱可以解决往后余生出现的一切问题。
最后发现是自己太天真了，刚怀孕没多久，丈夫就孕期出轨，被她发现，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是有生理需求的人，你不能要求我灭绝人性吧，我要是没了人性，以后倒霉的还不是你。”
还说了许多“别人的老婆都能理解，怎么就你这么作？”
“你以为你是皇后啊，怀个孕就要求这要求那，你不想生，有的是人想给我生。”
“你的工作都是我给你安排的，要不是我，你这个什么汉语言文学的烂大街专业，只能当前台、秘书，你长得又不好看，人家老板要找的小蜜要求比我找老婆的要求高多啦。”
……
毛定红平静地说后面的事情：“我以为对我很好的婆婆会向着我，我真是太蠢了，她怎么可能向着一个外面的女人而不是她亲生的儿子。”
“房子车子全是在婆婆名下的，我前夫的工资也都交给我婆婆，他说我不懂理财，婆婆干了一辈子会计，比我懂，我也没多想，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没想到，分家产的时候，他居然拿出各种证明，说家里的开销都是他的工资支付的，他不仅不用给我钱，我还得给他钱。”
毛定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也是稀里糊涂的，觉得凡事有人帮我管，帮我打理，我可以理直气壮的什么都不去想。
就连修理家里物件的支付票据，都写着我前夫的名字，他说你又记不住，也不懂修东西，万一东西再坏了，我去统一找物业和维修，你不省事吗？
然后我才发现，我前夫到底有多仔细，所有有利于他的证据，他都留着，而有利于我的，我婆婆打扫的时候就全部扔掉了。
到法院的时候，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为这个家出过一分钱。”
她叹了一口气：“谁说男人粗心的，他们只是对不在意的人和事粗心而已。”
然后，不幸的是她这个汉语言文学的大学生在那家小单位上了十几年的班，天天混吃等死，工作轻松又愉快。
那家公司的老板是前夫家的亲戚，两人离婚之前，老板天天劝她别离，反正就一辈子，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
她坚决不从，老板就跟她解除了劳动合同。
十几年了，钱没存下来多少，工作技能一点没学会，哪个单位还要一个三十五岁，除了有年纪，别的啥都没有的人。
“当初我家里人不让我嫁过来，是我死活要嫁，跟家里闹翻了出来的，现在，我也没脸面再回去……翻了几天的招聘广告，结果只有这家酒店招服务员，正好卡在三十五岁。
只是服务员的工资实在太少了，就一千五，所以，我才决定转销售……成与不成，至少拼一把。
大不了再回去做服务员，要是服务员也做不成，我就去小饭店端盘子洗碗，我还可以去当家政，总归饿不死我。”
毛定红抬头向路菲菲笑笑：“对不起，让你听了这么多无聊的事情。全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破事。”
“你很有勇气。”路菲菲真诚地说。
她见多了因为无法自己养活自己，而忍着婆家一切的女人，毛定红还真是人如其名，精神状态很像那个“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不服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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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菲菲对她说：“你肯定可以成为你们售卡中心的销售冠军。”
“承你吉言，前路漫漫啊，有好多优秀的同事呢，能保持现在的势头，我就已经很满意了。”毛定红以为路菲菲是在说客气话，她只觉得自己能赚得比当服务员多，根本就不敢想销售冠军什么的。
路菲菲扬起唇角：“是吗，那我可不觉得。你大概是你们售卡中心最后一个找我卖卡的，你猜我前面为什么不买，是因为不需要，遇上你之后就突然需要了吗？”
毛定红怔了怔，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凭着细心耐心，赢得了路菲菲，赢得了第一单。
就是没想到，为什么路菲菲前面都没买。
路菲菲把自己跟其中一个销售的对话学给她听：
“在你这边买卡，如果买得多，可以有更多的折扣吗？”
“不好意思哦，八折已经很优惠啦，别的没有了。”
“可是我听说开卡有额外的礼品？”
“对，是送十张咖啡券。”
“给我咖啡券也行啊。”
“不好意思，这是要给买二十张以上至尊卡的集团客户的。”
“所以，就没有其他的了？”
“还有杂粮大礼包。”
“杂粮大礼包也可以。”
“对不起，已经送完了。”
路菲菲耸耸肩：“喏，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没在她手里买了吧？”
毛定红张了张嘴，出于维护公司形象，她想解释一点什么，比如我们都有经过培训，都是专业的，都是……
不过就刚才那套对话，如果这就是“专业”，那什么是不专业？
甚至连用“她是新来的”都没法解释，售卡中心里最新的人就是她。
路菲菲对她说：“反正呢，你肯定是有机会当销售冠军的，也不是所有的中年男人都会为了睡一睡年轻小姑娘而买卡，再说，好多负责公司出差的行政部的老大是女的。”
“当上销售冠军，你也别只管抱着奖金，就不争取别的了，你一定要多争取礼物、折扣。在你这买比在别人那里买得到的好处更多，客人就会在你这里多买，你的销售业绩越好，老板就越看重你，你能争取到的权益就更多，然后，才能良性循环起来。对了，你还得记得强调，只有找你，才能有这么多好处。”
毛定红哪听说过这个，她只知道销售业绩特别好的人，逢年过节可以多配一些给客户的礼物，用来稳固客源。
但那也就是年底给日历、福字对联红包壳，过节的时候给点水果。
毛定红不太敢提：“要是这样的话，集团早就这么做了吧，没做肯定有什么别的原因，我提会不会不好，显得我事特别多。”
路菲菲：“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原因是，他们根本就没想到？”
毛定红又是一愣，她确实一直把高层想得聪明睿智，没有想不到的事。
“嗯……等我的业绩再增加一些就提。”
路菲菲摇头：“今天你这个大单带回去，就可以提了。你就说这个客户说先买一次试试，要是服务tຊ够好，就再买，你得维护好这个客户。”
“这次就提吗？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没做成什么事，就先提条件了？人家会不会说什么……”
路菲菲睁大眼睛看着她：“哎，你不是吧，离婚的时候，你当时的老板都劝你不要离，说你三十多岁离婚女人就是没人要的二手货，你还不是离了。你管别人说什么呢？再说了，老板不同意就不同意呗，他总不能因为你想办法维护客源，就把你给开除了？”
毛定红在对待感情的时候，是非常果断的，说为爱远走就为爱远走，说离就离。
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她真的很珍惜这份工作，所以开始怕这怕那。
路菲菲还建议她可以试试提意见，在网上销售。
路菲菲：“携程能卖，你们也能自己卖，我们公司的网站上有可以直播的平台，你可以一边拍房间，一边卖房券。”
对于公司来说，房券是个好东西。
不管客人住不住，反正房券买了，这部分资金先到账，就算客人不住，决定退了，这段时间沉在酒店资金池里的这部分钱的利息，也是酒店的收入。
“我正要跟你们酒店合作把这块做起来，如果你能讲的话，我就向你们老板直接推荐你来做，怎么样？”
毛定红见过携程，那不就是放几张照片，写详细的信息，让人自己选吗？
一边拍房间，一边卖房券是什么意思？
路菲菲给她找了一个有人在北欧住的玻璃穹顶的房子的视频，远处是一大片森林，头顶上是舞动的绿色极光，墙外是白雪，墙内是毛茸茸的地毯、火焰熊熊的壁炉，以及一个穿着无袖睡裙的慵懒美女。
屋里的那些陈设，要是单纯是张照片，也就那样，眼睛一扫而过，看见谁没看见谁也就这么回事。
但是镜头细细这么一拍，不管是光滑的釉面，还是厚重的实木，再配上文艺味十足的讲解，整个感觉就不一样了。
“躺在柔软的毛皮上，天上的群星向我微笑，绚丽的极光伴我入眠。古老的壁炉温暖了整个房间。
耳中能听见的，只有木柴燃烧的轻响，让人可以暂时将尘世间的烦恼抛诸脑后，心中唯有平静与安宁，与这片森林共享神秘与温暖。”
视频下面的评论区里有不少人问这房子是哪家酒店的，怎么预订。
且不说这些提问的人是不是托，毛定红自己看了，也心生向往，确实，这种直观的看房形式非常友好。
路菲菲说：“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就是不像以前，单纯说这房子多大，酒店位置在哪，有哪些设施，而是卖一种感觉，让人觉得住在里面一定会非常舒服，这是高端酒店的销售法。
也会放一些特价房，提高这个号的知名度，相辅相成吧。
这个要做的话，就是你们集团名下的所有连锁酒店，你要了解的不仅仅是你现在在的这个酒店所处的城市、旅游资料、酒店相关，你需要对所有的信息了如指掌。
因为别人是会在你说的时候直接提问，你必须马上回答，偶尔有几个要查的没有关系，要是每个问题都说要查，就不会有人再想看你了。
压力是有的，不过要是能做起来，成绩也会好。”
这个计划，路菲菲已经盘算好久了。
路菲菲认识的这个老板，只是中国地区的总经理，不是亚太，更不是全球。
他明年想竞争一下亚太地区总裁，但是目前他手里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业绩，年底总结拿出来不好看。
如果不能在数量上碾压对手，至少得有那么几样拿得出手创新业务。
这次路菲菲帮酒店的展示部分稍微动了动，就帮一个酒店把入住率提高了那么多。
他现在看路菲菲，就好像在看财神爷。
西域风情专项合作结束之后，他又与路菲菲签定了新一轮的营销推广合同。
请路菲菲帮他做网络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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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菲菲这段时间已经安排人做完整的方案，硬件方面由路菲菲全包，软件方面，也就是主播的人选，路菲菲建议酒店应该先从自己人里提拔，实在挑不出来了，再找外人。
在认识毛定红之前，她的想法是安排她的吕玉珠先试播几天看看。
她记性好，看过的资料不会忘，别人要提问什么，立马能答出来。
吕玉珠唯一的问题就是亲和力不够，如同容错率比较高的智能客服机器人，做客服很好很强大，能立马解决问题，当销售魅力不足。
毛定红的亲和力不错，销售技巧也有，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那种对着活人眉飞色舞，对着镜头结结巴巴。
毛定红对自己能不能做好，心里完全没底。
不过她愿意试一试，毕竟这是一个新的项目，容许更多一点的试错机会。
路菲菲让她试一下对着镜头说话，一开口，那个表情僵硬地让人不忍直视。
就好像被老师临时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回答不上来问题，老师不让她坐下，就这么干晾着的尴尬模样。
路菲菲把拍摄的效果给她自己看：“你得练。”
毛定红的脸一下子红透：“我看到机器就不知道说什么，我上学的时候，当众演讲都没问题，要是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摄像头，我就傻了，总觉得对面不是人，说不出话来。”
路菲菲没有安慰她，就扔出两个字：“多练，对着镜子练。对着镜子跟对着摄像头应该差不多吧？”
毛定红咬咬牙：“我我试试。”
项目在技术上面没有什么问题，很快就能开始。
路菲菲直接提名毛定红没有成功，没成功的原因是毛定红自己。
由于毛定红这个三十五岁的女员工横空出世，让老板觉得自家酒店里藏龙卧虎，高手如云，不能把人给埋没了。
于是，整个酒店集团公开报名，有男有女，有销售团队的老员工，也有冲着高提成，想拼一把转岗的其他岗位员工。
报名没有任何硬性要求，反正酒店招人是不会招丑到吓到观众的长相。
就算有那么几个比较抱歉的，打分的时候刷下去就行了。
主打一个人人都有机会。
每人试播一回，有什么才艺和手段都拿出来。
如果有外语技能，一并用上，加分项。
酒店所有连锁店的资料都共享了，每个人都可以挑一个自己想说的。
风景秀丽、历史悠久、地势特别好的酒店被疯抢。
有一个环境特别好的酒店甚至有二十几个人都选它。
毛定红也想选它，组织语言和发散都容易。
她想了想，向路菲菲求教，路菲菲问她：“这家酒店你了解多少？平均上客率是多少？”
上客率相当高，一天销售最差的时候，入住率也有70%左右，唯一一次跌到40%，那是发大水了，一楼大堂整个给淹掉了。
就这，还有40%。
就这，还有人顶风冒雨来结婚。
工作人员穿着下塘捞鱼的连体胶服，把新人和来宾们用小橡胶艇一趟一趟的从酒店外面往酒店里面运。
好多住客趴在二楼看热闹，还上了当地新闻。
路菲菲：“这种酒店还需要你推荐吗？而且，还有这么多人跟你竞争。”
在一众酒店的名单里挑选，有个入住率不太高的酒店，也是像这家一样，位于高新区和会展中心旁边，主要客源是公司客户，客人选它的唯一原因：近！
优势单一，但绝对好使。
入住率不高，是因为周边有几个老牌的国际连锁五星，以及许多小商务酒店。
大公司早就跟这些老牌五星签了商务约，员工入住这些老五星，自己能获得积分，出去玩的时候，可以兑换成免费的住宿。
要是没有签商务约的小公司，他们的预算有限，当然就是小商务酒店的客户。
定位有些尴尬。
其他几家入住率低的原因，要么是周边竞争过于激烈，要么是景节性过强，挑挑捡捡也没什么可说的。
毛定红的第一反应，是让路菲菲帮她把把关。
路菲菲笑道：“这个我不能帮你定了，这个频道，将来是你的，选品是你自己决定。你要为你的选择负责。你自己想清楚，为什么要选它，你说的那些优点，能不能打动消费者。
如果你现在自己都对自己的眼光不确定，不知道自己选它对不对，那你以后都得靠我。”
依赖的拐杖不让她拄了……
毛定红只得自己再多想想：为什么选它，它有什么值得推的，它的缺点、它的优点……
最终毛定红选了这家，连周围tຊ的景色、历史人文都不用背，最后带一句交通便利就行。
她把讲解的主要方向落在商务出行方便不方便的问题上。
这家酒店为了方便出差的客户，除了提供普通的洗衣服务之外，房间里还有迷你洗衣机，让客人洗袜子内衣。
一客一消毒，要是客人自己心里不踏实，还能向客房部要来清洗剂，把内筒洗一遍再用。
至于会议室、麦克风、投影仪、电话会议专用的电话，住店客人都能借，随时随地，想开会就开会。
还有多种语言的房间内点单服务。
语言不怎么通的外国客人入住，也不需要痛苦的跟服务员比比划划，只要在房间系统里选好，自然就有会说对应语种的机器人送上来。
毛定红一遍又一遍的对着镜子讲，一遍又一遍的修订讲稿内容，确保没有漏掉任何重要的关键信息点。
她以为她行了，结果路菲菲给她上强度，让她一边讲，一边看着实时刷新的提问，让她见缝插针的回答，并且自己分析哪些问题要回答，哪些问题不用回答，她又不行了。
“背的好好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乱了。”毛定红苦着脸。
路菲菲笑道：“所以嘛，你不要硬背啊，你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要是别人突然插一句嘴，你就不会继续往下说了吗？”
“太难了。”
路菲菲：“往好处想，要是不难的话，岂不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凭什么给你提成。
你不要想着这是卖货，你就当是向朋友介绍你住过的一个特别好的房间，肯定是你一边说，听的人一边问啊，对不对？”
毛定红又改变努力方向，把“优美的背诵”变成温馨聊家常。
到了试播的那一天，整个现场热闹的如同大型综艺选秀的海选现场，有全国方言大展播：
“……您～如果渴了，口以在冰箱里，霍到口口口拉……”
“走出克，花园里……”
“桌下的卡卡头，有一条小夜灯……”
还有直接复刻了电视购物的全套：
“不要一千九百九十八，也不要九九八！今□□南园景房，三百八十八带回家！”
他们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认真，满怀着美好的期待。
海选、初选、复试、决赛……
只剩下了四个精英中的精英，除了毛定红，还有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两个是销售部的，一个是大堂经理。
那三人挑的都是热门酒店，只有毛定红挑的是那家空房率让人心碎的酒店。
围绕热门酒店的套路是推旅游、推交通便利，查重率100%，只是用词不太一样。
他们三人说完之后，各位高管评委没有什么想问的欲望。
这可是公司销售前三的酒店，高管们对它们熟得不能再熟了，他们介绍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惊喜，只有大堂经理的历史人文底蕴足够深厚，把酒店所在的位置历史沿革说了一遍，说这个位置周围有点什么名胜。
就是说得有点偏，成了酒店周边环境的介绍，房间、服务一概没提，默认听的人已经对酒店内部非常熟悉了。
一位高管提出一个问题：“那我只要随便住在附近的任何一间酒店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住你们酒店呢？”
大堂经理当下懵住，他本来是想介绍酒店内部的，但是前面的人已经都说烂了，他觉得评委应该不想听，于是就把原来准备好的讲稿进行了删减，自以为节省了评委的时间，突出了自己的强项。
没想到弄巧成拙。
他黯然离开，毛定红上场。
毛定红像一个知性又无微不至的大姐姐，用温柔的声音，将酒店里的服务娓娓道来。
此时她就是一个前来出差，一身疲惫，又肩负重任的住客，在完成工作的同时，又需要有良好的休息和服务。
介绍完酒店本身之后，她介绍整个酒店集团的背景：“工作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奖励，去拥抱蓝天与大海吧，您的积分将可以在全世界所有的酒店兑换成免费的住宿，我们的服务始终如一……”
说完之后，她又用英语说了一遍大概的内容。
前面的人全都只是介绍酒店，只有她在最后说了一句“点击链接，马上拥有优质服务和安心睡眠。”
评委们对她太满意了，她的评分远超第二名。
毋庸置疑，酒店直播间的主播人选就是她。
连路菲菲都觉得毛定红说得很不错，在网络直播还是星星之火的时候，她居然能有意识说最后一句话。
路菲菲猜测，毛定红可能是向电视购物学习的，电视购物的最后都会说一句：“现在拿起电话，拨打XXXXX，好物马上送到家。”
毛定红得知成绩后，非常开心，她约路菲菲下班后见：“谢谢路总，给了我提示，不然我也想不到要说最后那一句。程总说他就觉得那句特别好。”
“我？”路菲菲的心里缓缓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前面帮她挑选试播时要推的酒店，已经算场外帮助，这么详细的提示肯定不是她说的，不然岂不是形同作弊。
毛定红用力点头，眼里都是光：“嗯，你不是一直提示我说要记住我的任务不是写景，所以不用把所有的优点都提到，交通便利环境优美这种废话就别说了，只要说最能打中客户的差异部分就可以了。
我想所有的销售不管说什么，最后的目标都是要促成交易，而且最好是马上交易，所以我自己加了这句，不然我自己写的话，肯定就跟其他人一样，最后说一句欢迎下榻……感觉就不一样了。”
路菲菲眨眨眼睛：“……哦……哦？……我说了吗……”
完全没有印象……不过她说的倒也符合自己的一贯作风。
“路总，这说明了一个问题！”毛定红一本正经地说：“营销已经刻在你的骨子里，随便一说，就是真理。”
“哎哟，你别给我戴高帽了，脖子受不了。”
旁边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声响起“……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疑惑解开～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叫我继续追寻……”
毛定红看了路菲菲一眼，笑起来：“路总，这歌是在说你吧。”
第 165 章
刚开始推广网络销售平台的手法, 跟当初阿里推淘宝一样，也得先从其他媒体上打小广告引流。
不需要套路，就走两条路, 一条路是便宜路线, 一个平时卖两三百的房子, 卖六块, 就问你买不买。
六块钱一间的房只有十间, 一下子就卖完了, 这也不要紧, 还有其他房子, 也比平时卖得便宜一些。
就如同超市一块钱一斤鸡蛋, 售完即止, 不管能不能抢到, 人气总算是抬上来了。
另一条走一个小布尔乔亚路线, 美美美！文艺小清新！
这个明星住过, 那个王妃住过, 谁谁谁结婚在这里……
这种的均价在两三千左右。
两条路线都能让目标客户群得到快乐。
路菲菲还专门安排人出了“薅羊毛指南”
《内部流出特价名单, 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
《系统出BUG了, 超级特价, 手慢无》
《凌晨系统数据出错，五星级酒店一晚一百块, 有人抢到了吗》
……
此时的经济蒸蒸日上，大家都挺敢花钱，除了辞职创业开花店书店咖啡店，还有辞职开民宿。
刚开始并没有民宿这个概念, 除了酒店，就是“村里人自己家空出来的房子”, 第一批自由行的人，非常不挑，只要有个屋顶遮头，有被子就很好了，实在没有被子也行，能有一片不被打扰的空地，扎帐篷也可。
中国第一家被命名为“青年旅行社”在1980年就已经出现在北京的炒豆胡同，只有三十个床位，而且目标是接待小型旅游团。
与后世大家认知里的便宜、背包客住的青旅，出现在1998年的广东。
路菲菲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背包游，倒不是思想有多么先进，单纯是因为穷，算算每一项的单价，比报旅行社便宜多了，反正在国内旅游，又不存在文化差异，语言不通的问题。
路菲菲去九寨沟的时候，树正寨的村民见她一个人背着背包，便问她要不要住，十块钱一晚上，第二天直接就能看日出。
晚上跟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围在火塘边，听大家吹牛聊天，有人说的话一听就是过度美化，有些人说的则很有意思。
有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伙子，聊得特别开心，一时兴起，宣布他包了当晚大家在村民家所有的吃喝费用，《神雕侠侣》的名场面“风陵夜话”在那一刻照进了现实。
然后tຊ，更骚的操作来了……
村民忽然跑进来，灭了火塘的火，让他们都藏起来，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他们懵懵懂懂地照做。
然后，听见外面的动静，外面有人问有没有外面的人住进来，村民回答没有，这些人就走了。
此时，路菲菲才知道，原来九寨沟是不让住的，村民拉客是他们自己想创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莫名的还玩了一把刺激。
这种就是纯纯体验友好热闹的氛围，不擅社交的社交恐惧症患者可以自己静静的坐在一边，不会有人强行拉着问什么，社交恐怖分子则会主动凑到瞎聊的人身边，加入瞎聊的队伍。
路菲菲热心分享路上的信息，也喜欢听别人分享，于是她手上的信息永远是比一般人要多一些的，她每次的历程都是：加入瞎聊队伍——成为瞎聊队伍中心主力。
一直以来，她对青旅，或者说，是民宿的感情都不错。
也非常乐于向别人推荐不错的民宿。
现在辞职开民宿的人忽然多了起来，丽江、束河、大理、拉萨、甘南……背包客所及之处，必有民宿。
数量很多，竞争也变得激烈起来。
路菲菲在视频平台上开辟了一个民宿的频道，与酒店分开。
此前为酒店做直播推荐，效果非常好，不少新民宿老板和老民宿老板找上来，希望也能加入。
销售部的同事非常开心，有单就想接，被路菲菲拦住了：“第一批加入的店，必须得保证质量，不然，他们把店做砸了，客户会怪到我们头上，说是平台推荐给他的，我们得负连带责任。”
路菲菲让销售部找一些在网上已经非常有名的老牌民宿，那些民宿在旅游圈已经很有名了，他们自带流量，就算他们没有主动入驻平台，平台的人也得联系他们。
平台上找不到他们，不是他们的损失，而是平台的损失，就如同位于新开发区的新楼盘在吹的时候，必然要说：“我们这里即将入驻XX商场，到时候影院、星巴克、肯德基都会有。”
格尔木因《盗墓笔记》的描写，让很多人觉得那里荒凉一片，寸草不生，什么“我们这边是最大的兵站”“我们这边其实很繁华的”，怎么说都没用，最有效的一句话是：“我们这边有必胜客。”
品牌与平台是相互的，能入驻大平台是新品牌的面子，能请到大品牌入驻是新平台的面子。
老牌民宿的老板一般来说，自己就是个玩家，在自助游的圈子里已经有了挺大的话语权，他们自己就很懂推广与宣传。
有不少新民宿的老板……就跟那位开咖啡馆的老板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着谜一般的认知。
在他们心中，开民宿，那是“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客人，是会自己流进来的。
客人，是会像国外青旅的客人那样，全自助的。
入住的时候，自己套被子、铺床单。
走的时候，自己拆被子、卸床单，扔到结账处的篓子里。
自己的工作，是把上一个客人用过的床品扔到洗衣机里，自动洗干净。
在晾晒的时候，与新走进店的客人点头微笑。
对了，洗衣机买带烘干功能的，要是嫌麻烦不想晒，或者天气不好，洗完直接就烘干了，彻底省事。
然后，擦擦手，去前台，为客人做登记，把新的床上用品给客人，客人自己会套被子、铺床单。
一天的事情就结束了，自己煮一壶茶，坐在庭院的花草中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晚上，做点家常菜，要是客人想搭伙吃，还能挣点搭伙费，大家一起吃。
在大堂里摆点啤酒、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边吃边聊。
聊到凌晨，客人们困了，就各自睡去。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然而，事实是，住的人多了，下水道、马桶必然会堵。
地面要清洁、柜子椅子都得擦。
当初因为觉得好看而买的博古架，上面有多少个浮雕，多少个小孔，都得一点一点的擦，不然就会积灰，显得破败而不卫生。
乐游原就有这么一个新老板，他的梦想更简单：自己这边上着班，那边花钱雇人打理，每月拿一份工资，拿一份民宿收入。
她也不怕伙计会偷钱，客人住进来，这不都有一笔一笔的账记着吗？
再说，不止一个伙计，一个人动手脚，别人肯定会给她通风报信嘛。
不管是职场剧，还是宫斗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梦想是好的，现实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耳光。
账，是可以做假的。
一开始互相不认识的伙计，也是可以快速成为合作伙伴的。
至于职场剧宫斗剧，能斗起来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上层权力监管太严，下面的人没法伸出向上层权力挑战的试探吗？
但凡有机会，宫啥斗啊。
中国有句老话：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还有一句话：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
老板不在，特别忠于老板的人也不在，那还不随意发挥。
开了整整一年，民宿就开不下去了，她悲伤地发现自己在乐游原拼死拼活的打工得的工资，全拿去养民宿了。
这边开着会，那边民宿一会儿这个事，一会儿那个事，电话不停。
凌晨还有喝醉了酒的客人疯狂敲别人的房间门，引来警察，伙计打电话给她，问她怎么办。
悠然见南山是可以的，想要种豆南山下，还这么浪，下场必然是“草盛豆苗稀”，浪漫文人，种了个鬼田。
她向路菲菲抱怨了一通，说开民宿之前的梦想是：等民宿赚钱了，就把辞职报告拍在桌上，老娘不伺候你们了，当老板去了！
现在却成了：跟民宿的各种糟心破事相比，乐游原所有的人，包括天天否决她方案的上司和催她活的下游部门都是那么的眉清目秀，那么的温良可人。
想到要给民宿房东的房租，还有各种管理费、员工工资……打起工来更有劲了呢！
路菲菲同情地问：“那现在呢？转了？”
“嗯，早转啦，夏天的时候，有一个也是满怀着逃离城市的人接了，幸好，我亏也就亏了五个多月，”她叹了口气，无奈笑笑：“不知道她能撑几天。”
这位同事接手之后，没有动大的格局，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想保留原有的风貌。
她以为可以薄利多销，实则这个定位不尴不尬，高价是别想了，低价又不算特别低，五十块钱一晚上，好多人嫌贵。
根据路菲菲对大理旅游的认知和理解，大理古城已经游客多到让人开始厌烦了，这就是喜洲和双廊开始兴起的原因。
那个民宿的位置还不错，就在喜洲。
房子是当地白族的“四合五天井”制式，有古老的雕刻，不过这户人家已经去昆明生活了，房子无人打理，显得有些破旧。
其实，路菲菲觉得那个民宿是可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就成为一个景点的，不过，既然她已经把房子转让出去，就没有必要再说什么。
路菲菲的平台这段时间接到的近50%的入驻申请，都来自于云南。
这段时间，确实是云南旅游的黄金时间，游客们扑向位于红河的元阳梯田，此时梯田里灌满了水，又没有长出农作物，一层一层的水田倒映着天空的色泽，又以早晨和傍晚为最佳。
一般来说，“来都来了”，就会捎带去一趟大理。
喜洲的油菜花也开了，配上白族传统建筑，再来一点穿着白族传统民族服饰的人们，拍拍人文，也能拍出很不错的照片。
路菲菲觉得只卖那么一两家店，挺亏的，应该让商家们联起手来，才能创造最大的收益。
也就是早点把喜洲整个推出去。
除了开客栈、开咖啡馆的是外地人之外，好多店都是本地人在经营。
而本地人并不很热衷于这事，他们没有很强烈的发财冲动，或者说，还比较懵懂。
有游客想骑马游古镇，跟马夫约好了早上九点，一等不来，二等也不来，到下午两点才过来，问，就是前一天晚上跟兄弟喝酒喝多了，刚醒。
去某个店扑个空也很正常，老板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
路菲菲打算去一趟，顺便实地考察一下新上线的那批刚开没多久的民宿，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下架，免得平台被连累。
当路菲菲说要去云南的时候，妈妈皱着眉头：“你得多带几个人去。”
路菲菲笑道：“我是去做正经生意，不是去金三角，也不去果敢。”
“你没看最近的新闻啊，全都是云南坑人的事，好多骗子强盗。”
为了证明自己tຊ的话，她拿来一份报纸，翻到社会新闻版面。
《云南旅游被宰，进店锁门不买不让走》
仔细看内容，就是讲报了云南旅游团，然后被导游带进店，店家把门锁了，每人至少买三百元的东西，否则不让走，报警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人来，最后旅游团的人被迫买了一些药、茶、玉石之类的东西。
路菲菲笑道：“我是自己去，又没有导游。”
妈妈还是很担心：“万一你不小心进了这种黑店呢？跟旅游团的人，好歹人多，你就一个两个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会的，黑店为了我一个人锁门不划算，要是单纯为了锁我，那就成绑架了，有这么多游客等着他宰，他何苦为了我真的犯刑法。”
此时的云南跟团游的名声确实极差，要不然，也不会在三年之后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旅游法》，规定“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价组织旅游活动，诱骗旅游者，并通过安排购物或者另行付费旅游项目获取回扣等不正当利益”。
所有法律，都不是立法者一拍脑袋想出来的，都有着足够深厚的历史背景。
所谓“每一个安全警告背后是血肉代价，每一个离谱规定的背后是更离谱的现实。”
低价团招投诉，败坏整个地区的名声。
纯玩团太贵，没人愿意报。
背包客太穷，住要最便宜的，吃也不会去贵的地方吃，对拉动经济的贡献有限。
上头不着急，昆明大理丽江一线已经是成熟的景点了，不管舆论骂成什么样，以中国的人口基数，必有人会来。
着急的是砸下成本的正经商家，客人少，他们的房租、装修费、人工费、管理费……都是肉眼可见的人民币。
喜洲的外地老板们整天发愁：“再这么下去不行啊……”
“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嘛？再拍一个《五朵金花》那样的，拉一拉。”
“你就别尽想好事了，咱们这边就是拍《五朵金花》的地方呢，结果火起来的是大理古城。还有剑川呢！男主角的老家在剑川，比我们还差。这是要看运气的！”
“要不咱们也请网红？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叫猫力的，她拍的旅行照片真的好看。”
“光请一个网红也没用啊……来了，拍完照，吃点喝点，又去大理住着了。”
“听说井旁边的那家民宿又换老板了？”
“唉，她聪明，跑得早，我也想跑，转手转不掉，好像全世界都在开咖啡店。”
“……”
路菲菲来的时候，喜洲的天气极佳，阳光灿烂，一片一片的金黄的油菜花，在白墙的衬托下越发的精神，看得眼睛都亮了。
本地人或是背着竹篓去集市，或是带着农具去下田，几个白族老阿妈坐在小桌旁，眉飞色舞的聊，不知多少家庭隐私八卦从她们的嘴里传向四面八方。
路菲菲找到了前同事转让出去的大院子，院子确实挺不错，木质的大门上雕着吉利的图案，两层屋檐飞挑，下雨的时候，雨会顺着最高处的房檐滴到下一层，层层叠叠，因此白族民居有“三滴水”“四滴水”“五滴水”之说，最高贵的就是五滴水，雨水被分成四段落下，直到第五次，才会真正落在天井里。
院子里，一个头上戴着浴帽，胳膊上戴着护袖的女人正背对着路菲菲，在埋头“嘎吱嘎吱”的锯木头。
从打扮看，应该就是同事说的新接手的老板田乐。
路菲菲跟她打招呼，她转过头：“不好意思，我们这边还在装修，暂时不营业。”
“我是唐娟的朋友路菲菲，电话联系过的。”
“哦哦哦。”她想跟路菲菲握手，看看手上的灰，笑笑：“不好意思，手太脏了。”
“没事没事，你先忙，我出去转转。”
“忙完了，等明天买的花到了，就种进去。”
路菲菲好奇的问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刚才锯的是一段长得歪歪扭扭的大树干，树芯都已经被掏空了，变成一节像水槽的东西。
“我打算在这个里面种点多肉植物，这边的气候真好，多肉随便种下去，不仅能活，而且还活得特别好。不像我办公室里的，怎么伺候都不行，水多了死，水少了也死，我种的绿宝石、虹之玉、鹿角海棠……全部都没有逃脱最后枯成一张皮的下场。”
田乐一边说，一边摘了袖套和浴帽，用力抖出一层木屑，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我带你去老李那边，他们听说你要来，一个个盼星星盼月亮的数日子，今天上午还有人跑过来问你什么时候来，要不要去接机呢。”
老李是个开饭店的，那饭店也在一间老宅院里，屋子不大，只摆了几张桌，院子倒是不小，在头顶上用玻璃盖了一层，摆了七张小矮桌。
老李见到路菲菲，双眼放光，大步向路菲菲迎来：“路总，欢迎欢迎，大家都盼着你呐！”
然后，他转头对身旁的儿子说：“快快快，把你叔叔伯伯们都叫来。”
他自己忙着给路菲菲端茶倒水，问她吃过没有，饿不饿：“要不要尝尝我们这边的招牌菜五朵金花？”
一旁的媳妇刚端了一盘鲜花饼过来，听见他说，嗔怪道：“又不是时令菜，有什么好吃的。”
所谓五朵金花，就是五种不同的鲜花炒成的菜，随着时令的不同而不同，常见搭配是石榴花、棠梨花、芭蕉花、茉莉花，还有一种名为“树花”的寄生真菌。
不过，不管是哪种搭配，现在都是凑不齐的，时节不对，目前开得最灿烂的花就油菜花了，冰箱里还有一些去年采下来的，东西是那么个东西，味儿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从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每个人进门看见路菲菲都满脸笑容：“哎呀，你可算来了。”
“没想到路总真来了。”
“一路辛苦啦，住的地方找好了吗？要不去我家住？最近没什么客人，房间都空着，想住哪间住哪间，随便挑！”
……
在路菲菲来之前，唐娟已经把她的丰功伟绩到处宣传了一遍。
现在，路菲菲在他们的心中，就如同一个活财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菲菲被众星捧月一样请到上座，其他人围坐成一圈，他们看着路菲菲的眼神，就如同财神庙前的虔诚香客。
财神这个乙方太遥远，就算他不实现甲方的心愿，甲方也拿他没办法。
还是路菲菲这个活财神好。
这事能不能办，要怎么办，整个流程是怎么样的，起码能得到回应，看到过程。
他们做为外地商人，希望一切事情都是可见的、明确的，这样才能心安。
大家坐下，先抱怨了一番现在的环境太差了，低价旅行团毁了整个云南旅游，败坏了名声，又抱怨有关部门监管不力，就知道收钱，就由着“黑导游”“黑旅行团”蹿来蹿去。
路菲菲大概听出来意思了，上头对旅游拉动的GDP是想要的，但是管理是个麻烦事，那些低价旅游团有的是有关系，有的是纯纯黑店没有任何注册，想管也管不了。
本来这些商户的梦想是跟旅行社谈谈，在旅游团的行程里增加喜洲，但是他们不卖银器不卖玉器不卖药，没法给导游太多的提成，没谈下来。
还有人提出想学离这不远的凤阳邑，编一点神话故事，吸引猎奇的游客过来。
路菲菲知道凤阳邑的神话，说唐僧取经从印度回来，路过大理凤阳邑的时候，经书被打湿了，于是，他就在凤阳邑晒经，留下了晒经坡和晒经石。
还有十八张经书内页飞了，落下之后，化成了十八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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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菲菲对这种现编的神话非常看不上。
如果按史实，唐僧回国是从阿富汗的瓦罕走廊，经葱岭回国的，中间经过了罗布泊、敦煌，最后到的西安。
如果按《西游记》，他是飞回来的，走的是直线。
跟大理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个故事的水平，就好像黑龙江一家比宁古塔还远的鲟鱼饭店，说乾隆下江南的时候，迷路之后腹中饥饿，而误入他们家饭店一样。
路菲菲问道：“那你们想过，会选择来这里的游客，是什么样的吗？或者他们是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大家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他们的目标客户，就两个字：游客。
除了那种已经到了大理，那么“来都来了”，何不顺路来一趟喜洲的人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游到这里来？
不知道！
不知道客户画像，也无法知道客户喜欢什么，进而无法讨好他们，想提升也tຊ没得提升。
路菲菲对此已经有了心理预期，要是甲方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要准备什么，那自己还怎么能多收顾问费。
路菲菲听他们说完，开口：“我想，应该先看看这边的环境，找出一个合适的方案。”
主要是定一个合适的价格，要是他们这边整个是个蛮荒地带，又想认真干点什么的话，那就不是普通的价格了。
开荒保洁跟日常保洁都不是一个价呢。
路菲菲见过不少表示想要好好努力拉动GDP，结果事情全都只干了半拉的地区。
那是只想了一个“我要发财”，然后照抄其他城市的做法，完全没考虑到自己这边的实际情况。
不过路菲菲是知道喜洲一定能火，只是什么时候开始火的问题。
没有旅游团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大多数旅游的人是即要扎堆，又烦看见乌泱乌泱的旅行团。
大家都散在人群里，那就叫人间烟火气，而不是“商业化太严重”。
喜洲与她记忆里相差不多，只是游客很少，少得可以忽略不计，很清静，有几片油菜田旁边坐着出来写生的美术生，沉默地埋头苦画。
最吵的就是路菲菲身边，路菲菲要出去看环境，他们自告奋勇，要当导游。
路菲菲被他们簇拥在中间，他们热心地指指点点，说这边有个什么，那边有个什么，这些建筑都有什么说法。
这几位老板的店，有走文艺范儿的，也有走民俗路线的，装修的都不错，就是没客人。
门前的石板地上有几只小鸟蹦蹦跳跳，见有人走来，向前蹦跳了几下，就扑楞着翅膀飞上房檐。
真是字面意义上的门可罗雀。
转完回来，路菲菲对他们说：“你们大概比较需要目的是过来拍照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这啥营销专家啊，说的全都是废话，谁旅游不拍照啊？
这算什么好主意。
田乐还是见过世面的，她追问道：“你是说摄影师吗？就像元阳梯田山头上的那些？”
她去看过，那一山山的相机镜头，好像进了埋伏圈，那些人是真能熬，起个大早，端着十几万的相机就上山了，一蹲就是一天，比钓鱼佬还有耐心。
而且他们还有钱，相机设备动辙几万块。
这么一想，路菲菲把目标客户定为摄影师，非常有道理。
路菲菲摇头：“不是他们，这些人的消息路子比较野，哪里有风景，他们早就知道了。现在各个景点旁边不都有那种换衣服，让人拍照的服务吗？但他们的服务，只是在那个固定的位置拍一下，就完事了。
我说的这种是让他们一边走，一边拍……大概，像结婚拍外景那样吧，这边拍拍，那边拍拍。”
这种被称为“旅拍”的业务，在现在还没有盛行。
路菲菲举的婚纱照外景的例子，他们能理解。
拍得好不好，景、模特、摄影师，缺一不可。
景有了。
模特努力努力，也不难找。
剩下的问题，就是摄影师了。
婚纱影楼出名的摄影师不想出来跑，随便在市内找一个公园，“咔嚓咔嚓”几张，一天收工，收的钱还多。
婚纱照，大家都抱着“一辈子就一次，要好好拍一拍”的心态，愿意多花钱。
旅拍，摄影师要跟着跑好几个地方不说，也开不出价来。
正经影楼里的摄影师是别想了，除非加钱。
路菲菲依旧觉得问题不大，普通小师还是可以的嘛～
反正现在都是用的数码相机，不像以前，拍一张就是一张胶卷。
现在只要内存够，拍一万张，都行。
就算是个瞎子，一口气拍他个百八十张，也能必然能抓到好看的角度，把丑的都删掉就好啦。
民间摄影师还是挺多的，不怕找不到人。
喜洲的商户们开心了起来，觉得只要等着，就能发财。
路菲菲对他们的乐观表示无语：“你们不打算把店里好好弄出个有记忆点的东西吗？”
“啊？什么记忆点？”
人流量上来了，不管怎么样，人都会进来看看的吧，还要记忆什么？
路菲菲：“你们就没想过，来的游客，就是直奔你们店来，而不是顺路进来吗？”
“……”
还真没想过。
大理古城、丽江古城……都是这样的啊，只要那个地方出名了，大家沾光，又何必费劲呢。
人类的本质，就是能省事就省事，不到被逼急了，根本不愿意费那心思。
也……挺好。
要是他们人人都勤劳主动爱思考，什么事都自己做了，还有她什么事。
现在，他们直接放弃思考，选择用钱购买路菲菲的服务。
做为公司的股东、艺术指导、小工、老板的亲密爱人——段风，义无反顾的负责起了设计的重任。
有正经产品要卖的店，主要设计的是商品陈列。
没有正经产品卖，比如咖啡店那种摆拍凹造型圣地，那就是整体运营了。
店门口跟店里都得讲究。
田乐的小院其实具备开门迎客的条件，室内已经装修好了，整体风格温馨而舒适，只是她想要拿出最完美的一面，觉得小院子里还缺点这个，缺点那个。
路菲菲看见她在锯的木头，就是她打算给养的狗做一个很有艺术气质的狗窝，且要让这个狗窝与整个客栈的环境融为一体。
路菲菲劝道：“先别讲究完美嘛，先开业，有什么想加的，后期可以慢慢补足，真等到完美，早就错过风口了。”
田乐对路菲菲的话感到不解：“不完美的怎么能拿出来呢？我要过得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路菲菲觉得这话颇为耳熟，好奇问道：“你原来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一家外企，做展会。”
路菲菲点点头：“哦，我们算同行。但是你这个店，跟展会的性质不一样。展会就那么短的时间，确实没有时间慢慢调整方向，而且准备时间很长，可以按步就班，一点点的来。自己开店当老板，大方向对了，就可以了，特别是整个喜洲马上就要做整体营销，你要是不跟上，就错过这一拨了。
住客不会因为你的大堂里的摆设，房间里的肥皂盒子形状而决定住或者不住的，对于不喜欢狗的人来说，狗窝无论是什么样，都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只要直接服务于客户的东西是好的，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就可以。”
田乐深吸一口气：“道理我都明白，不过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一时做不到。”
她以前的公司是日企，上司是中国人，但是他挑剔的程度，就像日剧里女主的邪恶上司一样，钉文件的钉书针角度、位置、全都有讲究。
摆在桌上的资料，要像阅兵式上的人一样，横看竖看，必须一条线的整齐，逼得她们不得不像砌砖小工那样，拉标准线，齐着线摆。
但凡出了一点问题，上司不打她也不骂她，只会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田乐，这么多人中间，我最看好你，我以为你跟她们都不一样，才会让你负责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以为，你是不需要我盯着的人，你的标准会与我的标准一样，别人做成这样我都能理解，可这是你啊！怎么偏偏是你呢……”
最后再悠悠叹上一口气。
总之，一番恨铁不成钢的话说得田乐心里难受得要命。
刚开始，她会满怀着愧疚去改正。
愧疚的次数多了，她的良心压得她自己非常难受。
在一次上司发现布置的会场上，有一瓶水的LOGO标识跟其他的水比，向右偏了两厘米左右。
他又把田乐叫到面前，甚至都没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让她站在最后面，看现场的一百多瓶水，哪瓶有问题。
田乐看了半天，没看出来。
又被说了一通“我对你很失望，这么明显的问题，你都看不出来”之类的话。
田乐越想越郁闷，她一时想不开……辞职了。
当她把辞职报告放在上司面前的时候，上司十分震惊，他非常不理解，自己这么看重田乐，她为什么要辞职。
上司一会儿问她是不是要结婚，一会儿问她是不是找到更好的新工作了，一会儿猜她是不是要出国移民……
毕竟大多数人的心路历程是从愧疚到麻木，最后觉得他是傻逼，他说他的，自己干自己的。
上司自己心里都清楚，只能趁着新人刚入职一两年的时候用这种手段，入职时间久一点的员工都不会搭理她。
谁能想到啊，居然真有一个人的辞职原因，是因为天天被愧疚感压得透不过气来就走了。
“我走了以后，听说他还到处跟别人说，现在的人，特别是女人就是情绪化、心态不好、心理脆弱。连骂tຊ都没骂过，就说了几句，就辞职不干了。下次再招应届生的时候，要谨慎，得先测测抗压能力。”
田乐说到这里，撇撇嘴角，快速翻了一个白眼。
路菲菲笑道：“哈哈哈哈哈，不想着把工作正常的推进下去，就想着测抗压能力。他要是我的手下……算了，他成不了我的手下。”
田乐也跟着笑起来：“不说他了，你的营销计划什么时候开始推动？告诉我一个时限，我尽量在最后的时限之前把能想到的都搞定。实在不行，就等后面慢慢来了。”
路菲菲眨眨眼睛：“你不会是打算卡着dead line交货吧。”
“哈哈哈哈哈，被你发现了，我还真有这个意思。”
其实田乐接盘已经半年了，正常酒店，恨不能一两个月就开业，反正房租便宜，田乐就自己做，慢慢悠悠收拾，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省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干干，这样就不觉得是浪费光阴。
“如今想想，半年了，客栈居然还没开业，这实在是有点过于混日子了。
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防水还没干。”
田乐在自嘲，路菲菲发现了亮点：“自己做？！”
田乐点点头：“是啊，我是学设计的嘛，搞展览总有遇到施工队放鸽子的时候，实在不行就得自己顶上，我就顺手学了木工、油漆工，我家装修的时候，给我们家抹水泥的师傅临时要加钱，我一生气，就让他滚了，我自己抹……就学会了不少东西。”
路菲菲忙问：“你装修的时候，有拍视频吗？”
田乐：“没有，有什么好拍的，要是一片荒草地，我肯定就拍了，有对比，有冲击，唐娟转给我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正常的客栈了，就是旧了一点。没什么好拍的。”
“要拍，要拍……狗窝也没拍是吧？”路菲菲指了指已经有狗入住的窝棚。
田乐点点头。
路菲菲十分遗憾，她忽然看见一只肥肥的三花猫，昂首挺胸地走在屋顶上，她指了指那只奶牛猫：“不如，再给它做个大号的猫爬架？记得拍视频。”
田乐的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屋顶……还不能满足它吗？”
路菲菲：“不是满足它，是满足你。”
田乐：“啊？我？”
奶牛猫斜了站在天井里的人类一眼，打了个哈欠，在瓦片上躺下了。
第 166 章
田乐的客栈搞这么久, 除了她的慢生活梦想之外，还因为她会纠结。
“这个东西放在这里很好看，可是会不会影响走路。”
“风格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搭。”
“再改改。”
……
众所周知, dead line是第一生产力。
没有任务死线的压力, 一件小事就没完没了的翻来覆去改来改去。
路菲菲的整体营销计划, 给田乐划下了一个时间线, 让她不得不早点把很多事情定下来。
田乐的这间客栈装修是最有前途的, 路菲菲找了几个优秀的摄影师、最有名的几个网红博主, 甚至还找了电视台和影视制作公司的朋友, 看看他们下面拍什么剧, 什么综艺的时候, 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把这里当做拍摄地。
商户里的老李, 算是个领头人, 他来得最早, 以前在其他地方也算交游广阔, 只是后来金融危机, 生意不行, 公司倒闭了, 他把城里的大房子都卖了，拿着仅剩的一点钱想来这里逃避, 逃了两个月，闲不下来，又开了饭庄。
他觉得，既然要做, 就好好做，不能把宣传这么大的事, 都寄托在路菲菲一个人的身上，要再多找几个合作的渠道，这样才能扩大宣传。
宣传本来就是多多益善，路菲菲也没当回事，反正大家各有渠道，什么渠道来的人，找谁对接呗，这有什么关系。
老李给路菲菲打电话，说他们计划跟省里搭上线，希望能借着省里的资源，把他们给抬上去。
于是，他们为了跟省里联系方便，就找了一个代理人。
老李想让路菲菲跟那个代理人见个面，两人兴许以后可以多点往来，做生意的人，一向都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见一见也不错。
路菲菲觉得，像老李这样的精明人，应该颇有识人之能，会挑选这个人做代理，一定有其强大的长处。
这个代理人叫应帆，开的是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俗称网络推手，有志于向推出“封杀王老吉”“天仙妹妹”“别针换别墅”的那家公司看齐，顺便也兼任提供商务和助理等等服务。
据说已经养出了好几个大号，随便一推，就有无数粉丝愿意买单。
老李把她们公司养的号给路菲菲看，路菲菲从公开的数据就一眼看出了问题。
浏览量很高，但是互动率却很少。
浏览量是可以买机器人刷上去的，未来的水军机器人也可以刷一些“好”“加油”之类的简单互动，不过他们的ID都很草率，往往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字母加数字组合。
路菲菲直接告诉他这个数据有问题，老李明显愣了一下。
他确实不懂互联网时代发展的速度，不知道爬虫、机器人水军已经进化到什么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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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能说自己不懂、不会、不知道，他得为自己为什么定这个人，找出一个完美的理由。
老李说：“应帆还是很有实力的，她跟省电视台的人很熟，北京几个影视公司的人也是她的朋友。关系特别铁。”
他还说了几个例子，什么一起组过乐队，一起吃脏串，还有几个高官子弟对她爱而不得，愿意守在她身边，做她的翅膀，为她的人生保驾护航。
路菲菲：“……”
她感觉这种形容很耳熟，下面的剧情似乎应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不，你来得正是时候。你们就不要争论孩子的父亲是谁了，请把你们对我的这份爱化作对孩子的守护……”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嘛，说不定人家的现实更狗血呢？
路菲菲与应帆见了一面，应帆是个看起来很利落很有能力的女性，大约二十五六岁，打扮入时，见到路菲菲，她眉眼里都带着笑，快步上前与路菲菲亲切握手。
“路总你好，一直听李老板说起你，我看过你给他们做的计划，哇，真是太详尽了，我得跟路总多多学习。”
应帆的声音里充满真诚。
路菲菲与她坐下来讨论起要做的一些细节，包括大家怎么各自安排工作，同时推进工作的进展。
应帆说起她能搞定这个，搞定那个，还能约到出色的摄影师：“都是电视台著名纪录片的摄影师，色调、运镜绝对好，要是需要的话，我还能找到好的编曲，专门做背景音乐。”
路菲菲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能敲定时间呢？”
应帆：“回头我问问，他们档期都挺满的，要见缝插针，不过，我在他们那边，多少应该有点面子。”
听应帆说得这么肯定，老李欣慰地连连点头：“应总在北京的圈子待了这么久，人脉绝对没有问题。”
前面路菲菲质疑应帆公司那几个号的数据有问题的时候，他就很紧张，应帆是他找来的人，他找来的人不行，岂不是说明他眼光不行？
路菲菲又继续问：“除了执行之外，你们公司有做什么计划吗？我们对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配合的地方？”
“没有没有，李老板说路总已经把计划全部都订好了，我们主要是配合路总的工作，唯路总马首是瞻，也好节约沟通成本。”
也就是，没计划，纯做落地执行？
倒也不是不行，少一个出主意的人，也好统一协调。
应帆对于如何做执行这一块说得头头是道，怎么找人，怎么安排流程，非常有逻辑和条理。
用来唬外行非常有效。
就连路菲菲这个内行都在想：也许她出主意不行，做一个按步就班的执行还可以吧。至于运营账号，账号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做起来的，得靠实力，也得靠运气。
也许是她那些账号的选题不好，所以至今没有成为知名账号。
这年头，想找一个老老实实，不折不扣的执行人也挺不容易的，能用就用。
要是挑剔太多，工作根本就没法做。
见路菲菲与她相谈欢，老李也放下心，代表整个喜洲的全体外来人口商家们，与应帆签定了合同。
由路菲菲和应帆两家公司负责他们的整体宣传与运作。
这几天，段风又借着“采风”的名义，跑来找路菲菲。
这次tຊ来的还有赵老师，赵老师保证不当电灯泡，他就是想来玩。
到了田乐的客栈，赵老师对正在制作的猫爬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进而又听说田乐的伟大梦想，他一时技痒，就蹲在客栈里，给田乐设计各种小零碎，包括窗子、屋顶的装饰、园中花朵颜色和品种的搭配。
他还闲着无事，用泥巴捏了十几个形态各异的小猫，就摆在正厅办入住的桌子上。
路菲菲看见，笑着说赵老师可以在客栈外面挂个旗帜，叫泥人赵。
赵老师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这边又不是天津，当泥人赵只会被当作是跟随者。”
其他商户的工程进度都在有序进行，有些不需要大改的商户，已经调整完毕，正常开门迎客。
路菲菲的意思是让应帆先把强大的摄影师找来，把素材先给拍上，宣传一点一点的放出去，至少先出个名，没必要一起囤着，搞个大的。
应帆说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天之后，路菲菲询问应帆：“摄影师怎么说？”
应帆回答：“没有这么快的，这个月他们的活已经满了，下个月要看排档期。”
路菲菲对电视台的工作没什么概念，不知道摄影师的工作流程到底是怎样的，不过，排档期这个……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客服排班？或者说，像是自由职业者。
他们难道不是跟着项目走的？
如果是别人，也就不问了，人家说会跟，还追着问干什么呢？
路菲菲不一样，她不是为了工作，而是自己好奇，想知道电视台的人到底怎么个工作法。
她找人问了，有项目的人确实是跟着栏目组的安排走。没项目的人得找活，看看哪位制片攒项目，求带。
节目组的工作时间不是早就定了吗？还有排班？难道是新闻节目的摄影师？
路菲菲向应帆打听摄影师是谁，应帆故作神秘：“这个我可不能说，他们这种叫出来接私活，台里不让的，被抓到，会被开除。”
这下，路菲菲的心里更加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现在哪有这么严格的规定，就路菲菲自己所知的，出来接私活的人多呢，又不是央视主持人，还要顾及到荧屏形象，还有他本人代表的信誉度。
“他应该也有做摄影师的朋友吧？”路菲菲追问，“他的同行们呢？”
应帆：“这我就没问了，我先说找他的，突然换人多不好。”
路菲菲：“哪里突然了，不是他没时间吗？”
应帆：“不是他没时间，是他的时间暂时定不下来，定下来之后，会跟我们联系的。”
路菲菲不再跟她多说什么，她已经感受到应帆说的这个摄影师，或者说，就是应帆本人就算是做执行，也不靠谱。
连老李都知道营销推广不能挂在路菲菲一个人身上，要多方发展，应帆居然就盯着一个摄影师？连个备用的都没有？
就这么硬等着？要是这个摄影师不接呢？
别说什么有没有面子的话，要是这摄影师不接的原因是生病这种完全没办法克服的原因呢？
也硬等吗？
这得是什么国际大摄影师，值得如此等待，是能把猪圈拍成仙境的水平吗？
路菲菲跟老李商量，先找了摄影师和模特，把已经装修好的商铺拍了，做成宣传素材。
老李还在犹豫，他跟应帆签的合同里面，有说关于宣传拍摄部分，是由应帆负责，路菲菲负责计划和安排应帆要做的事。
要是路菲菲现在自己找人去做，那岂不就是呛行？
商务合作最要紧的就是有边界感。
路菲菲是不可能白做的，她请人，肯定要钱。
老李犹豫道：“要不，等等她？反正就再等几天。”
“等几天？油菜花可开不了几个月，现在是最有宣传点的时候，再等下去，就得跟双廊、沙溪、束河去争了。”路菲菲追问道。
她非常清楚供应商有多能拖了。
上午拖下午，今天拖明天，问就是“过两天”，“年后”，这个“过两天”，并不是真的过两天。
一直拖到真的不行了，临时再找新的供应商，那都不是加钱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了。
到时候，急的就不是乙方，而是甲方。
一开始，就必须定一个时间，这个时间必须是不可撼动的，否则事情就没法做了。
老李也觉得有道理，大家都花了钱，肯定都想尽快回本，拖一天，就是亏一天。
难得现在大家的心气又被点燃了起来，要是项目又黄了，以后还想再搞，就未必有现在的配合度了。
于是，老李说自己来找应帆谈，最后确定，她到底能不能确定摄影师的时间，要是她还说不能，那就由路菲菲的公司处理。
应帆一听就急了：“哎，你们怎么能这样呢？不是说好了，这块是由我负责的吗？我都跟别人说好了。”
老李到底是在外面做过生意的人，没有那么软：“你跟别人说好什么了？他不是什么都没说吗？他也是看排档期，又不是专门给你留出时间，他看他的档期，我们也要有我们的进度。”
摄影师和模特先拍最容易出效果的部分：
穿着宽松休闲服饰的都市丽人坐在咖啡馆，点一杯咖啡，配两片蔓越莓曲奇，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写够了，就放下笔，将视线投向窗外。
窗外，穿着白族服饰的少女在金黄的花海旁漫步，阿婆坐在树下聊天，孩子们在石板路上欢笑跑过，一只小鸟从孩子们的头上飞过，路过蹲在屋檐上的猫。
猫扑鸟失败，悻悻顺着屋顶瓦片走向一片民居，跳进田乐的客栈天井，遇上正在办入住的客人，与收银台上的泥猫雕塑脸对脸，还伸爪拨弄了一下。
……
整体的设计是一个假装一镜到底的镜头，视角不断切换，最终以蝴蝶飞到从咖啡馆出来的丽人头发上做为结束，完全成循环。
拍摄时，由段风同志负责监棚，模特的状态、店家的某个摆设的角度，都由他来负责。
段风穿着全身上下都是口袋的导演服往那里一坐，气势十足，挑出的问题，也都能说到点子上，提出的改进意见也很精确，想表达的意思全都能说清楚，绝对不存在自己语焉不详要人猜，猜错了他还生气的事情。
摄制组的人都以为段风是路菲菲从影视公司请来的大导演，对他非常信服，段风说要再拍一遍，所有工作人员马上响应。
段风把拍好的素材给路菲菲看，一边给她看，一边讲解在剪辑的时候会做什么样的处理。
路菲菲夸他：“不做处理就已经非常好看了。”
段风心里得意非凡，嘴上还要假装客气两句：“你不能这么低要求，这样会没有进步的。”
“好的～我会像田乐的上司那样努力的。”
段风茫然地看着她：“那是谁？”
“客栈老板的上家公司。”路菲菲把田乐在上家公司的悲伤故事说给段风听。
段风听得瞠目结舌：“她居然还忍了一年多？要是我的话，早就走了。才不受他那个窝囊气。”
“你不一样啦，你的家庭条件，就足够让你有底气说走就走。”路菲菲摆摆手，“不是人人都有这么好的出身。”
段风不服气：“怎么只说家庭条件，还有我的才华，我在业内也是有名气的。”
“哎，别急啊，这不是要循序渐进嘛，你看颁奖晚会，不都是最重量级的奖最后宣布嘛。”
段风这才开心了，继续和路菲菲一起看素材。
今日所有拍摄的东西，都经过路菲菲的审核后，开始进入后期剪辑流程。
同时在拍摄时抓拍的一些照片，已经先行一步，做好后期处理，发布到网上。
有一家服装品牌的老板对这里的景色非常喜欢，让市场部的人联系到发布照片的账号，问问这个地方是哪里，想拍下一季的广告片。
路菲菲看到商务组的同事说有人想跟商户合作，找景。
她觉得可以有，有服装品牌愿意过来拍摄，是一件好事。
要是一个长盛不衰的品牌，那就更好了。
她看了一眼品牌名称——淑女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吧……长盛不衰是不可能了，这个品牌一直走的是浪漫少女路线，设计非常有自己的风格，使用大量的碎花、刺绣。
繁复的荷叶边，还有层层堆叠的纱，有几分简化版LOLITA裙的风格。
最显眼的还得是模特的妆造。
这家品牌的衣服风格是繁复花哨，模特的发型却总是像六七十的女孩子一样，梳两个麻花辫，或是垂在胸口，tຊ或是支楞着翘在两边，或是挽成两道环。
妆容更是具有相当的“乡土气息”，看到穿着花哨裙子，编着麻花辫的模特脸上有两团高原红，不用看产品名称，就知道是这家的衣服了。
几十年来，设计上毫无改变，最终把偌大一个品牌给做没了，只剩下了网上店铺，还被人嘲笑直播间里的衣服土。
有风格是好事情，不管时代的发展，一丁点都不做改变，就是坏事了。
就算香奈儿有小香风，也不是抱着粗呢格子外套吃一百多年不放啊。
算了，这是老板的坚持，路菲菲也不好说什么。
这家拍摄外景地选择的都是很漂亮的自然场景，有森林古树，也有幽湖野渡，营造出一种很仙的感觉。
春季新款有几件以红色为主色调的裙子，红色在很多地方百搭，尤其是颜色特别饱和鲜亮且单一的地方，比如大海、沙漠，以及油菜花田。
衣服的款式不适合去海边，沙漠没有什么生命力的感觉，不符合春季新款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气质。
婺源的油菜花要等到四月才开，云南此时的网红油菜花景点在罗平，花还没怎么开呢，已经是人山人海。
所以，他们挑中了喜洲，离大理近，要是围观的游客多还，跟村里说说，能给隔出那么一块地方来，安安静静地拍完。
除了给村子里报备之外，他们还想挑一些有人文气息的房子做为背景拍摄，因为是要清人的，所以，他们要跟店家商量好时间、价钱，以及希望找店家要一下老房子的说明，方便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组一段浪漫的故事。
字数不用多，三四百字就行了。
根据合同，这事也应该是应帆公司的，应帆为了表示对喜洲项目的重视，所以具体的事情都由她亲自来抓，说有需求就找她。
所以，路菲菲公司里管这块的同事管洁把品牌方的需求转达给她，请她尽快把三个房子的介绍发给品牌方。
在路菲菲公司，三版三四百字的简介，上午说了，下班之前怎么都能给出来，如果给不出来，那就加班写，再怎么着，第二天上班之前，也能交了。
管洁以为自己说了“尽快”，他们可能下午三四点就交给品牌方了吧。
结果，过了整整五天，品牌方忽然来找管洁，问她简介写好了没有。
管洁一脸懵，赶紧去找应帆，问她为什么还没有把简介给品牌。
应帆眨眨眼睛：“哦，我们已经在排期啦，会优先做的。”
“要多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周三吧。”
管洁也没敢去找路菲菲抱怨，毕竟是她没有确认到底什么时候交，要是去找路菲菲告状，路菲菲肯定不能站在她这边。
万般无奈之下，管洁只能现编一点听起来能混得过去的理由来向品牌方解释，求宽限一点时间。
不过她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此前说好的是单建的一个项目组，也就是说，项目组里的所有人，都应该只为这个项目服务，怎么还有排期？怎么还排到了下周？
前面根本就没有给她们什么文字工作啊，排什么期。
再去问，就变成了负责文字工作的同事前几天生病，感冒转成肺炎，发烧吊水，现在稍稍恢复了一些，就投身到了工作之中。
应帆说得还特别客气：“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跟你们合作我真的学到好多，我很珍惜这样的缘份，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会提前跟你们沟通，不会让你们在工作的时候找不到我们的人。”
人家都生病了，你还好意思催吗？
管洁心中不快，不过她也不敢再相信应帆了，她自己找公司里的文案写，万一交不上去就用自己写的顶上去。
公司文案跟她关系不错，但凭空多了工作任务，于是向她索要好吃的东西做为回报。
两人在交易的时候，被路菲菲听见了，路菲菲以为管洁在外面接私活了，还开了一句玩笑：“你挖我的人，不得给我点提成？”
把管洁吓坏了，赶紧解释前因后果。
路菲菲笑着的脸瞬间沉下来：“前几天生病？是生病的时候你沟通的工作，还是沟通完工作突然生病了？前者的话，他们为什么不说。后者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你可能要延迟，或者他们换人？
难道每次你都要贴钱做事，替他们干活？”
管洁被路菲菲说了一通，她最担心的“为什么不说清楚尽快到底是几天”的问题，路菲菲压根就没提。
她自己忍不住老实交待：“我觉得……是我自己没做好，没敲定时间。”
“对啊！你也有没做好的地方，干嘛不说清具体要求什么时候交？又不是逼你赶紧交活，你拿’尽快’来搪塞别人就算了，你是要求别人干活的，当然要给个确定的要求。”
管洁默默低头，她就是怕挨骂，才自己想办法解决，到底还是没躲过去。
路菲菲接着说：“这事你自己记着，下回记得说清楚。还有，像这种做事不沟通，一装死就一个多星期的合作方，你也得跟我说，你是我公司的员工，当然是先找别人的错。
反正你都已经踩坑了，总该让其他人知道知道，也算牺牲你一个，别人跟着涨涨经验值，憋着干什么。”
管洁听她没有再责怪自己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没进公司前，就听说路菲菲嘴巴特别厉害，把电视台主持人给堵得无话可说。
她是个怕跟别人起冲突的性格，尤其害怕打嘴仗，路菲菲在她心中就是超凶的老板。
没想到，她还挺有意思。
特别是那句“你是我公司的员工”，让她觉得有一种被护短的感觉。
她把与应帆合作的事情跟其他人说了之后，他们的反应异常强烈：“卧槽，原来她跟你合作也是这样的啊！”
“我这边也是啊！”
“靠，我还以为是欺负我一个呢！”
路菲菲震惊：“不是，你们怎么回事，跟人合作得这么委屈，为什么都不说？”
叶佳做为代表开口：“她说她是你特别特别好的闺蜜，关系很亲近的，我看到她用的好多东西跟你用的是一样的，我还以为……”
谁敢挑老板闺蜜的错处？
不想干啦？！
路菲菲皱眉，她从不知道应帆还会玩这套。
她想起一部古老的香港恐怖片《怪谈协会》，里面有一个女鬼找替身的故事。
女鬼处处模仿女主，最后，慢慢就变成了女主，连女主的男朋友、唯一能认出女主的神父都认不出她了……
路菲菲眨眨眼睛，把“找替身”三个字从脑海里划走。
如果不是搞封建迷信，那她这是图啥？
第 167 章
骗子的套路千千万, 假装自己是秦始皇、孙中山的手段有点过于激进，一般人是装某位名流巨富的儿子孙子，实在不行还能装私生子。
不管这个应帆是骗子还是单纯不想好好干活, 她也约束不了, 应帆的合同不是跟她签的, 而是跟老李签的。
两人只能算是同时进场的不同公司而已。
路菲菲也不憋着, 她直接去找老李, 把应帆的事情都跟老李说了。
老李的表情却变得很微妙, 他对路菲菲说：“她开公司没多久, 好多事想得不周到, 也是难免的, 不过, 她的人脉关系网很硬的, 有些人, 我们还是得靠她穿针引线。”
路菲菲扬起眉毛：“她带你去见过什么人吗？”
上嘴皮往下嘴皮一搭, 就说人脉关系, 我还说我认识宇宙大帝, 歌者文明的大统领呢。
说到这边, 老李就激动了, 他连连点头：“嗯，她带我去参加过一个知名作家的饭局, 那个饭局上还有好几个影视制作公司的老板。他们都说我们这边的景好，将来要是拍剧需要的话，优先考虑到我们这边来。”
毫无影响的片儿汤话，在路菲菲听来, 就跟“下回有空请你吃饭。”一样。
下回是什么时候？是二月三十号星期八吗？
老李此时已经听不见去了，现在他觉得应帆非常好。
路菲菲看着他：“如果应帆不履行她合同里的事情, 要我的公司来落实，那这价钱，可就不是原来谈的那个价了。”
老李手一挥：“哎，行行行，再给你加钱。”
应帆从人脉加执行，变成了纯人脉，对于路菲菲来说反倒是件好事，自己定计划自己执行，就不会再出现一催不动，二催不理，三请四邀才动两下手指头的糟心事。
反正老李愿意相信她的人脉那就相tຊ信呗，万一她真有呢。
路菲菲跟老李签完了补充合同，收了老李转过来的钱，心情大好。
她去田乐的客栈，段风带的摄影团队刚刚给客栈拍完照片和视频，正坐在一边看样片，路菲菲顺便教田乐怎么在视频销售平台上推销她的客栈。
客栈里的小摆设除了有赵老师捏的泥猫，还有段风倾情推荐的一个很花哨的落地灯。
说是灯，其实更像是风铃，整个灯的造型是用一片一片磨到半透明的磨砂圆片组成的紫藤花模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每一个圆片上带有云母一般闪烁的彩色光，或者，应该叫它五彩斑斓的白。
灯光是暖暖的黄色，晚上开了灯，它便与屋里其他的民族风格装饰融为一体，完全没有突兀的感觉。
田乐超喜欢它：“真挺好看的！谢谢段总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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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风看了一眼路菲菲：“可惜，有人不懂欣赏。”
他发现这种灯之后，马上推荐给了路菲菲，甚至都已经帮她想好能放的地方了。
然而，无情的路菲菲看了一眼，就否决了：“这么多片片，得擦多久。”
段风很无语；“又不用你擦，你不是请了家政吗？”
路菲菲：“我对各位家政的水平不是很放心，万一手一抖，给我拽下来一片呢？那可怎么办？”
总之，路菲菲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但是，仅限于欣赏，要她亲自去打理他们，那是万万不行的。
她对这种东西的认知是，买了它，就得搭配一排女仆，一排男仆，一个女仆长，一个男仆长，一个总管，有事没事May I help you？伦敦腔，倍儿标准！
段风这个文艺男青年的热情只能借机发挥到其他的地方去。
路菲菲站在灯前，正跟段风就落地灯的艺术性进行重要讲话时，应帆来了。
她的眼睛也看着那灯，问道：“这是在哪买的啊？好漂亮。”
“网上，你怎么来了？”路菲菲说。
应帆可怜巴巴地说：“听说你跟李老板说，我不配合你们公司的工作进度？可能是我公司的员工没讲清楚，给你造成误会了。”
路菲菲：“哦？所以，你们公司把稿子拖了一个多星期，而且中途没有任何解释和进度的原因是什么？”
应帆满脸无辜：“管小姐说的时候，也没说到底什么时候要交，我们公司的管理一向是很人性化的，员工自己也都会根据要求排时间，要求一天的，跟要求三天的，肯定优先做急活嘛。而且中间，管小姐和李老板那边都没有一个人来问，就以为真的不着急呢，谁知道……
哎，误会，都是误会。”
路菲菲不为所动：“没事，反正我们合同内容已经变更了，以后这些落地执行的事情也由我来负责。”
应帆委委屈屈地抿着嘴，看起来好像被凶恶婆婆无故挑刺的可怜小媳妇。
她先把目光投向田乐，田乐看起来就像一个温厚的大姐姐，就是那种不喜欢争端，总是和稀泥，遇上有人相争，她就会说：“算了算了，别吵了”的那种老好人。
应帆没看错人，但是，田乐曾经是个打工社畜，而且是一个对自我要求极高，超极有愧疚心，自己做错一点，就觉得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良心，对不起同事的期望和领导的栽培。
她单是听应帆自己说，都觉得应帆这事确实没做好，没做好，还找什么理由？说什么误会，不就是没做好吗？
田乐忙着低头看样片，没理她。
应帆又把求救的眼神投向段风，段风看起来像个文艺男青年，还有点二次元宅男的味儿。
这种男人，挺容易被小可怜的眼神打动。
然而，段风平时就是个在公司里催稿的，被几个出稿慢和总不达标的美术在暗中里起了一个绰号——追魂夺命活阎王。
段风说：“一个多星期都没写完九百字，这活你们还是别干了，耽误大家时间。”
应帆的脸色一下子变红，这跟她想的不一样，路菲菲说话都没这么难听。
这次她还是没看错人，段风确实是个文艺青年。
只不过文艺青年不代表怜香惜玉，放荡狂狷是“艺术家”的另一个标准人设，阮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对御史的儿子嵇喜翻白眼，段风对她已经算客气了。
应帆讪讪地与田乐聊了几句，夸她的小摆设好看，夸她的花瓶好看，还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走了。
晚上，路菲菲公司负责舆论监控的同事告诉路菲菲，有人在网上发了田乐客栈的照片。
路菲菲点开链接，发现是应帆的号，发的内容是：“有品味的人，总能找到与自己想法一致的人。感恩上天，让我与如此特别的人相遇，她的品味真的好好哦。”
然后，发了十几张室外和室内的照片，前面都没什么，后面的图片都放的是路菲菲背的包、路菲菲手上的艺术戒指，还有路菲菲戴的锁骨项链……
包没什么特别，是当初买冲锋衣的时候送的帆布包，上面写着“需求你尽管提”，没拍到的另一面是“照做算我输！”
戒指和项链不是大品牌，都是段风自己，或者是找艺术家朋友订制的。
款式设计精巧，全手工打造，市面上根本看不到。
路菲菲沉默地看着那些照片：“她什么时候拍的？”
当时谁都没注意，还以为她就是拍客栈而已。
这种不露脸的照片没有肖像权，就算报警，警察也不会管的，而且已经戴出来了，也不存在什么设计保密的问题。
路菲菲的朋友们之间，看到有好用的、好看的包和物件，还会主动分享购物链接，根本就不在意什么撞不撞的问题。
真关系好的人，需要一起出席某个场合的时候，是会提前互相问问，你今天穿什么，挑好了吗？
至于关系没有好到互相问今天穿什么的人，也无所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路菲菲让负责舆论监控的同事盯着，她要是就这么放在网上晒一晒就算了，要是说她这边可以下订单，做同款，那是万万不行的。
“她真恶心，前面还有几样东西跟你用的一样，连那个星巴克的城市杯都一样。”
此前有一个同事，热爱收集星巴克城市杯，路菲菲去巴黎的时候，就买了一个，打算送给她，结果她已经在网上买过了，于是，路菲菲就留下自己用。
并不是因为觉得上面写着“paris”有多高贵，多好看。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路菲菲光明正大摆出来的，那杯子，就放在桌子上，不能算她私自入室，或是偷窥。
路菲菲知道有疯狂粉丝会百分百复刻爱豆全身上下的所有东西，从衣服到手链、杯子，可是，自己跟应帆此前完全没有什么往来。
段风想到一个可能：“她是不是爱上你了？”
中国的传统男性文人，对女同性恋持相当包容的态度，因为他们幻想的是自己加入其中，所以有《怜香伴》之类的故事。
段风这个文艺青年，文艺得不是很彻底，看他的表情，应该没在幻想可以加入，单纯就是遇上了女小三。
女小三，也是小三！
路菲菲笑着摇摇头：“不可能。”
段风不服气：“怎么不可能！她一直在看你的账号，那么久了！”
应帆的账号是在路菲菲搞定了哈萨克斯坦石油那次建的。
在段风脑中，已经上演了一场“爱在心头口难开，只敢偷窥账号”的大戏。
路菲菲笑笑：“要是她爱上我了，有机会跟我共事，她不得好好表现表现，让我觉得她很好，很懂事？哪能把工作干成这样？”
段风不假思索：“当然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跟你合作的人都做得很好，哪能留下什么印象，当然是先捣乱，让你注意到她，她再改，你不就会记住她了吗！”
路菲菲：“……小学生扯女生头发的操作么？”
“嗯！”段风用力点头，“爱情让人变得幼稚！”
路菲菲：“……我说风风啊，你是不是背着我当了什么偶像剧的编剧？这一套一套的，怎么想得这么顺。”
没过两天，老李店里的一个小姑娘已经跟路菲菲混熟了，天天看着段风和路菲菲出双入对，段风连吃一个煮鸡蛋，都先给路菲菲把蛋壳剥好，她私下跟路菲菲说：“还是段总好，一点男人的臭毛病都tຊ没有，难怪你选择他。”
路菲菲一开始没放心上，随口应了一句：“别说得好像有一排男人站在我面前任我选一样。”
小姑娘认真地说：“虽然不是一排男人，但是你为了他放弃苏格兰贵族，可见是真爱了。”
啊？
啊啊啊？？？
如果问号可以具象话，路菲菲全身已经被问号埋住了。
路菲菲：“什么苏格兰贵族？”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你的前男友呀，不是苏格兰贵族吗？”
“啊？？我还有前男友？谁说的？”路菲菲的前男友……好像全是二次元和一次元里的人物。
小姑娘见路菲菲震惊地表情，她也惊讶了：“应帆说的，她说你这么有品味，就是因为你的前男友是苏格兰贵族，有一个大城堡，还有一大片葡萄园，每年出产很贵的葡萄酒，还有私人飞机，每年皇室有大型活动，都要请他参加的。”
路菲菲怔了半天，消化掉这个巨大的信息量之后，提出她最关心的问题：“那我是怎么跟他分手的呢？是他被迫家族联姻，与我这个平民女子分手了吗？”
小姑娘：“我也问她了，她说路菲菲性格这么强势，贵族家庭肯定有不少规矩，她不愿意守呗。她还说……”
她还学着应帆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嫁进豪门肯定麻烦很多，不过她的前男友把她介绍给了不少人，不然她怎么能搞定美国人死活不愿意卖的油田，肯定是背后有强大的势力。”
小姑娘又问：“对了，她说你被绑架过，绑匪把你当祖宗供着，也是因为那个贵族前男友调集了几百人的雇佣军团，把你救出来了？”
那一瞬间，《霸道贵族掌心娇》《大佬娇妻你别逃》《亿万甜宠吻不停》《霸道少主的心尖宠》《蚀骨蜜爱》等等少女言情风的名字涌上心头。
路菲菲在真正的中二病时期，看过无数玛丽苏台言和少女漫，都没这么幻想过自己的人设。
她想到的最中二的情节是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有一群黑衣人冲进教室，同学老师乱成一团，她冷静地站起来对同学老师说：别怕，他们是来找我的。
然后她掏出枪，把黑衣人给灭了，再冲进来一堆人跪下对她说：主上，我等救驾来迟，请主人责罚。
从“主上”忽然变成“主上的娇妻”，这个设定跟路菲菲的自我认定差距过大。
让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想到一个问题：“干嘛强调是苏格兰贵族？不说是英国贵族，难道苏格兰独立了？”
“啊？苏格兰是英国的啊？”小姑娘眨眨眼睛，“哦，她还说，你住在城堡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有一个穿着苏格兰裙的男人吹风笛，用来做为提醒起床的声音呢。”
路菲菲：“……什么神妙的起床号。”
再追问下去，路菲菲发现自己被应帆安排得明明白白，在古堡里吃什么，喝什么，用的是什么样的瓷器，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都详细地好像她亲自看见了一样。
现在路菲菲就好奇一件事：应帆到底想干嘛？
别说是苏格兰贵族，就算是真皇帝，那也是自己的前男友，跟她应帆有什么关系？
实在太奇怪了，路菲菲好奇地找老李，打听应帆在老李那里有没有说过关于自己更劲爆的内容。
希望能超越苏格兰贵族。
老李这边的剧情也不太正常，也是应帆与路菲菲打造好闺蜜人设，时不时亮出自己跟路菲菲同款的东西，说：“这是我们一起买的。”
然后，她还说某某项目是她跟路菲菲一起做的，路菲菲要求很高，她来回返工几次才达到路菲菲的要求。
路菲菲不客气地说：“这人说话真是满嘴跑火车，她还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以前怎么可能一起做过项目。”
“我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认识以后，又合作了别的项目呢。”老李也是稀里糊涂，这叫什么事啊。
路菲菲问他，那些所谓“影视公司的老板”的身份，他核实了没有？
别是找了一堆“群众演员”来骗他。
老李回答：“那倒不是，那几个人，我在新闻里见过。而且，也没跟我要钱。”
他忽然又说了一件事：“对了，应帆还说，她很重视朋友，所以，她虽然把朋友介绍给我，但也不喜欢她介绍的朋友们之间，越过她互相交流，所以，我也没加这些人的联系方式。”
这是什么经纪人禁止艺人私联的行为……
路菲菲嗤笑一声：“她应该去开经纪公司。”
如果只是抄抄她的打扮，买的小零碎就算了，蹭她的名字那可不行。
现在还没开始骗钱，等开始骗了，那就防不胜防了。
就好像《□□》那款游戏里的操作一样，先将传播途径点满，再突然拉高致死率，医药研发速度拍马都追不上。
路菲菲让法务和公关去处理这件事，该发声明发声明，别的她认识的人，由她亲自去提醒。
被她说过的人都如梦初醒：“啊？你们原来不熟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合作过好多次了。”
“幸好你说，不然我明天就要跟她签合同了，我想能跟你合作好几次的人，肯定很不错。”
“我的天，她说得有模有样的，她还给我发了你们一起买的花瓶。”
……
路菲菲此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高标准严要求”的代名词。
能跟路菲菲合作一次，说明专业技术过硬，不然不可能入了路菲菲的法眼。
能跟路菲菲合作第二次，说明不仅专业技术过硬，而且人品非常好，不然以路菲菲对合作方的要求，但凡响应速度慢一点、专业技术差一点，态度不够端正……就不会有以后了。
曾经有人说路菲菲太计较细节，后来发现，凡是被她看不顺眼的合作方，最后都会闯出能上新闻的大祸来。
于是，在能选择的前提下，优先选择曾与路菲菲合作过两次以上的公司，如果能指定当初跟路菲菲对接的那个人就更好了。
“菲菲优选”，值得信赖。
难怪应帆要努力打造跟自己是好闺蜜的人设，就像她给她自己名下的那几个账号买浏览量一样。
问题是，光营销“我跟路菲菲很熟”的人设有什么用？
没实力，不是很快就露馅了吗？
她甚至连跟她要蹭的路菲菲的合作都不好好做。
难道是想干完一票就离开中国？
一干人中，只有一个人对路菲菲说：“我没信过她。”
路菲菲夸他：“你真是慧眼如炬。”
他回答：“不是我有慧眼，是她编得太离谱了。”
他这边听到的一个故事是：路菲菲曾经与她一起做了一个项目，那个甲方对路菲菲的方案本来是不满意的，路菲菲跟甲方负责人睡了，于是甲方通过了。
“当时我说，那个甲方负责人是女的，路菲菲怎么睡她的？她说，不是路菲菲亲自去睡的，是派了她手下一个叫段风的人去睡的。而且，她把细节说得太详细了，就像是她把段风卷起来，送到李莉床上似的。
我真想提醒她，传八卦不是这么传的，连段风的心理活动她都知道，这是住在别人脑子里了吧。”
把从各方来的细节整理了一下，路菲菲大概拼出了应帆这么干的原因，她要让人觉得自己跟她关系特别好，然后，获得合作机会。
为了强调是她有能力，而不是她蹭“路菲菲”的名字，才得到机会，就要说路菲菲没能力，全靠睡睡睡，真正干活的都是她。
何况，她还打造了跟路菲菲关系特别好的形象。
别人听了这些八卦，也不会专门跑到路菲菲面前求证：“你是不是靠睡才得到的订单？你跟应帆合作的时候，是不是把活都让应帆干了？”
传这种谣言的成本最低，受害者无法自证清白。
应帆到底是怎么想的，路菲菲已经不想问了，反正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真话，按自己脑补的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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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的法务和公关已经按流程，对外发布公告，说发现有组织和个人谎称与本公司有合作关系，请大家不要上当，曾与本公司合作过的公司和机构名称都在本公司的网站上可以查找到。
搞传媒和市场的人，传八卦传得飞快。
不到一天的功夫，应帆的故事就传遍了圈子，更多人如梦方醒tຊ，更多的故事被揭出来。
她不仅为路菲菲编了苏格兰贵族前男友，还为自己编了红三的身份，家里什么都不缺，出来工作只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
应帆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带着老李预付的两万块钱一起。
老李很悲伤，现在他就是后悔，为什么在路菲菲第一次告诉他，应帆那几个大号的数据有问题的时候，没有提高警惕，反而还替她开脱。
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很悲伤，要什么面子啊，要了面子亏了里子。
他对路菲菲说：“路总，下回，要是你发现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强势让我听你的啊！”
路菲菲笑道：“那多冒犯啊～哈哈……”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说多了，还以为两人有什么私人恩怨呢！
该说的说一次，就行了。
再多，就不礼貌了。
第 168 章
刚开始, 商户们觉得老李说得对，应该多找几家合作，这样, 万一哪一家熄了火, 还有其他的可以顶上。
现在, 他们又发现, 这个世界的水太深, 能验明一家的资质, 确定这家是靠谱的好合伙人, 已经很不容易了。
应帆那种瞎编自己认识这个人, 认识那个人, 到处骗合同的行为能判吗？
当然不能。
她只是说自己跟这个是朋友, 跟那个是朋友。
即没有PS与名人合影的照片, 也没有出示任何法律文件证明自己的公司是跟那个名人一起开的。
完全是“空对空”的口嗨。
否则, 某位影视圈到处空手套白狼的妲己, 在某部知名科幻电影上映的时候, 就该被抓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对外大力宣传刘天王和梁影帝要参演, 谁要是来演, 就是跟“双影帝”合作, 还能免费跟刘天王合影。
先忽悠来了第一个演员，谈的片酬五万块, 合同签好，演员发现自己被骗，根本就没有刘天王，再加上认定剧组是个草台班子, 当即退出该科幻电影剧组，还付了违约金。
所以, 在该系列电影第一部的片尾，还“特别鸣谢”了一下刘天王。
连刘天王自己都懵逼，自己啥都没干，怎么就被鸣谢了。
唯一的区别是，影视妲己是真的有在好好做事，把片子做成了。
应帆完全没想着以后，只要合同签了，后面做成什么样，就随他去吧。
编名人朋友的身份，判不了。
接单不好好干活的，连商业纠纷都不算，不然多少装修公司都该倒闭了。
能起诉的只有应帆拐了老李的两万块钱跑路这件事。
路菲菲问老李要不要告应帆。
老李思来想去还是没去法院起诉，他的理由是，应帆人都不见了，就算缺席宣判，上哪儿找她强制执行去？
而且，前面应帆公司还是做了一些写稿和拍照工作的，虽然稿子质量不行，拍照质量也不行，但她要硬说这就已经是价值两万的工作了，那岂不是还得跟她撕扯？
“打官司哪有这么容易的，特别是民事诉讼……唉……”老李叹了口气，“我以前打过官司，判我胜诉了又怎么样，我找了律师，律师费就花了八万块，我胜诉了，被告要赔偿我一万五千块，但是法院没有支持律师费，说这是不必要的开支。
我等于花了八万，拿回了一万五千块……唉……当时是一时生气，觉得花多少钱都得讨回这个公道，如今想想，真是……我年纪大了，已经没那么大的气性了，算了吧。都怪我自己，轻易相信了别人。”
路菲菲心想：你不是轻易相信了别人，你是太有自尊心了。
就如同许多粉丝维护自己支持的艺人一样，艺人念错了字，她们替艺人解释“只是嘴瓢了”，然后艺人自己出来解释说真的是不认识这个字。
艺人干了坏事，她们替艺人找理由，艺人犯了法都能洗。
未必是因为多爱这个艺人，只是因为“这个艺人是我选的，要是质疑他，就是质疑我的眼光，我眼光可好了，怎么可能不好，你骂他就是骂我。”
路菲菲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所以，对于老李的坚持与执着，她即不细究，也不想劝他，反正也劝不动。
与喜洲商户的合作又变成了路菲菲一家公司负责。
有一家影视公司已经敲定喜洲做为新剧的拍摄地点，已经找了好多地方，就喜洲这边的条件最好——花多游客少。
如果能拍出个爆款，对喜洲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
遗憾的是，路菲菲围观了两场戏，从台词和演员敷衍的态度来看，这大概是个洗钱剧。
他们几乎没有使用村子里原有的房屋和场景，而是要各种搭新的。
这些，都是可以拿去报账的。
比如一棵树苗五毛钱，他们可以报成十块钱。
一部剧里现种的又岂止一棵树，一盆花。
此时还没有人发生“靠数钱维持的快乐过不了五月”“武月很开心”事件，更没有人追究阴阳合同的事情，路菲菲看着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主演们，心里想着：不知他们的合同上写着多少钱，实际到手又是多少钱。
这个世界充满着套路，以及不靠谱的“专业人士”。
这剧是不是洗钱剧，也不是外人能评判的，能见到的是剧组确实支付这里的场地管理费了，而且演职人员也在店里消费，稍微拉动了一下消费。
刚开始还有演员想白吃白喝店里的东西，说我会给你做广告，我一发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
结果店老板无情地甩出来一句：“我不认识你。”
只有一个年轻的男演员确实白吃白喝到了，不过与他的身份无关，他长得确实挺清秀可人，还带了一丝纯洁的羞涩，店老板喜欢这种风格的小男生，免费给他喝杯咖啡，让他在店里坐坐，跟自己聊聊天，她觉得不亏。
剧组在这里就待了一个星期不到，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些花哨的摆设，比如油菜花田边的秋千，比如洱海边的白桌子、半球型玻璃小吊篮坐椅，当地人把那些东西一裹脑的全拆了，等路菲菲知道的时候，已经拆了个干干净净，连木头架子都当柴火给烧了，玻璃小吊篮被田乐捡回客栈，放在庭院里，现在上面趴着一只懒洋洋的小奶猫。
按当地人的说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碍事。”
他们完全想不到，未来会有外地游客跑过来，在这些白桌子，玻璃小吊篮旁边排上几小时的队，就为了坐上去，拍那么几张照片。
喜洲这边还有一些涉及到交通方面的问题，需要一点一点的解决，对于路菲菲来说，它们已经从需要重点帮助的项目，变成了一个日常运营，只要安排人盯着就行了。
自从应帆事件之后，路菲菲与一些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公司搭上了关系，有人攒了个局，找了个由头大家出来一起聚聚，联络一下感情，顺便看看有没有好项目，可以交流交流。
有了曾经同仇敌忾的经历，大家有了共同语言，越聊越起劲。
在听说路菲菲最近的项目是搞酒店的网上营销之后，有人问路菲菲：“哎，你有没有试试，跟国外的酒店联系联系，做成联合平台？”
路菲菲笑道：“先不着急，先把国内的流程摸熟了，引入国外酒店，也容易下手。”
“那你们的平台，除了有视频看房之外，还有什么比携程更有突破的地方吗？”
订房网站说实在的，也没什么可突破的，后面冒出来的飞猪、同程以及等等，除了在赔钱、免押金等等方面稍有进步之外，别的实在也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技术进步。
要说技术进步，还得看订火车票，携程的订火车票系统在后期已经进化到，如果有两个一起的人因为票务紧张关系而不能坐在一起，它可以一直帮着盯住，一旦有人退票，产生可以两人坐在一起的座位，就可以给前面预订的人发提示消息。
订房系统的话，要搞这种也不是不行，就是好像没什么必要，一般也不会离得太远。
路菲菲反问道：“林总经常出差，有没有觉得网上订房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嗯……目前没有，能看到房子实际的样子，已经差不多了。”
另一个富二代过来：“别总说工作嘛，住酒店也有为了旅行的，哎，你们听说过分时度假吗？”
“听说过。”路菲菲是在诈骗案例里看到的。
剧情很简单，就是把酒店、公寓以及等等的房间使用期分割，一周一周的销售，比如定了一月一tຊ日到一月七日的时间段，客人可以买下来，然后，这个房子在这个时间段，可以被客人转让、交换、馈赠和继承。
他一听路菲菲知道，很兴奋地继续往下说：“这个想法挺不错的，买一个地方的房屋产权，就可以交换到不同地方房屋的使用权。”
路菲菲笑道：“以你家的资产，想去哪里旅游，直接买了不就行了，还要跟别人分摊？”
“哎，当然不是给我自己用，我是觉得这个理念不错，现在不是好多人都又喜欢旅游又没钱吗？他们肯定喜欢，要是这个生意好做的话……我也想投。”
这个富二代跟路菲菲关系一般，不过也算跟路菲菲有点头之交，路菲菲提醒他：“这个模式绝对有问题，比如，我看中了国庆节的时间段，我要去住，你也看中了国庆节的时间段，在场的人都是那间屋子的产权人，都看中了国庆节时间段，那可怎么办呢？”
“唉，这是个问题……不过，应该可以协商的，我想应该不止一间房吧。”
路菲菲问道：“如果真的只有一间房呢？”
“你说的情况太极端了。”
路菲菲不再多话，既然这位富二代这么说，多半他已经掏钱了。
已经掏了钱的人，除非那个公司真的已经不见了，且法院的判决结果下来了，否则，他们不会，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栽了。
路菲菲也不能祝他顺利，不然以后他要是想起来这事，会认为路菲菲在讽刺他。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话题绕开了。
过了几天，还真有一个文旅地产公司的老板打电话给她，诚挚地邀请她为一款先进的分时度假产品做营销。
具体的要去公司谈。
路菲菲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分时度假的骗局早在2001年就被人揭过了，就算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听听，也不会有什么新花样。
对方再三邀请，说这个项目得到了某个滨海城市的市政府支持，意思是：要是路菲菲不去，就亏大了。
路菲菲听到“市政府支持”，心中一动，不会是应帆吧？
那可就有意思了，骗子VS骗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
路菲菲带着一个刚入职不久的男销售，以及一个同样是刚入职不久的女法务到了公司所在的大楼。
气派是真挺气派的，就是装修风格不那么的房地产气质，更像是IT公司。
但是路菲菲也不能说这家公司是骗子，因为装修的不像房地产公司。
于是，她和两个员工就在会客室里等着。
过了几分钟，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来了，男人自称姓王，是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女人自称姓丁，是市场部总监。
两人见路菲菲这边来的是三个人，不由得一愣，王总马上露出笑容：“嚯，太隆重了。”
路菲菲回应道：“以后他们可能负责具体的工作，我把他们先带过来听听，要是能合作成的话，有些细节他们知道了，以后工作起来也好找到方向。”
王总：“还是路总想得周到。”
销售小哥按常规，介绍了自家公司做过一些与房地产和推荐旅游地相关的营销项目，一些大概的简介流程和心得等等，王总经理和丁总监两人听得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然后是丁总监介绍了他们公司的情况，总结下来就是：
我们公司很牛逼，银行授信几十亿，资金雄厚。
我们的项目很牛逼，这是六十年代在法国流行的度假方式，今天才到中国来，是因为外国总公司认为中国人已经富起来了，有资格享受他们的高档服务了。
等丁总监说完，王总经理又接过她的话，对路菲菲说：“这在中国一个全新的模式。”
路菲菲在心里吐槽：一点都不新，2000年就已经有人在中国搞了，蚂蚁竞走十年啦！
王总：“相信以路总的实力，现在应该已经想好怎么替我们这个项目做方案了。”
路菲菲微笑：“大概有些方向。”
“哦？可以说说吗？”
路菲菲：“首先定位目标客户的身份，筛选有潜在消费欲望和消费实力的客户，要是刚刚达到温饱，一个月八百块工资的人，就不必联系了……”
她说得都是一些常规的套路，王总起先不以为意。
路菲菲继续说：“……要让目标消费群相信产品物超所值。”
然后，她就停下了。
王总追问：“要怎么才能让目标消费群相信产品物超所值呢？”
路菲菲笑笑：“那就是要收费的部分了。”
她一点都不想教他，万一他学会了，真拿去骗人，这算怎么回事。
王总双手抱在胸前，身子仰靠在椅背上，高傲地抬着下巴：“就前面我听得这些，路总的方案，都是非常非常传统的，这些都是老套路了，理念老旧，跟我们公司这个项目的差距，根据我的判断，至少在两年以上。”
一旁的法务和销售听了，不约而同地看了路菲菲一眼。
路菲菲的各种营销手段都相当新颖，而且成效显著，居然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的理念老旧，都是老套路。
没想到路菲菲一点都不生气，反倒非常真诚地向王总请教：“哦？不知贵公司是怎么做的呢？”
王总说了几个，类似于共同产权、以及买房送消费券的手段。
见对面坐的三个人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强调了一下：“买十万块钱的房，送十二万的消费券，可以在我们公司的平台上买任何日用品，米面油纸，洗发的洗澡的，还有锅碗……所有家里要用的东西，都能买，等于买房，还送了好几年的生活用品。”
销售小哥和法务妹子的眼睛都睁大了，他们听说过满百送二十之类的活动，最大也不过是去年淘宝搞的双十一，直接打五折。
买十万的房，送十二万的消费券，那可比五折还五折啊。
他们表情的变化让王总非常满意。
路菲菲实在不想假装有兴趣，这种套路她也见过。
所谓消费券，只能在他们公司的网站上买，随便搞来一个从来就没听说过的冷门品牌，或者干脆自己贴牌，比如一瓶油，就说它是正宗西班牙进口顶级初榨橄榄油，500毫升卖三百块钱，上哪儿说理去？
再说，这公司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十二万消费券就算这么造，也未必能造完，除非他们敢把这十二万消费券当金圆券用，一卷纸十二万。
用不完的结果，后世已经有很多人见识过了，就是各种跑路的健身房、发型屋、早教班……以及所有以时间为单位或是以储值为手段的消费场所。
路菲菲故作惊讶：“哇，你们公司真是大手笔，要是能合作，真是我的荣幸，不过全世界这么多旅游圣地，有哪些是跟你们公司有合作的？”
王总刚想说话，前台接待过来，对他说市里来人了。
王总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得失陪一下，让丁总监继续跟你们说吧。”
路菲菲隔着发财树看了一眼，是几个穿着非常厅局风的人，大概是听说有新的风口，便过来取经的。
真遗憾，不是应帆。
一旁的丁总监接话：“正好我们马上有一个推荐会，路总要是有兴趣的话，欢迎一起参加。”
“好啊好啊，要是合适的话，我都想买了。”路菲菲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光。
推荐会并不在公司，而在市中心的一个很有名的甲级写字楼里。
写字楼里有不少世界一流公司办公，让人会产生一种“跟世界一流公司在一个写字楼的公司，一定也很牛逼”的错觉。
路菲菲对这太熟悉了，这不就应帆的同款套路么“我跟名人熟，我也是有实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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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场里，已经有不少人坐在一个个的小圆桌边，坐在圆桌旁的人从他们互相说话的神态和语气来看，应该都是年轻的夫妻。
除了夫妻之外，每桌还配了一个挂着工牌，穿着西装的人，不时给夫妻俩端茶倒水，送小吃。
路菲菲猜测那个穿西装的人应该是公司给安排的客户经理，专门进行人盯人服务。
墙上贴满了世界各国的风光照片，有几个人在看，路菲菲扫了一眼，比萨斜塔、斗兽场、凯旋门、金门大桥、棉花堡、双臂张开的耶稣像……毫无特色，全都是那个国家的标志性景点。
路菲菲他们这桌没有客户经理，只有丁总监，她亲自坐镇，并叮嘱路菲菲他们三人不要使用手机，也不要拍照tຊ和摄像，这是他们公司的商业机密。
忽然，音乐响起，响得撕心裂肺。
路菲菲做活动的时候，也要用到音乐，但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吵得像在蹦迪现场的音乐。
最近的一桌，离路菲菲他们只有一米，但是，只见他们嘴在动，却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路菲菲算耳力很好的，也只能勉强听出，那个穿西装的客户经理应该是在问那对夫妻平时的消费习惯，家有几亩地几套房几辆车之类的……
然后，这个吵闹的声音低下去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上台，开始用某种外语介绍分时度假产品，并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翻译小姐在声情并茂地翻译。
销售小哥低声说：“真请了个外国人来啊？”
丁总监非常骄傲地说：“这是我们总公司的董事长，专门为了中国市场来的，就在中国待一星期。”
路菲菲通过几个单词，听出那个人说的是罗马尼亚语，而不是英语。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白板上写下的美好生活：一套房本来是100万美元，现在，一年被分成了52周，每户人家可以买下一周的使用时间，这样，每家只需要支付1.92万美元，以现在的汇率算，也就是十五六万左右。
今年在巴黎住一周，明年巴塞罗那住一周，后年去迪拜的帆船酒店住一周。
他拿出来对比的，全都是最顶尖的豪华酒店，住一周就得干掉几万块的那种。
外国人下去之后，吵闹的音乐又响了起来，路菲菲找了个借口出来，丁总监一直把她们三人送到楼下。
她不无骄傲地对路菲菲说：“我们的客户都是中产以上，非常优秀，要是你给我们公司做营销推广的话，很容易出成绩，提成也好说……”
路菲菲非常客气地说：“我得回去看看我们公司以前签的合同里有没有与这个项目冲突的内容，要是没有的话，我很愿意跟贵公司合作的。”
“那你们抓紧吧，要是你们这边没有问题的话，正好趁着我们外国总公司的老板在这里，你们再见见，工作也好继续开展。”
坐进车里，路菲菲揉揉额角：“他们那个音响是不是从迪吧里偷来的，真够吵的。”
然后，她对销售和法务说：“你们刚才都观察到了什么，回去消化一下，然后做成分享会，给其他人都说说。”
销售和法务都愣了一下。
来的时候，路菲菲没告诉他们两人，到底是来干什么，他们还真以为是来谈合作的。
路菲菲没说，是想看看，他们在没有得到具体指示的时候，知不知道观察细节，知不知道应该注意看什么，以及怎么通过细节来分析合作方的情况。
特别是销售，路菲菲对他的期待是他能学习学习骗子的套路，套路是无辜的，要是好用的话，干正经事的时候也能用。
比如怎么勾起预期，怎么牵动情绪，怎么利用紧迫性和焦虑感加快签约速度。
销售小哥也算争气，分析出几个要点：
请外国人，会让很多人下意识觉得这公司有实力，真的很有国际范儿。
不过说罗马尼亚语的，除了是罗马尼亚人之外，还很有可能是摩尔多瓦人，那可是时常跟乌克兰竞争全欧GDP倒数第一的强有力对手。
请他们便宜的很。
一般人又听不出来，也不会追着问这人说的是哪国话。
开很吵的音响，等于用无形的屏障把所有桌的人都隔开，就算有一桌上的客人是聪明人，发现了问题，他们的质疑声也不会传到其他桌去。
最后，销售小哥还有一点不理解，需要向路菲菲求教：“他们这套已经很顺了，为什么还要找我们？想上我们公司的平台？”
路菲菲说：“你觉得，现在我们公司的视频平台卖房的名声怎么样？”
“挺好的。”销售小哥见过数据报表，视频组整天开香槟。
路菲菲：“要是人民日报上说，吃了双黄莲长生不老，你信吗？”
“……呃……感觉很假，可那是人民日报唉。”
路菲菲：“自信一点，咱们平台，现在已经是一个有公信力的平台了，他们找我们做广告，是他们高攀。是他们想借我们的势。”
“难怪……”
路菲菲完全没再搭理那家公司，那个丁总监再追问，她就说之前已经合作过一个公司，条款上有制约，在为那个酒店服务的时候，不能再给其他旅游房产项目提供服务，否则就是违约。
双方互相表示了一下遗憾，丁总监又强调了一次，他们跟一个英国贵族刚刚签定了合约。
“我们现在在英国有十个古堡，也加入了分时度假的项目，路总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成为我们的会员。”
怎么又是英国贵族。
路菲菲随口问了一句：“那个贵族，不会是苏格兰的吧？”
“对！咦，你们认识？”
路菲菲又问：“代表他来谈判的是不是一个女的，叫应帆？”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
路菲菲：“哦，听说过有这么回事，不认识。她赚中介费？”
“不是，她也是负责宣传。”
所谓宣传，就是拍几张中国人与古堡的照片，然后收钱。
让人相信古堡真的加入了分时度假套餐。
现在，应帆那个“路菲菲闺蜜”的人设账号上的内容，已经全部被编辑掉了，旧的那些内容都没了。
新人设是苏格兰侯爵夫人的中国密友。
由于老博客只有发送时间，而没有编辑时间。
所以看起来，应帆在这家公司开张之前，就已经在侯爵府吃香喝辣。
有意思，“海王”VS“海后”，假公司 VS假贵族。
后续的剧情展开让路菲菲都觉得好笑。
这家骗子公司的人，居然真的相信应帆是侯爵夫人的朋友。
花了真金白银请她拍照，每张照片都是单算钱，还请她在自己的账号上宣传，每篇文章也都有价格。
直到有一天，“苏格兰侯爵夫人的朋友”误把萨尔斯堡的米拉贝尔花园图误当成了苏格兰城堡的花园，还把自己P了上去。
米拉贝尔花园，那可是电影《音乐之声》的拍摄地，在做演示的时候，被听宣讲的客人当场揭穿。
后续故事，就是应帆被起诉。
新闻闹出来之后，那家公司被前面交了钱的客户起诉。
总之，非常热闹。
路菲菲在销售部转悠的时候，正看见销售们正在讨论这件事，她对那个被带去的销售小哥提问：“从这件事里，你学到了什么？”
销售小哥一身正气：“不要诈骗！”
路菲菲：“那个……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起，当时我们去的那个现场？”
“那个很吵的现场？”销售小哥努力回忆，摇摇头，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了。
路菲菲：“你有没有印象，现场除了旅游杂志，就没有别的纸质宣传说明？”
“对哦！”
因为公司正式发布的纸质宣传说明，一样具有法律效应，可以做为呈堂证供。
那家公司很认真的规避了，就是没想到会因为别人翻车。
别的不说，至少说明他们公司对房源的审核就是个笑话。
路菲菲又问了那个销售小哥一个问题：“你觉得他们的那个会场，安排得怎么样？”
“除了很吵，别的想得很周到啊……”用吵闹的音响隔开桌子，用客户经理不停的追问让客户不得不全神贯注，跟着他们的思维走。
路菲菲摇摇头：“可是，你我都被吵得想走，不是吗？”
“对……不过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当然有了，如果在场的人，都是我安排的人，那不就行了？真正的客户就那一桌，或者是离得非常非常非常远的几桌。讨论的声音一样可以起到隔绝真正客户质疑声音的效果。而且，也不会让人烦得只想马上走。”
销售小哥十分震惊，他确实没往这个方面想。
哪有一屋的人全是假货，只有那么几个是真的。
他自言自语：“街头骗术也没这么多托啊。”
“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玩普通的街头骗术啊。”路菲菲笑笑，她可是见识过两百人的大群里，199个都是托，只有一个肥羊的事情。
销售小哥由衷地说了一句：“路总，幸好你是好人。”
第 169 章
“吃垮金钱豹！”
“挑战在必胜客搭出最高的蔬菜塔。”
“这个女人一口气吃下了五公斤的食物！”
……
策划部的钱泉观察到了市场上的风向, 去年开始，国外的油管视频tຊ网站上，就出现了“吃得超多的人类”为卖点的视频。
播放量、评论量惊人, 许多人自觉自觉转发给朋友, 并讨论。
钱泉刚入行没多久, 他一有主意就迫不及待的说出来, 根本就没多想。
于是, 他在一家高档私房菜的营销计划中写上了大胃王挑战, 然后, 这个计划毫不意外地被毙掉了。
不过在四十分钟后的另一场面馆策划会上, 他的方案又被路菲菲捡回来。
这家新开的面馆走的路线就是碗够大, 面和摆在面上的菜够多, 计划给他安排的营销方式就是, 每天搞十个挑战名额, 足够四个人吃的面放在一个碗里, 要是能吃完, 就免费, 吃不完, 就照价收钱。
路菲菲对他说：“高档私房菜的消费群体真的是为了那口吃的吗？人家追求的是一口上万的奢侈土豪, 在那里搞大胃王，把整个格调都拉下来了。面馆不仅能做, 而且成本也不高，四人份的面粉加浇头，成本价才多少钱，面馆做得起, 也有人愿意去挑战。
做营销第一个就得弄清楚甲方的诉求，还有甲方目标客户到底是谁。”
要不说, 人多力量大，人口太多会内卷呢。
最近在路菲菲的视频平台上有一些UP主，已经从当大胃王，且快速迭代到吃各种奇怪的东西。
这阵风又快速蔓延到其他的视频平台。
路菲菲觉得这阵风应该吹不了多久，上头就会要求禁止了，毕竟中国人民才吃饱几年呐，由着大众舆论把胡吃海塞当作有趣的事大肆传播，然后，都有样学样。
与其走这种猎奇路线，还不如搞点有出息的事情。
此时穿越剧和穿越小说已经在国内大火，标准操作就是穿越到古代制白糖、吹玻璃、做香皂。
随便翻开一本，都是这样的操作。
所以在2007年开写的《庆余年》里会描写男主的妈妈是穿越者，把男主想走的路都走光了的操作。
许多年后，穿越者从古代穿到星际，星际时代的人类又变成了土佬。
与此同时，在网上也出现了一些类似于《穿越到古代，你能做什么》之类的贴子。
除了一些有动手技能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显得很悲伤。
“我是会计，能怎么办？教古人复式记账法吗？”
“我是幼师，当巫师跳舞？坏了，我不会祈雨啊。”
“我在水力发电站工作，原理我倒是知道，可是古代没电器啊，难道我要做一批假雷击木去卖？”
“我是厨师，我觉得我又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楼上的，小心别穿到宋朝以前，没有现在的铁锅，你做的东西也就那么回事。”
“坏了，我学英语的……古英语我也听不懂啊。”
“我们程序员岂不是死路一条？”
……
路菲菲觉得顺着这个思路可以做一个有趣的真人秀节目，就是一群人穿越到了古代，看看能干点什么。
地点好找，没通水电的偏僻山区小村子多呢。
路菲菲之前合作过的贵州某村，直到2024年，还是厕所在室外的猪圈旁，下山只能靠腿走。
不过路菲菲让负责找拍摄地的员工不要真找那么偏的地方，倒不是心疼参演嘉宾，是真的要是太偏的话，拍摄设备之类的东西不好运，那么多工作人员还是需要现代化设备的。
钱泉自从上次面馆策划成功之后，他兴致特别高，努力积极争取加入了这个项目。
他积极的写了一份计划书，想法还挺丰富，类似就是在古代版《向往的生活》，不过，路菲菲稍微动了一点，没有《向往的生活》那么田园牧歌，真实度要提高一点。
“路总，这会不会找不到人啊？”钱泉看着最终计划。
如果说钱泉定的计划是《鲁滨逊漂流记》，那么路菲菲的计划就是《神秘岛》。
鲁滨逊自己做了一部分，但是大部分的重要核心物资，是从他坐过来的大船上的。
这一点，儒勒·凡尔纳在写《神秘岛》的时候也吐槽过。
而《神秘岛》几乎就是徒手搓出来各种东西，现代化的东西就是普通人身上都能扒下来的物资，类似用眼镜片做成放大镜点火之类的。
《神秘岛》上虽然没有沉船那种无尽的资源宝库，可是所有人都是多领域专家，什么工程师、博物学博士，从啥都没有，最后搞出了火//药和电报。
钱泉觉得现代特种兵可能能做到，但是路菲菲要求的是年轻的、好看的（或者丑得非常有特色的）普通人。
路菲菲对此倒不是很担心：“中国好歹是世界第一的人口大国，别怕，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路菲菲本来想联合电视台一起做，不过电视台也觉得这个拍摄难度太大了。
而且收益未必好。
还不如做好声音、超女快男，说说煽情故事，唱唱跳跳。
这些都已经是得到市场验证过的成功节目，路菲菲的这个计划，听起来有趣，但是真正有经验的人一听，就知道千难万难。
挑人、挑地方、给他们安排事情、他们能不能学会，最重要的是，观众是不是吃这一套。
没有电视台的参与，号召力一下子弱了许多。
好在现在选秀节目太多，挑起了全民皆想出名的愿望，有枣没枣，先打一棍再说。
报名的人有几百个，挑挑捡捡，好歹是凑出了十个。
全是男的。
路菲菲问道：“五百多个人，一个女的都挑不出来？”
钱泉回答道：“有是有，但是，这种地方，有女的不是不方便吗？那种环境也很差，上厕所都不方便。”
路菲菲说：“这些在招募的时候不是说清楚了吗？她们自己没有走，那不就行了？”
钱泉还是不怎么乐意：“找女生，她们自己每个月不都很麻烦嘛，不像男的，几天不洗澡都没事。”
他没说的是，一共就十个人，条件又那么差，要是来个娇贵的小公主，拍不了几天就受不了跑掉了怎么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菲菲看出了他的担心，跟他说：“要是因为自然环境不好，几天不能洗澡就要撤退，那就让她撤呗，咱们又不是把人拐卖进深山，她想走就把她送回城市里好啦。”
钱泉回去琢磨了一下路菲菲的想法，他猜想，路菲菲可能是想增加节目的可看性和冲击力。
大家都平平和和的多无聊，就是得找事才行。
于是，钱泉又去扒拉名单，找出了几个候选人，对她们详细的介绍了可能遭遇的恶劣环境，可能遇到的各种生活上的不方便，特别是厕所、洗澡等等最基本的生理需要。
“喝水是要去山泉眼那边挑的，没有井。”
“吃饭是要自己生火的，要是晚上饿了，不能随时打开冰箱找东西吃。”
“买东西也是要等到五天一个集市才有。”
“不通水、不通电、不通网，没有快递，没有外卖。”
钱泉把那边的环境描述得像原始社会，还是有二十几个人愿意参加节目。
路菲菲查看过她们的简历之后，最终留下了两个。
这两人一个出身农村，一个出身城市，都是八零后，工作过一段时间。
对“社会的毒打”有一定的认知。
路菲菲再次对她们强调了生活的不方便，以及，希望她们能留到最后的美好梦想。
公司的同事们比较看好来自农村的袁兰，觉得来自城市的乔月最多坚持一个星期。
此时国内还没有这种生活类真人秀节目，也没有挨家挨户接人，然后一堆人畅想美好拍摄生活的事情。
路菲菲就给他们安排上了。
八个男人的身份有：程序员、装修公司师傅带的小工、热爱野外生存的军迷、菜贩子的儿子、喜欢做手工的胶佬、喜欢钓鱼的保安、倒卖服装的老板、人力资源部员工。
袁兰在一家小餐厅里当服务员，乔月自称是画图的。
几人从不同的地方，赶到拍摄地，摄影师全程跟随。
袁兰的行李只有一个软软的大包，以及一个桶，就是她辗转不同的打工地点带的那点东西。
工作人员提醒她，在拍摄地很难买到东西，也没有什么现成的东西可以用，全都得靠自己，有些不能靠手搓出来的东西最好自己带着。
袁兰笑眯眯：“真的没什么要带的了。”
还是一个女工作人员小声提醒她是不是应该多带点卫生巾，在那种地方，就算集市上有卖的，只怕质量和卫生也不敢恭维。
袁兰眨巴眨巴眼睛：“旧的用完了，实在不行，我就像在家一样，用柴灰嘛，很干净的。”
女工作人员大为震惊，不知道柴灰tຊ是个什么路数。
后来听说还有八个男的，袁兰还是决定去买点，她看着最便宜的那款，还是下不去手，她很苦恼，问是不是真的马上就要走，她想在网上买一些自己平日用的，非常便宜的那种散装卫生巾。
女工作人员十分心疼她，自己掏钱给她买了几包。
到了机场，袁兰是人生第一次坐飞机，全程表现显得紧张又新奇，不知道行李可以托运，自己紧张兮兮地抓着箱子，结果箱子里有必须托运的行李，又跑回去办托运。
来回跑了两趟，她不停地向身边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道歉，觉得自己耽误他们的时间。
乔月的重头戏主要是在收行李箱，她的妈妈给她准备了四个巨大的行李箱，恨不能把家给她搬过去。
最后是节目组的人跟她妈妈说，那些除了自己贴身用的东西之外，其他电器不能带，那边没有电。
妈妈一边絮叨着：“没有电？那不要冻死啦，多带点衣服。”
羽绒服、羊绒衫、暖宝宝……单是保暖的东西，就塞满了一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
另外八个男的嘉宾没有什么可以突出的部分，他们带的东西都很简单，听说那里有皂荚树，还能自己做肥皂，他们真的连肥皂都不带了。
一路上，八个男嘉宾关心的问题就是那边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还有听说有两个女嘉宾，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他们对女嘉宾的态度相当的典型：
“哎，希望她们别自己吵起来，我最怕女人吵架了，又哭又叫，烦死了。”
“她们应该能帮我们做饭洗衣服吧？我可以保护她们。”
“女人多的地方小心眼多，头疼……要是都是男的就好了，干什么都方便。”
“没问题！体力活不用她们做，我行，我可以！我可是卧推一百斤的！有照片吗？她们长什么样啊？”
“可千万别在我面前犯公主病，我可不伺候。唉，真没必要放两个女的啊，又不用她们做饭，我就会做饭，世界顶级厨师都是男的。”
“你们为什么要让两个女的来啊？上厕所都不方便，不然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上厕所都行。”
“有女的好啊，一群男的太无聊了。”
“哦，这两个女孩子挺有勇气的。”
由于此时没有真人秀，这些人就算知道旁边有个摄影机对着自己，也完全没感觉，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十个人对住宿的地方都充满着美好的幻想，类似于《红楼梦》稻香村那种水平，就是城里人幻想的农村。
结果，到了之后，发现住的地方不是稻香村，而是《倩女幽魂》里的兰若寺，而且还是白天的兰若寺。
破破又烂烂。
连床都没有！
只有一些可以做床的材料。
节目组没有丧心病狂的让他们从伐木开始，是因为森林是被保护的，要砍伐需要申请一大堆手续，很麻烦。
还不如给他们准备一点木板，假装是别人留下来的东西。
人，是上午到的。
看到破屋，他们全都傻了。
袁兰放下行李，围着屋子走了一圈，回来汇报说发现了木板。
人力资源部员工首先提议：“咱们先一起至少把床拼好，这边睡地上肯定不行，太潮湿。然后，我们再分工做事？”
力气最大的保安和服装店老板两人负责搬运木头回屋。
装修小工、生存狂，还有热爱手工的胶佬三人负责拼床。
程序员和人力资源部的员工记录房屋哪里漏风，哪里漏水。
菜贩子去周边寻摸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附近有被安排好的村民，他们不认钱，只认交换物。
袁兰和乔月两人，一个现学了织布，一个现学了煮盐，干了活，换回来六斤猪肉。
装床的男人们一边装一边聊，说那两个妹子肯定是出去玩了，看这山清水秀的，一会儿估计就抱着一把花回来。
当她们各自拎着猪肉回来，开始磨刀做饭的时候，原先说她们是跑出去玩的人脸上讪讪。
这十人完全是本色演出，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就连说话都不像后世的那些按台本演的真人秀那样客客气气，注意措辞。
有些话，连剪辑都觉得不那么的友善和谐，免得节目被放出去之后，嘉宾挨骂。
路菲菲让他们放心大胆地放进去：“没冲突，观众还看什么？咱们在面试的时候，不是已经通知过他们了，全程都有摄像机，我们只会帮他们把不能过审的话去掉，别的，都是怎么吸引观众怎么来。他们都签了合同的，知道把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里的收益和风险。”
剪辑人员想了想也是，于是大着胆子放上去了。
第一集播出后，路菲菲让营销团队马上跟上播出节奏。
动图、表情包，还有搞笑片段全部剪好，寻找一切机会，发送到网络上的每一个角落。
那段关于女工作人员送卫生巾给袁兰的那段的素材也被用上了。
直接被此前与路菲菲合作过的卫生巾厂家买下使用权，变成广告。
袁兰成了这部真人秀中第一个接到广告代言的人，当她得知自己能拿到一万块钱广告费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里不住念叨“我又不是明星，怎么会找我，是不是搞错人了。”
当她真拿到合同，兴奋地看都不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就要签名，被路菲菲拦住了：“你一定得养成自己看资料的习惯！这种看都不看就签字的行为一定要改掉！不管是谁给你签的，你都必须自己看！”
袁兰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你给我的嘛，我相信你。”
路菲菲：“别！我可不想哪天你被人骗着签字卖了，到时候说是在我这养成的习惯。”
袁兰天真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会呢，卖人是犯法的。”
路菲菲笑笑：“不是物理上的卖人啦，反正，你记着，千万不要闭着眼睛乱签字，也不要随便把身份证给别人。”
“哦。”
整部真人秀打着的旗号是《穿越之旅》，实际上卖点是把老中青三代都给打包的合家欢节目。
年轻人看个乐，年纪大的看着回忆自己年轻时候的峥嵘岁月，上山下乡的时候生活。
第一集里除了拼床板，还有补屋顶、生火，以及人杀鹅，鹅追人，人逃跑，鹅啄人屁股等等笑料。
十个嘉宾里，只有袁兰一个人会烧大灶，有两个眼里有活的人还知道帮她劈柴、挑水。
另外几个人就跟看热闹一样，手里抱着碗和筷子，时不时跑到厨房来伸头看一眼：“饭好了吗？”
等吃饱了饭，天已经黑了，城里人都睡得迟，他们开始规划明天应该干点啥。
听他们说了一堆都是怎么过一天算一天的事情，节目组的人忍不住提醒他们：“要是太日常的话，就没有看点了。穿越故事好看，也不是因为在古代活下来，而是在古代活得好。”
累了一天的人，此时终于想起来，自己当初意气风发来报名是图个啥。
结果拼拼床、修修房，就让他们堕落颓废了。
不行不行，重新规划明天要做的事。
几人一起出主意：“再砌一个灶方便做饭菜”、“想办法做一个在院子里的厕所”、“搭一个洗澡间”……
穿越小说里那些主角随便动动手就能做成的事情，真正要完成，有一大堆麻烦在等着。
有人嫌麻烦，就有人对字面意义上的白手起家更有兴趣。
在众多需求中，人民群众一致认为，厕所最重要。
在第一集集合的时候，那个说男的随便找个地方撒野尿就行的人，也发现，没厕所真的不行。
就算男人可以在野外随便找棵树解决，那也面临着半夜三更，需要一层层穿着严实出门，或是天上下雨，还要打着伞迎着风，沾一脚泥的窘境。
装修公司的小工在此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甚至拼床的时候，都没有展示出他的技能。
现在，他亮出身份：“我是泥瓦匠。”
他正打算动手，乔月让他先别动，先说说思路，他一脸的骄傲：“你不用管了！全交给我！我是专业的。”
说干就干，几个男人在他的指挥下开始挖化粪池，垫层，然后从村民那里，用劳动换来铁管，做为进出水口。
节目组强行用字幕挽尊——山下王铁匠打的铁管。
小工已经动手准备装管子，乔月突然开口：“你要装九十度弯的？”
“对啊，怎么？”
乔月：“还是改成两个45度弯的吧，然后再留个检修口，免得堵塞。”
旁边有人不耐烦地说：“小秦是专业泥瓦匠，还能不懂这个，你一个女tຊ的就别说了。”
乔月一笑：“我就是给排水专业的，见过太多家里做成90度的管子，结果堵上的案例了，现在做成45度的，后面省事，要是堵上了，还得再扒开，重新做。”
最终的处理方案，是做成两个45度弯的管子。
两人之间的对话，也被剪辑下来，做为专业人士VS专业人士的理性友好的讨论。
在他们友好讨论的时候，字幕组配了一句“性别不是划分专业的依据”。
第二集除了把住的地方弄好，还有做饭。
从邻居那里换来了面粉、肉和菜，节目组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包饺子。
然而在场十个嘉宾，竟然没有一个会和面，袁兰家里也是吃米不吃面的。
在集合的时候放话“顶级厨师都是男的”的那位嘉宾，被兄弟出卖：“你不是说你会做饭的吗？加油！我看好你哟！”
他只得硬着头皮上。
然后，曾经出现在笑话里的事情居然成真了：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面没有了。
最后勉强做了一盆菜肉丸子面疙瘩汤。
负责交易的“村民”老伯，背着手，从他们的小院路过，往桌上瞟了一眼，摇摇头：“噫，现在的娃子，连和面都不会了。”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只大黄狗，也往桌上瞧了一眼，乔月夹了一颗菜肉丸子想要喂它。
大黄狗倒退两步，飞快地跑了，真·狗不理。
节目效果拉满。
这是意外，本来节目组安排老伯过来是夸他们几句的。
谁知道他们这么废，别说擀皮，连面都没和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伯那句话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那鄙视的眼神一点都不掺假。
路菲菲看了样片后，对推广组说：“这个素材好，你们得用上。”
“嘲笑嘉宾，这个不太好吧。”推广组还是趋于保守，别的真人秀都忙着煽情卖惨，咱们这边嘲笑嘉宾是废物？
路菲菲摇头：“你们没看过《夏令营中的较量》吗？”
有三个人回答：“看过。”
路菲菲：“看完什么心情？”
“生气。”
“让我上都不至于这么糟糕。”
“我才没这么无能。”
路菲菲点点头：“嗯，就是这种感觉，这个素材先放出去，然后你们去找会做面点的年轻人拍制作视频，发起挑战。不要普通面点师，一定要手法特别好的人，或者特别花哨的东西。比如山西的花馍，《饮食男女》开头那个包包子的手。”
钱泉弱弱地说：“那只手是鼎泰丰的少东家。”
路菲菲：“我就不信路边卖包子的小工不如鼎泰丰的少东家，去找找，一定能找到包包子好看的手。”
钱泉满世界求人，刚开始处处碰壁，后来还真给他找着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她是钱泉家隔壁小区里一个早点铺家的孩子，五岁就开始帮家里包包子，如今已经是五年工龄的老手。
这家还有一个女孩，比这个女孩大一岁，是姐妹俩，她手提两把大刀，剁起馅来有板有眼。
两个满脸稚气的孩子，配合默契，一下子就把包子包完了，动作很利落，包子的褶也端正漂亮。
两人包完包子，妹妹洗了手就要去写作业，姐姐忽然问钱泉：“叔叔，是要在电视上播的吗？”
钱泉点点头。
姐姐忽然拿起刚刚包好的小笼包，托在手心里，对着镜头一板一眼地说：“我是全年级第一名，吃了我家的小笼包，你的孩子也能当年级第一，我家在花园街幸福小区217号，提前预订寿桃包子宴，满三百元还有优惠。”
回到公司，钱泉把这个当个趣事来说，说真是耳濡目染，做生意的家庭里，孩子也会做生意。
他没打算真把这个剪到视频里，公司的视频广告都是收费的，而且价格不低。
路菲菲得知后，让他把那段小丫头说的广告词也放进去：“把她问你是不是要放在电视上的那段也加上，这完整的一套才更有效果，而且，你被人拒了十几次，才找到她愿意帮你拍的，你就不能主动想着帮帮她？有来有往，以后才能好好的相处。”
“嗐，我平时都不去隔壁小区……”
路菲菲摇头：“目光不要这么短浅，臧健和在湾仔码头推小车卖水饺的时候，也没人觉得她能成就这么大的事业，多结善缘，总是好事。”
第 170 章
前两集的播放量不错, 而且除了收到卫生巾广告之外，还有一个速冻水饺的广告，广告剧情能跟真人秀完美结合在一起。
十个连面都和不好的小废物们靠隔壁臧大婶送来的救济水饺凑和了一顿饭, 顺势打出水饺品牌的名字。
乔月在真人秀中确实表现出了城里姑娘特别讲究, 又比较事儿的一面。
对家具、地面、用水和火的问题都吐槽过。
她很怀念煤气灶一打就有火, 也很怀念自来水龙头, 一拧就有水。
每天做饭都要重新生火, 只能挑着隔壁邻居在家的时候, 向人家求要火种, 实在太麻烦了。
她向节目组打听能不能“用劳力换取隔壁邻居家的白磷”, 节目组连连摇头, 白磷四十度就自燃, 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
安全火柴这东西又实在不符合时代背景。
乔月不服：“古代不是有火折子嘛！我们用劳力换火折子很合理吧。”
节目组告诉她, 火折子也就只能存一段时间, 并不是打火机。
袁兰对乔月说：“其实应该不用天天生火的, 我小时候, 我家土灶里的火一直都有, 就是火小一点。”
乔月双眼一亮：“具体怎么操作？”
“这……我不知道啊, 都是我妈做, 再后来，我就到城里打工了。嗯……就记得, 好像我家有一个封膛的口，不像这个是个敞口，晚上能把填柴的灶口堵起来。”
为了保护森林树木，以及万一下雨淋湿了柴, 这十个城里人可能真的要喝西北风，节目组也没真让他们用纯柴火灶做饭, 运来了一堆煤给他们用，就当他们穿越到的地方原本就是有着丰富煤层的地方。
两个姑娘蹲在灶前面研究应该打造什么样的封门，以及封门怎么用。
然后她俩去“隔壁邻居家”做工，换了铁皮封门回来。
晚上没时间做饭，随便又下了一锅青菜面疙瘩，菜贩子吐槽她俩一整天都在忙什么，就换了一块铁皮回来，连一点肉都没有。
袁兰不敢说话，闷着头吃饭，乔月笑着转头看着钓鱼佬。
钓鱼佬今天在溪边坐了一下午，就钓着了五条拇指那么长的小鱼，水一滚就肉烂，如今已经跟青菜面疙瘩煮得浑然一体了。
他恼怒地出声：“那么多鱼，你都吃不出肉味来？真是难伺候！”
见牵扯出了第三个人，菜贩子也不说话了，埋头吃饭。
晚上收拾完锅灶之后，袁兰和乔月两人研究怎么把铁皮封门装到灶口上去。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程序员出现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榔头和凿子，对她俩说：“让开！”
然后埋头对着灶口“叮叮当当”一通暴力输出，把铁皮装了上去，来回拉了几次。
他拍拍手上的灰：“试试？”
袁兰非常感激：“谢谢谢谢。”
乔月用夸张的声音说：“哇，这手艺！绝了啊！你不是当程序员的吗？怎么还会这个？”
“我是信息技术支持，不是坐在电脑前面敲键盘的那种程序员。前年下暴雪，我们公司的发射天线被雪埋了，全市都收不到信号，我们技术支持都得爬屋顶上铲雪修天线，跟那回比，这种炉门是最简单的啦。”
留火炉的缝也是个技术活，留大了，一夜不到，煤就烧光，第二天还得重新生火，留小了，半夜火就熄了。
程序员留了一道小缝，对两人说：“过一个小时再过来看。”
他打算观察一小时的燃烧情况，然后推断出烧一夜的效果。
这一集被放出来后，又掀起了一阵讨论热潮，吃瓜群众对程序员的好感简直是爆炸式的增长。
对他整个印象那叫一个绝佳，从他这个人很有责任心，推论出他对工作也很有责任心，进而推论出能有他这么一个有责任心的员工，这个公司也很好很强大，继而去追问他所在的公司。
程序员所在的公司是一家证券公司，他是一个证券公司营业部的信息技术支持。
每个证券公司营业部都有着开户任务的，自从530股灾，大A从6200点的高位跳水下来之后，开新户的任务就没那么好完成了。
经常还得求着同一集团旗下的银行里的客户经理帮忙。
万万没想到啊，就冲着这个技术支持，这个营业部一天之内，就开了一tຊ百多户，说不炒股，就单买理财，还想见一见这个技术支持。
营业部总经理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营业部本月的开户任务竟然会是因为一个都不在前台待着的技术支持完成的。
他的脑子转得快的很，马上就找到路菲菲，表示想要投放广告，代言人自然就是自家的程序员。
节目的广告名单，变成了三个。
别说他，就连路菲菲公司里的人都没有想到公司接到的广告如此高端，在节目还没有做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个节目就算拉广告，也只能拉到化肥农药的广告。
不仅证券营业部受欢迎，连那个容貌平平的程序员也被许多人视为如意郎君，不仅眼里有活，还会动脑，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那关注人数只有二十几个人的个人账号，眼睛一眨变成了五万多。
有私信想当他女朋友的，也有问他有没有兴趣接家居广告的。
是一个有名的品牌。
以往的家居用品广告全都是女性做为广告主角，吸尘器是为了让妈妈打扫卫生，洗衣机是为了让老婆把孩子的衣服洗干净，就连调料都是婆媳之间争论谁的生活方式更好。
唯一有个男人参与的广告是立白，但那广告也是老婆大喊洗洁晶没有了，男人跑过来卷起袖子开始洗碗：没有洗洁晶，还有我呢。我老婆的手最重要。
然后，放出广告词：立白洗涤剂，就是不伤手。
男性在家庭生活里的角色就是“帮女性做家务”的身份，就好像家务天然就应该是女人做的。
程序员一开始有点犹豫，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去做家务太娘炮，只是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好，能偷懒的时候，他也会偷懒。
现在被人捧得这么高，将来万一被人扒出来他在家里也是要被妈妈揭被子才起床，被斥责屋里乱得像狗窝的人，那岂不是要把脸丢到全国。
他没接，但也没马上拒绝，只说自己是跟节目组签的约，让广告商直接跟路菲菲谈。
路菲菲：“……不是，我又不是你的经纪公司，你要不要接，你自己看着办啊？”
程序员扭捏半天：“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们还问我广告费想要多少，我也不会谈钱。”
路菲菲：“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谈？”
程序员点点头：“嗯。”
路菲菲：“……这是另外的价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序员一口答应：“好！要抽成多少，你看着办。”
现代许多人都不擅谈价格，不管是做生意定价，还是谈自己的工资，不是价格报得离谱的高，就是莫名的低，还有报的价格其实还可以，但是被HR一忽悠十四薪十六薪，就自己把价给压下去了。
路菲菲仔细研究了一下自家公司的营业范围……没有演员经纪这一项。
她把吕玉珠叫来：“你去工商那边把演出经纪的各种项目都加上。”
既然有做生意的可能性，就先把业务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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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单，路菲菲没有收程序员的钱，帮他谈下了十万元的广告费。
路菲菲千叮万嘱，让他千万别把他广告费的价格说出去，怕袁兰感情上接受不了。
当时节目还不出名，都没什么人看，袁兰又是个素人，能拿到一万块和公司承诺的终身免费使用产品，已经很不错。
谁能想到这档节目在第三集就在网上火起来了。
此前拒绝过路菲菲的电视台找上她，希望能买下版权，在电视台播出。
国内电视台不是路菲菲的主攻对象，她的目标是想卖给国外电视台，她已经看腻了上一辈人送到国外的影片，不是贫困的农村，就是贫困的农村……贫困的农村不是不存在，只是没必要全是的吧。
路菲菲在国外旅行的时候，被一对墨西哥小情侣问：“你们中国是怎么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就从很穷很穷，忽然就变得这么有钱了？”
旁边的同伴支支吾吾，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什么中国突然富了，而世界上的那些穷国，还一直很穷。
路菲菲当时回答：“中国不是突然从很穷很穷变富，中国只是在1840年的时候开始不行，富了几千年，穷了一百多年，也不至于就完全把家底亏光了。”
在雅典卫城博物馆，还有中国人说：“为什么希腊有这么多神话，中国就没什么神话呢。”
也把路菲菲给震撼到了。
国人有自卑的，就有谜之自信的。
当国内的作品拿不到奥斯卡，拿不到诺贝尔，票房上座率低的时候，总会有人说“我们不需要外国人的认同，他们这帮蛮夷又不是东方人，懂什么中华文化。”
可是蛮夷出品的漫威、DC、迪斯尼，以及各种商业大片却在国内疯狂捞钱。
路菲菲记得自己看过一个真人秀，就是说百万富豪到了全身上下就一百美元的境地，再怎么通过捡二手轮胎一点一点发财，最后还开了一个店。
那个真人秀就是标准的商业爽文，二手轮胎说捡就捡，便宜的二手车，说能买着就能买着……
虽然很假，但是，它代表着的是标准的“美国精神”：自由开放的环境，以及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有回报。
在烂剧当道的年代，为烂剧情挽尊的口径之一是：“电影电视剧都是假的，这么较真干嘛。”
然而，虚构的文艺作品，就是外界得以窥探一个国家和一群人的缝隙。
就连法国人儒勒凡尔纳都知道这一点，基建种田大作《神秘岛》，在岛民们把生活弄得井井有条之后，还竖起了美国国旗，并且为美国国旗增加了一颗星，说这个岛也应该归属于美国。
当时路菲菲看的时候，就觉得这剧情怎么看都应该是给中国的，勤劳勇敢的人，还上升了一把爱国主义，那个时候，公知们可是说美国人都不爱国的，爱国是狭隘的民族主义，一点都不适合普世价值观。
直到2010年，这样的论调也在简体中文网络上随处可见。
路菲菲拍这剧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拿到国外给那些外国人看看，让他们知道知道，中国人是怎么一点一点起来的。
因此，她也没有刻意安排撕逼吵架的剧本，全凭个人本色发挥。
路菲菲把前三集重新精剪了一遍，放到油管上去。
起名：《大唐皇朝宫廷上的十个现代人》。
片名致敬了马克吐温在1889年写的穿越小说《亚瑟王朝廷上的康涅狄格州美国人》，方便欧美观众看片名就知道这个真人秀是在说什么。
节目在油管被放出之后，手工爱好者、对中国好奇的人、对基建有兴趣的人都过来围观，还认真分析讨论各国乡村生活的异同，觉得节目很有意思。
国内有人发现节目被拿到国外上播放，还起了这么一个蹭马克·吐温热度的名字。
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截图放到天涯，说真人秀节目组官方为了迎合外国人，硬蹭外国小说的名字，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跪舔外国人的行为。
此时网上的情绪是五毛与公知齐飞，带路党与铁血党并立。
这样的言论，无疑是挑动了五毛与铁血党的情绪。
而像这种拍摄中国人在一无所有的地方开创新生活的真人秀，不符合公知和带路党的利益，有人喷节目是迎合跪舔外国人，他们是不会站出来替节目组说话的。
简而言之，就是两边都得罪了。
如果版权已经卖给电视台，那就没有关系，反正钱已经收了，但是现在主要是在网上播出，要是在网上闹大了，来几百个人实名举报，这个节目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负责对外宣传和公关的同事们想发解释公告，转念一想，路菲菲对他们说过很多次：“不要陷入自证的陷阱，法律为什么执行的是无罪推定，而不是有罪推定，就是因为你在没有犯罪的时候，很难拿出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商议着要怎么样才能“不自证，但解释了”。
最后，他们思来想去，决定用官方账号发了一个故事。
“1954年，中国代表团参加日内瓦国际会议，代表团带去了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当时的新闻联络官不知道外国人对中国的越剧有没有兴趣，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在不剧透的情况下，让外国人对这部剧产生兴趣。□□让他们在请柬上写：请您欣赏一部彩色歌剧电影——中国的《罗tຊ密欧与朱丽叶》。”
除了这则小故事之外，别的一个字都没有。
越剧——歌剧；
《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
下面自然也没忘记安排带节奏的人：
老一辈外交大神都是这么说的，咋滴？你敢说周相是在迎合外国人？
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是外国派来的间谍？
肯定是，敢诋毁我心中的男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在论坛时代，就有一句话：一楼带动风向。
在社交媒体品种迭代更新的年代，其实本质上也没有什么改变。
风向带起来，此前那个说真人秀换名字是为了迎合外国人的账号也不再吭声了。
“查查他是什么成份。”路菲菲吩咐道。
负责宣传的同事懵了：“啊？真查间谍啊？”
可是，查间谍那也是国安的事，咱们一个小公司，不必掺合这么多吧？
最多，举报一下？
可是，证据呢？
同事的脑中已经把《谍中谍》从1演到了5，路菲菲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幻想：“看看他是不是哪家公司的人。”
“哦……”
这个号是新注册的，几乎就没发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除了转发就是抽奖，这些内容都是影视剧相关的内容。
再继续往下查，这些影视剧出自不同的制作公司，但是，都在某一个平台首发。
路菲菲又让员工继续调查这家公司是不是也想做真人秀，所以想踩一捧一。
项目的消息瞒得很死，只知道也是一档真人秀节目。
他们打算模仿快乐女声和超级女声的操作，搞投票选秀。
娱乐圈能割的韭菜就那么一堆人，如果同时出了好几个真人秀节目，那必然会导致预计受众数量减少。
节目组得知消息，都觉得这家公司太小家子气了：“我们又不搞选秀，我们就是正常播节目，观众又不是只能看一个真人秀。”
路菲菲笑笑：“你看，你们的危机意识就不够吧，虽然他们在欺负我们，这一点对我们来说很不好，不过，他们起码知道是有对手的，要有危机意识啊！”
“啊？”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有危机意识，难道不是看完这个节目，立马就能看下一个节目，又不是同类型节目每个人只能选一个看，违者枪毙。
网络随时可以回看，又不像电视台，放完就放完了。要么等电视台安排重播，要么可能就永远错过。
路菲菲问他们：“你们一般什么时候会在网上找片子看？”
有人回答中午吃饭，坐在工位上，一边吃一边看，有人回答是晚上回家之后看，周六日也会看。
路菲菲接着问：“你们一天有多少时间能看？而且，你们的娱乐就只有看片吗？没有打游戏？没有在论坛上看八卦？没有在现实里跟人打牌打麻将玩桌游？其他的电影电视剧不看？女生逛街，男生约会陪女朋友逛街……这些是不是时间？”
这么细算下来，不是片子能不能回看的问题，是人的空闲时间真的有限。
以前觉得电视台放完就放完了，无法回看，还会见缝插针看一眼，生怕万一错过。
现在随时都能看，就这么囤着，囤着囤着，就被无数新的娱乐项目压住，再也想不起来。
大家终于感受到了危机，忽然觉得对手这么干也颇有几分道理。
路菲菲：“是不是，哎，你们啊，真是，以前舒服日子过得太多了，没见过什么叫杀出一条血路。”
叶佳好奇：“路总是在哪里见过的？”
路菲菲当然不能告诉她，是因为她见过团购网的千团大战、五颜六色的共享单车堵塞街道，各种选秀节目冒出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选秀咖却成团即凉透。
她快速从脑海里挑出一个案例：“2001年的互联网泡沫啊，那个时候那么多人，稍微有一个主意，就敢拉风投，开公司，找人砸钱，然后呢？有项目好的公司，但是没抢到最有实力的投资人，然后，就没啦。
别看观众的人数看起来好像比投资人多，其实，把喜欢同一款节目的观众视为一个整体也可以，谁家节目先出先火，那就算把这部分观众给稳住了。”
同事们连连点头，原来他们觉得这种假装穿越到古代的真人秀节目跟一众唱歌跳舞的选秀不一样，竞争小，慢慢来就行。
现在他们才发现，他们的竞争对手是所有侵占观众时间的娱乐活动，而不单指某一种节目。
刚开始，节目组没有给安排剧本，觉得让他们自由发挥，就很能带动情绪了。
现在，节目组感到紧迫性忽然就提高许多，他们终于决定出手干预了。
以前嘉宾要换肉换调料，就干一些最简单的体力活，比如把这撂砖从东边搬到西边，把这堆柴从南边移到北边。
两个女孩子摆弄摆弄织机，稍微织个几行就行了。
节目的看点全都在嘉宾怎么收拾自己屋子上。
现在路菲菲的目标是走向国际，那就要宣传中国的传统技艺了。
用来换东西的大叔家、大婶家，忽然就提高了工作要求，必须得学会一样技能才能走。
“村子里”的居民人数飙升，多了砖窑、绣庄、淡水养殖池、首饰镶嵌……
节目改版后的第一次拍摄，就是把十个嘉宾分成两组，一组烧砖，一组打铁制成矛头。
并说明最后考核的标准是，矛头扎穿了砖，打铁组把肉拿走。反之，则是烧砖组拿走。
自由组队，五人一组。
八个男人即不会烧砖，也不会打铁，选什么都无所谓。
很快就挑好了项目，定好了人。
然后，尴尬的一幕就出现了。
两个组都不想要两个女生，特别是打铁组，他们说：“世间三样苦，撑船打铁卖豆腐，怎么能让女孩子干这种事呢？你们还是去烧砖吧，就和和泥巴，合适！”
烧砖组也不愿意：“我们这边和泥又不是用手和！都得脱了鞋赤脚踩，这么冷的天，女孩子赤脚踩冷水，冻坏了怎么办，我们也是为女孩子的身体考虑。你们这边暖和，你们收下她俩吧。”
“要不一组一个？平均分配，让她们烧水做饭管后勤，公平合理。”
“不要！我们又不是不能自己烧水做饭，为什么非要少一个能干活的人！”
两组都不想要她俩，节目组的导演都傻了，他向路菲菲询问：要不，就让节目组硬把她俩指派进组？
路菲菲否定了这个想：“那多不好，哪个公司不讨厌被领导安排下来的空降兵啊？”
“那怎么办？就晾着她俩也不好啊。”
路菲菲说：“最后不是烧出的砖，打出的铁矛，要验收么？就让她俩负责验收，她俩每人负责试扎五块砖，良品率不低于八成，这不过份吧。”
消息传到节目组，两组男人都震惊了，怎么他们不要的人，忽然就成了负责验收的人了？
她俩要是故意不使劲，那不就是烧砖组赢了？
要是她俩用玩命的力气扎……就他们这新学的烧砖技术，别说良品率八成了，要是一块都撑不住……
“应该让我们两组互相验收啊，怎么能让她俩负责？”
传旨的“太监”戏精附体：“这是圣上的旨意，怎的，你想抗旨？”
别说古代了，现代公司里的职务安排，也不是谁跳出来叫不公平就可以推翻的。
晚上，两组人各自在组长的小屋里讨论，除了讨论技艺，就在抱怨节目组的安排。
烧砖组的小屋里，当初那个在集合的时候说女人就知道玩宫斗耍小手段的人出了一个主意：“咱们想办法疏通疏通关系，女人都心软，说说好话不就行了。”
“说得对！”
他们琢磨好了应该怎么说话，然后鼓起勇气，浩浩荡荡去了，结果人还没进屋，就听见女生屋里已经有男人在说话。
是打铁组派出的外交使节——程序员。
他是拍了三集节目，对袁兰和乔月最友善的人。
烧砖组十分懊恼：“卧槽，被他们抢先了！”
让他们懊恼地还在后面，乔月微笑着表演了空手劈红砖：“我也略学过一些拳脚。”
袁兰展示了单手举石锁：“我打工的饭店，每天都要成箱成箱的搬啤酒，一次搬两箱，老板都会说我偷懒呢。”
“……这得烧出什么砖，才能防得住她们啊……”
“看来，只能在矛上动手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