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湖州禹州两地出逃的流民比季睿想象的还多。
返回的路程刚过半,季睿的流民队伍就扩大到两千之数了。这说明什么?湖州和禹州两地都失职了。
要说禹州从一开始就欺上瞒下,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季睿还不算奇怪,可湖州,反应迅速,赈灾也及时,朝廷给人给钱,灾情得到缓解后,不至于还有如此多的流民远离家乡。
偏偏这两千流民中,有一多半是湖州人士。
禹州地小,被淹的四个县,死伤严重,存活人口十不足一,其余受到波及的县乡百姓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可家园天地都没了。
“老叟家里十口人啊,八亩良田,十亩下田,全都没了。”一佝偻着背的老汉用糙老的手抹着眼睛,“天降灾祸,老叟一家眼看不对,拼了命地挽救田地,最终,良田救下一半,下田也还勉强能种,可是,那些当差的却说,老叟家的田地都被水淹了。”
禹州情况比湖州更乱,原来,那禹州的官不但隐瞒灾情,灾后还趁火打劫,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流离失所。
听说禹州那边出逃的流民,为了活命,好多都成了大户人家的隐奴了。禹州赶人,湖州收人。
而湖州,表面看着赈灾工作井然有序,可和禹州相邻的几个受灾严重的县乡根本没有人管。
就像之前那个老翁所说,给了半个月米汤喝就打发人走。
季睿看着越来越庞大的流民队伍,每个人脸上疲累又茫然的神情,看多了盛京城周边百姓脸上的和平安乐,再看到眼前这一幕,哪怕是季睿都感觉心情一沉。
看来,大盛朝的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
难怪舅舅那么一个野心十足的人,面对草原内乱如此大好时机,却根本不敢轻易乱动,国库空虚是一方面,更严重的还是民生问题。
大盛朝急需休养生息。
否则,百姓将如何生存下去。
这些年,舅舅也想了不少法子,为了给百姓减负,哪怕国库空虚也不向百姓伸手。季睿偶尔瞄了一眼舅舅苦恼的东西,也大多是关于土地兼并、隐户、和粮食作物产量等问题。
在一个封建皇权国家里,皇族就是这个国家最大的一个地主,其下就是各种有权、有钱的小地主。
大地主要保持自己领头老大的位置,首先这大地主的位置就要稳固。
地多,人多,产量多多。
可问题是,大地主的地在一点点被小地主们联手吞并,还是不花钱那种,连种地的劳动力也在悄悄减少。
这个问题在大盛朝建立之初就有了隐患。
一国经济命脉都掌握在关西望族手里,你的地、你的人,难不成还保得住?
即便皇帝舅舅也知道问题症结在哪儿,可要着手处理却是处处受制。
在季睿看来,关键问题就是穷,太穷了。
要粮没粮,要钱没钱,还搞啥。
这么下去,也就几十年功夫就会重新大洗牌。改朝换代,给百姓带来一个喘息之机。
在季睿看来,要不是皇帝舅舅,也许,大盛朝灭的都不是后金朝,而是被灭了。
皇帝舅舅如今好似给大盛强行续了几十年的命,可要是继任者
啧啧,怕是撑不过两代了。
所以说啊
季睿叹气,不知道这个皇帝有啥好当的,一大堆毛病等着解决,累都要累死了。
仔细看,流民们茫然痛苦的眼中,早已不自觉地带上了怨恨之意,爆发是迟早的事。
湖州——
还不算是大盛朝的偏远穷苦之地,都能搞成如今这副德行,季睿都不敢想,那些偏一点,穷一点的地区该混乱成什么样了。
季睿两口解决了手中剩下的干粮饼子,接过小全子递来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这才一抹嘴。
想那么多无用,他也做不了什么。
如今不过是
顺手而为。
“再歇一刻钟,咱们就出发吧。”季睿说,小全子点点头,然后下去给几个流民中选出的代表说了一声。
流民们这一路倒是很安分,可能是小禄子那一拳头起到了威慑,也可能是季睿目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所以一举一动都不敢破坏‘规矩’。
其实这规矩也简单,一,不得抢食。二,不得欺负老弱妇孺。三,青壮要帮忙干活。
上了年纪的老者,小孩还有妇孺就算了,流民队伍里可还有好几百青壮。
就这么一路干吃饭啊。
除非要照顾家里人,不然都要出列充当‘护卫’。
这护卫也简单,就是白日帮一帮其它流民,然后晚上再分成几个小队,轮流守夜。
毕竟是一个两千多人的队伍,还都是些忍饥挨饿的流民,季睿其实除了给他们简单的吃喝,还让小全子带着几个青壮,去最近的小城镇购买了一批药材。
每天熬煮一碗,驱寒防疫。
都是从灾区出来的,身上多多少少带点隐患,即便老翁也说过,湖州知府还是做了防疫措施的,可季睿在多听了其它一些事后,就对湖州禹州官员做事不太放心了。
反正喝了也不亏,有病治病,没病防身。
流民们也都不是傻的,里面还有一两个老者见识颇多,只喝了几口,就分辨出季睿让人熬煮的汤药和官府的应付了事不一样。
官府虽然也每日熬煮一大锅,让他们排队领一碗喝,可那么多人,就一锅反复熬煮,药汤都是淡淡的味道,有的官差偷懒,还熬出一股糊味。
可他们也知,有总比没有好,有时排队晚了,一碗都领不到。
季睿这可就是真材实料了,一碗药汤苦得人脸都皱起来,可他们喝完却眉开眼笑。
而且,汤药里面还多加了两味预防风寒方面很有效的药材,这两味药不便宜,官府根本不可能舍得给他们用。
经过那两位老者的散播,流民队伍对季睿的感激更甚,每日看他的目光犹如看什么救世主,弄得季睿还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那两味药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只是一百人份的汤药多加几十两银子的事。
每日简单的干粮饼子配米汤,小孩老人还额外多一个窝窝头,每人再加一碗用料真实的药汤,只是两千多人
养还是养得起的
季睿看着那几百青壮吃饼子跟喝水似的,每个人都至少十张饼子起步,他的心脏也跟着抖了抖。
还好是干粮饼子额。
真让这群牲口敞开了吃,季睿都有些吃不消了。
虽说沈菁把生意做得不错,给他赚了不少钱,可是,后面季睿怕太过招摇,引来大麻烦,阻止了沈菁这头吞金巨兽疯狂扩张。
目前的几个产业发展还在正常可控范围,公主娘亲留下的那几个产业所得,目前还是用在各地善堂上了。
真算起来,季睿名下养的小孩可比这批流民多多了。
而新的产业,比如高度烈酒、玻璃奢侈品、护肤美妆商品,虽说都是暴利,但烈酒由于成本是个问题,目前每年产量不高。玻璃类奢侈品也为了捧台身价,有意控制着产量。
只有护肤美妆类的商品,算是目前季睿所有产业中最赚钱,店铺最多的了。
一开始季睿还会禁不住沈菁套话,提供一些新方子,后来,见沈菁把生意越做越大,季睿就不管了。
不过沈菁自己搞了个产品研发部,每一个季度都会推出新品,比如新款味道的香皂,再比如新款口脂。
从古至今,女孩子在美这一方面都是极舍得花钱的。
因此,在沈菁的运作下,一名‘悦颜’的高档奢侈类美妆美容商铺迅速在大盛朝贵妇小姐圈子里走红。
不过沈菁后来又搞出个‘胭脂玉色’,推出一系列平价商品,主要对象就是手头有点闲钱的平民女子。虽说没有‘悦颜’那般出名,可后来发展起来,每个季度的进账不比‘悦颜’低多少。
光靠这两个铺子,每年都给季睿赚得盆满钵满,不过,最近季睿手头也没太多余钱,为啥?
因为沈菁拿了一大部分去‘黄金稻城’搞开发种田去了。这名字是沈菁自个儿取的,可见她野心之大。
也不知道那家伙这一年多都在搞啥,不停大笔大笔的银子砸进去,季睿能看到账本,也不是不信任她,而是怕她搞事,问了几次,沈菁也只是让他放心,保证低调进行中。
说是过段时间也许能给他一个惊喜。
季睿第一反应是惊吓,再传信过去,沈菁那边就迟迟没有回信了。这个情况以前也有过,沈菁亲自带着人深入草原,把高度烈酒推入北元贵族市场。
那家伙,胆子贼大,大得季睿头疼。
终于
又走了两天,湖州到了。
看着身后规规矩矩排队前行的四千流民队伍,季睿再看看湖州府城的城墙,差点落下感动的泪水。
钱袋子都要空了,到了终于到了。
只养这么点人都不容易了,哎,皇帝舅舅要养一国百姓,真是好辛苦啊。
而季睿此时就混在流民队伍里,他装扮成流民,想看看接下来,被舅舅警告过后的湖州官员,是否还会阳奉阴违。
看见庞大的流民队伍集结在城外,城门口等候的湖州知府也快步奔走过来,小九板着一张呆萌的脸,鼻孔朝天。
“你就是湖州知府?”
“臣湖州知府柳桉参见九皇子殿下。”前两天,柳知府在接到当今圣上密令的时候,直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颗脑袋差点就不保了。
他也没想到福宁郡王和九皇子会到湖州附近游玩,还恰好碰见流民们大批出逃的一幕。
而这些湖州散出去的流民,也不是他柳桉不想管,而是他收到的银子真的有限啊。
朝廷拨的钱粮到了湖州,实际上只剩下一半不到。
柳知府只能尽力保住一部分人。
可没想到这事儿被告到了皇上那里,柳知府没了办法,连夜叫上湖州的大户豪强,一番威逼之下,算是筹到一笔钱粮,可以用于接下来安顿流民之用。
不过这事之后,他和湖州各豪强大户之间的关系可就算不得好了。
柳知府也没办法,皇上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是要脑袋还是要钱,他当然选择脑袋了。
小九按照季睿说的那般,学着他六哥鼻孔朝天,装模作样,只说了一句开场白,后续展开就由小全子代替了。
小九一直鼻孔朝天,在一旁充当吉祥物。
不过这次柳知府可不敢阳奉阴违了,这些流民也必须还是湖州百姓,少一个(成了隐户),皇上摘的就不是他一个人的脑袋了。
一族的命系在裤腰带上,柳知府可不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做事了嘛,手下办差的也都是被他警告威胁过的,一个个的都不敢中饱私囊了。
之前禹州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也给了柳知府侥幸和错觉。毕竟禹州犯下的事儿可比他严重多了。
结果前两天圣旨就到了禹州,禹州知州被抄了家,一大家子都下了大狱,押送京城,男丁砍头,女眷充作官奴官妓,还连累族人,三代不许科举。
传到禹州的圣旨是和柳知府的密令一起送达的,吓得柳知府一夜没睡,到现在都还半夜惊醒。
如果这次再出意外,禹州知州一家老少的下场就会变成他一家人的下场了。
柳知府从豪强手中敲来的钱粮,这次全部用在了灾后重建上了。
首先,给流民们弄了个妥善的安置处,有了个暂时的遮风避雨处,每天一日两餐,不再是添加了沙土石子的米汤,而是能看见真实米粒的汤水。
然后就是给灾民们重建家园了,除了官府派人,还出钱或出粮征集了灾民中的青壮,以此来加大效率。
这可是自家和族人邻里住的房子,别说还有粮食拿了,就是白干,青壮们也有力得很。
至于受损的田地,能挽救的就尽力挽救,实在受灾严重的也只能组织人手另外开荒了。
而且,只要你能开,那开出来的地就是你自己的。播种的粮食可以找官府租借,不要利息,一年后换回来就行。
不仅如此,受灾区的百姓免今年和明年的赋税。
如此消息一经传播开去,灾民们顿时欢天喜地,干活的力气更足了,每天脸上洋溢的笑容和希望也更多了。不止青壮劳力,只要是还能动的,老人,小孩还有女人,全都动了起来。
一家人有分工去领钱粮重建家园的,有去开荒的,有开了地立马就去官府租借,赶着时间,能种啥就先种一波下去的。
这下,不止是被季睿带回来的流民,原本被各大户吸收掉的‘隐户’,在听说这些事后,一批一批,悄无声息地逃了出来。
而那些大户之家只能眼睁睁看着,毕竟是‘私下里的买卖’,官府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说,如今柳知府不配合了,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抢人啊。
如此一天天的,加入重建、开荒队伍的人也越来越多。
还有不少附近其它州府的流民,听说了消息往这边赶,柳知府听到下人禀报,第一反应就是:赶出去,赶走。
光是湖州和禹州两地的灾民流民他都要撑不起来了。
但是
柳知府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鼻孔朝天的九皇子殿下,还有护在九皇子身边,两个土匪太监,柳知府忍着眼泪,颤抖着说说:“统计好,都收下。”
等下人领命退出,柳知府也觉得,自己这官怕是做到头了,就算皇上留他一条命,留他家人族人一个活路,这湖州当地的豪强也要生吞活剥了他啊。
“柳知府,可是又差钱粮了?”小九得到小全子的小声提醒,立刻眼睛亮晶晶地问出这句话。
柳知府看着这双闪闪发亮眼睛:“!!!”
柳知府真给他跪了,就差抱着九皇子双腿痛哭了,“殿下啊,臣求求您了,不要再带人去抢去找那些豪强要钱要粮了。”
灾民和涌来的流民每天都在喊‘吾皇万岁’,都在夸‘柳知府是百姓的父母官’,可柳知府很痛苦啊。
他这次是打算好好干,但没想过这么干啊。
因为是给柳知府一个‘活命’机会,朝廷可是一点不提供支持的。
柳知府敲诈的钱粮顶多能把灾民安置一下,然后快速给灾民们弄一个勉强容身的地方出来。
至于以后活不活得下去,那就看老天爷了。
田地毁了?
地那么多,自己开去。
缺钱缺粮,也可以找官府借,少给点利息也行。
可以说,目前在施行的政策和柳知府一开始的打算可不一样。
柳知府能怎么办?
九皇子根本听不进人话啊,提出那些赈灾措施后,也不管他答不答应。
柳知府见他不听,只好说官府没钱也没粮了。
于是,九皇子就带着人上门‘抢劫’去了。
如今光是湖州府城的豪强富户就有一大半被九皇子‘抢’过的了。
既然这些人不按规矩来,季睿也很简单粗暴,上门要啊。
他让小九带领官差,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上那些有钱豪族府上捉人,随便捉走一个,然后这些豪强大族就只能拿钱‘赎人’。
这很不要脸,但季睿本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人。
被挑中的豪强大族,也是季睿让小影卫去查过的,不算什么良善之家,总之,他们和朝堂上某些官员沾亲带故,也都是吃过回扣,啃过百姓的肉的。
那还一点回去又怎么了?
这么强盗不要脸的方式,换作任何一个人来都做不出。明熙帝刚看到消息的时候,嘴角也狠狠一抽。
沉默了好半天,一时不知该夸小混蛋不要脸,还是骂小混蛋不要脸。
虽然出发点是挺好的,为了百姓嘛,还解决了湖州灾民流民问题,但是
明熙帝是个要脸的人,就算是阴谋诡计那也是‘暗搓搓’地搞。
谁像小混蛋那样,就差把不要脸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而九皇子‘恶贯满盈’的行为也果然招来了朝堂一些御史和大臣的参奏。
大臣们都知道,那事儿主要还是福宁郡王的主意,谁不知道,福宁郡王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不要脸,大盛朝第一纨绔。
九皇子从小就呆呆笨笨的,跟在福宁郡王身后玩耍,这次出京游学也是福宁郡王搞出来的事。
不过是因为九皇子的身份更好使,所以才每次带头上门‘抢劫’的都是九皇子。
皇子龙孙,上门捉拿犯人,谁敢拦着?
但是朝堂百官不知道的是
一开始季睿确实是因为小九是皇子,比他这个郡王身份还是好使些,加上功夫在身,真有点什么意外,加上小禄子和周围官差,足够应付了,这才让小九带队抢/劫。
当然,那些地方豪强,只能忍着怒气吃哑巴亏,根本不敢对皇子如何。
带头‘土匪’小九,在抢过一次后,就上瘾了,每天追着柳知府问,“你是不是又差钱差粮了?”
对此,季睿只能默默同情柳知府一把。
嗐,谁叫你一开始就跟小九哭穷的,这下,总算见识到实诚孩子是啥样的了吧?
后面,在小九几乎快把大半个府城的豪强大族抢劫一遍时,柳知府终于撑不住了。
“九皇子,九殿下,”我的祖宗诶。
“够了真的够了,臣真的不缺钱也不缺粮了。”
小九眨巴眨巴大眼睛,语气还有些意犹未尽地问:“真的吗?”
“真的!”柳知府点头如捣蒜。
至从九皇子的恶名传开后,那些还没被抢过的豪强大族都‘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一份心意。
缺钱,我们给。
缺粮,我们也能给。
就是,九皇子那个恶霸千万别上门来抢就行。
要是等到九皇子带人‘捉拿江洋大盗’上门抓人,那就损失更大了。
九皇子带人上门,先是满屋子寻,所过之处,花草都要遭殃,满地狼藉。等一个黑影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闪飞出去。
小禄子就会大喊一声:“江洋大盗哪里跑,你们几个,快去追!”
“是!”
十几个官兵立马追了上去。
然后在鼻孔朝天,故作凶狠脸的九皇子注视下,小全子冷喝一声,“大胆刁民,竟敢窝藏江洋大盗,九皇子殿下在此,岂容你们放肆!”
“来人啊,给本公公把一众男丁都抓走,带回府衙审问。”
九皇子抓大盗,刚才确实有可疑身影出现又消失,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九皇子把家里男人们都抓走。
就算没用刑,关在大牢几天几夜也受折磨啊。
于是在某个公公的提醒下,这些人只好拿钱疏通关系。
这一套,他们最懂了,不是吗?
有这么不要脸,又不在乎名声,不顾忌身份,不怕得罪其它势力的皇子,整个大盛朝也只找得出九皇子一个了。
另一个就是他家亲表哥,大盛朝第一纨绔季睿,福宁小郡王。
本地人也都听说了,九皇子只是个挡箭牌,真正幕后主使就是那个名声极差的纨绔小郡王。
季睿:“”啊嚏!
谁一天天的在背后说人家坏话?
朝堂上,最近弹劾、参奏九皇子和福宁郡王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却全被明熙帝给无视了。
御史还不敢骂得太凶,毕竟一个是皇上亲儿子,一个是皇上养在身边长大的亲侄子,总之,骂谁都像在骂皇上。
问题是,这件事一出,几个皇子和太子身后的势力居然都没反应。
湖州禹州两地,算起来是太子一党的势力,太子听闻,也是摇头无奈笑了一下,因为那确实很像福宁能干出的事。
只能说湖州那边不走运,偏被福宁撞上了。
太子一党,尤其湖州禹州两地出身的官员当然不满了,可太子不来气,他们折子递上去,明熙帝也无视,能怎么办?
还不是自个儿把憋屈咽下肚子。
同时,这些人还在心里埋怨,福宁郡王和九皇子怎么不去祸害别的地方,偏偏就挑中湖州了。
至于大皇子三皇子等人,听闻这个消息,第一反应竟然也不觉得荒唐,实在是季睿不要脸的事情太多了。
只能说湖州倒霉,太子一党倒霉。
说起来,季睿‘抢’的可是太子阵营的,他们不至于为季睿这种不要脸行为叫好,但也在看太子一党的好戏。
禹州犯下大错,父皇交给太子处置,可太子拿调差真相为由拖了许久,最终只处置了知州一家。
那样的大罪,诛九族都不为过。
知州一家获罪,族人却只是三代以内不许科举。
而且,那么大的事,只一小小知州就能瞒下的,敢瞒的,禹州上下官员,邻近的湖州和梁周难道没有官员参与?还有掌管这几州的巡抚,就能脱得了罪责?
太子,到底是心慈手软,还是故意包庇他的人呢?
父皇,你还要给太子几次机会呢?
朝堂这边的风波,季睿不知,也没去打听,湖州禹州两地的灾民,还有涌来的流民,差不多得到妥善安排后,季睿就带着小九三人离开了湖州。
虽说得罪了不少人,可是他和小九又没有大志向,得罪就得罪了呗。
季睿还没来得及擦干净脸上的泥水,看着在田野间忙碌的百姓,他们脸上虽然没有盛京城百姓那般安宁幸福的笑,可如今好歹也变得欣欣向荣,有了生气了。
他笑了笑,翻身上马。
看,他只是从一些豪强嘴里,取回了一点点还给百姓,就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
终究是恶狼太贪,才会逼得人走投无路。
而这大盛朝,好几头大恶狼呢。
难,难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听说两‘恶霸’终于离开了,湖州的豪强们那真是大大滴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的憋屈无力和担惊受怕,那真是别提了。
哪怕来的是个钦差大臣,他们都不怕。
因为钦差大臣也是要按规矩来的。
可这两个恶霸根本不是规矩的人啊。
摆明了就是要从他们手里抢东西,明晃晃的以势欺人,不说钦差大臣,就是换作任何一个皇子来,也不敢这么不要脸。
季睿本来就有个纨绔名声,如今他和小九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刚离开湖州没多久,恶霸骂名就迅速传到了大盛其它州府。
季睿到不在意名声臭不臭的,至于小九就更不在意了,而且,季睿觉得小九染点污名挺好,虽说小九心智比不过其它皇子,比常人也要呆一些,但是怎么说也是皇子,外家还是镇国公府。
小九与皇位的距离越远,对他,对镇国公府都越好。
要是传出啥好名声才要坏事了。
季睿可不觉得,随着夺嫡之争进入白热化,皇子表哥们还会保持绝对的理智和同理心,到时候,在他们眼里,哪怕是‘呆呆’小九也会是竞争对手。
说不得还会怀疑小九‘治好’了,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有时候,陷入权利欲望旋涡的人,是不能用平常心来推测的。
季睿有时候想到在湖州时听说的一些事,也不免叹一口气。
太子表哥那边——
只希望,皇帝舅舅,姚少傅还有谢太傅能把人拉回来吧,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的。
盛京城那边的纷争并没有占据季睿脑子,很快,他就被路上接踵而至的‘精彩’给弄得忙不过来了。
从湖州离开,季睿四人可谓是见识了一番‘江湖险恶’到底是怎么个事儿了。
真是稍不注意就要中招。
季睿真切地领悟到,行走江湖,一身俊俏功夫的重要性。
像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哪怕脑子够用,有时候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能老实被绑走。
而光有武力没脑子也不行,像小九,旁边要没季睿看着,早被人卖了。
不过总的来说是有惊无险。
就这样,两个多月后,季睿他们四人来到了靠南边的一个小县。并且因为这个小县,他和小九的‘恶霸’之名也传得更凶了。
对此,季睿就:“”些许无语。
其实,那个小县城是个贼窝,官匪勾结,专门打劫过路的商队和行人,县令甚至会故意开出诱惑人的条件,吸引外地商人来做生意,然后勾结附近的土匪,捞上一笔。
被‘打劫’的商人只能自认倒霉,正所谓民不与官斗,更不用说商人了,要上赚钱,谁敢得罪当官的。
虽然被坑了,但好歹保住一条命,以后要是家里的商队从那边过,只要按规矩上交‘过路费’就能平安通过。
不然,没关系的商队连人带货都要被土匪给收割了。
商人们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声张出去,毕竟那小县令之所以敢如此嚣张,还是因为上面有人。
小县令的亲大哥,乃是青林一党的官员,现任一省巡抚,这可是地方大员啊,谁敢得罪。
这位林巡抚是耕读之家出身,虽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他是青林书院的学子。
林巡抚官途这么顺遂,爬这么高,除了他本人才识出众,状元出身外,也是因为他的老师,乃是青林党代表人物之一林如海老先生。
林老先生也是大盛知名大儒之一,在读书人里的名号不比姚少傅、谢太傅小。对了,他还是淑妃的爹,三皇子的亲外祖父。
那林巡抚就是林如海的得意门生。
青林一党打的可是清流旗号,青林一党的官员重名声,算是对百姓还算可以的一群官员了。
只是人无完人,很多东西不能细究而已。
比如这位林巡抚,大错没有,偏偏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小林县令在他哥的帮扶下才得了个小县令官职。
而他弟弟贪财,勾结贼匪,坑商人一事,林巡抚也是知道的。
林巡抚护短,自然护着亲弟弟。而且林小县令一开始也只是联合贼匪坑商人钱财,没对治下百姓胡作非为。
商人不缺那点钱,在林巡抚看来,只要弟弟把握分寸,也不算什么大事。
不过林巡抚不知道,人就是这样一点点的越发肆无忌惮,毫无王法的。
季睿这一路经历过不少‘江湖险恶’,路过陈县,听说了一些事后还是感叹,这江湖再如何险恶,又怎么比得上官场的黑。
小县令勾结贼匪,坑商人、强抢民女,甚至还搞起了贩/卖/人口的恶事。比江湖上那些人贩子还可恶,小县令仗着职务之便,给贼匪大开方便之门。
不止本县百姓,附近几个小县也都被这些贼匪祸害过。
一开始还会遮掩着犯罪行为,在城外或乡野间抢女子上山,后面直接让城里人每个月献上五名女子,几个县加起来就有十几名女子。
要不然,这些贼匪就要打杀抢掠,搞得人家破人亡。
有的老百姓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女子被抢了去,还有的抵死不从,然后一家全被贼匪杀了,剩下女眷全被抢上山。
报官?
官匪勾结,官府根本不管。
后面那些贼匪胃口变大,一些富户为了消灾免祸,本地女子不够数,还会从外面买。
更让季睿震怒的是,这些丧心病狂的贼匪,居然还把那些强抢上山的女子生下的孩子,再通过暗地里的渠道,贩卖出去。
简直毫无人性可言。
季睿哪怕自己有一次都差点中招,被江湖人下/药拐走,都没如此生气。还带着小九把那江湖贼窝给捣毁,救出了一些孩子,后面再由暗一安排人手,把孩子们送到了他名下那些善堂养着了。
可这次,当一身女装打扮的季睿,代替被挑中的某家小女送入这土匪窝,就被眼前的一幕幕给彻底激怒了。
季睿在大盛朝生活了十几年,还从未如此生气过。
连一开始的打算,季睿都准备推翻,什么收集好证据,等舅舅派人来收拾他们,季睿等不了了,他现在就要弄死他们。
这土匪窝,必须一网打尽。
而季睿在这起了杀心,土匪们也被季睿的美貌惊呆了,这哪来的天仙下凡?
很快一身女装,还没怎么装扮的季睿就被一大片恶心目光包围了。季睿如今十四,虽说身形比女子要高一些,但少年清瘦,穿上女装不显魁梧,反而还婷婷聘聘的,加上一张不施粉黛就绝美的脸,简直要让这些土匪口水流一地了。
季睿忍着恶心,大胆地看向土匪头头,之前领他上山的小土匪就起了色心,却不敢在头头之前先享受,只能忍着。
“哈哈哈哈这女人够劲儿,老子喜欢。”土匪头子笑出一口恶心的大黄牙。
上前一把捞起季睿,在一众不怀好意的目光中,季睿被扛着带入了这土匪头子的房间。
土匪头子是色中饿鬼,迫不及待就来脱季睿衣裳,只是下一秒就见美人森寒一笑,“奴家一定好好伺候大王!”
一阵香气袭来,土匪头头瞪大双目,刚要怒喝一声,却砰地一下狠狠砸到地上。
小影卫放出迷烟,见土匪倒下,赶紧上去拉起季睿,“小郡王,您没事吧?”
“没事。”季睿摇摇头,走过去踢了几脚跟头死猪似的土匪头子,“这迷/烟效果是真不错。”
还是上回从江湖人/贩子窝点搜出来的,季睿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
没注意一旁小影卫僵硬的神色,季睿继续自言自语道:“看来,可以让人多做一些出来,以后说不定还有大用。”
小影卫:“”
“对了,我改主意了,等舅舅动手太晚了,我实在太生气,忍不住了。”季睿看向小影卫,“我准备自己动手。”
“!!”小影卫吓得给季睿跪下了,“小郡王三思,只凭我们几个人是解决不了这上千数的土匪的,还是等皇上那边的消息吧。”
一开始小影卫连季睿乔装打扮混入土匪窝他都不答应的,毕竟土匪窝人数不少,还是人家的地盘,小影卫可不敢托大,他怕自己护不好小郡王。
不过季睿根本就听不进劝啊。
就连小全子口水都快说干了也不起作用,小影卫更劝不住了。
如今光是要把季睿毫发无损地带出土匪窝都有些难,小影卫没把握,刚才一咬牙,还发信号联络了一下附近的影卫,看是否有人能来帮忙。
要是小郡王真出啥事
出发前他倒是把令牌也给了小全子,让小全子快马加鞭去寻官府,派人手过来,附近几个县都和贼匪有勾结,只能去稍远一点的地方了。
可季睿看到令牌却拦住了小全子,虽说,有点意外皇帝舅舅还给了小影卫这玩意儿来保护他。
不过现在季睿担心的可不是自己的安全。
在听说了那小林县令的身份背景后,季睿就不打算报官,哪怕有皇帝舅舅这个令牌。
那林巡抚不可能对小县令做的事一无所知,指不定还帮着抹掉了关键证据,最后也不过是一群土匪出来顶锅。
只要那林巡抚不倒,小县令到最后可能就是摘掉官帽。
而林巡抚是青林一党的官员,林如海的得意门生,绝对和三皇子交情不浅。要想弄倒他,那不是明摆着和三皇子唱对台。
这次和湖州事件不一样。
如今也不是好时机,即便季睿不是有意参合进去,怕也要卷入夺嫡之争中,到时候只会让舅舅也难办。
所以季睿打算潜入土匪窝,看看情况,顺便看一下能不能收集到一些官匪勾结的证据。
然后其余的就交给皇帝舅舅处理。
小影卫阻止不了季睿,只好秘密传信通知附近州府的影卫,希望运气好一些,附近的同伴见到信号能腾出手,快速赶过来。
季睿可不知小影卫没自信护住自己,只好寻求附近同伴的帮助。他正在脑子里计划,如何把这一窝土匪一网打尽,顺便把那作恶多端的小县令也给割了,剩下的就交给舅舅来摆平。
总之,不把小县令也给割了,难消心头恶气,也对不起这些女子。
季睿动不得大鱼,还怕这种小鱼?
报复什么的,季睿更不怕,那巡抚敢报复他,皇帝舅舅的影卫可不是吃素的。
季睿甚至还希望那巡抚能失去理智对他展开报复呢,那样的话舅舅肯定动手了结了对方。
即便因为如今局势,舅舅轻易不想动三皇子那边的势力,但龙有逆鳞,给你活路你不走,那就死路一条了。
小影卫有个特殊技能,是在影卫营里学的,他说自己学艺一般,不算精妙,但勉强也能应付这群山野土匪了。
“大哥,您还没完事儿啊?”外面的土匪贱兮兮地说:“兄弟们可还等着您开席呢。”
“老子还没玩够,别来打扰老子。”屋内,小影卫模仿刚才土匪头头的声音,成功打发走了屋外的人。
这还叫学艺不精?
季睿觉得小影卫有点谦虚了,这可有八九分像了,不是那种敏锐之人根本听不出区别。
得到季睿一个大拇指夸夸,小影卫:“”
要想彻底解决了这上千土匪,还要把女人小孩都平安解救出去,季睿必须想出万全之策,他现在手头可用之人不多。
那就只能智取了。
想着季睿就要从怀里掏出‘收缴来的迷/药’,之前想着以防万一,他还在上一个州府停留的时候,让‘胭脂玉色’的掌柜找门路给他按照方子多弄了一些来。
小影卫可不知道,季睿其实上山前就有些打算了,看到山上情况后下定决定了而已。
这几包迷药,按那掌柜说的,足以药晕上千人了。
毕竟是从行走江湖的恶人手中收来的,药效肯定经过验证,连一些有内力的江湖高手都免不了要遭殃,要对付这一群土匪,问题不大。
季睿已经找好说词,准备忽悠小影卫,让他偷偷把药弄进酒水里,哪怕有人今晚不喝酒不喝水‘逃过’一劫,那剩下的也不是小九三人加起来的对手。
如此想着,药包就快从胸口拿出来了,下一瞬,疾风闪现,等季睿眨一眨眼,就看到一抹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暗影大人?”季睿惊讶。
他怎么来了?
别说季睿了,就是小影卫都震惊了,他只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叫来在附近执行任务的同伴,怎么也没想到,叫来的会是他们影卫团的首领啊。
季睿:“难道是皇帝舅舅派您来的?这也太快了些吧,我信都才送出去没几天诶。”
话音一落,两位天生缺少表情的影卫,脸色同时微微一僵。
“我正好在附近办事,接到了皇上的命令,让我先过来看看情况。”暗影语气依然毫无波澜地说道。
但其实是,明熙帝一收到季睿通过影卫传回去的信,看完信的内容,他那心啊是怎么都放不下。
明熙帝觉得,小混蛋说不定等不到他动手,自己先动了。
他们那点人,真闹事能全身而退?
一想到季睿不消停的性子,明熙帝头疼地扶了扶额,然后赶紧给执行完任务正要往京城赶的暗影传了话,让他转道去找季睿。
正好,暗影离季睿所在地不远算,一路紧赶慢赶,在季睿冒险进入山匪窝这天赶到了。
皇上果然料事如神,这很像福宁郡王能干出的事。
这要是来晚一点,恐怕小郡王和九皇子就要陷入危
“暗影大人,您来得正好,对了,您带了几个人手过来?”季睿毫不客气,开门见山地问道。
“五个。”为了尽快赶到,暗影带在身边的人手不算多,不过,后面还有十来人,应该能在明天一早赶到。
暗影当然没跟季睿说这些,在他看来,主要任务是保护季睿安全,这点人手也足够了,这群贼匪只是数量多,真要论功夫,那是一点不够看的。
不算保护季睿的小影卫,暗影大人带上那五人就能把这窝贼匪解决了。
这就是真正的影卫实力。
季睿不知这一点,却还是想拍手叫好,“够了,足够了。”
暗影大人和小影卫还不明所以呢,下一瞬就见季睿从怀里掏出几个药包?
“这是我之前捣毁一个江湖人/贩子窝点收缴来的迷/药,暗影大人,您带上手下,把这些东西如此这般”
季睿给两人细细说道了一下,怎么下药,下到哪儿,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不浪费一点药粉子。
而看着小郡王说起这些事一张脸眉飞色舞,好像什么江湖老手,暗影大人懵了一下。
心道:皇上,您的担心不假,但您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哪怕今日他没带人赶到,想必凭小郡王这下流手段,这一窝土匪也奈何不了他。
而小影卫更多的是惊愕,看看那几包分量不小的药粉,他记得,之前被小郡王没收的药粉好像似乎没有这么多啊?
这些量,别说一窝土匪了,就是再来几窝,只要能下药成功,也能全部药晕过去。
季睿眯了眯眼,把东西交给暗影,“大人,小心,我相信你们。”
暗影大人:“”
皇上好像没说要听小郡王吩咐
“等你们把这窝土匪解决了,救下山上这些无辜的女子孩子,我就走。”季睿说。
暗影大人:“是。”
那没办法了,不解决这些贼匪,小郡王不走,那保护小郡王的任务就
暗影再看看那几包药粉,眼神不明,季睿以为他是不屑用这种‘下流’手段,刚要忽悠几句,结果就见暗影大人,用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向季睿,说出一句牛气轰轰的话。
“这东西,用不上。”
季睿:“啊?”
暗影看了小影卫一眼,示意他看好季睿,然后化作一道疾风,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诶,暗影大人您东西还没”季睿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就不见了,尔康手还停在半空,他一跺脚,很快就听一旁小影卫冷静地说,“小郡王放心,暗影大人不用这些东西也能解决问题。”
季睿:“?”
不会吧。
就算你们是影卫,暗影大人是影卫首领,可这土匪有上千人啊。
很快,屋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告诉了季睿答案。
没忍住好奇心的季睿,在小影卫的看护下,一把拉开了土匪头子的房门,然后就被眼前一幕惊住了。
哪怕见识不少的季睿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几人不该叫影卫,该叫‘人头收割机’才对。
而季睿这时也才真正意识到,暗一说的差距,他手下那一批急速养出的暗卫实力,在真正的皇室影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五千?
怕是还不够人家五百影卫砍的。
六个‘人头机器’杀人如切菜,所过之处不留一个活口。
就是原本已经变得麻木的女人,在见到这一幕时,痛快之余还有深深的恐惧。
可她们却没逃走,尽管害怕还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些恶人鲜血洒落一地,即便喷溅在脸上她们也不怕,反而激发了藏在内心深处的恨意。
不过六个影卫实力再强,人数有限,总有漏网之鱼,见到有土匪趁乱逃命,原本缩在角落不敢动弹的那群女子,眼珠子随着逃命的土匪动了起来。
有一人嘶吼着冲了上去,又有一人,很快剩下的女子都冲了上去。企图逃走的土匪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往日里被他们踩在脚下肆意凌/虐的女人手上。
有拿武器砍杀的,有靠着一口牙撕扯的,有随手捡起一样东西就拼命打杀的,压抑许久的痛苦和折磨,随着满腔恨意一起,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得到了发泄。
突然暴动的女子让暗影都神色一动,不过,他并没阻止,反而配合这些女子行动,更快地解决掉了剩下的土匪。
季睿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只觉得心情沉重。
这世道,普通平民百姓就过得很不容易,更遑论比男子更不易求生的女子了。
季睿闭了闭眼,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很快季睿重新睁开眼睛,清澈的黑眼珠里映出院子里的画面。
有些人,真的该死。
暗影带着季睿亲笔信,很快回到了盛京城。
而明熙帝听暗影说完,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地摇头,“朕就知道那小混蛋等不及要惹事。”
不过
明熙帝面目一冷,在他看来,季睿杀的人都该杀,要是他来,下手不会比季睿轻。
只是那小混蛋
明熙帝有点头疼。
你说,你把那小县令杀就杀了,怎么还让影卫专门送到小县令亲哥,也就是林巡抚床头摆着,那不是故意惹人憎恨嘛。
也不怕人报复。
明熙帝觉得,果然小混蛋最能惹是生非。
“让人去警告林平一声,朕随时能要了他林氏一族的命。”明熙帝对着暗影道。
“是。”
待人下去,明熙帝这才拆开季睿亲手写的信件,等从头看完,明熙帝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地呵了一声。
影卫好厉害?还有没有多的?给他也来上四五个?
他以为影卫是随口就能要的?
还随便来上四五个
以为影卫是路上的石头,低头就能捡到的吗?
明熙帝都无语了好半天,然后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篇教训季睿的话。
土匪窝的事情解决了。
可剩下的女子和孩子
季睿只好拜托皇帝舅舅,那个啊,这些女子和孩子实在无辜,舅舅啊,你让人找个地方,妥善安排她们吧,隐姓埋名重新生活。
当然,愿意回去找家人的也可以回,不愿意的就去皇帝舅舅安排的地方。不过当时季睿这么问之后,只有几个女子说想回去找家人,剩下的要么沉默,要么说听从安排。
季睿倒是也想给她们找个生计,对他来说不难,只是这事儿有影卫插手,不太方便。
只是分别前,季睿把她们叫到一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暗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是等那些女子再回来时,每个人脸上都还带着泪,可却不如之前那般死气沉沉,彷佛重新有了生活的斗志。
这种小事儿,暗影就没跟明熙帝说了,不过,季睿拜托明熙帝给这些女子寻一个好的安身之所,隐姓埋名,最好还能安排她们做点活计,能自己养活自己就好了。
明熙帝:“”
呵呵,要求还挺多。
季睿:舅舅要是嫌麻烦,那我就叫爹爹和祖父帮忙安排吧,镇国公府还是有点产业的。
明熙帝:“”
呵呵。
明熙帝刚才也吩咐暗影下去办了,只是写信的时候免不得骂一骂季睿。
朕是皇帝,每天忙得很,你以为跟你一样闲得慌?你就不能安分点,就会整天给朕找事,等你回来,看朕不好好收拾你一次。
等收到皇帝舅舅的信,季睿已经到了下一个城镇了。
看完舅舅的信,季睿唉声叹气,“舅舅真小气,我也没要暗影大人那么厉害的啊。,像那天晚上跟在暗影大人身边的,随便来上两三个也行啊。”
隐身在暗处的小影卫:“”
而季睿收起看完的信,不知想到什么,又快速摇了摇头。
季睿啊季睿,千万别揽事上身。
咱不搞事,知道吧?
唉…
这个世道,如果能好一点,再好一点点,让平民百姓,普通女子能活得容易一点就好了。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放在这个时代,很多事都不好做,皇帝舅舅也很努力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锦州安城,位于江南的一座小城。
湖光水色怡然自得,算不上江南很有名气的大城市,却给季睿感觉还不错。除了风景宜人,这里的生活气息也很浓郁。
只从百姓的脸上就能看出,大盛朝这些年在江南这块的治理还算不错。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一路走来,季睿见过不少,有的勉强度日,有的水深火热,大部分都过得只能算一般般,要是没有天灾人祸的降临,好歹也能有个活路。
而一进入江南的地界,画风就逐渐有了变化。
即便是像安城这样的小城镇,百姓们脸上的愁苦也少了很多。
倒不是说这里的官员更清明廉洁,也不是说皇帝舅舅就只顾这边的百姓了,而是地缘因素带来的发展生产上的不平衡,人为想要改变这种不平衡是不容易的。
抵达安城后,季睿租了个小院,决定休息一个月再出发去下一个地方。
他们出来也有一年了,这一年走走停停,季睿和小九的恶名先他们一步,传遍了大盛。
季睿对此看法不大,只是有时候在经过一些州府城镇,被人发现了身份,那么当时执政的官员和豪强就会主动献上一份‘盘缠’。
季睿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的时候,脸上就差写上一个大大的无语了。
不是,这样搞得他和小九真跟那啥恶霸一样了啊。
但人家话说得很漂亮啊,滴水不漏的,这可不是贿赂啊,是当地人的一点心意,两位贵人不辞辛劳在大盛四处游学,体察民情,为大盛劳心劳力,这点小小的心意都没有的话,那就太过分了。
两位贵人辛苦了啊。
季睿:“”
送钱还送得这么言辞恳切,情深义重,完全看不出是因为害怕季睿和九皇子会祸祸他们,打着赶快把‘神’送走的主意。
他们不怕不行啊。
你说说,福宁郡王和九皇子才离开盛京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啊,就搞出几件事了?湖州的事传出来时,他们还不太在意,跟听八卦似的,感觉和自己不相干,湖州倒霉而已。
然后没多久,接连又传出好几批官员遭到贬谪的消息,被贬还不算,还有的直接被抄家了,而这些一打听下来,都跟福宁郡王和九皇子脱不了干系。
你说说,你这哪是游学啊,你这是到处祸祸人啊。
原本山高皇帝远的,就算是偶尔有钦差大人四处巡查,提前得了消息他们也能有个准备,而且大家都是同僚,不看僧面还看佛面,除了本来就是政敌关系,那就会稍微麻烦些。
不过钦差办事也要讲究证据确凿的,他们又不傻,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让证据被人找到呢。
可这次不一样啊,这两位不是钦差,而且,一番打听下来发现,这两个祸害也都是路过的,正好事情撞手上,也不讲究什么‘拿出证据,按规章办事’这一套,人家说办你就把你给办了。
喊冤?
给谁喊啊?
福宁郡王和九皇子上面的人可是明熙帝,难道他们上头的关系还能比当今圣上大?
好嘛,这还怎么搞?
规矩,人家不兴,官场那一套,人家不吃,就连关系也没人家硬。
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做人,恭恭敬敬送神了。
听说这两位喜欢‘抢劫’,抢什么抢,多伤和气不是,咱自己送,这可不是贿赂啊,咱都走明路的,只是赠送的一点小盘缠,一点小心意而已。
皇上都知道的事,可不就是走了‘明路’了嘛。
明熙帝:“”
季睿摸摸鼻子:舅舅,不是我要的啊,是他们硬塞的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明熙帝:“”
然后有几个送钱送得多的,没多久要么被贬要么被抄家了。
众人:“!”
不讲道理。
你们到底想干啥。
怎么做能不能给个提示?
从此季睿和小九的恶名在权贵豪强的圈子里更甚了。
虽说两人名声更差了,某种程度上也带来了一点好处,至少对某些地方的百姓是这样的。
有的人突然发现,那些当官的有钱有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巧立各种名目剥削他们了。
也有的人发现,之前不咋管事的官府人员,做事变得积极起来了。
还有的人发现,生活压力似乎减轻不少,为何?当地一些豪强善心大发,不仅捐钱捐粮,名下一些店铺的买卖也降了些价。
不过这些东西也只是做个面子功夫,能维持多久大家都不清楚,可对一些生活苦难已经够多的百姓来说,却是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喘息。
对此季睿倒是不知,不过见送钱的太多,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后面为了方便出行,季睿和小九就会隐藏身份,这对小影卫来说很简单。
要是没啥事撞手上,季睿就真是来个观光旅游,看看玩玩就走了,要有谁倒霉撞他们手上,那就给顺手收拾了。
而且,有时候季睿还在南边一小城镇,转眼再传来什么消息时,他居然又出现在了一靠东边的州府。
众人:“”
你属地鼠的啊?到处蹿。
蹿之前能不能给个提示啊?
摸不透两祸害路线的人只能更加忐忑不安了,慢慢地就连一些偏僻的地区都开始提前做准备。
而且还一边在心里祈祷,让这两个祸害早点回盛京吧。
可惜,这都一年过去了,盛京那边也没传来两个祸害游学结束,回归盛京的消息。并且,不知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好像是说,那位祸害之一的福宁小郡王,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给皇上写信回去,说要多玩几年,多见见世面再回京。
几年???
这一年你就搞得大家人心惶惶,还几年,你是要让大家这几年都夜不能寐吗?
几年的时间足够这两个祸害的足迹遍布大盛朝了吧。
众人:“”
啊啊啊啊啊谁来收了他们。
为什么这两个祸害的关系要这么硬?为什么这两个祸害能这么不要脸?你们听听啊,名声都传得烂成啥样了,但凡,但凡
啊啊啊啊啊啊这两祸害去祸害京官行不行啊?给他们地方上的一个自由好不?
对此不知道自己这么不受欢迎的季睿,正在安城小休,不过他倒也知道自己和小九成了御史参奏的高人气种子选手。
听小八哥哥说,皇帝舅舅压下来的参奏折子堆起来,可以和当年参他祖父镇国公的折子比了。
季睿:“”
这啥概念。
他和小九比祖父还招人厌啊。
季睿仔细想了想,自己这一年多也没做啥啊,就是顺手为民除害了几把,也不算多啊,他大多时候还是老老实实观自己的光,旅自己的游啊。
这些大盛官员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八皇子:“”
好,都是别人的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有是吧?
已经十五的八皇子也开始参政了,还没十六,明熙帝就破例让他进了大理寺。虽说不比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几人在朝中的地位,可八皇子正式踏入朝堂,就像是给各方一个信号。
争夺的节奏要变快了。
而八皇子一出现就被太子,大皇子还有三皇子这三方夺嫡热门选手视作一匹黑马。尽管八皇子表现出来的是不参与夺嫡之争,可有些时候容得他不争就行?
而且,太子他们也不信八皇子真的不想争,也许只是给父皇做个样子而已。
江南一党的势力最是开心,之前八皇子一直躲避,如今他就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最近八皇子是感觉到了什么叫麻烦一茬接一茬的上门了,如今他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多余精力去管季睿的事,只是写信让他注意安全,少惹事。
之前惹了太子一党,三皇子一党,能安然无恙地脱身,一是事情还不算太严重,没让两位皇兄有大损失,二是父皇袒护。
可之后要是再不小心动了哪位皇兄的势力利益,说不得,福宁就要被针对了,急红眼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父皇也总有护不周全的时候。
以前还没入朝堂参政,没被卷入这摊浑水,八皇子觉得,事情不一定会走到糟糕的地步,父皇也对下一任储君之事十拿九稳,朝堂各方势力始终翻不出父皇手掌心的。
可八皇子现在的心态就没那么积极了。
他似乎已经预见以后只会越来越糟糕的形势,他也不是知道了什么密谋,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直觉事态会变得不好掌控。
这个时候,八皇子也就没传信让季睿早日回京,盛京城的水浑了,他回来这么早也没好处。
八皇子放下季睿寄回的信,看着跟信件一起寄回的小特产,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江南啊。
比起在这盛京城防来防去,他也想去江南看看湖光山色。
是不是真如福宁写的那么自在宜人
而季睿这边也很快遇上一个新的小意外。
在安城小住了小两月,休整得差不多了,季睿带上小九再次踏上周游各地的旅程,刚抵达邻近的一座城池,季睿就在城内撞上一个热闹。
抛绣球选佳婿。
第一百三十四章
花城,距离安城不算远的一座小城,听说在前朝时不叫花城,后来被大盛朝某位巡视江南的皇帝改了名。
因为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赏,所以叫了花城。
皇帝赐名,对当地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无上殊荣,从此花城每年还会有一月举办赏花盛会,每年来此赏花赛花的人不少。
小小的花城比隔壁的安城还要热闹繁荣一些。
而今天的花城格外热闹,还要因为一件事,城内有名的富商刘家嫡女要抛绣球招亲。
这刘家可只有一位女儿,长得貌美如花不说,娶了她相当于娶了整个刘家,哪怕是赘婿,那也是好多人上赶着也求不上的。
其实要不是刘家要求入赘,这刘家小姐选个秀才书生也是可以的。刘家有钱,可是在这里,光有钱没用,终究要读书出仕才会有出息。
但凡是有野心有目标的读书人,谁会愿意做赘婿啊。
“哎,这刘小姐本来和那陈秀才算青梅竹马,陈秀才家里原本也不错,可后来家道中落,人丁也稀薄了,家中就他一个独子,寒窗苦读就为光耀门楣,怎么可能入赘呢。”
“我听说陈秀才是愿意的,只是他老娘不同意,还以死相逼。”
“谁家父母愿意前途光明的儿子入赘别家?我要有这样的儿子也不干。”
“刘老爷也不松口啊,他就一个女儿,女婿必须入赘刘家,不然他刘家的香火就断了。”
听着周围人的八卦,季睿站在人群中,看着搭建的绣楼,很快那位刘老爷就站出来讲了几句开场白。
等刘老爷说完,一个长相秀美的小姐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绣楼边,三米多高的绣楼,目力好一些的就能看到,那刘小姐眼睛红红的。
丫鬟把红绣球递到她手上,下面拥挤的人堆变得更挤了,波涛汹涌,季睿拉上小九往后面退了一些。
就在这时,人群沸腾了,季睿脚步一顿,抬头就见那刘小姐抛下了绣球,而这红色绣球似乎
砰!
绣球就这么砸在了季睿脑门上。
原本想涌过来抢绣球的人一看绣球砸中的人,纷纷呆立在了原地。
十五岁的季睿还有着少年人的清瘦利落,可他身量已经有成年人那般高了,季睿自己目测应该有一米七八左右。
而他还在长身高,以后应该能突破一米八。
在古代,能长过一米八的都是高个子,放在人群里那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季睿两边基因都不差,加上他又能吃,这个子可不就蹭蹭地长嘛。
而小九已经比他还高一些了。
但让众人看呆的可不是季睿的身高,而是这是哪来的神仙公子啊,五官如画,清俊出尘,犹如一颗明珠落入灰色瓦砾中,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刚才还在赞叹刘小姐美貌的男人们都看傻眼了,至于原本在看热闹的小姐们也看得如痴如醉,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美的公子。
光用好看都不足以形容,美,比周围开得灿烂的鲜花还美。但这美不是说他女气,也许是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所以才美得有些雌雄莫辨,。
季睿知道自己好看,他可是天天都有照镜子的。
站在绣楼上的刘小姐也没想到,自己随意一抛的绣球,居然就这么砸中一位神仙公子。
原本的心不甘情不愿,在看到季睿的时候似乎也没那么勉强了。
反正今天都是要挑一个人的,挑中了这位公子,她也不亏。
季睿刚要捡起绣球还给人家,他就只是来看个热闹的,可不是给自己招桃花的,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宝宝呢。
可不等他弯腰捡起绣球,就突然瞟见绣楼上的刘小姐朝他羞涩一笑,颊边快速飞起一抹粉红。
季睿:“”哦豁。
而刘老爷只看季睿一身气度就先满意了八分,已经让家丁过来请人了,季睿余光扫见,暗道不好,拉上小九的手腕,朝绣楼的刘小姐抱歉一笑道:“对不住这位小姐了,我就只是路过的外地人,看个热闹而已,没想打扰小姐寻好姻缘,祝小姐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季睿拽着小九就跑了,小全子和小禄子不用吩咐,紧跟其后。
刘老爷见满意的女婿要跑,着急大喊一声,“诶,别跑啊,快,给我把他抓回来。”
作为生意场上的老油条,刘老爷可是有看人眼光的,这公子一看就不简单,比那一肚子花花心思的陈秀才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要是能结亲自然好,结不了亲也能认识一下啊。
只是刘老爷一急,喊出来的就是‘抓’人,而不是请人了,吓得季睿溜得更快了。
为了看抛绣球招亲,周围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而且,有的女孩子见神仙公子不愿意,刘家还有抢人的意思,实在不地道,于是啊,她们也小小地帮了一把神仙公子逃跑。
季睿逃出去,看着身后被人群拦住的刘府家丁,他笑了笑,朝出手相帮的姑娘们拱手一笑,惹得一片芳心乱动,他却牵着小九眨眼就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再过几天就是花城一年一度的百花赛了,季睿就决定多留几天。由于百花赛的缘故,最近花城的客栈都爆满,好多人提前一两月就订好了客栈房间。
季睿订不到房,只好租赁了一个小院子。
这天季睿带着小九去城里逛吃逛吃,小九怀里一堆,手上也没闲着,边走边吃,季睿也在吃当时特色油炸花瓣酥饼,一咬一嘎嘣脆。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娇喝,季睿下意识抬眸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红衣,打扮有些江湖气的小姑娘抓着一路人的手臂。
“把钱袋子交出来。”
“小姑娘你想干什么?当街抢人啊?”
“胡说!我是让你把别人的钱袋子还回来。”
两人说话声不小,周围的人也都看了过去。
那个被抓住的人一点不心虚,反而还哼笑一声,“姑娘,我是看你年纪小才不计较,你可别在这找事。”
“交出来。”那小姑娘根本不和他废话,抓着人的手一用力就疼得那人嗷嗷叫唤了几声。
“行行行,既然你说我拿了别人的钱袋子,那你来搜,搜出来我自愿跟你去见官。”
季睿一听就知,不管这人拿没拿,此刻身上肯定是没有的。
果然,那小姑娘也没客气,上手搜了一把,结果,搜完她一歪头,疑惑地说:“怎么没有?我明明亲眼看见的。”
“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不行,我刚才看见的。”小姑娘还挺轴。
“嘿,你这小姑娘,莫不是看我生得俊俏,故意”这人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眼神戏弄地打量不放他走的姑娘。
这种招数一般都奏效,姑娘家脸皮都薄,可是抓人的红衣劲装小姑娘却不走寻常路,她一点没松手,反而摇头说:“你长得不好看。”
噗——
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笑出声。
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多的轻笑、指点声。
而季睿也差点笑出来。
因为那个被抓住的男人长得吧,虽说不算磕碜,但确实不帅,脸上还坑坑洼洼的。
“你——”也许是周围人的笑声和视线让男人恼羞成怒了,他一个用力就想把人甩开,奈何,不管他怎么挣扎,根本毫无作用。
可能是他一个男人奈何不过一小姑娘的画面实在好笑,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乐了。
男人是真的有些怒了。
“你到底放不放,不放我就报官了。”男人甚至把自己钱袋子都解了下来,“你就是故意找我麻烦吧,想要钱是吧,都给你,老子就当今天倒霉行了吧?”
“我不要。”小姑娘的声音莫名带着一股天真的执拗劲儿,“把刚才偷拿的钱袋子还回来。”
这时,有看热闹的路人反应过来,突然说:“这小姑娘不会是脑子有点问题吧?人家都说没拿了,刚才她自己也没搜到,偏偏咬着人不放,让人交出钱袋子。”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那小姑娘也听到,立马扭头瞪了路人一眼,“我脑子没问题,他就是拿了,我看见的。”
“你看见了?那你找出来啊。”那男人见状立马提高声音说。
“我找了,没找到,你自己交出来。”
“哈?”
围观众人:“”
好了,这小姑娘八成是脑子有点问题的。
季睿也摇摇头笑了,他倒是不觉得这小姑娘脑子有啥问题,有些人性子天生单纯执拗一些,这小姑娘
倒是跟他家小九挺像的。
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然有些惊喜大叫一声,“啊找到了找到了,原来是落在这里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钱袋子被人偷走了呢。”
“诶,那个小姑娘,我钱袋子找着了。”
红衣小姑娘看见那找着钱袋子的人挥了挥手,手上正是她之前亲眼看见,被这男人偷走的钱袋子。
红衣小姑娘:???
不知是不是和小九有点像的缘故,季睿居然也因为小姑娘歪一歪头的动作,从她头上看出了满满的问号。
“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吧,小女侠?”男人翻了个白眼道。
红衣小姑娘虽然不太明白,钱袋子怎么突然就飞那边去了,不过她还是哦了一声,把人放开了。
那男人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臂,道了声晦气就走了。
看热闹的行人也很快散了,只有红衣小姑娘看看刚才捡到钱袋子的地方,再看看自己的手,就这么愣了一会儿才抬脚离开了。
季睿见没事发生,扭头看一眼吃个不停的小九,眼神逐渐麻木。
察觉到自家哥哥的目光,两腮鼓鼓、肚肚鼓鼓的小九也看了过来,眼睫毛一眨一眨,有些不解的样子。
季睿:“”
你这个人形饕餮啊,不过就是看了个小热闹的时间,刚才还抱了一满怀的东西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没办法,季睿只好带着小九继续逛吃逛吃。
只是没想到,没逛多久季睿就又碰上那红衣小姑娘了。
可这次丢钱袋子的人变成她了。
“你没钱还敢来吃东西?不管,今天必须给钱,你要敢吃霸王餐我就送你见官。”
“我钱袋丢了。”红衣小姑娘被人拦着,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神色,只是略显苦恼地说:“不是吃霸王餐。”
而这次季睿也看到了小姑娘的正脸,长得很是灵秀,眼神干净清透,有着和小九如出一辙的执拗劲儿,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说你钱袋子丢了就是丢了?”那个店小二拦着不让走,“反正这顿饭你要是不给钱,就是吃霸王餐。”
红衣小姑娘歪了歪头,“我不是吃霸王餐。”
店小二双手叉腰,得理不饶人,气势十足地说:“我不管,反正你”
“这个够不够?”小姑娘直接从头上取下一个发饰,递给店小二。
其实光从红衣小姑娘一身打扮就能看出,她不是吃霸王餐的人。只她两袖上挂着的一串金环就是纯金打造,而她脖子上还挂着一坠着鸡血玉石的金环璎珞。头发简单扎成一个高马尾,吊着一串金铃铛。
至于她随手从头上取下的发饰,一朵工艺一般,但纯金的小花,用来固定碎发的,有好几朵,取下一朵不妨事。
可那店小二看着纯金打造的小花发饰,眼睛一亮,下意识就要摇头说不够,手也先一步伸了上去。
“多少钱啊?”斜刺里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并且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也拦住了店小二,“你说,这小姑娘饭钱几两?我来给。”
季睿笑着看向店小二,红衣小姑娘也愣愣地看向季睿。
“三,三两银子。”店小二一看就知眼前这俊美的公子非富即贵,不是他能惹的。
季睿扔了三两碎银子给他,店小二点头哈腰地回去了,心里还遗憾,刚才那小发饰怎么说也能值个十两银了。
可惜,可惜啊。
见店小二那眼神,季睿就知是个小人精,不过是看这红衣姑娘年纪小,眼神单纯,一看就是没经历多江湖险恶的,才纠缠不放。
打的就是小姑娘一身黄金配饰的主意。
虽说小姑娘穿着红衣劲装,像是行走江湖的小女侠,但她怎么看都像是背着家长辈偷跑出来玩的富贵女娃娃。
这酒楼可是花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名气响亮,要是本地富家小姐,刚才店小二肯定有印象,敢生出占人便宜的念头,怕是看出这小姑娘是外地人了。
如此一想,季睿心里不由摇头,要这小姑娘真是偷溜出来玩的,怕是家里边正着急到处找人呢。
“给你。”
正这么想着,旁边突然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季睿转头一看,小姑娘正把那朵金色小头花往他这边递了递,他抬眼就对上小姑娘清澈的眸子,她的想法实在很好明白。
“够不够?”
见季睿没说话,小姑娘以为不够,说着就又要去取小头花。
“诶诶,别取了,够了够了,不过我不要你的小头花,咱们遇见两次,也算是缘分,都是行走江湖的朋友,这顿饭我请了,就当请朋友吃饭。”
听季睿说完,小姑娘取头花的动作顿住,眸子一眨,看看季睿,也不取了,还把手上的小花重新戴在头上,然后看着季睿,“哦。”
这小姑娘是真的有趣。
季睿笑笑,然后
两人就四目相对好一会儿,季睿眨眨眼睛,小姑娘也眨眨眼睛。
旁边还有小九吃着脆饼的声音,咔嚓咔嚓咔嚓
季睿和小姑娘同时朝小九看去,小九吃饼的动作一顿,然后在哥哥麻木的眼神下,放缓动作。
咔嚓,咔嚓,咔嚓。
季睿:“”
小姑娘眨眨眼睛,又转头看向季睿,眸子清澈见底,季睿看着她一片空白的清澈眸子,嘴角一抽,只好问了一句,“你还有事吗?”
“我钱袋子丢了。”小姑娘说,眉头还下意识苦恼地一拧,很快又松开,不解地问:“两次?”
她好像是在问,什么时候见过。
“我刚才路过那边,见你抓着一人要钱袋子。”季睿说,小姑娘又哦了一声,就当季睿以为事情差不多了,可以挥挥手告辞了,小姑娘就又来了一句。
“我钱袋子丢了。”
这次,从小姑娘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季睿好似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好像在问:我该怎么办?
季睿:“”
不是,虽说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相遇是缘,但咱们也就萍水相逢啊,你总不能把我当真江湖大哥使吧?
不过想到自家小九要是孤身在外,行走江湖,季睿叹了叹气,“走吧,我给你弄个新的钱袋子。”
“哦。”小姑娘一双清透的眸子快速亮了一下,然后抬脚跟上季睿,季睿有点奇怪地看了一眼她头上吊着的一串小铃铛发饰。
莫非只是做成个铃铛样式,并不是真的小铃铛?
应该是了,不然怎么走了一路都不带一点响动的。
季睿身边一左一右,一个小九一个小红,哦,季睿看向一脸‘我和他很熟’的小姑娘,问道:“对了,忘记问你叫什么,我叫季十一,你可以称呼我季大哥,十一哥,随便你怎么喊。这个是小九,你就叫他小九吧。”
“哦。”小姑娘点点头,这才看向季睿说:“萱萱,我叫萱萱。”
季睿:“萱萱啊,那你姓什么啊?”
季睿觉得,还是顺手帮小姑娘打探一下家里人在哪儿好一些,实在让人不放心。
“白。”白萱萱说完,又看一眼一路吃个不停的小九,小九察觉到,也偏了偏头,两人视线一对上,小九下意识放慢吃东西速度,然后递了一张薄脆饼给她。
很快,咔嚓声就变成了左右环绕立体声。
季睿:“”
在路边摊上买了一只新钱袋子,季睿从身上取了十几两碎银子装进去,想了想又装了三片金叶子,这才系紧,给了白萱萱。
白萱萱把钱袋子挂在腰间,盯着看了好几秒,似乎松了口气。
“这次可别丢了,最近城里热闹,小偷也多,平时要注意点。”季睿说。
“嗯。”白萱萱点头,正当季睿看天色不早,想着就要问问小姑娘家住哪儿,这时,白萱萱却突然从一边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葫芦。
也就比大拇指要大一点的小葫芦。
“给你。”白萱萱歪歪脑袋,“你喜欢吃,给你吃。”
季睿还以为里面装的是啥糖之类的,笑了笑,心说你还知道我喜欢吃糖了,等他打开瓶塞一看,一股浓郁的药味就这么扑了他一脸。
季睿:“”
你才喜欢吃药。
“我不喜欢吃,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季睿嘴角一抽,他最讨厌吃药,这个时代的药能把人苦死,哪怕是药丸子也一样。
而且,以季睿的经验来看,这药味越浓郁的,越能苦得人抓心挠肺。
虽然不知道这药丸子是啥功效,但只是闻一闻,那味道就比太医院刘太医出品的还强烈。
绝对苦死人。
见季睿不收,白萱萱有点疑惑,眸子很清楚地反应出来了,季睿被看得嘴角一抽,赶紧把药还回去。
“这个吃了好。”白萱萱见他真的不想要,她也不接着,而是又说了这样一句,“补身体。”
季睿:“我身体好着呢,不用补。”
“可你不是喜欢吃吗?”白萱萱很疑惑。
怎么又说他喜欢了?
他什么时候说自己喜欢吃药了?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随口胡说呢?
“谁跟你说我喜欢吃药的?”季睿没好气道,他这辈子最讨厌吃药了。
“我闻出来的。”白萱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身上好大一股味道。”
季睿:“”
人家身上香香的,你胡说!
不过季睿还是抬起胳膊,左右嗅了嗅,没闻到啊,明明是香香的,他不信邪,又让小九闻,小九跟小狗似的,嗅了半天,才在季睿一脸无语中,点点头说:“哥哥身上没奇怪的味道。”
“”季睿觉得这两家伙都不懂正确用词用语。
什么叫‘一股味道’,什么又是‘奇怪味道’,搞得他好像很不爱干净,八百年没洗过澡似的。
算了,这两孩子的脑回路是直的,跟他们认真,自己就输了。
季睿赶紧转移话题,“萱萱啊,你家住哪儿?”
白萱萱见他又把药瓶子送回来,看来是真的不想要,她只好把东西重新收起来放回袖子里。
这才有空回应季睿的问题。
“不能告诉你。”白萱萱说:“我爹说,就是朋友也不能说家住哪儿。”
“”季睿才不信。
这孩子,撒谎都不会撒,天下哪有这样奇葩的爹。
看来,自己没猜错,这傻孩子就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如果直接问,她肯定还要撒谎。
“萱萱你不是花城本地人吧,你一个人来这玩的?”季睿打算采取迂回之术,一点点套她的话。
这孩子跟小九一个样,肯定一套一个准。
果然,白萱萱点头,“嗯,我不是来玩的,我来抓采花大盗。”
季睿:“”
很好,看来这孩子比小九的心眼多一点,但也不多,就一个。
你撒谎就不能撒得靠谱些?
“采花大盗啊,这可不好捉啊,你是从哪儿听说的?追了很久了嘛?”季睿决定顺着这死孩子的话说。
“不好捉。”白萱萱说到这,也是叹了口气,眉头略显苦恼地蹙了一下,“我从这上面看的,追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
白萱萱从怀里掏出一张看着挺旧的羊皮纸,算了半天,才抬头道:“一个月零五天了。”
“哦。”季睿根本不信,倒是拿过那张羊皮纸展开看了看。
这一看不打紧,上面全是大盗、恶徒。
什么江洋大盗、采花大盗、灭门凶手、江湖杀手每个人都有简介,还说了近半年在哪里出没过。
并且每个人后面还跟着赏金,取下人头就能得到赏金,活捉赏金更高。而这羊皮纸最上面横批几个大字。
江湖缉凶榜。
季睿:“”
这明显骗小孩儿的玩意儿。
他们出来也一年多了,怎么就没听说过这啥榜,要么是白萱萱拿出来骗他的,要么就是白萱萱被江湖小贩给骗了。
但看着白萱萱那双认真的眸子,季睿:嗯,这傻孩子被人骗了。
“你是从雀城开始追的?”
那骗人榜单上写着,采花大盗前几个月在南疆附近几个小城出没,最后一次现身是在雀城。
谁知白萱萱摇头,“不是,我是在一个小县城碰到的,我刚追完一个江洋大盗,就是叫黄石那个,正要找下一个目标,采花大盗蝴蝶公子就在县城犯了一案。”
这孩子
季睿看她的眼神都不自觉多了一些打量,真是越编越离谱了。
这到底是真缺心眼呢,还是装得像是缺心眼,实则心眼贼多呢
主要这一年多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季睿也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虽然白萱萱看起来跟小九很像。
“那你抓到黄石了?”
“没有,被别人抓了。”
“”季睿,得,这慌还编得像模像样了。
“这样啊,那挺可惜的。”季睿说着,又把羊皮纸还了回去,“那祝你幸运,马上就能抓到采花大盗。”
话音一落,就见眼前小姑娘眉眼忽地一厉,与刚才单纯无辜的样子判若两人,季睿心头一紧,下一秒眼前红色一闪,等季睿瞳孔恢复正常形状,眼前哪还有什么红衣小姑娘。
刚才
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别的不说,这轻功,季睿也就在暗一身上见识过。
小九也有点懵,他这会儿刚抓住季睿的手腕,还没来得及把人挡在身后。
季睿呼出一口气,看来,白萱萱小姑娘至少身手很好,难不成那啥江洋大盗采花大盗什么的,还是真的?
算了算了。
想这些也没用了,人都跑了。
眼看天色暗下来,再不回去小全子又该念了,季睿带上小九回了租赁的小院。果然,小全子早早等在门口,一见季睿两人身影就迎了上来。
虽然暗处有人保护,九皇子功夫也不错吗,但小全子就是不放心,自家小郡王惹是生非的本事太强了。
本来他和小禄子也是要跟去的,可小郡王让那个他们去打听一下那啥百花赛,于是分了两路,他和小禄子早回来了,半天不见小郡王和九皇子身影,以为出了事,可把他急坏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全子下去,季睿瘫在椅子上送出一口气,“小全子真是越发唠叨了,这么下去可”
外面忽然传来小全子尖叫声,季睿一顿,刚一起身就听小全子骂道:“哪来的小贼,敢趴在我家少爷墙头!小禄子,快来抓贼。”
季睿看了看还没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心道,这贼是不是心急了点,而且爬个墙头还被小全子发现,技术也不行啊。
谁知等他走出屋门,来到院子一看,“”
墙上那抹红色,不是白萱萱是谁。
季睿赶紧出声喊出即将跃上墙头抓人的小禄子,“等等,是认识的人。”然后他又看向白萱萱,“你怎么来了?”
不是,这家伙难道刚才跟踪他和小九了?
不对啊,要是跟在他两后面,小影子不会没发现啊。
白萱萱见到季睿,这才跳下墙头,她有种和小九如出一辙的‘理所当然’,好像季睿是她认的江湖大哥。
“我没地方住,客栈都满了。”她语气是那般自然而然。
“哦。”季睿已经有点习惯了,“你刚才怎么突然跑了?”
“追采花大盗。”白萱萱说,然后她看向站在门口的小九,不知是不是季睿的错觉,在她目光扫过小九空空如也的双手时,似乎还闪过一丝遗憾。
季睿:“”
而且,又是采花大盗,采花大盗难不成不该去姑娘们的房里捉,大街上捉采花大盗?
可还没等季睿提出质疑,一旁小全子先惊讶叫出声来,“还真有采花大盗啊。”
“嗯?”季睿疑惑地看过去。
“刚才我和小禄子去另一边打听百花赛的事,无意间看见那天想抓少爷当上门女婿的刘老爷,见他神色匆匆,感觉有事,我和小禄子一时好奇就跟上去瞧了瞧,原来,那刘老爷是找熟人介绍江湖高手,请来做一个月的护卫,保护他女儿。”
“原来是那日抛绣球招亲的刘小姐,被采花贼盯上了。”小全子啧啧摇头,一脸的正气道:“那采花贼实在胆大包天,居然提前放话,三日后就要上门采花,刘老爷不报官,反而找什么江湖人,那能靠”
说到这,小全子语气又一顿,想到这一路见过的不少‘干啥啥不会’的官员,能干的没几个,尸位素餐的比比皆是。
小全子一脸不爽道:“谁叫刘老爷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招亲,刘小姐可不就是被采花贼给盯上了嘛。”
很显然,心眼不大的小全子还记着刘老爷想抓自家小郡王当赘婿的事。
季睿却缓慢转动眼珠子看向白萱萱,白萱萱还和小九在那无辜对视,一个不知道对方啥意思,一个不知道对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直到白萱萱叹气一声,“饿了。”
小九啊了一声,“我也饿了。”
季睿:“”
过分了!
刚才那一袋子薄脆饼可是你两吃完的
采花大盗约定的日子到了。
这天也是百花赛举行的日子。
所以官府特意取消了今夜的宵禁,就为了让大家热热闹闹地玩。街上张灯结彩,夜幕降临后,五颜六色的灯笼给这座花城点缀上一层明媚柔光。
在这片热闹喧哗中,坐落在富户区的刘府却显得异常安静。
刘老爷和刘夫人紧张地坐在大厅,身边就是他们的独女,刘小姐。而大厅外面聚了三圈的家丁,加起来也有五十来人了。
而刘老爷托关系找到的两个江湖高手也在厅内,就近保护刘小姐。
为了不让采花贼有可乘之机,刘老爷花了大价钱请来两位高手,再加上如此严密周全的布置,他就不信,那贼人还能把他女儿掳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刘夫人抱住女儿,紧张地看着一旁的计时沙漏,就在这时,最后一点沙子流尽。
那采花贼说好的时辰到了。
刘夫人赶紧把女儿抱得更紧,刘老爷也警惕地四处搜寻,气氛紧绷,一秒两秒,十几个呼吸后,周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老爷皱起眉头,莫非那采花贼见事情不好办,自己识趣离开了?
可这个叫蝴蝶公子的采花贼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放言要采哪家就绝对会采哪家,而且从无失手。
要不然,刘老爷也不会如临大阵了,花大价钱去请江湖高手。
就在这时,身边突然咚地一声,刘老爷一惊,下意识扭头,却在看见夫人和女儿一头栽在地上时,他也感觉天旋地转,闭上眼皮的最后一秒,他满心绝望地想,遭了那贼人的道了。
和刘夫人一样,刘老爷也一头倒了下去,而院子里的家丁也相继倒了一片,最后,厅内两大江湖高手只剩一人还站着,一声轻浮的笑意响起,那人转过身,看向晕倒在地的刘小姐。
一张放在人群里毫无特色的脸,笑起来却无比淫、邪,“美人儿,春宵一夜值千金,夫君慢慢疼你。”
采花贼蝴蝶公子说着,一步一步走向刘小姐,却在刚走一半,脚步一致,叮铃铃的声音落在耳边。
蝴蝶公子脸色一沉,快速闪开。
刹那间,一抹红色身影从天而降,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快,现在就被人抓住了,红衣小姑娘表情淡淡的,眼神清澈,有股难以忽视的执拗劲儿。
“又是你!”蝴蝶公子都快醉了,“你都追了我一个多月了,就不能放弃吗?”
关键这小姑娘轻功也贼好,他能当采花贼,还是从无失手,在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采花大盗蝴蝶公子,靠得就两样。
一,俊俏的轻功。
二,一手出神入化的迷/药配制功夫。
在使用和调配迷/药一道上,蝴蝶公子敢自信夸下海口,这江湖上,他认第二,也只有五毒夫人能认第一。
可是在遇到这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然后就像跟屁虫一样,死死黏在他身边的红衣小姑娘后,蝴蝶公子的自信就惨遭滑铁卢。
论轻功,自己比不过一小姑娘。
用药吧好家伙,这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奇葩体质,他不管用什么迷/药都对她没效果。
有一次差点就被逮住,他只好忍痛洒出一把‘顶级迷粉’,他可是用了上百种药材配制而成的,造价不菲不说,原材料收集还不容易。
这玩意儿只需一点,就能通过空气传播,五米范围内的人和动物,但凡吸入一点立刻就晕。
这是他最强的手段,一般用在超级难的采花任务上。
他试过,一个江湖排行榜前十的绝顶高手都被弄晕过,只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可是这红衣小姑娘就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嫌弃道:“好臭。”
蝴蝶公子来不及震惊,就吓得屁滚尿流,还是借着来往的人流才惊险逃过一劫。
可是不管他怎么逃,没多久又会被这小姑娘找到,轻功玩不过,用药也不起作用,还是发现这小姑娘脑子不太行,蝴蝶公子只好隐入人群,哪怕被找到了,也能借着路人脱身。
那日刘府抛绣球招亲,正是他被小姑娘发现,紧急之下赶紧藏入人群中,而他也看见了绣楼上容貌秀美的刘家小姐。
这一个多月,因为被红衣小姑娘紧咬不放,别说采花了,他连睡觉都要留一个心眼。
本来也要遗憾错过刘小姐这朵鲜花,谁想,终于让他发现自己每次逃跑都会被人寻到的真相了。
原来是小姑娘嗅觉不一般,简直比狗鼻子还凶,就这么一路闻着味道追上他的踪迹。
江湖上的奇人异事多了,蝴蝶公子稍一咂舌就想到了办法。
他决定来个将计就计,前几日特意在街上现身,把人给引出城外,又让好几个人穿上他提前备好的衣物,朝不同方向跑。
那些衣服被他用药汁泡过,还撒上他常用的风/骚香粉,准备的不说万无一失,也绝对能骗过这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姑娘。
为什么采花日要定在今天?
蝴蝶公子也要观察一下,小姑娘到底有没有被骗走。
而这几天果然没有再被小姑娘找上,蝴蝶公子也放心了,他就说,那姑娘的脑子肯定转不过来。
白萱萱那日追出城,发现好几个相似的味道,确实一时被蒙住了,不过对她来说根本不用做选择,她把轻功运到最快,追完一个发现不是,立马转身追下一个。
就这样,在一个时辰内追完了蝴蝶公子弄出的五个障眼法。
白萱萱也累成狗了,要不然也不会在爬墙的时候没啥力气,直接脚软趴在了墙头,就这么被小全子抓个正着。
发现自己追错人,白萱萱决定先回城,待恢复体力再重新寻人,只是回到城里,她左看看,右看看,愣了一会儿,然后靠着比狗鼻子还厉害的嗅觉,寻到了季睿。
没地方住可以找朋友。
爹爹说的,朋友就是拿来解决问题的。
江湖人不拘小节。
白萱萱行走江湖半年多,也结识了几个朋友,她发现爹爹说的对,有困难找朋友就好了。
季睿:“”
你爹这意思哪是朋友,怕不是冤大头。
总之,他大概也看出白萱萱这小姑娘脑回路比较直了,后面季睿又问了不少,能说的白萱萱毫无隐瞒,不能说的,她就一句。
“爹爹不让说,朋友也不行。”
季睿觉得,她那个爹怕也是个性子古怪的奇葩之士,江湖上最不缺稀奇古怪的人。
而且敢把白萱萱放出来,独自在险恶江湖行走,那个爹怕也是个心大
“爹爹不知道我跑出来了。”白萱萱忽然说:“不过,我给他留了信,等他办完事回去,看到信就知道我出来了。”
季睿:“”
不过这些先不提,现在重要的还是怎么抓住那个嚣张的采花贼。
季睿听白萱萱说完,很快想明白那蝴蝶公子的谋算,当场就决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早地埋伏在了刘府周围。
如今,季睿被小禄子提上墙头,隔着一大段距离,看白萱萱正和人过招,“谁厉害些?”
他问小禄子。
“采花贼不是对手。”小禄子回。
很快,不用小禄子说,季睿也看出来,那采花贼明显想逃了,可怎么也摆脱不了,只好抓起地上晕倒的人扔向白萱萱,试图抵挡一时半刻。
这时,季睿拍拍小九,“该你上了。”
那蝴蝶公子虽说知道药粉对白萱萱无用,但人在危难之际,还是会本能地使出自己常用的招数,眼看他药粉应该撒得差不多了,季睿才让小九出马。
暗处还有小影子盯着,今天这采花贼插翅难逃。
小九嗯嗯点头,声音有些闷,因为他此刻脸上正罩着一个特制的黑铁口罩,季睿画出样式和构造,在城内找工匠打造的。
见白萱萱顾忌着晕倒的人,蝴蝶公子又一脚踢过去两个人,抓准时机转身就要逃,却在转身刹那,迎面撞上一戴着铁罩子的奇怪家伙,他瞳孔紧急一缩,随手洒出一把药粉。
小九眼睛也是挡着铁砂网的,他手一挥,挡掉一些,剩下的也飘不进他眼睛,而蝴蝶公子一把药粉洒出,见作用不大,而对方已经出招,他下意识比划着招式迎了上去。
砰!
一道身影倒飞出去,直接撞上门柱子。
蝴蝶公子跌落在地上,咳咳直喘,想爬起来逃跑,一边肩头就被人擒住了,而那个力大无穷的小子也一脚踩住他的脚腕。
“啊啊啊啊疼疼疼,我错了,我不逃了。”采花贼被踩得嗷呜乱叫。
白萱萱终于抓住采花贼,眼睛亮亮的,像个终于吃到糖的孩子,脸上露出干净纯粹的笑容。
“我们抓住他了。”
小九听到声音一抬头,眼前唰一下,好似有无数星星在闪烁,在朝他眨眼睛。
白萱萱还很开心地笑着,“抓住了,终于抓住了,我们抓住的。”
好半天,小九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了,就在这时,一道惨烈的叫声冲上夜空,把刚走过来的季睿都吓了一跳。
等季睿一看,那痛得嚎哭不止的采花贼,一只脚腕就这么被小九踩变形了。
小九也被这动静拉回了注意力,低头一看,啊了一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轻一点哦。”
然后他一动,采花贼嚎得更惨了。
“我求求你,你别动了,别动了我求求你。”
小九:“可是,不踩着你,你要跑。”
“我不跑,打死我都不跑了啊啊啊啊啊——你别动了啊啊啊啊啊。”
“哦。”小九见他实在痛得厉害,于是脚一收,然后踩在了蝴蝶公子另一只脚上。
采花贼:“”
卧槽,既然这样,你干嘛不早点换一只脚踩?
季睿:“”
噗——
没忍住,季睿捂着嘴,肩膀开始抖动
捉到采花贼后,季睿就跟着白萱萱一起,把人扭送到那个‘江湖缉凶榜’上写的交易地点。
花城是没有的,这个交易地点只在每个州的州府设置有。
活捉的采花贼足足换了五百金,这买卖利益可真高。本来到这,季睿就该和白萱萱告辞,各走各路了。
不过,他们也是出来见世面的,跟着白萱萱一起捉拿榜上恶人,体验一下江湖的快意恩仇好像也不错。
于是季睿提议一起,白萱萱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觉得,这个朋友虽然有点弱,但是很有用。
要不是他,这次又要让采花贼跑了。
而且,这位季大哥虽然弱
白萱萱看向小九,她对这家伙的神力很感兴趣。
“你是吃得多,力气才这么大吗?”
“嗯,我哥说我吃得多,全长力气了。”
“那我吃得跟你一样多,也能行?”
“可以的,我哥说,吃得多,力气大。”
看着两个脑袋紧凑一起,故意说着‘悄悄话’的家伙,季睿:“”
没多久,江湖恶人圈子就地震了。
从此季睿在江湖上也有了名号——神仙公子季十一。
这位季十一季公子,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长相绝美,身姿翩然,一个眼神就能迷死一大堆江湖女子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虽然没功夫,身边却跟着厉害的弟弟妹妹,而且,还和那些当官的交情不浅啊,只在半年内就抓住了‘江湖缉凶榜’上排名前十里的五位恶人了。
当然,最近让江湖人士更津津乐道的是,这季十一惹出来的桃花债。
如今江湖上谁人不知,威武镖局大小姐,雪饮剑庄小小姐,还有江湖第一美人独孤小姐,加上‘江湖缉凶榜’上排名第八的毒寡妇,天天都追着他跑,放话,非他不可。
这四位可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美女啊。
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这季十一要选谁,这艳/福可不是谁都有的啊哈哈哈哈。
季睿:“”
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都说人一旦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季睿这会儿的处境虽说不至于喝凉水塞牙,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啊,他落到毒寡妇手上了。
季睿:嘤嘤嘤——救救窝救救窝!
事情呢还要从几个时辰前说起。
季睿和小九小红反正就是他们最近在捉一个穷凶极恶的匪徒,匪徒是江湖人称的一板斧。
这一板斧以前是干土匪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激起民愤无数,而且队伍还越拉越庞大,自然而然就惹来了朝廷的不满。
说起来还和季睿有些渊源。
这一板斧犯下的事儿正好被带兵路过的季定邦知晓了,二话不说,季定邦就带兵去剿匪了。
那时候,季睿还没出生呢。
一板斧虽然弄起个几千人的土匪窝,但也不够季定邦打的,土匪死的死逃的逃,连老巢都给一把火烧了。
不过那时候季定邦还有任务在身,快速剿完匪就领兵再次上路了。殊不知,那一板斧狡猾得很,藏在死人堆里逃过一劫。
躲避了一段时间的风头,他又开始重操旧业,很快就聚起一伙小一千的土匪,不过没多久他又踢到一块铁板,从此成了不少江湖人士追杀的目标。
他以前专门抢杀平民百姓、普通商户、还有路过的商队。
可季定邦剿匪,他侥幸活了下来,胆子没被吓破,反而还膨胀了。
他开始对大门大户下手了。
不过这一板斧可不是被季定邦打坏了脑子,而是他悟了。
普通百姓能有多少油水啊?杀得多了激起民愤,而且官府也不干,杀多了,人没了,当官的难道当个光头司令?
抢了那么多杀了那么多,也没几个油水,最后还惹来朝廷不满,被路过的军队三五两下就解决了。
一板斧觉得,这土匪还是要干,但不能像之前那么干了。
要抢也抢油水多的。
于是一板斧把目标瞄上了城中一大富户。
一开始也不敢直接上门抢,待这家家主出城查看田庄,他就把人给绑了,让人拿钱赎。这一次狠狠捞了一笔。
当然一板斧最终也没放人。
然后带着身后的土匪小弟又转移了窝点。
他悟到的第二点,不能在一个地方刮油水,不然也容易让那些官商豪族联合起来对付他。
果然,他带着人一走,除了倒霉的那家富户对他恨之入骨,花了点钱请江湖人士找他报仇,其余人根本不在意。
一板斧感觉自己这次找到了当土匪的正确路子。
后面又如法炮制犯下几起事,捞到的钱财果然是以前不能比的。可这人啊,尤其是这种恶徒,胃口只会越养越大,不会见好就收。
在看过这些有钱豪族的‘欺软怕硬’之后,一板斧就不止要钱还要命了。他本就是天生嗜杀之人,毫无人性可言,死里逃生一次让他忍着收敛一段时间,但也到了极限了。
于是一板斧故态复萌,很快就犯下三起灭门惨案,那段时间,城中豪强富户人人自危,深知这种恶徒不可再放任下去。
豪强富户最不差钱,于是广发江湖悬赏令,砍下一板斧的人头就能得到多少赏金,最终一笔笔赏金加起来,一板斧人头价值不菲。
在这些江湖人士的追杀下,一板斧的‘家业’又没了,很快成了江湖上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要说这人武功是不差的,可最让人可恨可叹的还是命大,不然也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活着。
如今他的人头还是江湖缉凶榜上最值钱的,排名第一。
季睿刚听说的时候,都忍不住咂舌,可不就是命大嘛,那么多江湖人士追杀,高手肯定也不少,最后还让人逃脱了。
不过,你们说巧不巧。
江湖上好久没传出消息的一板斧,突然被季睿一行给撞见踪迹了。
想到这人命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的人就是邪乎。
季睿为了谨慎起见,这次务必拿下第一恶匪一板斧,可谓是好好筹谋了一番。
虽说他手上可用之人就四个,但是,小九和小红的战斗力可以,小禄子和小影子综合实力强。
他和小全子一个负责指挥,一个负责后勤。
总而言之,他们的队伍还是很完整的。
季睿陷阱都弄好了,就等贼人自投罗网,来个瓮中捉鳖。
谁知
千算万算,却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老狐狸也有翻船的一天。
季睿被江湖缉凶榜上,排名第六的毒寡妇扛在肩头,脑袋往下,整个人跟破布口袋似的,想哭。
嘤嘤嘤——
差点忘记自己也是‘唐僧肉’,最近被不少‘女妖精’追得焦头烂额。
事发突然,小九、小红和小禄子先去盯着一板斧落网了。小全子留下应付那位孤独小姐、血饮剑庄小小姐了,可能还不知道他家小郡王被毒寡妇掳走了。
季睿脑袋朝下,想自己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少年人,这毒寡妇扛着他还健步如飞,如履平地,可恨又可气。
欺负人家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功夫是吧?
哼。
季睿正要叫小影子出来救人。
都跑这么远了,那两位江湖侠女应该追不上了,等把这毒寡妇摆脱就行了。只论功夫,小影子还不是毒寡妇对手,那就只能用点特殊手段了。
正当季睿眼珠子一转,要哎哟哟用点‘美男计’时,突然一道靓丽身影落下来,一手持剑,挡住了毒寡妇的路。
“把季十一放下。”
季睿听到声音,眼神麻了一下。
很好,又来一个‘女妖精’,威武镖局的大小姐,功夫倒是了得,脾气也火辣,见过季睿一面后就说要绑回去做夫君。
毒寡妇一张美艳的脸浮起不屑的笑意,美眸上下一扫,“陈姑娘,劝你别挡道,否则,真伤了,老娘可不好给你爹交代啊。”
“放屁,有本事你先和本姑娘打一场再说。”陈姑娘双眸冒火,气势汹汹。
“敬酒不吃吃罚酒。”毒寡妇冷哼一声,把季睿放在地上,还轻浮地捏了下他的脸蛋,“乖郎君,等奴家解决了麻烦再带你回去。”
季睿动弹不得,眼神却是麻木的。
“季十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毒妇把你掳走。”那边陈姑娘也赶紧朝他喊道:“为了你,我会用尽全力的。”
季睿:“”我可谢谢你,你别为了我,你走吧。
毒寡妇好歹是江湖成名已久的恶人,要是没几把刷子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还成了江湖缉凶榜排名第六的恶人。
威武镖局的陈姑娘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哪怕功夫不差,也不是毒寡妇的对手。
不过
季睿眼神一动,一直隐在暗处的小影子一个飞身,闪射出来。与毒寡妇呈对峙之势。
毒寡妇看着突然现身的人,神情也微微一变,先前的轻松不复存在,眼底有了些慎重。
这个人,可比陈家姑娘要难对付。
要是一对一单打独斗,她也不担心。
可如今,对方有两人。
这就有些棘手了
“哈哈哈哈哈,妹子,你这麻烦可不小啊。”旁边林子里突然冒出一道震耳欲聋的粗狂笑声。
季睿耳鸣了一阵,就知这突然出现的人实力不弱。
但让季睿更觉不妙的是,毒寡妇脸上的凝重瞬间瓦解,她轻笑一声,“大哥赶来的及时,这两人就交给你了,我还急着带我小郎君回去呢。”
走出来的大汉长得彪悍雄伟,那模样比他亲爹季定邦还更熊,但让季睿震惊的是,这家伙不就是缉凶榜上排名第二的恶徒刘屠夫吗?
一个激灵,季睿眼睛微微睁大。
缉凶榜上第一第二的江湖恶人都出现了,还有毒寡妇这个排在第六的,要说凑巧,季睿可不信。
莫非这是个圈套?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已经晚了。
季睿再次被人扛着跑了。
而小影子和陈家姑娘被那个刘屠户拦住了。
两人联手,性命应该是无需担忧的,可是一时半会儿的也抽不开身啊。
季睿这下急了,真的想哭了。
嘤嘤嘤——救救窝救救窝。
这次很可能是他踩了这毒寡妇设下的坑了。不对,只靠毒寡妇一人是不可能的,这些恶人联起手来了。
原来那个一板斧根本不是什么命大,而是找到了队友啊,才这么多次死里逃生,逐渐销声匿迹。
一板斧、刘屠户、毒寡妇,虽说现在出场才三人,但季睿相信,他们那个小团伙肯定不止三个人。
江湖缉凶榜排名前十,有五个都被季睿他们抓了,剩下五个,今天就出现了三个。季睿合理怀疑,剩下五个恶人就是一伙的。
他们肯定也担心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季睿这边动静闹得太凶了,不止身边跟着高手,还和官府交情不浅,这么下去,绝对不妙。
于是这几个恶人就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
好哇,这毒寡妇不仅贪图他的美色,还贪图他的小命啊。
季睿:嘤嘤嘤——这下可好,谁来救救窝勒?
小九那边怕是个调虎离山之计,指望小九和小红反应过来是不可能了,就希望小禄子能早点发现不对。
不过在这之前,季睿也要想办法拖延时间才行啊。
他拍拍毒寡妇的腰,没办法,他被扛着呢,还被点了穴,只能动动脑袋。
“小郎君,劝你不要花言巧语,奴家是不会听的。”毒寡妇根本不给他忽悠的机会,“奴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想来也猜到了,这次可怪不得奴家害你,奴家也不想要你小命啊,可奴家一个人保不住你。”
“你呢,好好伺候奴家一场,奴家一个开心到时候就给你一个痛快,你说好不好呀?”
季睿:“”
当然不好。
如果真要死,那也不能便宜你啊。
季睿心里哼哼,面上却软了语气,“好姐姐,好姐姐,我就只是贪玩,没想和你们这些江湖侠客为难的啊,是我一时得意忘形了,你们放心,我再也不找麻烦了,等我回去,立马带着弟弟妹妹回家。”
“呵呵呵呵,小郎君真是的,你还以为奴家是二八小姑娘呢,被你几句话就哄了过去?”毒寡妇边笑,一边步子不停,“奴家劝你省点力气,免得一会儿啊,使不出力,奴家可不满意,那就不给你一个痛快。”
季睿:“”
呸呸呸。
耳朵都污了。
“好姐姐啊,我是说真的,你也知道我并非江湖人士。”季睿忍着白眼,尽量缓和了声音道:“我呢,就是带着弟弟妹妹出来游学的,见下世面,过不了多久就回去了,你们大人大量,放我一码成不?万事好商量嘛,你们要是有啥要求也可以提。”
毒寡妇眉梢一挑,这倒是,季十一长得仙人一般,气质也非同一般,可不是一般江湖大家能养出来的。
应该是哪家富贵公子哥,像他嘴里说的,出来游学、玩乐的。
这小子,嘴皮子可不一般。
肯定不是正儿八经的公子哥儿,倒像是家里人宠出来,只想吃喝玩乐的纨绔子。
哎——
她也觉得杀了可惜啊。
生得这般好看,嘴又甜,留着多玩一段时间,等腻了,威胁几句,让他老实回家待着也可以啊。
不过另外四个不同意啊。
他们也打听过季十一的身份,毕竟和官府交情不浅,说不得,是出身高官之家的,更甚至,是什么勋贵之子。
那
他们也只能避其锋芒,小心翼翼地躲一段时间,等这季十一玩够了,回家了,到时候他们再出来就是。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
像他们这种作恶多端,在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恶徒,也不是怕官,而是根本惹不起那些权大势大的。
得罪或是杀掉一两个豪强都不算什么,退一万步讲,就是不小心弄死一两个小县令什么的都不怕,只要那小县令没啥大背景。
可要真得罪了什么当朝权贵、一方大员,那他们也死定了。如今这些江湖上的追杀,说到底也就是小打小闹,以他们的能力和手段是能避开的。
可那些有权有势的一出手,官兵围剿、杀手刺客,还有江湖上各地成名的高手一起上,到时候他们是插翅难逃。
嗐——毒寡妇也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
这一番打听,根本没打听出这季十一有啥背景。倒像是家里是做什么大生意的,出手阔绰,和一些官员有利益往来,所以有几分面子。
季睿可不知,自己让小影卫帮着隐藏身份,隐藏得太好,倒是让这些恶人以为他背景不强硬。
其实,这也就是江湖人士,换作当官的来看,绝对不敢小瞧了季睿的背景。
只说他和多地官员‘关系’不错这一点,就说明他不简单,至少是个家里关系不差的。
再一说,连一丢丢身份背景都打听不出来,那肯定很硬啊,不然,再怎么也有蛛丝马迹不是。
所以说哈,这混官场的和混江湖的,看人看事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说你,玩什么不好,非要跟着那些江湖人起哄,捉恶人拿赏金,家里是缺你吃的还是短你喝的了。”
毒寡妇语气矫揉造作的,真像是在训斥自家郎君那般。
“如今惹出祸事来了,奴家也保不住你啊。”
“”季睿终于一个白眼翻出来了,好在毒寡妇后面没长眼睛,根本瞧不见。
“你放心,也就是一闭眼的功夫,死在奴家手上的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了,经验丰富着呢,奴家不让你受苦。”
“不过啊,你要是让奴家满意,其实多留你些时日也不是不行。”
季睿:“”
呵呵。
看毒寡妇软硬不吃,季睿也没法子,脑中快速一转,就想拿镇国公府说事。
镇国公府在江湖上的名声还是很大的。他爹之前又带兵顺便剿过匪。
加上季家人保家卫国这许多年,极受江湖人士推崇。
说出镇国公府肯定能让这群恶人有所顾忌。
要知道,杀了季睿,也灭不了口,万一泄漏出去,让镇国公府知道了只会更麻烦。
打定主意,季睿就要以势压人,结果嘴巴刚一张,余光不经意间就瞟到一抹身影,他愣了愣。
与此同时毒寡妇也脚步一停,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老和尚。
这和尚
毒寡妇本能地感觉到心惊,自己绝对不是这老和尚的对手,习武之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就在毒寡妇面露警惕,心里不停打着弯弯绕时,那老和尚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双手合十,念了个阿弥陀佛,然后就走自己的路了。
好家伙,原来不是拦路虎,只是个过路人。
毒寡妇心脏快速跳了几下,等老和尚快走过去了,这才提了提肩膀上的人,刚要继续赶路。
“大师,大师救救窝啊。”
毒寡妇:“!”
糟,忘了封这小子的口了。
不过现在封口也晚了,那老和尚停了下来,并且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也朝这边望了过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何出此言?”
毒寡妇眉头一紧,拿不准这老和尚是不是要多管闲事。
而季睿虽说看不出眼前老和尚功夫好不好,但刚才毒寡妇浑身紧绷,不自觉露怯的样子却没逃过季睿敏感的神经。
他猜,这个看起来垂垂老矣的和尚肯定是个高手。
有救了哇有救了。
“大师——”
“老和尚,我和我家小郎君吵了几句嘴,他闹别扭呢,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一个出家人总不好管吧。”毒寡妇打断季睿的话,还准备去点他哑穴。
可季睿看出她的意图,啊啊啊惨叫一声,吓得她动作一顿,而季睿也立刻扭得像一条缺水的鱼,让她都点不准穴道了。
这小子,趁着说话功夫,分散她注意力,装着还不能动。毒寡妇咬牙,因为这小子没功夫在身,她也一时大意了。
早知他狡猾,该多留一个心眼才是。
“大师,大师我是被抢掳的,救窝啊——”季睿一边扭一边朝老和尚求救,“大师啊——”
“老和尚你可别听他胡说八道,两口子吵架就是这样的。”毒寡妇一时点不了穴,这家伙又扭得厉害,哪怕没功夫,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几的男子,光压制也废了毒寡妇一番力气。
“再动我打你了!”毒寡妇恶狠狠威胁道。
季睿继续扭,不扭就死定了,要打就打呗。
毒寡妇:“”
“阿弥陀佛。”老和尚终于又念了一声佛号,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季睿差点下巴碎一地。
“老衲出家之人,不好管夫妻之事,施主还是另寻高明。”
季睿:“我不是”
“老和尚说的对,两口子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是。”毒寡妇笑了。
季睿:“大师啊——我不是啊,我是清白的啊——”
老和尚双手合十,闭眼,老和尚不听,老和尚不看。
毒寡妇冲季睿得意一笑,并且用嘴型警告他:老实点。
季睿表情都快碎了。
看着那个油盐不进的老和尚,他被毒寡妇扛着,眼看距离越来越远,老和尚也要转身走了。
季睿终于伸出尔康手,大喊一声,“大师——我要出家,我要出家啊,你收了我吧。”
毒寡妇:“”
呵,白费功夫,你以为这样说,那和尚就
“慢着。”身后忽然传来老和尚慢悠悠的声音,毒寡妇嘴角一抽,差点扭头冲人咆哮一声:你有没有搞错?
老和尚见她不停下,只好念了声佛号,然后——
季睿见证了奇迹。
也不知道这老和尚怎么做到的,只一个呼吸,那抹洗得发白的和尚衣袍就被风吹到了季睿脸上。
老和尚一手抓住毒寡妇肩头,慢慢悠悠地说:“施主莫急。”
毒寡妇:“!”
“我要出家,大师你快收了我吧。”季睿看到了希望,赶紧抓住大师的衣摆,睁着一双闪烁星星的眼睛,渴望地看着大师。
大师,您快看,真心滴。
老和尚抿嘴笑笑,看到他这笑容,季睿叹气:稳了!
毒寡妇当然不想到手的货物给丢了,她还想拿‘两口子’说事,可这老秃驴就跟刚才季睿求救时一样,根本听不进人话。
老和尚念一声阿弥陀佛,劝她:“强扭的瓜不甜,看来两位施主红尘缘尽,我徒儿看破红尘,皈依佛门,施主你也不要太过执念。”
季睿:“”
我这就是你徒儿了?
毒寡妇:“”
这老秃驴是缺徒弟吗?送上门就要?
好汉不吃眼前亏,打是打不过,老和尚明显也不准备放人了,毒寡妇最后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季睿放下了。
只是走之前,她一双美眸还阴恻恻地扫过季睿,嘴角勾起一抹遗憾的笑,“可惜,奴家还想关起门来,好好一叙夫妻情意,小郎君可不要忘记奴家,奴家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等毒寡妇一走,季睿这才吐出一口气,转身朝老和尚一拱手:“谢谢大师出手相救,这份恩情,季十一铭记在心,改日定当好好报答。”
捐钱修庙铺路,安排!
等季睿笑笑说完,正要回头去找小影子,谁知肩膀就被扣住了,季睿动弹不得,一抬头就见老和尚一张笑意慈悲的脸。
“徒儿,跟为师回去吧。”
季睿:“”
哦豁。
这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爪了啊。
“不不不,大师啊,刚才就是权宜之计,我不想出家当和尚的。”季睿疯了才当和尚,他还要吃喝玩乐,好好享受人生的。
老和尚却不听,笑得跟个大佛似的,“徒儿啊,为师看你第一眼就知你与佛有缘,你不当和尚可惜了。”
“”季睿嘴角一抽,他怀疑,刚才老和尚就是故意见死不救,就等他上钩呢。
“大师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还非常贪恋红尘俗世,吃的喝的玩的,吃肉喝酒样样来,我是没那慧根的,你想收徒,我可以给你找合适的啊。”
季睿心道,这老和尚莫非很缺人?
看他穿着,不像是什么大寺庙出来的,也许就是山野小庙,找不到继承人也能理解。
“你放心大师,你想要什么样的继承人,尽管说,我肯定给你找”就在这时,老和尚一口鲜血吐出来。
季睿:“……”
不等季睿说点啥,老和尚又噗呲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吓得季睿赶紧上手扶住他,“不是,大师你也没必要气得吐血吧。”
这感觉很像碰瓷啊。
“咳——老衲时辰不多了。”
“那大师你走好。”
“徒儿,为师”
“大师,看在今日恩情上,等你去了,我会帮你找个徒弟继承你衣钵的。”
老和尚:“”
“为师见你第一眼,就看出你绝非寻常之辈。”老和尚缓了缓气息,声音又变得平稳下来。
季睿刚想谦虚两句,就听老和尚继续道:“可惜身弱,有早衰之相,以后怕是担不起这万千生命的重量。”
季睿:“”
你骂谁早死呢!
“徒儿乃身负大运之人,要知道,有些事躲也躲不过。”老和尚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阿弥陀佛。”
季睿拧眉,看向老和尚的眸光也变得犀利。
这老和尚难不成还是江湖神棍?
神神叨叨忽悠人做和尚?怎么,出家就能躲过去了?
季睿哼哼一声,不等他反驳,老和尚动作快速,只两三下功夫,季睿就只剩眼珠子能动弹了。
和尚你要作甚?
“放心吧徒儿,为师不会害你的,为师这一生的恩怨已了,原本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坐化,没想哎,命运弄人啊。”
“咱们师徒缘分一场,为师这一甲子内力就送与你了。”老和尚说着,手掌就贴上季睿的腹部,肚脐三指之下的丹田处。
季睿猛地瞪大双眼,很快那一处就如火烧一般刺痛起来,没多久,全身也犹如被车碾过一般痛得季睿满头大汗,血色全无。
最后,季睿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痛晕过去的。
只是意识昏迷之际,听到老和尚虚弱的声音说:“徒儿啊,只要不出意外,保你活到七老八十不成问题,你要养养生,长命百岁也可啊。”
“对了,你以后要是不当和尚了,为师的和尚庙你记得找个人继承,那可是师门传下来的。”
季睿:“”
季睿醒过来的时候,老和尚面带微笑坐在那,已经没了呼吸。没一会儿小影子和小禄子就找了上来,把老和尚找了个块地葬了。
至于
看着老和尚留下的包袱,季睿感受到丹田处暖暖的气流,最终叹出一口气,把东西随手放一边,无视。
和尚他是当不了的,庙也守不了的,大不了尽快找一个和尚去继承师门,算是还了老和尚恩情。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季睿再次被几个女妖精,哦不,是几个女侠围住,要他选一个,选不出来就一直缠着他,直到他成亲为止。
哪怕追到天涯海角,她们也不放弃。
好男怕女缠,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季睿一脸麻木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各位女施主,小僧已皈依我佛,还望各位女施主断掉执念,切勿纠缠。”
几位女侠:“”
小全子:“”
小禄子:“”
几日后,季睿站在老和尚的小庙门前,双手合十,他剃了个光头,一脸的‘慈悲为怀,佛光普照’,目送几位伤心不已,哭哭啼啼的女施主下山离开。
“季十一,我等你还俗!”
“季十一,你如果还俗,一定要来找我。”
“季十一,你当不了几天和尚的!”
“我不会放弃的,除非你当一辈子和尚。”
看着放完狠话下山离开的几人,季睿:“”
季睿蹲在门口,摸着自己的光头,唉声叹气。
好歹先把人打发了,以后再说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野小寺,连个敲钟做杂活的和尚都没有,难怪老和尚临终前遇上个要‘出家’的,赶紧收了。
虽说寺庙不大,可该有的都有,除了供香客们拜佛用的大殿,两侧有供香客们歇脚休息的小屋,然后就是后院几间简陋的厢房。
在厢房后边儿还有一大片菜地,看得出来老和尚照顾得挺上心,有一小片青菜长得绿油油的,还有一片刚翻了地,看着像是准备种上新的菜苗。
不过
老和尚不在了,这翻好的地也没用了。
蹲在菜地边上的季睿,随手摘下一根黄瓜,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咬下一口,汁水丰富,嘎嘣脆。
“还挺好吃。”
说着他又咬了一口,并毫不客气地又摘下一根,拿在手上。
“你们要吃不?”季睿扭头。
一见他这副随遇而安,逍遥自在的模样,小全子急得嘴皮子都要起泡了,“小郡王,难道您还真要在这小庙出家当和尚啊?”
小全子都不敢想,自家主子要是出家当和尚了,那皇上不得震怒啊,还有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孙要出家,怕不是要立刻杀过来,把人绑回去成亲。
见小全子一脸的崩溃,季睿咽下嘴里的黄瓜,才不可置信地道:“你疯了。”
“”小全子很无语。
到底是谁疯了?
季睿摇摇头,吃掉一根黄瓜,这才在小全子着急上火的眼神中,慢慢悠悠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这和尚不能吃肉不能喝酒,整日敲钟念佛,除非我疯了,否则我好好的吃喝玩乐不享受,跑这山上当和尚?”
话是这么说,您也确实没那慧根,可是小全子撇了撇嘴,看着像是要哭了。
目光再次落在那光秃秃的脑壳上,小全子捂着心梗的胸口,终于崩溃大叫:“可您头发都剃了啊,您都搞出这么大阵仗了,说不当和尚谁信啊。”
还有啊,刚才送几位女施主,啊呸,是送几位女侠下山的时候,自家小郡王还一脸慈悲,感觉是被佛祖的神光普照过的。
一看就是六根清净,遁入空门了。
要不然小全子也用不着如此崩溃啊,自家小郡王从小臭美,在宫里的时候,一头长发是跟着淑妃娘娘一起保养的,结果剃头的时候,他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双手合十,一脸慈悲相。
而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当和尚的话,这头发是不能随意剃的。
季睿听完,眉毛微微一挑,然后就在小全子苦大仇深的盯视下,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小镜子。
看到那小镜子,小全子眉心狠狠一跳,心想:不会吧不会吧,都这样了您不会
季睿揽镜自照,神情逐渐陶醉。
“”
这自恋无比的样子,小全子和小禄子毫不陌生,两人就这么盯着季睿,眼神逐渐麻木。
果然,片刻后,就听季睿啧啧感叹道:“不愧是我,就是剃了光头也这么好看。”
小全子:“”
小禄子:“”
“小郡王,您能不能正经点!”小全子忍不了了,原地跳脚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您真的不能当和尚啊,您要当了和尚,皇上知道了,肯定要刮下奴才和小禄子的皮啊。”
“啊?”季睿忽然幽幽地扫来一眼,“原来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你的皮啊。伤心,难过,还以为小全子是在关心我呢。”
小全子:“”
他左右看看。
难怪皇上会时常手痒痒,他现在也很想以下犯上。
见小全子气成河豚,都快炸了,季睿终于收起一股子皮劲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好了好了,你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家少爷我是不会出家的。我欠这老和尚一个人情,还有救命之恩,这恩情总要还吧?所以啊,在找到年轻和尚继承师门前,就暂时替他守一守,免得这寺庙空荡荡的没点人气,不过也就是做做样子,顺便避一避祸。”
“你也看到了,那几位女施主真是怎么说都不听啊。”季睿头疼。
他话都说得很直白了,没有成亲打算,几人不信,那他就说家里给说了亲事了,几人也不信,说他之前还说不想成亲呢。
季睿就:“”
后面更甚至,他连‘对女人没兴趣’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但根本不管用啊,她们还说: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对女人没兴趣?
季睿喷出一口茶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我试不试的,还能让你们看着?”
“季郎,你就别撒谎了,人家知道,你也就这张嘴花花,上次的事儿,人家可都看见了。”那位江湖上人称花仙子的美人,艳丽眉眼含着笑,还朝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上次?
季睿突然想起来了,莫非是他中了江湖下流招数那次?
而且
季睿眯了眯眼,看向笑得有些娇媚的花仙子,嘴角抽了抽,“是你?”
“季郎真聪明,人家也是想试试看季郎的反应,哪想,季郎看着风流,实则还是个正人君子呢,不愧是我花仙子看上的男人,如果是季郎,我也不是不能收心,只和你好。”
花仙子的师门只有女子,修的武功路数也不太正经,男颜知己不少,不过人家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可不是那种‘采花贼’一流的。
“真可惜,人家本还想借此机会和季郎好上一回的。”花仙子抛了抛媚眼道。
季睿:“”
“你,你下流!”
“妖女,居然敢如此对他。”
“你以后都休想靠近季十一,离他远一点!”
“哼,你们装什么装,真有那机会,说不定你们比本仙子还急迫呢,一个个的跟谁装小白花呢。”花仙子冷笑。
而旁边几位女侠唰一下脸颊爆红,眼神躲闪不敢看季睿。
季睿:“”
不是,你们这样子真的
“你别听她胡说季十一,我对你是真心的,才不是图你图你身子的。”
“季十一,你相信我,我才不是那等下流之人。”
“本姑娘行得正坐得端,就算要行夫妻之事,那也要你同意,等咱们成亲之后啊。”
季睿:“”
“呵呵,本仙子不止图你身子,还图你的心哦,季郎~”花仙子看他的眼神,就跟妖精看唐僧肉似的。
季睿:“”
“下流!”
“不要脸!”
然后几个人就你一招我一剑地打起来了。
至于‘唐僧肉’季睿在小九和小红的保护下,成功逃脱。
本来想着,这些江湖女子就是一时被他美色迷了眼,过段时间清醒了就好了,可没想,她们还追上瘾了,要说一开始是因为外貌喜欢上他,后面都说不清是执念还是真心了。
什么法子都没用,季睿越不对女子动心,越保持礼貌克制,她们越来劲儿。
为了摆脱麻烦,总不能真去招惹个女子或男子吧。
季睿这辈子也没想过成亲,上辈子到死他还是个母胎单身,这辈子要遇上喜欢的
感觉不太可能。
季睿的自恋不是装的,他真的觉得自己超好的,有自己就够了。
女子或男子,可以是家人,是兄弟姐妹,是知己朋友,还能是对手和仇敌,但是爱人季睿光是想想就怪怪的。
算了算了,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这辈子没出现那个‘爱人’之前他都不会先去苦恼有没有这个人。
可是季睿忽然也想到
他十六了,在这个时代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如今他可以仗着‘天高皇帝远’,没有皇帝舅舅这些长辈在身边,暂时不用考虑催婚问题,但他迟早要回盛京城的。
而且,季睿也看得清楚,要不是现在皇帝舅舅精力不济,那他早在去年就该回盛京城了。
皇帝舅舅要是有点空闲,说不定结婚对象都给他选好几个了。
季睿想想就头疼,那天被花仙子她们围住,脑子里也就是灵光一闪,突然觉得‘出家当和尚’是个不错的逃避办法。
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慢慢劝服,最后要实在接受不了,他也可以跑到这小庙躲一躲,反正还有个‘恩情’的借口在呢。
季睿这才把头发都给剃了。
他没剃头之前,花仙子几人都不信,直到他成了光头,再双手合十,一脸慈悲念一声阿弥陀佛,几人才心碎了一地。
想到她们下山前放的狠话,季睿:“”还好,他这假和尚可不打算只当一两天。
之前,皇帝舅舅虽说信里也催促过,但他说还想在外面多见识一下,不急着回京,后面舅舅也没在说什么了。
说起写信
舅舅好像快两个月没传信过来了。
之前再忙,一个月也有一封的。
难不成京城的局势更紧张了?
小八上回写的信倒是说一切还好,但季睿知道,这‘还好’也不过是表面上的。
再说,真有什么事,舅舅和小八也不会跟他说,每次信里都是些家长里短,并且一大半是教训他的话。
季睿也不好主动打听,他更不想打听那些。
站在寺庙座落的山头,季睿双手负在身后,隔着远山林海,好像能一眼眺望到盛京城的景象。
再过几年,想必京城的风云也要结束了。
唉—
季睿照着镜子,摸摸自己亮亮的光头,他头型也生得极好,即便没了头发也是好看的。
而且,当他摆出一张悲天悯人的脸时,别说,还真跟下凡的神子一般,帅得不要不要的。
“小镜子啊小镜子,你告诉我,这世上最好看的的人是谁啊?”季睿眨眨眼睛,没一会儿就一脸矜持地说:“你别夸了,是窝,就是窝。”
小全子:“…….”眼神再次变得麻木不仁。
刚才正经了那么两秒的小郡王,只是错觉!
过了几日,小九和白萱萱终于被小禄子找到,带回了寺庙。那天就如季睿所猜测那般,小禄子倒是很快发现不对,反应过来可能是中了计,不过他们三个当时也被缠住了。
三人一起脱身的话,短时间内不太容易,可放着九皇子两人垫后小禄子又不放心。最后还是出了个意外,小九和白萱萱被引开了,小禄子看得着急,待追上去已经找不见两人踪影了。
没办法,小禄子只能掉头先来找季睿。
九皇子和白萱萱武力值不低,白萱萱更是连迷/药都不怕,两人虽然性子单纯,但一般也没有性命之忧。
季睿这边就不一样了。
果然小禄子一回头就发现情况不妙,找到季睿的时候,见他晕倒在地上,小禄子三人当时心都吓停了。
好在虚惊一场。
小九和白萱萱走散了好几天,小影子也被他派出去找人了,等了几天,季睿都有些担心了,终于,小禄子在他们之前落脚的客栈等到了小九两人。
季睿听说两人没事,只是中间迷了路所以才晚了好几天才找回来。他松了一口气,赶紧放下装模作样敲打的小木鱼,起身去见小九。
结果,刚跑到院子里,季睿看清走进寺庙的两人,脚步就猛地一滞,嘴巴哆嗦了几下,看看小九,看看白萱萱,又看看小禄子。
小禄子也不知该怎么给他解释,抿了抿嘴,最终只能抬头望天。
而本来在后院盯着人做饭的小全子,一听九皇子回来了,兴高采烈地跑出来,结果一看到眼前画面,小全子喜悦的神情僵住了,眼神都变得直愣愣的。
小九正小心翼翼的扶着白萱萱,白萱萱也小心谨慎地,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进院子。
只不过几小步的距离,小九在一旁就担心不已,手足无措,恨不得自己变成白萱萱的双腿似的,“慢着,慢着点,累不累,孩子乖不乖?”
季睿:“!”
小全子:“!”
咔嚓一声。
两人就这么裂开了。
孩孩孩子?
好半晌,主仆二人同时抖着嘴唇,抖着手,嘴巴半天冒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最后只能同时看向小禄子。
小禄子迎上两人颤抖目光,然后沉重地颔了颔首。
恰在这时,白萱萱小小地吐出一口气,“放心,宝宝在我肚子里乖乖的,没闹。”
季睿:“!!!”
“小九,你这个”忍了忍,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弟弟,季睿只用口型骂了一句,然后捶胸顿足道:“你到底干了”
不对!
季睿崩溃的表情一顿,理智迅速回笼。
这才几天,就算真做了点少儿不宜的事情,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探出喜脉了吧,而且,季睿冷静下来,不由怀疑地上下打量眼前两人。
一个小九一个白萱萱,倒不是看不起他两,不过,他两真的知道怎么做才会有宝宝吗?
小全子根本冷静不了,但他一开始的惊吓过后,很快变成惊喜,“恭喜九少爷,贺喜九少爷,这消息要赶紧传回京城才是,皇老爷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不过——
在目光扫过白萱萱时,小全子又一顿,有些苦恼地想:白姑娘的身份到底是低了一些,最高也就只能做个侧妃了。
“可惜了。”小全子还是挺喜欢白姑娘的,人单纯,功夫好,和九皇子在一起时也有说有聊的,很容易就理解到九皇子的意思。
这么一看,两人还挺配。
可即便九皇子心智不如其他皇子那般成熟聪慧,那也是皇上的儿子,不可能娶一个江湖女子为正妻的。
小全子看着九皇子第一次如此小心仔细照顾一个人的样子,一边感叹九皇子也长大了啊,一边忍不住脑补了一出‘皇上棒打鸳鸯’的悲情画面。
“太可怜了。”小全子抽抽噎噎的,还掀起衣袖擦眼泪。
季睿刚一回神,看见的就是小全子擦眼泪,小禄子唉声叹气,小九和萱萱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脸上冒出两个大大问号的一幕。
季睿:“”
一刻钟后。
院子里鸦雀无声。
小全子为自己刚才流过的眼泪羞耻,脸颊微红,最后在自家小郡王微妙的眼神下,小全子跺了跺脚,衣袖遮脸往后院跑了。
季睿:“?”
不懂小全子羞个什么劲儿。
这两个正主还一脸的理所当然呢,季睿收起眼睛微眯的动作,扶了扶额,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没有小宝宝。”
小九:“?”
白萱萱蹙眉,一脸不信地反驳道:“可我爹说了,抱在一起睡觉就会有小宝宝。我和小九那天晚上抱在一起睡的。”
季睿:“”
你爹到底教了你多少奇葩观念?
“季大哥你放心,我会负责的。”白萱萱觉得,季大哥可能是担心小九,“宝宝和小九,我都能照顾好的。”
季睿:“”
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可没等季睿说话,他余光就扫见他家呆懵小九,忽然脸颊一红,手指牵住白萱萱的小手指,晃了晃。
“”季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娇羞表情出现在他家小九脸上。
白萱萱踮起脚,抬手拍了拍小九脑袋,“乖,小九别怕,有我在。”
说完白萱萱再次看向季睿,纯澈的眸子一片坚定,“季大哥,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就成全我们吧。”
小九也在这时抬起双眸,眼巴巴地看过来。
季睿:“”
这两死孩子,好的不学,江湖上的稀奇古怪倒是学了不少。
搞得他像是硬拆小情侣的不讲理大家长。
喉咙口哽了哽,季睿心累地解释道:“只是抱着睡一起是不会有小宝宝的,真的,要是抱一起就有小宝宝,那小九,你和我从小不知多少次抱在一起睡了,怎么没有小宝宝?”
小九跟着季睿出来的早,皇家性/启蒙教育一般也要等到十四、五岁,有的娘娘怕儿子太早那啥,不利于身子健康,还会把时间拖到成亲前夕才让专门的宫女传授那方面知识。
而小九又心智单纯,这些事,季睿也是准备在他遇上喜欢的姑娘时才让人给他讲一下。
小九虽然迟钝,但不代表他不懂喜欢一个人,所以季睿没打算让小九一直当个单身汉。
只是小九的妻子要适合他才行,性子最好单纯善良些的,即便不是两情相悦,也要能过到一块去。
哪怕是皇帝舅舅赐婚,那也要小九同意才行。
季睿也相信,皇帝舅舅不会随便给小九赐婚的。虽说一开始他对小九因为各种原因,所以选择无视,但这些年下来,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的。
小九这种情况,舅舅也要负一点责任的。
“???”听到季睿的话,小九突然陷入茫然中。
还没等想明白,倒是周身气息忽地低落下来,有些蔫蔫儿地看着白萱萱平坦的肚子。
季睿:“”
“当然不会了,你们两个都是男子,怎么会有小宝宝。”白萱萱一脸‘我很聪明,你骗不到我’的样子,拍拍小九以示安慰,然后不悦地看向季睿。
“季大哥,你别想着骗我们了。”白萱萱态度强硬,执拗劲儿也起来了,“你是拆不散我们一家三口的。”
季睿:“”
“行了行了,等过几月你们就明白了。”怕白萱萱不动声色拐跑小九,到时候两人一溜出去,他人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季睿只好缓和了脸色。
“先下去休息吧。”
白萱萱这才牵着小九往后院走,只是刚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季睿咬着牙的声音,“你们两个,给我分开住,不准住一间知道吗?”
白萱萱扭头,嘴一张就要反驳,季睿已经先声夺人,“不管如何,你们都还没成亲,那就不是一家三口,不能睡一起知道吗?”
白萱萱:“”
小九:“”
虽说两人不情不愿的,到底还是听话,选择了两间挨在一起的屋子。
白萱萱肚子都还平坦着,和小九一起,已经开始每天上演一家三口的大戏,搞得跟过家家似的。
看得季睿是哭笑不得。
这两家伙还尤其喜欢手牵手在他眼前晃。
一个还不忘单手撑着腰,也不知是从哪儿看来学来的,感觉像是已经怀了七八月了。
然后两人‘一家三口’从季睿面前散着步,来来回回地溜圈。
“慢点慢点。”
“小九放心吧,我身体底子好,从小养出的铜筋铁骨,多个小宝宝也没问题的。”
“萱萱好厉害。”
“你知道就好。”
季睿:“”
“宝宝要乖。”
“嗯,他很乖。”
季睿:“”
“小九,我们给宝宝起个小名好不好?”
“好哇,叫叫”
“季大哥,你说宝宝小名叫什么好听?”
白萱萱明显是想季睿‘松口’承认她和小九的‘一家三口’关系,而小九也眼巴巴地看过来。
季睿:“”嘴角抽个不停。
不是,你们过家家能不能去旁边过,偏要拉我加入你们的过家家是吧?
这样的画面看了没几天,季睿都忍不了了,正要叫小禄子去城里请个大夫上山,免得这两死孩子真上心了,几个月后不得哭晕过去?
而且…
就算你们真有那意思了,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小九的事总要皇帝舅舅点头才行,而且萱萱也有父母,那个爹爹虽然听起来奇葩,但也要告知一声啊。
两死孩子倒好,一天到晚在他眼前飙戏,根本都没考虑过这些
砰!
猝不及防的一声巨响吓了季睿一跳,他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满脸怒容的老头子站在寺庙门口,一扇门已经被踹碎了。
“是哪个小子欺负我女儿。出来受死!”
白萱萱单手扶着腰,把小九护在身后,朝要杀人的老头子喊了一声,“爹,你小声点,吓着宝宝了。”
“而且,爹,不准你欺负我家小九,我要生气的。”
话音一落,季睿就看见,那个爹表情刹那间变得五颜六色,最终眼珠子慢慢转动了一下,看向自家闺女,整个人都快碎了一般。
季睿:“”
呵呵,谁叫你整天给你闺女灌输些奇怪观念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想着两小孩的事儿总要解决的,季睿就率先开口,打破了父女两较劲儿的对视。
“您就是白老爹啊,常听萱萱提起您。”季睿剃了光头,虽然没穿僧袍,此时穿的也是一身素服,比往日招摇的衣裳不知清淡多少。
在季睿出声后,拿女儿没办法的白老爹只好扭头瞪过来,结果这一瞪,他自己先原地一愣。
嗐——
季睿也知道,自己长这样,很难有人不看呆。
忍不住在心里开了个屏,季睿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个清新脱俗的笑,“白”
刚吐出一个字,白老爹就猛一激灵,十分古怪地扫过季睿,扭头就对白萱萱道:“还好你这丫头不是被这种妖孽迷了眼睛骗了心。”
季睿:“?”
白老爹一双犀利的眸子,上上下下,挑剔地扫过被自己女儿护在身后的小子,长得还行,就是有点憨,但总的来说是正常的。
要是女儿看上的是这个妖孽和尚,那他真不知道上哪儿哭去。
那妖孽一看就招蜂引蝶,不是个安分的。自己女儿又是个一根筋,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要真在一起的,人守不守得住还是个问题。
虽说他也能用点非常手段但是女儿肯定不舍得。
不知为何,季睿只是被白老爹余光淡淡一瞟,后脖子就忍不住一凉,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双手护住自己,只是,还不等他后退又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和萱萱看对眼的又不是他。
老丈人看女婿不顺眼,那也该是小九啊,白老爹你的眼神是不是杀错人了?
要说是迁怒,可季睿都还没介绍自己的小九兄长呢。
白老爹也想‘杀一杀’小九,可每次犀利的目光刚投过去,就被他女儿白萱萱瞪了回来,白老爹的气势立马就萎靡了一大半。
两句话让院子里的气氛更安静了,就在季睿和白老爹的视线又对上了,季睿刚要友好地来个自我介绍时。
“爹,我和小九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别想着拆散我们。”白萱萱单手撑腰,说着还挺了挺自己平坦的小腹。
季睿:“”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老爹:“”
差点把这茬忘了!
眼瞧着火气刚刚平复一些的白老爹再次炸毛,感觉头发丝都要被怒火点燃了,季睿看了两死孩子一眼,嘴角一抽。
“白老爹您息怒,事情不是您想的”季睿赶紧出声缓和,顺带也解释一下这件乌龙,可是,白老爹根本不听他说完。
“息怒?不是我想的这样,那是什么?难道我女儿肚子里的外孙是凭空来的?”
季睿:“”
那还真是凭空说来的。
“都是误会,您先听我”
“误会?你这和尚长得就不老实,男人长这么好看,果然心术也不正,孩子都有了还误会?”
“孩子没”
“哼,和尚少在这多管闲事,又不是你的孩子,关你屁事,有这闲心你还不如去敲两下木鱼,不是你家闺女你家外孙,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季睿:“”你到底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了!
白老爹怒睁双眼,好似在说:不服来战!
季睿:“……”
百闻不如一见!
“爹,你少说一句。”白萱萱出声打破僵局。
感觉两人有些剑拔弩张,小九也变得不安,白萱萱一边摸摸小九的头,一边皱眉瞪了她爹一眼。
白老爹:“……”
闺女你胳膊肘这就往外拐了?
白萱萱指着肚子,“别吓着宝宝了,而且,季大哥是小九的”
话没说完,忽然又从远处传来一声女子暴喝。
“是谁,谁敢欺负我女儿,出来受死!”
季睿:“”
他看向另一扇完好的门,感觉它也即将走向灭亡的结局。
而比季睿反应更大的就是白老爹了,那声音一传过来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嗖一声跑到白萱萱身后,和小九站在了一起,然后从白萱萱肩头探出一双眼睛,闪烁不停。
季睿:“”
砰!
果然,剩下的一扇门就这么报废了。
此时一堆碎木屑的寺门口,站着一面色阴沉的青衣女子,看着年纪不大,但眸光森寒,待她眸光掠过季睿时,微微一眯,这时盘在她头上的乌蛇发簪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动了,那蛇头就这么抬了起来,然后跟主人一样,盯住了季睿,嘶嘶嘶,吐着蛇信子。
季睿:“”
“就是你小子欺负我女儿?”女子阴恻恻地逼问道。
不等季睿张口撇清,白老爹就不满意道:“才不是这和尚,是这个小子。”
他还顺便指了指身边的小九。
青衣女子这才把目光再次挪到小九身上,至于白老爹,那是一个眼尾都没分到一点。
只打量了一眼,青衣女子就一脸不爽道:“萱萱你什么眼光,旁边这和尚都比你看上的小子强。”
季睿:“”
“什么?”白老爹躲在白萱萱身后也忍不住跳脚,吹胡子瞪眼道:“我女儿看上的小子怎么可能比不上旁边的妖孽和尚,这和尚一看花花肠子就不少,不是个安分的,不适合过日子。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回事,把女儿往火坑推?”
季睿:“”
而不管白老爹如何张牙舞爪,都没敢从白萱萱身后站出来,青衣女子唇一张,吐出冰冷冷的两个字。
“闭嘴。”
白老爹就闭嘴了,简直比刚才被女儿瞪一眼还要委屈巴巴。就如炸毛的狮子秒变狮子狗,还是趴地上想让主人摸一摸头那种。
季睿:“”
青衣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般,和白老爹站一块,在这个时代说是祖孙都有人相信。
不过,外貌可以通过手段保持青春靓丽,可一些细节还是会出卖真实年纪。
比如青衣女子的眼神,明显是被岁月磨砺过的,还有她的嗓音,也带着年轻人没有的厚重感。
“可惜。”青衣女子扫过季睿,啧啧一声,看着白萱萱恨铁不成钢道:“你不挑个好看的,也好歹挑个机灵的,一家子总要有个聪明点的,偏偏选个跟你爹一样蠢笨的,以后有你苦吃。”
白老爹一听,又不开心了,冒个头就要为自己据理力争,他哪点不好了?不比那些小白脸强?
只是嘴巴刚一张就被青衣女子横了一眼,然后他又默默地把脑袋缩回去了。
不过一边缩一边还不忘用吃人的眼神瞪着季睿,那样子分明是在骂他:妖孽祸水。
季睿:“”
“我不答应,萱萱,你再换一个。”青衣女子双手往身前一抱,下巴微抬,一脸的强势道:“哪怕是旁边这和尚也好一点。”
白萱萱还没说话呢,白老爹却先炸了,从女儿身后跳出来。
“程青衣,你凭什么替女儿做决定,我女儿喜欢谁就是谁,你管得着吗?”
似乎是察觉到程青衣的心气不畅,那只原本趴下去的小乌蛇又抬起头,吐着蛇信子,朝白老爹释放着不友善的信号。
见状,白老爹下意识往后倒退一步,半边身子躲在女儿身后,又怂又嘴硬。
“本来就是,我又没说错,这么多年你管过萱萱吗?萱萱可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话音一落,程青衣脸色都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而那只小乌蛇也竖起半截,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动攻击。
眼看爹娘又要动起手来,白萱萱赶紧双手一展,挡在老爹和小九身前,不闪不避地与程青衣对视。
“娘,我看上的是小九,那就只会是小九,你不同意也不行,反正我们一家三口不会分开的。”白萱萱也很执拗,丝毫不退让。
母女两对视了片刻,最终,程青衣一身强势气息忽地一转,整个人一松,耸了耸肩道:“行吧,娘听你的。”
小乌蛇又缓缓趴了回去,像是重新陷入冬眠,不动的时候像极了雕刻出来的栩栩如生的小蛇饰品。
见程青衣同意了,白萱萱高兴地拉拉小九的手,“快喊爹娘,他们同意了。”
小九眨眨眼睛,很听话地看向两位长辈,“爹,娘。”
程青衣:“”
白老爹:“”
季睿:“……”
“我还没同意你们”白老爹反应过来又要跳脚,却被程青衣一巴掌挥开。
程青衣手指抚上女儿脸颊,眉眼也一瞬间慈爱下来,“想不到我的萱萱也快做母亲了。”
然后又扭头目光沉沉地审视着小九。
“你小子以后要好好对我女儿,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知道了吗?”程青衣对小九就没那么和颜悦色了。
小九没被吓到,反而点头,“知道了娘。”
程青衣:“”
被挤开的白老爹:“”
还有终于被忽视掉的季睿:“”
“对了,虽说你从小泡药浴,养得一身铜筋铁骨,加上习武多年,身体底子自是不用担心,可到底才十五岁,年岁还小,娘这段时间就陪在你身边,保证你和外孙外孙女都健健康康的,毫发无损。”
“我也会陪着女儿,有我在,萱萱肯定会顺顺利利生下孩儿。”白老爹小声又坚强地在一旁极力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妇产一道,我可你比强。”
程青衣却根本不予理会,拉起白萱萱的手就要走,可这时,白萱萱反手拽住她娘,介绍道:“娘,等一下,这位是小九的兄长,季大哥,这个寺庙现在是他的,我和小九也住在这里。”
程青衣和白老爹再次看向季睿,两人眯了眯眼,那眼神怎么瞧怎么不太友善。
令人后脊背都忍不住生起一股寒意。
感觉绝非良善之辈啊。
而且…干嘛用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扫视他啊?
“啧,祸害。”
“啧,可惜。”
两人同时嗤一声,这么有默契,两人霎那间露出吃了隔夜饭要吐的表情。
季睿:“”
这一家三口就没个正常点的人?
难怪萱萱这姑娘偶尔脑回路那般清奇,明明也不是一个傻姑娘,但经常说些傻话干些傻事。
原来
父母就这样不靠谱。
把小九交给这样的一家人,他突然就不太放心了。
而且
听起来夫妻两都是会医术的。
那你们废话半天了,怎么就不知道先给你家闺女把个脉!!!!
在两人意味不明的打量下,季睿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在白老爹眯了眯眼又要插嘴时,季睿抬手制止他,简言意赅道:“不如两位先给萱萱把个脉,把完脉咱们再说?”
此言何意?
程青衣就扶着女儿,闻言下意识抓起白萱萱的手,沉着眉手指搭上脉搏。
白萱萱也没动,她眨眨眼睛,对她爹娘的医术,白萱萱还是非常信任的。
结果,没多久程青衣就表情一变,可能是她神情太古怪了,吓到了白老爹,白老爹也顾不得危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抓起女儿一只手凝神细摸脉相。
几个呼吸过后,季睿似乎都能听到两人头顶一排乌鸦嘎——嘎——嘎地飞过去。
白老爹怕自己‘医术不精’,把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程青衣实在不耐烦了,又一巴掌挥开他。
“萱萱,你给娘说说,你是怎么”由于在女儿成长过程缺乏陪伴,程青衣一时都不知该如何问。
可那脉相
别说什么宝宝了,自家女儿还是完璧之身啊。
“两位不如先去偏殿喝杯茶,我再慢慢解释一下前因后果,请。”季睿这才起了个手势。
没办法,如今一头雾水的白老爹和程青衣,只好拉着女儿先去了偏殿,而白萱萱还想和小九手牵手,被白老爹这个恶人一手劈开了。
孩子都没了,牵什么牵,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
小九被白老爹恶狠狠地盯着,白萱萱想上前护夫,却被程青衣拽了拽,“急什么急,等为娘的搞清楚状况再说。”
“哦。”白萱萱虽然不知怎么了,但她娘这么严肃,她还是选择老实一点,并且朝小九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
接收到白萱萱的眼神安抚,小九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最后只能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跟在季睿身后。
季睿:“”
呵呵,男生外向。
有了媳妇忘了哥。
到了待客的偏殿,小全子把一早备好的茶水奉上,只是他一端着茶出现,就发现两道目光存在感十足地刺了过来。
这种直勾勾的打量很失礼,尤其对他这种从小就接受严格的皇家礼仪规训的人来说。
最终看在是白姑娘父母的份上,小全子忍了忍。
把茶水放下,小全子就恭恭敬敬地退到了季睿身后。
程青衣和白老爹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只是眼底还有些疑惑,这长得细皮嫩肉的小仆人怎么给人感觉像像宫里出来的小太监。
两人又下意识看向季睿,虽然是个光头和尚却气度不凡,不像是这山间小野寺能养得出来的。
而且
程青衣两人这才觉得此人和和尚二字,除了那个亮澄澄的光头,真是哪哪儿都很违和。
仔仔细细一瞧,到更像是世家公子哥儿,那不笑也像含着三分笑意的样子,越看,越像个男狐狸精。
白老爹鼻孔喷气:呵呵,果真是妖孽。
“你这假和尚跑到山间小庙是想干什么?”程青衣更是直接戳破他身份。
“”季睿放下茶盏,他算是见识过这夫妻两插科打诨,把话题带偏的能力了,干脆也开门见山道:“想必两位也看出,萱萱并没有怀身孕,这件事说来也是个乌龙,两个孩子都才十五岁,以前也没接触过这等事,前些日子在捉拿江湖恶人时,一时意外导致两孩子抱在一起过了一夜,所以——”
后面的话不用细说,程青衣和白老爹就明白了。
自家闺女确实有时候挺挺憨的。加上白老爹把人从小就看护得紧,没让她接触过外人,还是前段时间,白萱萱私自跑出来,才发生这些事。
白老爹办完事回家才发现闺女溜出去玩了,他倒是不担心闺女有危险,毕竟他闺女内力深厚武艺高强,一般人都不是对手,再加上他和程青衣费尽心血养出的百毒不侵之体,可以说在江湖上横着走也不怕。
但是
白老爹怕闺女脑子太简单,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他一看到信就跑出来找人了,父女两有专门的传信方式,但白萱萱没有,明显是不想回去。
后来打听到她到处追击江湖恶人,只是经常换地方,白老爹也找了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还是闺女先给他传信。
一看到信,白老爹就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场把欺负他女儿的小子给嘎了。
他女儿肯定被骗了!
萱萱那么单纯一孩子,怎么玩得过江湖上的花花肠子啊!
白老爹那叫一个后悔,早知道就不出去办事了。
他也不敢给程青衣报信,却不知,白萱萱打定主意要和小九成亲,自然是要告知父母两人的。
程青衣收到传信,第一时间动身赶了过来,一路上的心情也是起起伏伏。
总之,对方要是敢欺她的女儿,那就休想完整活着离开。
季睿:“”
周围空气又变得冷飕飕的。
虽说白萱萱父母的眼神确实有些可怕,但也不至于让杀气如有实质般,冷飕飕地往人身上刮吧。
这么一会儿下来,季睿都怀疑自己胆子是不是变小了,动不动就冷得一抖。
“爹,娘,把内力收一收,季大哥不会武,你们别吓到他了。”白萱萱突然出声道。
季睿一愣,眨眨眼睛。
而不自觉释放内息的程青衣两人闻言,古怪地看了季睿一眼,到底还是听了白萱萱的话,平复心情,收敛内力威压。
季睿却微微敛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讶。
所以刚才还真不是错觉。
杀气真的如有实质,被他清晰捕捉到了。
这是
季睿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丹田,那暖暖一团的地方。
虽说老和尚把内力传给他了,但说实话,除了丹田处暖暖的,身体好像比往日轻盈一些,季睿也没其他感觉了。
他也问过小禄子,小禄子说,别人修来的内力始终不是自己的,要想融会贯通,变成绝顶高手不太可能。
而且,如果自己不修习内力,这些也会一点一点从体内消失,是个消耗品,用一点就少一点。
不过,一甲子内力也不可小觑,没那么快消耗完。
季睿也不想当什么高手,平白得了这样的好东西,老和尚也说是助他长寿的,消耗品就消耗品了。
所以季睿也没找人来查看体内情况,而他如今空有一甲子内力,却还是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因为他经常忘记这件事。
程青衣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季睿看了,看得季睿都有些不自在,白老爹见状也不爽地哼哼。
她突然沉吟一声,“过来,我给你把个脉。”
刚才她无意间从季睿身上察觉到了内力波动,像是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她还以为这人是会武功的。
白老爹当即瞪大眼睛,“程青衣,他就算是个假和尚,那现在也是和尚,而且,这人还是你女儿心上人的兄长,你别乱了辈分!”
程青衣:“”
季睿:“”
砰!
白老爹被一脚踹飞出去。
偏殿门也哐的一声关上了。
清扫了烦人的苍蝇,程青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眯了眯眼睛,“过来我瞧瞧。”同时装睡的小乌蛇也微微抬头,看向季睿。
季睿咽了咽口水,此时也很想躲到白萱萱身后寻求安全感。
“季大哥你放心,我娘虽然在江湖上出名的是一手毒术,但她医术其实更厉害。”白萱萱不懂他的害怕,还让他过来坐。
“我娘肯定也看出你有点虚了。”白萱萱一脸真诚。
季睿:“”
呸,你才虚。
他不过就是闹着冷,要抱着小九那个暖炉嘛,白萱萱这死孩子就一直说他虚,还把随身携带的药丸子给他吃。
季睿才不吃。
怕冷是天生的,才不是虚。
“你娘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季睿不放心地问道。
还因毒术出名….
“嗯啊,就那个五毒夫人,就是我娘。”白萱萱一脸清澈地说:“我爹你也听说过啊,之前你只是江湖朋友我也不能明说,不过现在是一家人了,那就可以说了。”
“你爹不会是”
“江湖人称怪手神医,就是看心情给人治病那个。”
季睿:“”
他眼珠子僵硬地一转,那位江湖人称五毒夫人的程青衣,端起茶盏,浅浅品了一口,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像在说:快到本夫人碗里来,给你看个病。
如果说怪手神医是脾气古怪,性情不定,你怎么求他都不一定给你治病。
那这五毒夫人就是更古怪,更阴晴不定一人,而且,但凡被她盯上,不论你要不要治,她都要给你治病,用的还都是刁钻的‘以毒攻毒’之法。
听说就算是被她治好了病,也多半是被折磨得精神衰弱,只剩一口残气,一听毒字就噩梦连连,恨不得还不如早点去死。
季睿:“”
这样的一家三口,真的适合他家小九嘛
“现在要紧的还是萱萱的事,我身体挺好,不麻烦前辈了。”季睿客气拒绝。
白萱萱也终于想起自己的事,她拧着眉头,不解地问:“我的宝宝怎么了?季大哥为什么说我没有宝宝?”
虽说小宝宝事件是个乌龙,而两死孩子一听,果然泪眼朦胧,牵着手好一阵的伤心难过。
要不是女儿掉金豆子了,白老爹肯定要把两人牵一起的手给分开,不过也不妨碍他满脸嫌弃地站在一边,盯着掉眼泪的两人,尤其小九,要是敢做出过分举动,肯定被他一根金针扎下去。
季睿看他夫妻两似乎不满意小九,心里还松了口气,要不然,这两个不靠谱的哪天一个不高兴拿小九开刀怎么办?
而且,这要是普通的江湖行医之家都还好说,如此复杂背景,皇帝舅舅那边怕是也不会轻易松口的。
事情既然也真相大白了,白老爹就要把闺女带回去,在外面玩这么久也够了,对此程青衣只是皱了皱眉,最后也没反对。
可白萱萱不干了,她牵着小九,态度强硬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要和小九一起。”
小九也紧紧牵着白萱萱的手,抿着嘴角,似乎十分害怕她被带走。
“小九放心,我说过对你负责的,我不会始乱终弃的。”察觉到小九的心情,白萱萱赶紧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程青衣:“”
白老爹:“”
“闺女,始乱终弃不是这么用的,你们还什么都没”白老爹想纠正一下闺女错误思想,但白萱萱那股子执拗劲儿上来了。
“反正不管有没有小宝宝,我和小九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们别想拆散我们,除非你打断我腿把我关起来,不然我一定会出来找小九的。”
白萱萱此话一出,也不知是那句话刺中白老爹和程青衣了,只见这两人先是脸色白了一白,旋即神情复杂地垂下了眼皮。
季睿眼神一动,他也无意打听人家家庭矛盾,只是见这情形,硬来肯定是不行的。
小九和萱萱虽说单纯好骗,但只要执拗劲儿一起,那是比谁都难哄劝。
而且,这两孩子可能就是一时会错意,不一定是真的喜欢彼此,你越要分开他们,他们反而越会对着干。
给点时间让他们缓一缓比较好,要真的是互相喜欢,那
季睿摇头,到时候再说吧。
白老爹和程青衣望见女儿眼底的执着,最终两人对视一眼,选择了妥协,而白萱萱见爹娘态度改变,于是就问。
“那我和小九什么时候成亲?”
季睿三人:“”
因为白萱萱不走,白老爹和程青衣也只能暂时在小寺庙里住下,然后两人也逐渐了解到季睿为什么要当一个假和尚。
而且,他现在都成和尚了,小寺庙还经常有不速之客来打搅他的‘清修’。
对此程青衣呵呵一笑,随手一挥,没多久伴随着女子一声惊叫,“好痒啊好痒啊,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姑娘,老身盯上的人你也敢动,一点小教训而已,下次再来就不止这点吓唬人的小把戏了。”程青衣说话时,手指还把玩着小乌蛇的脑袋。
而花仙子一边抓挠身上痒得厉害的地方,一边抬起脸,只见那张脸上也快速冒出小红点,痒得她想抓又不敢抓。
花仙子刚要破口大骂,谁知在见了那条小乌蛇之后,喉咙一窒,眼瞳都害怕地紧紧一缩。
“你你是五毒五毒夫人?!”
“小丫头还听说过老身?”程青衣眉眼冷冷一扬,她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来岁,却自称‘老身’,加上那一条小乌蛇。
“要不,老身给你止止痒?”
花仙子大叫一声,转身就逃,逃得那叫一个快,比追季睿时还用力。
季睿:“”
不愧是您,五毒夫人。
程青衣:“不用谢,就当住宿费了,不过你真不让我给你看看身体是否健康?”
季睿:“……”
不用!
如此整治了两三回,这间山野小庙就彻底清净了。
江湖上也传开了,说是那个神仙公子季十一被五毒夫人盯上了,就是勉强活下来,肯定也是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江湖上不少女侠听说后,默默掉下几滴泪,遗憾惋惜,世上要少一个季十一那般俊美飘逸的神仙公子了。
五毒夫人,你好过分!
虽说没了纠缠的女子上门找事了,季睿也不用时不时装出‘遁入空门’的样子敲木鱼,但麻烦也不是全部解决了。
看着整日里嬉笑玩闹都在一起的两小孩,季睿摇摇头,一转身,就瞧见鬼鬼祟祟隐藏在花草树木后的程青衣和白老爹。
两人被发现‘偷看’,倒也一点不难为情。
季睿刚要拱拱手就识趣离开,谁知,白老爹和程青衣突然朝他咧嘴,露出友善一笑。
季睿:“”
你们别这样,好可怕!
很显然,小九和白萱萱之间是有感情的,两个人都是至纯至性之人,一个是因为先天因素,一个看起来更像是后天因素。
不过这两人待在一起,眼睛里闪烁的喜悦和幸福是做不得假的,季睿不瞎,白老爹两人自然也不瞎。
纠结了数日,两人还是想让女儿过得开心一些,终于朝季睿伸出了‘友好’的橄榄枝。
这季十一兄弟不是寻常人家出身,之前奉茶的小子(小全子),还有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小子(小禄子),白老爹也找机会探过了。
净了身的。
也就是说
季十一兄弟两很可能是出身勋贵之家。
也不是所有净了身的下人都是宫里太监,一些皇亲贵族家里也有,只是不像皇室那般多。
他们也根本不敢往皇族皇子身上想,光是想象季十一兄弟是什么王爷之子,白老爹两人就有些承受不起了。
要不然,他们两人也不会纠结这么久。
如果只是一般官家出身,要是对方家里不同意,他们还能直接动手抢人,可要是皇族宗室出身,勋贵公侯之子,那就难办了。
不能抢人的话
门第太高,肯定看不上萱萱的,自家女儿肯定不会给小九那傻小子做妾的。
宁愿把女儿带回去关起来,也绝不可能!
那就只能先从季十一下手了。
白老爹和程青衣也看得出来,这季十一很疼小九,这样一个好兄长,肯定也愿意为了小九的幸福争取一把的。
季睿看着笑得过分友善,反而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两人,抖了抖,放下茶盏,刚要说话,就听外面脚步声快速过来。
季睿刚一抬头看去,小全子就走了进来,惊喜道:“八皇子,八皇子来了。”
也许是太过惊讶加喜悦,小全子都忽略了屋里另外两人。
而季睿也是一惊,直接站起身,“小八哥哥来了?”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么一想季睿也站不住了,快步走了出去,“人呢?你怎么不把人迎进来。”只是到了门口,季睿也才终于想起,屋内还有白老爹两人呢。
他脚步一顿,一回头就看到,白老爹刚喝下去的一口茶从合不拢的嘴巴里泄出来了,而程青衣也一脸空白,仿若呆傻,手指掐着小乌蛇脑袋,把小乌蛇都快搞得窒息了。
季睿:“”
可是不等他说点安慰的话,耳边又传来小全子紧张的声音说:“八皇子,八皇子在院子里遇上九皇子和白姑娘了。”
季睿:“”
你不早说!
季睿立马提起衣摆,快速跑了出去,而小全子看着不等自己说完就跑的季睿,急得直跺脚。
“小郡王,你的头发,你的头”还光着呢。
可惜,季睿早就跑得没影了。
真是的,他家小郡王怎么跑得这么快了,像练了轻功似的。
小全子没办法也赶紧追了出去,而两人一走,屋内的白老爹和程青衣就更呆滞了,犹如石化。
好半天,两人才僵硬地转了转眼珠子,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傻样。
八八皇子?
还有九九九九九皇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八皇子是奉明熙帝密旨下江南办事的,如今事情办的差不多,不日就要回京复命了。
只是前段日子他正好收到了季睿的来信,季睿现在停留的地方距离他不远,所以就想着回京之前见上一面。
顺便也告诉季睿一声,过完年他就要成婚了。
与几个哥哥比,八皇子成婚时间不算早,他现在十六,过完年就是十七。八皇子本人也不急着成婚,再晚两三年也行。
最好是等这段风波平静一些再说更好。
不过明熙帝已经赐婚,女方那边也不想拖太久,八皇子这才把日子定在了明年春季,天气回暖的时候。
想着自己要成婚了,季睿总该会回来看上一眼吧。
八皇子:“”
应该吧
小时候好几回过生辰,明明约好了都被季睿爽约,那家伙一旦玩心起来了,说不定又要忘记。
反正,季睿那颗脑子被吃喝玩乐装满了,除了这些,他什么都记不住,什么都不太上心。
总而言之,季睿在八皇子这里是极其不靠谱的一个人。
想到这些,八皇子不禁默了默,最终还是决定回京的路上稍微绕一绕,亲自见上季睿一面,多叮嘱几句。
虽说季睿目前在一座山野小寺落脚,八皇子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腻烦了城中风景,一时喜欢上了山野风趣。
很快,八皇子抵达了这座名为‘清觉寺’的小寺庙,他翻身下马,带领随从步上石阶,走到寺门口才发现,两扇敞开的大门就是一块做工粗糙的木板子。
八皇子:“”
这山野小寺倒不拘一格。
季睿从小好享受,这么简陋的地方他住得惯?
不过在看到院子里牵着手漫步的两人时,八皇子就顾不得想这些了,“小九?”
而同一时间,小全子的惊呼声也响起了。
“八皇子?!!”
季睿脚步生风,他自己到是没发现,就是觉得身体特别轻盈,跑起来也不喘,很快就从后院跑到了前院。
院子里那一抹玉树临风的身影不是小八是谁。
季睿眼睛一亮:“小八哥哥,你怎么跑这来了?”
而八皇子还没消化完小九喜欢上一个江湖女子,并且看样子有谈婚论嫁的打算,就听到了季睿的声音,他下意识一转头,看见的就是一颗刺眼的光头。
轰——
好似一道天雷在耳边炸响。
八皇子整个人都被劈成了两半。
季睿近来已经习惯光头了,他感觉自己这样还挺好看,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对八皇子来说冲击是有多大。
直到他凑近了,发现八皇子眼瞳都僵直了,胸膛也开始急速起伏,那张俊逸脸庞青红交错,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既视感。
季睿总算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暗道一声:糟糕。
“小八哥哥你先听我解”
“季睿!”八皇子这一声吼都破音了,惊怒交加之下,恨不得把季睿揍一顿,“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
八皇子气得语言系统都错乱了,他真的没想到,季睿行事还能这般张狂肆意。他如今这般模样,难不成是要当和尚不成?
咔嚓——
又是一道闪电从八皇子脑海中闪过,他表情一震,身形都有些不稳地晃了晃。
突然就想到,此刻,现在,他双脚站定的地方不就是一间小寺庙嘛。
光头,寺庙,还有不符合季睿风格的素色长袍
八皇子看向季睿的眼神也变了又变,“你,你——”出家了?
后面三个字卡在了八皇子的喉咙口,半天都问不出来。
季睿见他神情大变,想着反正也是要说的,于是他点点头,“嗯,我目前是这清觉寺的主持。”
一个假和尚。
八皇子:“”
疯了都疯了。
京城里的人是如此,没想到季睿也是。
“荒唐!荒唐至极!”八皇子死死咬着牙,看向季睿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严厉,“你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定不饶你!”
季睿:“”
屁股忽然一凉,感觉要被揍
八皇子虽然这次过来是想亲口告诉季睿自己即将成婚的消息,但更多的还是想和季睿见个面,算起来,他们也有两年没见了。
而这两年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弄得八皇子也有些精疲力尽,尤其是近一年发生的事,盛京城的变化,身在其中的八皇子都快有些看不清了。
这次明熙帝派他下江南处理一批官员,八皇子知道,这既是父皇的考验,也是父皇故意给太子的一个警告。
八皇子一直以来都表现的是无意夺嫡,可周围的人不信,外家那边的势力不愿,八皇子为了保持中立,废了老大的劲儿。
原本父皇那边是不太担心的,可
也许是在盛京过得太压抑,八皇子才想见一见季睿,只想暂时忘却京城那边的风云,来放松一下。
以前八皇子觉得自己足够聪慧,足够坚定,即便身处政治旋涡,也能坚守本心,做出明确的选择。
可他现在却没了那份自信。
很多时候,他也愤怒,他也想反击,他也觉得可怕。
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力,那种想做点什么,想改变什么,却最终毫无办法,只能看着事情越来越糟糕的无力感,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而这时,季睿稍微添油加醋的恩恩怨怨也说完了。他喝了口茶,缓解了一下说太多话的口干舌燥。
“所以小八哥哥你放心,我不是真的要出家当个和尚,你就看做是我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用这五年还了人情。而且,这几年我还能给大家求个平安顺遂,自己也能修身养性。”
“只五年?”八皇子不禁松了口气。
虽说五年时间不短了,但只要不是真的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八皇子也还能接受。
不过
“你给父皇,还有镇国公府那边写信提过了吗?”八皇子不由问道。
季睿顿时露出几分心虚,眼神闪躲,“那个我觉得等慢慢说比较好。”
“”八皇子就知他不会那么老实,看着那颗存在感十足的光头,八皇子嘴角一抽,“就算如此,你也大可带发修行,何必搞得如此严肃。”
“那怎么行,即便只是五年,既然说好了,总不能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吧。”季睿一脸的大义凛然道:“我就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我也不是小孩了,总不能撒撒娇闹闹脾气就把这事给圆过去了吧。不过是头发而已,还能长出来的。”
季睿双手合十,习惯性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虽说心诚则灵,不过能多做一点就做一点,这也是我的诚意啊。”
小全子在一旁看得眼神微麻,是是是,剃掉头发是小事,吃肉是大事,小郡王您就继续胡说八道吧。
但是八皇子还是被季睿难得的懂事给震了一下,感觉都有点不认识季睿了一样。尤其他此刻双手合十,一脸真诚慈悲模样,真有了些世外之人的洒脱。
要换个人来,八皇子肯定还要说上两句,但这是季睿啊。
从小就不靠谱,喜好享乐,没心没肺,随心所欲,不好读书,怎么教都不长进,不懂事的季睿啊。
八皇子看向季睿的目光都带上一抹欣慰,“你能这般想还算不错,看来出京这些日子,你还是有些长进的。”
这下轮到季睿无语凝噎了。
不是,在小八心里,我到底是个多顽劣不靠谱的人啊,算了算了,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
八皇子此刻的欣慰是真的,但在不久之后,当他看见季睿除了‘光头’这一点跟和尚沾边,其余的吃肉喝酒样样来,纨绔行为一样不落的时候,他就恨不得把此刻欣慰的自己提出来抽一巴掌,醒醒脑子。
季睿从小的鬼话连篇还听少了吗?
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
此刻,八皇子看季睿的眼神都柔和了一些,大概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满足感吧。
季睿:“”
你这样搞得我有点心虚啊。
很快八皇子又转移话题,开始叙起了家常,而季睿也很上道,把自己行走江湖的趣事,捡着能说的说道了一下。
不过就在气氛还不错的时候,季睿忽然来了一句,“小八哥哥,你怎么老是锁着眉头,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其实季睿也早就想问了,离京之前,小八可不是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脸,相反还有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不知不觉小八也褪去了稚嫩,显露了上位者的凌厉和威严,刚才见他的第一眼,季睿都有些惊讶。
仿佛间,像是见到了十几岁的皇帝舅舅。
谁叫小八越长越像皇帝舅舅,要是眼睛换成舅舅的深邃长眸,那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了。
听到季睿的询问,八皇子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都是些琐事,处理多了难免影响心情,你这事儿还是早点写信告知父皇和镇国公府一声。”
见他有意岔开话题,季睿眼神一闪,顺着他道:“我今晚就写信回去,不过,最近半年也不知舅舅是不是太忙了,他都没给我写信了,舅舅一心只有政务,忙起来饭都不记得吃,我也担心他熬坏身体啊。”
季睿像是随口一说,眸光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八皇子反应,本来他只是随便试探一下,却没想八皇子脸色一顿,明显有异,也许是对季睿不设防,也许是觉得季睿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八皇子才没有把那下意识的反应藏起来。
然而,季睿看到了,心口下意识重重一跳。
正想问,门外传来紧急的脚步声,很快八皇子的近侍就走了进来,神情凝重,哪怕极力镇定,脚步也泄露了几分慌乱。
而近侍太监见屋内还有其他人,只好快步走到八皇子身侧,然后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音说话。
季睿听不太清,但他却清楚看到,小八那双眼睛震动了一下。
比刚才看到他一颗光头的时候还晃得厉害。
很快,八皇子就收敛起眼底波动,他挥挥手先让人下去,自己则看向季睿,准备好的说辞还没出口,季睿就忍不住问他:“小八哥哥,是盛京城出事了吗?”
“嗯,是我手头出了点事,本来是打算在你这里停留两三日的,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我必须早点回京城处理杂务。”
八皇子不打算让季睿知道这些,即便再过不久消息也将传遍整个大盛,但这时候季睿要知道了,肯定会闹着和他一起回京。
如今京城形势如何,他也不清楚,季睿回去也帮不了忙,以他的性子,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
怎么会
八皇子也没想到,太子竟然敢
季睿见他避重就轻,有意瞒着他,就知事情肯定不简单,要是没什么,小八才不会露出那般神情。
“我先走了,你自己”八皇子话音一断,因为季睿几步冲过来,抱住他手,眨眨眼睛笑道:“见了小八哥哥,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在盛京的家人朋友,出来也有两年多了,该回去看看了。”
“小八哥哥,我们一起回去吧。”季睿说着,松开八皇子的手,回头吩咐小全子,“去,告诉小九一声,简单收拾一下,我们回盛京看看。”
小全子一喜,道了声是就赶紧下去安排了。
根本就没注意到八皇子此刻凝固的表情,等小全子一走,季睿回头朝他笑笑,八皇子见状,叹了口气,这才肃然了脸色,盯着季睿,语气沉重道。
“回去后,不相关的事别参与,知道吗?”
季睿见他这么严厉,压下心底的波动,不解地问:“为什么?”
此时屋内只有八皇子和季睿,正面对面站着,距离也近,季睿被八皇子眼中的波澜惊了一下。
紧接着就听到他说:“太子被废了。”
季睿:“!”
“怎么会?”季睿想到很多可能,却没想最先出事的会是太子表哥。
他早知盛京会不太平,皇子们也会出事,但是,他一直觉得大表哥,三表哥这些人比太子表哥更危险。
有皇帝舅舅在,太子表哥除非犯下大错,否则地位轻易动摇不得。
而太子表哥被废
那只能说明他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
储君被废的大罪,无非是结党营私,势力过大,严重威胁到了皇帝的地位。当权者,尤其是皇帝,最忌讳有人威胁自己。
即便这是他亲手选出的继任者。
皇帝舅舅是个明君,但历史上不知多少明君在执政后期做出无数昏聩决定。越是厉害的君王,对权利的掌控欲就越强。
然而岁月不饶人,生老病死乃常态,对于一般人来说都容易心态失衡,更别说皇帝了。
越是这种敏感的时候,储君越要步步谨慎,否则,很容易被当权者猜忌、打压。
可季睿不解的点也在这,皇帝舅舅今年才五十,身体各方面都还不错,疑心虽重,却非常清醒理智。
哪怕太子表哥行为出格了,他也只会打压警告,好好调教。毕竟是他培养了这么些年的储君。
之前湖州禹州的事,即便不是太子表哥授意,那也是太子一党的势力做下的,太子必须承担责任。
可皇帝舅舅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给了太子表哥一些警告而已。
虽然对太子表哥的处置结果有些失望,但皇帝舅舅显然还是对他寄予厚望的。
那么
季睿不明白,难道是大表哥三表哥他们做了什么,让两人之间信任崩塌,矛盾逐日加深,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
见季睿拧着眉头,眼神迷惑,八皇子深吸一口气,再次抛下一颗重磅炸/弹。
“太子逼宫夺位,事情失败,被废黜太子之位。”
季睿:“!”
什么?
这简直比季睿刚才的猜想还要离谱。
那个太子表哥?
怎么可能,难不成是踩了别人设计的坑?
但冷静一想,能让皇帝舅舅下定决心废掉太子之位,除了这个,好像季睿不知道,这两年太子的心态是如何变化的。
但季睿知道,逼宫绝对是他走的最错的一步棋。
否则皇帝舅舅是不会
“太子走出这一步,我其实惊讶又不算太过惊讶。”这时,八皇子突然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季睿立马打断思绪抬头看去,发现小八的眼神有些悲凉,又有些
无能为力的颓然。
“我其实一直觉得,太子皇兄以后继位,会是个不错的皇帝,只要我们好好辅佐,大盛朝说不定也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八皇子垂下眼皮,挡住眼底晦涩的情绪。
“那次东宫出事,太子皇兄变了些,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等飞蛾扑火的决定。大皇兄、三皇兄,还有我们这些兄弟虽然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八皇子抬头,沉沉吐出一口气道。
“可压垮他的却是父皇。”
季睿瞳孔微微一缩,嘴巴一张,刚要说点什么,却被八皇子下一句话给吓了一跳。
“半年前,父皇晕倒过一次。”
季睿:“!!!”
这些事,皇帝舅舅没跟他说过。
“消息被压住了,不过这种事总有风声透出来,后面父皇也很快清醒,太医也说没事,朝堂很快稳定下来,而父皇也确实不像有事。”
季睿眉心紧拧,暗道:不可能。
八皇子忽地扭头看向季睿,接触到他的目光,刹那间季睿都忍不住心惊,此刻的小八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一个警惕着全世界,冰冷而残忍的人。
八皇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从那之后,父皇看周围人的眼神就如我这般。”
“!”
季睿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发颤。
他在想,皇帝舅舅该是何等难受。
在那样一个冰冷的权利之巅,看着所有人朝他逼近,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似乎所有人都盼着他出事。
也是
皇帝舅舅再厉害,也是一个人,怎么可能防得住所有的手段。
他一直以来都把皇帝舅舅看得太厉害,无所不能,以致于都忽略了,在那个皇宫,舅舅是孤身奋战。
无缘无故晕倒?
不可能。
皇帝舅舅身体一向硬朗,为了保持精力充沛,他那么忙也会抽出时间锻炼身体。太医还定期把平安脉。
如果只是一时劳累短暂不适,皇帝舅舅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变化。
季睿垂下眼睫,眸光不自觉变得冷厉。
哪怕是太子表哥,如果真对舅舅动手了,他也绝不原谅。
慢慢地,季睿收起眼底的冷色,他缓慢抬起头,八皇子并没发现刚才季睿眼神变化,只是看他垂着头,双手用力到隐隐发颤。
八皇子叹气,他就知道。
以父皇和季睿之间的感情,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可是
福宁啊福宁啊,就是知道你这般,有些话才不好说。
八皇子敢说,自己刚才的眼神变化还不及父皇一半,如今的父皇,变得他都有些不敢认了。
就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狼王,谁敢靠近,敢冒犯他,就要做好被撕碎的准备。
而除了父皇
他那些兄弟又何尝不是。
季睿如果被卷进去,不小心在父皇面前说错话,以前父皇也许不在意,对他宽容,但现在,谁也不敢保证。
所以八皇子提前说出来,也是想让季睿做好心理准备,回去后,不要再像以前那般行事无度,尤其在父皇跟前,要小心谨慎些。
也不要和太子,大皇子,三皇子他们再如以前那般来往了,更不能在父皇面前提起他们。
如果可以,季睿和他都要少些来往,毕竟季睿身后还有个镇国公府,在这种敏感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盛京在提醒就晚了,八皇子就怕季睿惹出大祸,“我跟你说这些,你都记住了,回去后谨言慎行,别像以前那般惹父皇动怒。”
也许是小八现在的表情太认真,弄得季睿也一脸紧张地点头,用力道:“记住了。”
“真记住了?”
“记住了!”
如此这般,八皇子才算稍微放心。
八皇子觉得,季睿在外面游学两年,看起来还是有些长进的,这回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嘴上老说记住了,实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毕竟
八皇子看了看季睿下决心剃的光头。
但八皇子不知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别说季睿根本没长进,就算有长进,他是能听话的人吗?
而季睿让八皇子放心后,就说要下去安排一下,离开那间屋子,季睿就直奔后院。
程青衣正和白老爹开小会。
两人在商量如何把女儿绑回去。
用药?
不行,女儿百毒不侵,用药太轻不起作用,用药太重又会影响身体安康。
武力镇压?
也不行,他们两擅长的是医术毒术,功夫加起来也没女儿厉害。
那就只剩下智取了。
程青衣和白老爹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信。
还好,他们把女儿养得天真憨厚,很容易骗。
两人:“”
好骗还能算好事了?
算了算了,当务之急是怎么把女儿弄出火坑。
以萱萱那一根筋的性子,虽说做妾不可能,但肯定不撞南墙不回头,皇族他们这些江湖人可惹不起,最后自己女儿肯定没好果子吃。
趁现在感情不深,把人带回去看管起来,过一段时间再给女儿介绍些江湖青年才俊,肯定能让她忘掉小九那个傻乎乎的小子。
就在程青衣和白老爹严肃商讨怎么骗走女儿时,大门哐一下被人推开了,见进来的是白萱萱,两人对视一眼,感觉时机来了。
刚要施展才商量好的骗术,就听白萱萱说:“爹,娘,小九和季大哥有急事要回盛京,我也跟他们一起,你们自己回去吧。”
程青衣:“”
白老爹:“”
“你去干什么?”白老爹当即一拍桌子,横眉瞪眼道,下一秒就被程青衣踩住了脚,白老爹痛得差点叫出声,这才想起刚才他们商量的策略。
首先要稳住人,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吃软不吃硬。
白老爹抽搐着嘴角冲女儿笑一笑,看得白萱萱莫名其妙,不懂她爹为何要笑得如此渗人。
哎,肯定又和娘吵架了。
程青衣见搭档这么不中用,只好自己来,软和了语气道:“萱萱啊,虽说你和小九感情好,到底还没成亲,咱们两家也还要商量一下,你看这次要不咱们先”
“娘说的极是,季大哥刚才也这么说,正好,这次回京就把我和小九的亲事定下来。”
程青衣:“”
白老爹:“”
白萱萱说完,转头就走,“爹娘,你们快点收拾行李,季大哥说了,半个时辰后出发。”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留下她爹娘风中凌乱,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季十一,你小子找找屎!
第一百四十章
太子被废的事传到八皇子耳朵里,已经是尘埃落定之后了。如今盛京城的气氛不说人人自危,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皇子和三皇子事后也有些震惊于太子此举,就算父皇故意设局,泄出衰弱之相,换作他们,不到绝境,也绝走不出那样一步棋。
倒像是破罐子破摔。
这几年,太子行事风格大变,越发激进。在结党营私、培养自己势力方面比他们做得还要过分。
显然,这会刺激到父皇的神经。
而太子在父皇一次次警告和放水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次次表面装乖,没几天就又我行我素,好像把父皇的教训当成了耳旁风,越不让他干,他偏要干。
季睿要是在,看完这些,大概会给出这样一个结论:孩子压抑太久,终于叛逆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他们偶尔也会觉得太子是不是脑子被人啃了,心里甚至嘲笑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以为父皇还真的非他不可?
但当太子掉过头来咬他们的时候,太子脑子又挺正常的,一咬一个准,咬住就不放。甚至为了折损他们的势力,宁愿两败俱伤。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当然是得不到什么好的,不止明熙帝,就连太子一党的谢太傅、姚少傅等人也看不下去,屡次指责太子。
这样下去,朝堂只会被搅得一团乱。
不过这对别的皇子来说是机会,于是他们抓住太子做事激进、时不时抽风这点,不断刺激太子神经,让他行事越发张狂无度。
只是大皇子他们不知,在刺激太子的同时,他们也同样被太子反噬,也许身在局中的他们感受还不明显,但一些旁观者早已胆战心惊。
半年前,明熙帝‘晕倒’一事传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众人根本看不分明,皇子们同样如此。
尤其在明熙帝行事风格越发苛刻的时候,每个人都变得小心谨慎,偏偏太子他不但不收敛,反而像是被刺激得已经停不下来,彻底发狂的狗,逮谁咬谁。
这无异于加速了太子的被废,本来还剩半条血的,转瞬间就被明熙帝给整治得只剩残血了。
而太子就以这种残血模式,明知不可为,还偏要做出‘逼宫夺位’的蠢事,这不是破罐子破摔是什么?
让明熙帝真正下定决心废黜太子,都不是太子居然敢做出‘逼宫’这种谋逆大罪,而是,太子明知是绝路,偏要走上去,明熙帝对他是彻底失望了。
而这什么‘太子逼宫’说起来也像是小孩儿过家家,明熙帝根本不用反击,太子都会失败。
太子背上这样一顶罪名,他不是求死是什么?
明熙帝也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当太子被禁军押着跪在地上,屋里只剩他和太子两人时。
看着脑袋低垂,瘦得有些不成人形的太子,明熙帝用一种从未认识过他的目光审视了半天。
他的嫡子,也是他的第四子景承明,出生没多久就被立为太子,从小被他寄予厚望,一直按照一个储君该有的样子来培养。
虽说性子天生软弱了些,但勤奋努力,聪慧懂事。一直也成长得不错,不说让明熙帝多骄傲,但还是满意的。
唯有软弱这一点,不但没随着年岁渐长而改善,反而显出容易被人拿捏的势头来了。不管是对强势的王皇后,还是虎视眈眈的兄弟们,他的反击都跟小猫挠痒痒似的。
没错,对于王皇后的一些小动作,还有皇子们施加给太子的无形压力,明熙帝都看在眼里,甚至是故意放任。
太子现在是储君,未来就是皇帝。
明熙帝不可能替他挡掉所有的风风雨雨,如果自己立不起来,以后当了皇帝也只会被人拿捏。
而且这点麻烦跟压力都解决不了,承受不住的话,那以后怎么担当得起一国之重量。
只有东宫小皇孙景嘉出事那次,是明熙帝也始料未及的。
即便他是权势滔天的皇帝,能力跟精力也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景嘉出事,对明熙帝来说同样是当头一棒槌,敲得他脑袋一晃。
也是那时候,明熙帝认识到,他的一些故意放任似乎给了其他儿子一个错误信号,让他们在野心膨胀的同时,失去了做事分寸。
明熙帝是要给太子压力和刺激,但不是逼他入绝境。
除了那次意外,明熙帝自问,太子从小到大,他从没亏待过,反而处处以他为先,一边保护一边磨炼他。
其余的儿子,在一些事上是明熙帝刻意放任的,因为,太子的成长需要这些,来自竞争对手的压迫和刺激。
就如那些草原上的狼,年轻的狼想要成为狼王,经过一番血腥厮杀才能独当一面,带领狼群生存下去。
要说残忍也好,无情也可,明熙帝在做出选择,立了嫡子景承明为太子,倾注了这么多心血与时间的培养后,其余儿子加起来也只能排在太子之后。
要么是太子的靶子,要么是太子的磨刀石,要么是太子的得力臣子。
哪怕是让他骄傲过的大皇子也不例外!
说句难听的,为了太子,他甚至能放弃其他儿子,都这样了,太子到底还有何不满,有何怨气?
固执而疯狂地走到这一步,让这铺好的棋局乱了大半。
明熙帝一双犀利的长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一直垂着脑袋,好似卸掉了一身的劲儿,也像卸掉了一直以来压在身上的东西的太子。
咳咳咳——
几声闷咳过后,喉咙间的痒意压下,明熙帝忽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戾气褪下,只余一片复杂。
最终,明熙帝还是问出一句,“太子,你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一句话落下,殿内好一会儿都寂静无声。
垂着脑袋的太子一动不动,好似根本听不见旁边的声音,就在明熙帝手指一动要让人把他带下去时,太子用他干涩脱水的嗓子,说了四个字。
“儿臣欢喜。”
这四个字让明熙帝在原地怔愣了许久,他抬抬手,让侍卫进来把太子带回东宫看管起来,太子脑门贴地,磕完就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大殿。
太子在走出门口的一刹那,脚步微微一顿,好似从未嗅闻过如此新鲜的空气,然后抬着轻松的步子,在侍卫的看管下,像是散步一般,走回了东宫。
明熙帝独坐大殿龙椅之上,表情好似覆上一层模糊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冷冷嗤笑一声,笑声旋即越来越大,直到笑得有些脱力,王明盛额头的冷汗都汇聚成一滴滴水珠从下颌掉在地上时,笑声终于停了。
“好,朕成全他!”
没多久一道圣旨传遍前朝后宫,太子被废,贬为庶民,幽禁平山小苑,无诏不得出。
平山小苑是专门用来幽禁犯了大错的皇族宗亲的。被送入那里幽禁的人,基本上这辈子都出不来了,除非皇帝脑子一抽又放过他了。
皇帝脑子会抽吗?
可能性不大,脑子一抽直接下旨砍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太子被贬为庶民,太子妃还有他的儿子女儿,一应侧妃妾室都成了庶民。
不过太子幽禁,太子妃他们却不用。但是自愿前往圈禁地的话,也没人拦着。侧妃妾室自然是不愿跟着去的。
此时东宫殿内,一片悲苦戚戚之色,跪了一地的妾室哭得真情实感,她们是真的很怕太子要求她们跟着一起去平山。
太子坐在那,好似放空,一点没有被贬为庶民,即将被放逐到平山的痛苦、悲凉,一言不发地听着周围人哀哀戚戚的哭声。
过了会儿,太子妃进来了,她扫过跪了一地的人,沉着脸呵斥道:“哭什么哭,天还没塌,谁再哭一声,平山那么大地方就让你尽情哭个够。”
太子妃的话音刚落,周围或大或小的哭声就消失了,室内一寂。
“都给我下去。”太子妃冷着脸道。
一群人也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不敢多留,就怕太子妃改变主意,立马起身退了出去。
等这些人一走,太子妃又挥挥手,宫人们垂着头后退到门外,然后把门轻轻合上。
“太子。”她走上前几步,来到神游天外的太子身侧,轻轻呼唤了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太子游离的目光才缓缓聚拢,眼珠子一转,看向了身前的人,干涩起皮的嘴唇下意识浅扬了一下。
太子妃眼眸迅速泛红,手指轻抚上他有了干涩纹路的眼角,“开心了?”
她的夫君明明才二十多,看着却像是步入垂暮之年的人,比明熙帝脸上的皱纹还多一些。
太子掌心覆盖住太子妃的手背,眨了眨眼,“嗯”了一声,然后又紧紧看着太子妃说:“沐盈可会怪我?”
“你说呢?”太子妃姚沐盈故意瞪了瞪眼睛,似嗔似怒,“你别想撇下我独自去平山,不然我真要怪你一辈子了。”
见太子神情不对,姚沐盈立刻假怒变真怒,“你不会真打算把我一个人抛开,自己去平山逍遥事外吧?”
“”太子被吼得脖子本能一缩,见姚沐盈眼底火气不降反升,赶紧道:“不是的不是的,平山清苦,又不能四处走动,你跟我去也只是受苦,而且嘉儿怎么办,我们都不在,嘉儿他唔——”
姚沐盈直接伸手捂住了太子的嘴,她定定看着太子的眼睛,“听好了,你去哪儿我去哪儿,说好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你想撇下我不可能。至于嘉儿,你放心,我已经跟娘说好了,嘉儿有爹娘看顾着没事的。”
“你要敢说一个不字,小心我把嘉儿也带上,正好,咱们一家三口凑个团团圆圆。”
太子眼睛微微睁大,很快又眨了眨眼,一抹笑意从眼眸深处泛出,蔓延到眼尾,从没看他如此笑过的姚沐盈一愣,待回过神来,捂着嘴的手已经被太子抓在掌心。
“好。”
听到如此回答,姚沐盈瘪了瘪嘴,像是在说,那还差不多,算你识相。
两人目光相交,没一会儿就噗呲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砰!
身后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屋内温馨一幕。
太子扭头就见站在门口,神情近乎失控的王皇后,不等王皇后出声赶人,太子先拍了拍姚沐盈的手背,用眼神安抚了她一下,示意她先出去。
姚沐盈也相信太子,点点头,出去后刚带上门,她就见王皇后气势汹汹冲到太子身边,啪!
那一巴掌想必很用力。
姚沐盈握了握拳,最终还是咬着牙关上了门
王皇后一巴掌下去还不够解气,面部狰狞的样子哪还有往日的高贵可言。太子眼神淡淡地扫向她,看到如此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太子,你疯了!”王皇后狰狞的双目一片赤红,要说疯,她这个样子可比太子更像疯了。
太子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又把衣摆抚了抚,坐姿端正,他面容平和温厚,好似又是以往那个人人称赞的端方慈厚的太子殿下。
“母后,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太子一双天生温软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能一眼看尽人心那般犀利,让失去理智的王皇后都不由一愣,下意识生出躲闪的念头。
太子却在她短暂愣神的瞬间,眸光一厉,“母后做过什么,还需要我说?”
不知为何,王皇后被太子此刻的眼神看得心里一虚,难道不可能,那些事太子不可能知道。
而知晓的人也都被她解决了。
王皇后色厉内荏地吼道:“太子,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这大盛朝好,可你是如何做的?你把这一切心血都给毁了!”
“为了我好?”太子又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两声,他是真的被王皇后的脸皮给逗乐了,这个他叫了多年母后的女人,可真是
太子忽然直起身,一下子逼近王皇后,表情诡异地说:“母后让人混淆皇室血脉,给我戴绿帽子也是为了我好,为了这大盛朝好?”
轰!
耳边似有天雷炸响,直把王皇后震得表情一拧。
“你听谁胡说的,本宫——”
“母后,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哪怕是父皇也查不到,更别说我了,可是,”太子忽地凑近王皇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王皇后瞳孔不禁睁大,猛地转头,“不可能!太医查过你身体没问题,太子妃也生育了两子,你怎么可能会——”
可在接触到太子目光时,王皇后忽然就没了声音。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那方面不行,也就是说,太子他真的可怎么会呢,太子妃不是也生下过两个孩子吗?
太子看着王皇后一瞬间五颜六色的表情,还有她震惊怀疑的目光,呵呵冷嘲一声,“嘉儿自然是我的儿子,母后以为所有人都给你一样,自私自利,为了权利什么都敢做?”
受不了太子眼神中的冷嘲热讽,王皇后怒极抬手,不过这一巴掌却没落在太子脸上,被太子一把抓住,狠狠一甩,王皇后也被惯性带着趔趄了几步,撑着茶几才稳住身形。
她瞪大眼睛,眼神终于不加掩饰,近乎扭曲地直视太子。
太子只觉得好笑,他也觉得奇怪,“母后为何用如此眼神看我?难道是我让母后进宫当这一国之后?”
“不是你是谁!”王皇后也彻底撕下伪装,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然后与太子一般,变得冷漠而残忍地说。“不是你,我会进宫?当时我已经定了亲,我与他两情相悦,可爹娘为了家族,不顾我意愿,硬要逼我进宫,我都妥协了,答应退亲,可为何还要杀了他?不是你,他会死吗?我这一生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吗?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就知道这女人到最后都不会承认自己的自私自利。
“真可笑,外祖父虽然重家族利益,但也问过你,实在不愿也不逼你,是你自己一番考虑过后,说愿意为家族牺牲,愿意进宫。”
什么牺牲,不过是掩盖自己对权利地位的虚荣欲望而已。
“而那个男人就更无辜了,被你约出来见最后一面,谁知路上会发生意外,摔下马就这样死了。”
太子目睹王皇后一张脸又开始扭曲变形,平静道:“要退亲直接退就是了,偏要约人见一面,他死的倒霉,你也要负一半责任,明明查出是意外,为了自己心里好过,推卸责任,硬要说是外祖父动的手。”
王皇后咆哮着打断他:“不是我,是爹,是他派人做的,他以为抹平证据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如此模样的王皇后,太子早已失望的心一点波澜也无,小时候他也以为是这样,还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毁了她本来唾手可得的幸福。
加上外祖父去世得早,很多事情想查也无从查起。
王皇后又把很多事情都遮过去了,王家现在都被她抓在手里,谁敢给太子说三道四。
不过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太子的人查到了一些线索,又找到了伺候过他生母的丫鬟,说了一些太子还未出生时,王家两个女儿之间的事。
丫鬟口说无凭,但太子却觉得,这才是他认识的王皇后才对。
身为嫡次女,才华美貌比姐姐更优秀,从小也是掐尖要强,父母的偏疼、外面的称赞,都要争抢,她私心里也看不上自己那个平平无奇的嫡长姐。
可就是这个被她处处瞧不上的嫡姐,因为平凡,因为家世一般,就这么好运的,嫁入了东宫,成了太子妃,最后还成了一国之后。
王皇后又妒又不甘,但面上谁也不知,就连王家父母都不知,因为她一向会做面子功夫。
然后没多久,生下太子的嫡姐就病逝了。
而家里有意让她进宫,抚养太子好好长大。
王皇后自是一百个愿意的,她做梦都想代替嫡姐,只是,她好名声,不能随便退亲影响她经营多年的名声,还有,父母也要觉得欠了她才行,她如此为家族着想,等她以后生下自己的孩儿,家族自然会知道该怎么选择更好。
王皇后野心勃勃,装作一脸慈和温良地进了宫,成了继后,她也决定做一个让太子依赖喜爱的好母后,这样才能不着痕迹的把他养废。
可谁知,进宫迎接她的第一阳谋就是明熙帝一碗绝育汤药。
原来,这是明熙帝提前和王家商量好的,王家送女儿进宫来,照顾太子长大,而王家女儿再享受一国之母的荣耀时也要失去生育的资格。
对明熙帝来说,后宫不缺给他生儿育女的人,不需要工具人继后来给他添砖加瓦。
这些王家并没提前给王皇后,所以才打了王皇后一个措手不及,棋盘刚摆好就被人毁掉了。
王皇后喝了那碗药,同时心里也做下一个决定,她以后,一定要成为大盛朝最尊贵的女人。
太子。
好啊,她会好好养他长大,好好利用。
而太子也果然没让她失望,天生一副软弱性子,跟她福薄的嫡姐一模一样
太子不再看歇斯底里的王皇后,打开大门的一瞬间,王皇后叱骂的嘴脸就一僵,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是一国之后,即便太子被废,她也还是皇后。
进来前,王皇后就让看守侍卫和宫人退到十米开外,而太子妃是个知趣的人,自然会守着门,不让下人靠近。
所以王皇后才敢撕下面具,朝太子发泄满心的怒火与不甘。
明明局势大好,多少年的苦心经营,就这么被太子给毁了,她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看守太子的侍卫进来,话没多说,但那意思很明显,请王皇后速速离开。本来太子如今就是戴罪之身,出宫去平山前,没有明熙帝指令,除了东宫的人,都不能探望太子。
可王皇后到底是一国之后,刚才侍卫也不好强硬阻拦,太子既然都叫他们进来了,那也就是说,话说完了,王皇后可以走了。
正好不用他们强硬驱赶了。
王皇后一双阴沉的眸子扫过站在门边的太子夫妇,狠狠一甩袖,离开了东宫。
太子被废,她这个皇后当然也要受到牵连。
只是刚废太子,不可能又立马废后,王皇后又一向会做表面功夫,哪怕是明熙帝所知也不是全部,只看到王皇后一部分面目。
虽说光是混淆皇室血脉这一罪名就足以让王皇后被废。
但太子的报复够了。
他不会再做什么,他已是庶民,东宫的所有人都是戴罪的庶民,和这宫里一切都无关了。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王皇后的垫脚石,不是父皇的棋子,也不是太子一党的工具。
也不再是虎狼兄弟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子眯着眼睛看王皇后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他盯着虚空,剩下的争斗,谁胜谁负毫无关系。
忽地,身侧发凉的手指被人紧紧握住,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一点一点钻入太子体内,缓慢输送到那颗有些苍老、冰凉的心脏。
太子顺着力道低头,迎上姚沐盈一双温柔的眼眸,忽然,那一颗无力而衰老的心用力跳动了一下。
鼓动的力度震得太子胸腔都有些疼了,他反手握住姚沐盈的手,眼中一片祥和
太子离宫前一日,季睿一行也快马加鞭地回到了盛京城。八皇子要进宫复命,就在城门口和季睿几人分开。
季睿则是把白萱萱三人先带去公主府,然后让小九先在公主府陪着白萱萱,叫人去旁边通知了祖父和老爹一声,他就带着白老爹和程青衣急冲冲地进宫了。
到了宫门口,白老爹还一把抓住季睿的袖子,眯着眼睛,故作凶狠道:“季十一,你小子最好说到做到,敢耍老夫一家子,敢伤萱萱的心,老夫就是死也要拉你做个垫背。”
白老爹威胁的话音一落,季睿刚要笑着让他放心,耳边立刻传来另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死?一了百了岂不是便宜了人,我们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他死啊,生不如死才好呢。”
说着,季睿就感觉到脖子皮肤一凉,还有些湿黏黏的,盘在他发髻上的小乌蛇很配合它的主人,蛇信子舔过季睿白嫩的脖子。
季睿:“前辈,您家小乌蛇可是有毒的,别让它乱舔行不?”
程青衣皮笑肉不笑地凑近他,咬着牙道:“放心,有老身在,伤不了你。”
季睿:“”
可人家怕啊。
他不喜蛇啊。
没办法,这是程青衣提出的条件,否则她宁愿伤了白萱萱也要把人带回去关起来。
要不是女儿一根筋,明知小九是皇子还要进京,程青衣和白老爹又最是拿女儿没办法的人,这才被季睿‘威胁’了。
要是最后季睿不能让两人成亲,呵呵!
被两人一左一右的眼神夹击,季睿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他拿出可以自由出入宫廷的令牌,这是去年皇帝舅舅让小影子给他的。
有了这令牌,季睿随时可出入皇宫。
季睿实在担心明熙帝如今身体情况,这才等不及了,直接带上白老爹两人进宫,这要是八皇子知道了,肯定要扯着他耳朵怒吼。
本殿下说的话,你是一个字没记住吗?
不过季睿还是有听进去一些的,所以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即将见到一个防备心拉满,不信任何人,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疑神疑鬼,一个暴戾、敏感又可怜的皇帝舅舅。
想着季睿眼圈又红了。
不知不觉勤政殿就到了,留下白老爹和程青衣候在殿外,刚要让人进去禀报一声,这时,明熙帝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殿门口。
季睿刚好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余光瞟见什么,他一扭头,就看到皇帝舅舅了。
他眨了眨眼。
明熙帝也眨了眨眼,然后他面无表情,目光左右一扫,不动声色,可是额角青筋却不顾主人意愿,欻欻歘,凸了起来。
咕咚一声。
季睿咽了咽口水,近乎本能地感受到了生命危险,然后在那抹玄色身影犹如一道闪电,裹挟着雷霆之威,快速冲过来时,他哇啊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舅舅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听窝解释啊啊啊啊啊——”
“我头发还能啊啊,啊啊啊啊,疼,疼啊啊啊。”
“嗷呜——”
“舅舅手下留情!”
“嗷呜呜——”
“救命啊——救命啊——”
白老爹:“”
程青衣:“”
看着明熙帝的脸色,两人也齐刷刷咽下一口口水。
皇帝果然跟他们想象中一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