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边二皇子作陪,和穆筝公主一起去了城外的慈云寺,因为穆筝公主说想去京城第一寺上一炷香,祈求得到一个好姻缘。
虽然穆筝公主那日宫宴,向明熙帝承诺会在年底前挑中夫婿,但事情当然是越快解决越好。
此次穆筝公主带着联姻的使命来到大盛,草原上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即便此事对两国来说暂时都是好事。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草原各方势力都不稳固,穆筝公主的养母和王兄也是顶着不少压力送她来大盛联姻的。
而此事一旦落成,她王兄竞夺王位的优势也将更大。
几年的内斗,草原各部损失都不小,不少人其实心里也希望早日结束这种内耗的状态。
尤其是草原贵族,他们势力财富都有了,并不想卷入重新洗牌的争斗中。对这些贵族来说,谁来做新王都可以,只要能早日结束内耗止损,当然,如果还能给他们带来利益那当然更好了。
与大盛交好,无疑是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
获得休养生息的同时,说不定还能与大盛友好通商,更有利于他们积累财富,享受生活。
至于这份友好能维持多久,这些贵族也不在乎。要是草原恢复了元气,又想搞事,他们也能加入抢食的行列。
换来的哪有抢来的香。
如今草原上还在争夺最后王位的只剩三位王子了。
四王子原本希望不大,谁知他悄无声息获得了一部分草原贵族的支持,和另外大王子、二王子一下子形成了三足对立的形势。
本来一些贵族势力是支持大王子的,可大王子已经有了颓势,明显不敌二王子。
草原上不少贵族都不想最后由二王子继位,无他,跟随二王子那些势力就是想‘翻身农奴把歌唱’,把势力重新洗牌的一群人。
他们想成为新的贵族,新的掌握草原利益的势力。
二王子生母出身小部落,跟四王子一样,都不是那些草原贵族看得上的人。一开始,二王子的势力同样是几个王子里成不了啥大气候的。
谁知
二王子勇武善战,彪悍程度不亚于先王年轻时,甚至更加悍勇,竟然一路打一路升级,草台班子都变成了庞然大物。
想先王还在时,二王子虽然也有勇武之名,但并不突出,只能算在一般的草原勇士行列。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先王被骗了,他们也被骗了。
二王子不过是避其锋芒,故意藏拙。
草原贵族们气得跳脚,可又能怎么办呢?看中的小王子相继落马,就连最后投注的大王子,眼看着也要不行了。
难道真让二王子上位不成?那他们不知要让出多少利益出去。
而且,等二王子越坐越大,到时候,还有他们的位置吗?
于是,这时候同样出身不显,甚至是养在瑞宁公主名下的四王子就这么吸引了一部分贵族视线。
要是扶持四王子继位,四王子母族是个魄落贵族,养母又是和亲公主,到时候肯定不敢对他们过河拆桥。
就这样,四王子得到一部分贵族支持,异军突起,就这么加入了夺位竞争中。
只是还有一些贵族在观望,举棋不定。
要是早点转投二王子,二王子继位首先收割的就是不听话的那些,他们还是能保住自己的。
二王子如今势头太猛了,喜欢稳中求进的贵族,自然犹豫不决,甚至觉得比起四王子,还是二王子这边靠谱些。
这时就传出穆筝公主出使大盛,联姻,与大盛建立友好邦交的消息。
观望犹豫的贵族一听,登时来了精神。
要知道这些年他们草原和大盛虽然也打来打去,但后金朝还在的时候,他们两国的关系也算不上恶劣,只是偶尔年头不好,‘饿’了会去抢了一抢。
当时大盛为了拉拢草原势力一起对抗后金,对他们也很是友好的。那些年,草原贵族们和中原通商,借着大盛给的方便,赚得盆满钵满,就是中原贵族最常享受的那些玩意儿,他们也能弄到。
可是后金朝灭国后,没几年,大盛和草原的关系也急转直下,虽说不至于恶劣到你死我活,但是也打来打去,‘好朋友’一闹掰,家大业大的草原贵族们其实有些遗憾的。
毕竟那些年没少趁着和大盛玩得好占便宜。
这几年内斗下来,担心啊,睡不着觉啊,如今更是怕二王子哪天带着人把他们给连根端了,家产都充公。
贵族们更加怀念以前吃好喝好,躺着数钱钱的好日子了。
一听要和大盛恢复‘友好’关系,不少贵族都心痒痒了,就差扯着旗子呐喊,好样的。
虽说这件事由当年和亲草原的大盛朝瑞宁公主牵线,不出意外肯定能成。不过二王子那边也不容小觑啊,观望的贵族们只敢暗戳戳叫好,并且表示,如果两国真恢复友好,那他们也是可以支持四王子的。
消息一出,不管是二王子和大王子都不愿看到事情办成。
可以说穆筝公主自愿成为联姻对象那一日起,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一路上可谓是惊险重重,直到进入大盛朝管辖边界,穆筝公主的安全才算有了一些保障。
从北境一路到盛京,暗杀行刺的队伍也出现过几波,不过有大盛这边的将士护卫,穆筝公主安然无恙地抵达了京城。
而穆筝公主联姻的事情越早定下,才越不容易横生枝节,对两边希望‘休养生息’的势力来说都好。
出发之日,明知是九死一生,穆筝也不后悔。她本就是草原上地位尴尬的公主,在养母和王兄的庇护下长大,如果联姻能为王兄助力,她也算抱了王兄和养母的大恩。
而四王子知道此行危险重重,送别时与穆筝说过,如果平安抵达了盛京城,希望穆筝能按自己心意寻一个如意郎君,从此幸福地过下半生。
穆筝从小就听养母说起中原的各种事,她早就想来看看了。这一路上,每当害怕得晚上都不敢闭上眼睛睡觉时,穆筝都是靠着这份从小的好奇和期望,支撑着她挺过来的。
终于
她从一头头恶狼口中活下来了。
而她在抵达盛京城的那一日,见到高头大马上温文尔雅、芝兰玉树的二皇子,仿佛见到了养母那些故事中,那一位俊雅不凡的神仙公子。
穆筝动心了。
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郎君。
可就在穆筝看上二皇子的那日就得知,二皇子以娶了妻子。穆筝很是失落,即便她很动心,但她好歹是草原上的公主,绝不可能自降身份与人为妾的。
穆筝公主告诫自己收心,反正大盛的皇帝都允诺她了,那么多的贵族公子,随她挑选。哪怕是在草原上,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在一众贵族中,随意挑选。
可是宫宴上,她的目光还是会不自觉地落在二皇子身上。
所以,明明应该早点决定人选,早点成婚,以防意外发生,可穆筝还是鬼使神差地祈求明熙帝多给她一点时间。
宫宴结束后,穆筝打听到了更多有关二皇子的事,包括他和二皇子妃羡煞旁人的感情,两人是如何恩爱,二皇子对妻子是何等专情。
如果不是子嗣问题
二皇子府上连妾室都没一个。
穆筝公主为二皇子的专情心动,更为他的才华折服,也为他的优秀而越陷越深。
差一点点,穆筝公主就被藏在身边最深的一颗棋子暗害,那名使臣还是四王兄亲自为她挑选的,没想到却是奸细。
穆筝怀疑了那位总是瞧不上她,来了大盛也一脸倨傲的使臣,却从没怀疑过一路上都在保护她,还救过她的使臣。
生死一线间,是二皇子救下了她。
原来使臣入住四方馆后,二皇子就一直派人盯着所有使臣动作,暗中也有保护穆筝公主的人。
那名使臣也一直没要暴露目的,不过因为一次小小的举动,让二皇子起了疑心,为了以防万一,他让人特意盯着那名使臣,这才及时救下穆筝一命。
看着犹如天神降临的二皇子,那一刻,穆筝一颗纠结不已的芳心也彻底沦陷了。
但穆筝知道,自己撼动不了二皇子妃在他心里的地位。而今日约二皇子作陪,来慈云寺上香求姻缘,也是穆筝决定大胆向二皇子表明心意。
如果,如果二皇子也对她有心,哪怕只有一分,她愿意嫁入二皇子府,与二皇子妃平起平坐,共事一夫。
草原上也有不少这样的,两个妻子,左为尊右为低,中原也有平妻,穆筝想过,自己晚一些嫁进去的,那她愿意低二皇子妃一分。
可是
“我不会再纳妾,更不会弄出什么侧妃平妻。”二皇子很是认真地拒绝了她,“公主应该另寻优秀公子,彼此心意相通,喜结良缘,夫妻琴瑟和鸣。”
穆筝公主被拒绝,芳心碎了一地,她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如果,如果我甘愿为侧妃呢?你可”
“公主,我已有妻有子,不愿再多一人横插在我夫妻二人之间。”二皇子打断了她的话,看着梨花带雨的穆筝公主,神情不为所动。
二皇子斯文有礼地后退几步,明显想划清距离,他道:“既然公主香也烧了,眼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早些回城。”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看着像是还有一场大雨。
二皇子眉宇间不自觉浮起一抹忧色,如果下大雨,今晚恐怕是回不了城了。刚这么想,天空就隐隐传出闷雷声。
“公主”二皇子出声刚要再次催促,穆筝公主已经擦干眼泪,状若无事般说道:“二殿下先回吧,我听说慈云寺素斋不错,想在这用一用素斋,歇一宿再回去。”
闻言,二皇子拧眉。
“慈云寺人多眼杂,不适合公主落脚,公主还是回城休息比较好。”
如今虽说揪出了使臣里的奸细,但穆筝公主一日没成婚,就一日脱不了危险意外。城外始终不如城内安全,不然二皇子也不会亲自陪着人来这慈云寺上香。
穆筝公主心知杜明,如果自己不回,那二皇子今日也回不了。她就任性这一次,待回城,她就藏起这份心意,找个合适的人,完成联姻任务。
老天爷似乎也在帮她任性这一回吧。
看着接连几道雷声炸响,突然就下起大雨的天空,穆筝苦笑着想。
她难掩爱慕的眼神扫向站在殿门前,负手而立的二皇子,他看着滂沱大雨,面色沉沉,虽然人还在她面前,可心早就飞回了城里,飞到了那位令人羡慕的二皇子妃身上。
穆筝公主一颗心又酸又涩,可她还是忍不住那点开心,只为这好似偷来的一点独处时间。
至少,这个时候站在二皇子身侧一起看雨的人是她。
明日之后
这些都将作为回忆,埋藏在她的记忆深处。
这个时候,穆筝突然就懂了,瑞宁额吉那些小故事里总给她带来的沉重感觉是什么了。
是遗憾,也是心痛吧。
用完素斋,穆筝公主还想邀请二皇子对弈几局,可二皇子拱手道:“公主,时候不早,早些回房休息吧,明日一大早我们还要回城。”
二皇子的拒绝,穆筝公主也有预料,只是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掩不住的失落。
去了慈云寺准备好的厢房,穆筝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雨势越发大,没有消停的迹象,她有些出神,甚至有些异想天开,这雨多下几天就好了。
那他们就能拖延回城的步子了。
可事与愿违,不知过了多久,穆筝突然被外面的动静惊得回了神,叫来人一问,原来是二皇子府上来了人。
二皇子妃今夜肚子突然发作,家仆赶来时,已经被人扶进了产房。
穆筝一愣,随即就见有人冒雨冲入院子中,不顾周围人劝阻要上马,她很快从昏暗的视野中辨认出,那是二皇子殿下。
他不要命了!
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那家仆运气好没出事,不代表他就有那个好运气啊。
穆筝公主刚想上前劝阻,二皇子就被身边的近侍和护卫拦下了。不等穆筝松一口气,就见二皇子站在雨中迟迟不动,一身衣袍早就融入雨水中,湿淋淋的狼狈不已。
直到近侍太监嗓子都快说干了,二皇子才好似回了神,脚步怔忪地回到廊檐下。穆筝赶紧从丫鬟手中拿过干净的棉帕,刚要递给二皇子擦水渍,就被他的近侍太监接了过去。
“多谢公主,伺候殿下的事,奴才来就可以了。”近侍太监就挡在她前面,穆筝只蹙了蹙眉,就松开了手。
太监手脚麻利地用干帕子给二皇子擦拭一脸的水渍,穆筝在一旁担忧道:“殿下,还是进屋里换身干净衣裳,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虽说现在天气暖和,白日里还有些热,可夜里的雨水还是带着凉气的。
二皇子刚才在院子里淋了那么久的雨,不赶紧去换身衣裳喝点热茶,指不定就要受凉生病了。
近侍太监也想劝来着,可看一眼二皇子神情,他这才闭嘴没有多说。
听到穆筝公主的劝说声,近侍太监也希望殿下能听劝,可是
“不用。”二皇子声音有些哑了,低低沉沉的,“来人,带公主回屋休息。”
穆筝公主用力揪紧了衣裳,在护卫恭请的手势下,最终垂下眼睫,转身回了刚才的屋子。
屋外雨声剧烈,屋内穆筝公主坐在窗前,神情呆怔,一直到天色渐明,大雨依然还没消停,就在这时,穆筝公主眼睫微动,听到了外面马儿几声嘶鸣,随后就是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压过雨声,快速冲出院子。
等几匹快马冲到二皇子府门前停下时,天色已经大亮,大雨也终于停了。
府门前的管家见了自家殿下身影,赶紧迎了上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殿下,皇子妃,皇子妃她”
后面的话,二皇子好似没听清,但他身体本能地趔趄了一下,眼底神色也恍惚了一瞬。
幸好一旁近侍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殿下!”
没多久,盛京城内就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二皇子妃难产,诞下一对龙凤双胎后薨逝了。
宫内也第一时间收到传报。
明熙帝坐在案桌后,闻言神情微顿,批阅奏折的笔尖轻轻落在一个红墨点。
半晌,他轻叹一声,“传令下去,以亲王妃礼仪厚葬。”
老二和老二媳妇难得的才子佳人,恩爱夫妻,如果能白头偕老,必定会是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没想,却走到了这一步
当初,明熙帝也怀疑过老二是不是心机深沉,韬光养晦。
后来老二主动求了赵家姑娘为妻,赵家虽然跟过镇国公,但还没来得及建立更大的功业就撤离了战场。在京城百官中赵家实在算不上什么,哪怕是在武将行列,也属于后排位了。
求娶赵家姑娘为正妻,对老二可不是什么好的助力选择,甚至是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他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除非他没有夺嫡之心,或是筹谋更深远,心机比他想的更加深沉。
可老二成婚后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明熙帝有些信了,他并没夺嫡野心。
哪怕老二不是皇子,只是普通官家子弟,以他的才华气度也能引得无数女子为之倾心。
而他却能守着一位妻子,不纳妾不娶侧妃,世间男子,尤其有身份地位的,想要守着一个人过一生可不容易。
不过,既然老二自愿如此,明熙帝也不会去逼迫他。
即便当时传出老二媳妇嗣艰难,明熙帝想了想,还是没有施加压力。他又不缺子孙后代,老二也不用继承大统,既如此,放任他一些自由何尝不可。
子嗣随缘,只要老二夫妻愿意。
不过明熙帝后来听说,老二媳妇还是给老二纳了两房妾室,府上也相继传出喜讯,明熙帝更没啥可说的。
后来老二媳妇也传出喜讯,明熙帝还第一时间传旨赏赐。在不涉及利益纠纷的时候,明熙帝也希望自己这些儿子能过得顺遂开心一些。
只是没想到
希望老二能看开点。
明熙帝摇头,很快就收回游离的心绪,埋头沉入繁杂政务中。
第二日,明熙帝就收到二皇子“告病请假”的折子,他大手一挥,准了。
只是让明熙帝没想到的是,老二用情如此深。
京城中渐渐流出这样的消息。
二皇子放话,此生只一位妻子,不再续弦。
那些原本打着二皇子主意的人家都震惊了,一开始还有人不信,找人去说媒,以刚出生的两个孩子需要母亲照顾为由,劝说二皇子早日续弦,可是
二皇子居然真的说出不续弦的话。
这一下,消息飞一般迅速传遍盛京,有人感叹世上竟有如此用情专一的男子,也有人感叹可惜了风华无双的二皇子从此孤家寡人。
当然还有满京城,打着成为二皇子续弦主意的姑娘,一边羡慕嫉妒为何得到二皇子真心的不是自己,一边芳心碎了一地,哭得伤心不已。
这其中当然也有穆筝公主。
她如何也没想到,原本已经决定放弃,可老天又给了她一个机会,就在她自私地陷入欣喜之际,又被二皇子不续娶的话给打碎了满心希望。
为何!!!
那一刻,穆筝公主对素未谋面的那位二皇子妃,终于不再是单纯的羡慕了,那些被她压在心底的嫉妒不甘随之喷涌而出。
当时勤政殿内,明熙帝听闻此事,也神情一愣,好半晌才幽幽叹息一声。
不过此事之后,明熙帝是真的信了,老二对这个位置没有野心。
二皇子这一告假,穆筝公主这边的事儿就交到了大皇子手上。原本想与二皇子私下再交谈一番的穆筝公主,根本连人一面都见不到。
哪怕她厚着脸皮向二皇子府递交拜帖,依然收不到任何回音。
可这并没让穆筝公主放弃,反而更加深了她的执念。
夏去秋来,二皇子这一假直接休了好几月。
就在时间一点点流逝,穆筝公主眼看快到年底,她必须尽快给明熙帝一个准话,选出想嫁之人时,她一咬牙,刚想进宫请求赐婚,明熙帝就传下旨意,过几日出城,秋围狩猎,还许了穆筝公主随行。
这也是明熙帝给她的最后期限,在这次参加秋围的年轻子弟中,选出一人。
穆筝公主领悟到这一层意思,也不急着进宫了。
正好,二皇子也在随行之列,她还想当面和他聊一次。
不过
穆正公主倏地用力握了握拳,闭上眼睛,片刻再睁眼时,眼底只有一片势在必得之色。
第一百二十二章
秋围的皇家猎场距离盛京城就一天路程。
如果都骑马,那可能只需半天。
可这次秋围的队伍还挺大,王皇后、良妃还有贤妃三位娘娘带领着后宫几位小姐妹也加入其中。
因为,这次允许同行的除了年轻公子,还有年轻姑娘们。女眷这边总要有人组织一下。
有人给宫里娘娘们提了建议。既然要给穆筝公主弄个什么‘选夫’大会,现场这么多还没定亲的年轻子弟,干脆就弄个大的‘联谊’会,要是哪家姑娘公子看对眼,也是一桩好事不是。
而且宫里几位皇子差不多也到了相看年纪了。
说不得还能多成就一些美好良缘呢。
京城内不少夫人都觉得这样办挺好。
说实话
家里那些男人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即便心里有些小想法,可嘴上都说‘家国大事,儿女情长算什么。’
但夫人们可不这么想。
就算这联姻是为了两国交好,那也不代表她们就满意那个穆筝公主。
说是公主,可穆筝公主又不是大盛朝的公主,以后两国再次闹掰,她的身份就会很尴尬。谁家愿意要一个没啥助力不说,还会变成麻烦的儿媳/孙媳啊。
其实,联姻最好的人选还是那些皇家宗室子弟。
宗室里,年纪合适的、未定亲的也好几个了,那些人还不够一个小小公主挑的?偏要让她们家的未婚儿郎也加进去。
加就加了吧,大不了把家族里的庶子、旁支加上去。
可是
这穆筝公主胃口也是大,挑了这么久还没挑出个所以然来。
这都为她在盛京城搞了好几次‘选夫’聚会了,她愣是没一个瞧上眼的。白白浪费人时间不说,还弄得上头的皇上也不满了。
好像那意思是,她们送上去给人挑选的子弟不太好。要么身份太低,要么是家里摆不上台面的纨绔子,所以才弄得那穆筝公主左右都看不上
怎么滴,还要把一家家的嫡子拿出来给她挑?
有的夫人翻了个白眼,怕是嫡子人家也看不上哦,因为啊,人家看上的是那位香饽饽二皇子殿下哦。
要说一开始夫人们还不太确定,但是,至从二皇子妃难产去世,那穆筝公主就三天两头派人递帖子去二皇子府上,后来,甚至脸都不顾了,还亲自上门求见。
啧啧啧,这下谁还看不出啊。
偏偏人家二皇子不打算娶妻,这就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女儿再喜欢二皇子的,他们也不愿意送去给人做妾啊。
侧妃也不行!
除非是那等打着攀龙附凤主意,拿女儿攀高枝的人家。
而且,二皇子对二皇子妃情深义重,这妾室怕是都不会再纳了。
穆筝公主想当妻还是做妾啊?
那也要二皇子心甘情愿啊。
她对二皇子的心意怕是也传到宫里去了。
可皇上并没有直接下旨赐婚,反而还搞个秋围‘大型选夫会’,而且还让各家这次多报上些家族里优秀的子弟。
也就是说,拿一些庶子或纨绔子弟交差是不行了。
夫人们也算看出来了,皇上啊,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想逼迫二皇子娶了穆筝公主的。
就看穆筝公主是否能识趣一些,在别家年轻子弟里挑出一个。
不过夫人们心眼明亮着,觉得皇上这主意怕是要落空。
所以啊,她们这次也大方,家族里还没来得及定亲、或是正好到了相看年纪的优秀子弟都‘送’上名单了。
反正最后也选不上。
不过既然搞这么大,夫人们也想着干脆利用一下机会,让家里的男孩女孩们也趁机挑上个好姻缘啊。
两边一拍即合,于是,秋围的队伍就扩大了一倍。
季睿自然也在凑热闹的队伍中,就算不看少男少女们联谊的热闹,围观一下大家狩猎也不虚此行啊。
但是,让季睿没想到的是,古代相亲还能这么玩呢?
听说这次随行的小姑娘们是七岁到十八岁之间。
也就是说
这是早早的给他家小八也相看一下,有没有看对眼的小姑娘,来个先下手为强,早早定下?
(季.八岁.睿就没把自己算在联谊相看队伍)
难怪贤妃娘娘一不爱出门凑热闹的人,这次也在秋围队伍中。
德妃和淑妃两位喜欢热闹的娘娘倒是被皇帝舅舅留下了,管理后宫诸事。毕竟高位份的娘娘也不能走光了不是。
对此,季睿出发前特地跑了一趟春和宫和启祥宫,让两位娘娘不用担心。
“放心吧,我替您去看热闹,有啥好玩的等我回来讲给您听,您就乖乖等着我回来吧。”
淑妃:“”
德妃:“”
要不是小东西满口的贴心之言,本宫都要以为小东西是来故意炫耀的了。
烦死了!
德妃和淑妃不开心。
凭什么大家都能去玩,本宫就要留下管理这些后宫琐事。
看出两位娘娘的郁闷,季睿拍拍她们的手背,然后小手往后一背,叹息一声,就悠哉乐哉地迈着八字步走了。
淑妃:“”
德妃:“”
好了,小东西就是故意来现眼来了。
气得两位娘娘直接下令,下次小东西再来,不准给他上奶茶喝!
听闻此事的明熙帝:“”
小混蛋是有多闲?
但凡,他能把‘不干正事儿’的心思多分一点在读书上面,也不至于现在还是崇文馆吊车尾的学生了。
尤其是从姚少傅嘴里听到,“四位小皇孙都是聪慧的人,如今已经逐渐适应了崇文馆的读书生活,尤其两个年纪最小的小皇孙,进步明显,两人在课业方面比福宁小郡王还要”
姚少傅语气停顿了一下,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进度已经赶超福宁郡王,两位小皇孙虽说年纪小,但很热心肠,空闲时还主动给福宁郡王讲解课业问题。”
姚少傅用‘我麻了,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如此麻木’的表情说完,一抬头,震惊了。
皇上,居然脸红了?!!!
一辈子没脸红过的明熙帝,没想到还有替人脸红的一天。
实在太羞耻了!
让两个三岁幼童辅导课业问题,小混蛋他是怎么
想到那个画面,朕都想找个地洞替他钻进去。
好在,明熙帝变脸功夫一绝,那点微红很快就消失不见,并且再次恢复成冷面威严的皇帝。
姚少傅:“”
其实,他很能理解。
想他当时,猝不及防撞见那一幕,一股热气唰一下直冲上天灵盖,不用看,姚少傅都知道自己肯定脸巨红。
当然,姚少傅不是因为自己实力不行,所以羞耻爆表。
他是替季睿脸红羞耻的!
姚少傅自认,自己的脸皮在读书人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修得很好,不管是慷慨激昂地陈述,还是声情并茂地痛斥对手,都轻易不会脸红,除非
除非受到的冲击太过凶猛。
那画面
姚少傅都没好意思给皇上细说当时的画面。
不然
可能他还要跟着皇上一起,再脸红一次。
光是三岁小皇孙给季睿指点课业问题什么的,还真不会太羞耻,虽然吧,也确实很不像话,但是
姚少傅猛地摇了摇头。
因为太笨,把两个小皇孙急哭的画面,实在过于冲击人心了。
姚少傅到现在也忘不了,两个小皇孙边跺脚边急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眼泪如掉了线的珠子,疯狂往外涌的画面。
然后,当时‘罪魁祸首’季睿还很淡定很无辜地拍拍他们,“别急别急,再教两遍我肯定记住啦。你们这么急,害我又不小心忘记啦”
于是
两位小皇孙都崩溃大哭了。
“哇啊啊啊——”
“你太笨了啊啊啊啊啊。”
能逼得两位‘尊重’长辈的小皇孙终于破口‘骂’出声来,边擦眼泪边嚎“窝再也不要教你读书了”。
姚少傅当时可不就替某人羞耻度爆表了嘛。
经此一事,就连一直‘雄心壮志’的姚少傅都有点死心了,要不是职责在身,他肯定都要对季睿摆烂了。
教不了,实在是教不了了。
姚少傅也看开了。
与其逼迫自己,逼迫季睿,还不如
反正,皇上现在似乎也没那么高的要求,只要维持现状,管住季睿别去外面惹是生非,坚持坚持,待季睿十六岁从崇文馆毕业,那,他就能解脱了。
明熙帝和姚少傅眼神隔空短暂相交,彼此的‘心意’传达到了。
明熙帝:再辛苦辛苦,少傅!
姚少傅:臣坚持坚持,皇上!
季睿还不知道,‘急哭’两小皇孙一事让姚少傅大人都‘死心’了,对他学习不再报什么希望了。
只是感觉,最近姚少傅上课时心态平和,面容安详,不再像之前那般动不动就上火跳脚。
嗯
虽然不知道是为何转变态度的。
不过,姚少傅能如此,对季睿来说是喜事啊。
现在,崇文馆上上下下都对他的摆烂视若无睹了。
两位本来看不惯他无所事事,热情地想要教他功课的小皇孙也不再‘勉强’他了。
算了算了。
福宁表叔就这样笨笨的,开开心心地一直玩下去也挺好的。
大不了,等他们长大了,多照顾照顾福宁表叔吧。
哎——
福宁表叔这么笨,这么贪玩,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啊。
啊屁嘞!
福宁表叔真是太讨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马车里,季睿笑得直打滚,指着对面四个贴了一脸纸条的小皇孙,哈哈大笑着说:“小九,快,上笔作画。”
由于脸上纸条贴太多了,于是季睿就说,这次输了就开始在脸上画画。
没想到,他们又输了!
看着九皇叔表情呆萌地拿着毛笔越靠越近,四个小皇孙面露抗拒,一个劲儿往后撤,直到后背贴上车厢壁,再也退不了了。
景耀眼里迅速聚拢水雾,“九皇叔,我不要画脸,太难看了,好恶心,我不要。”
他们可是看过九皇叔无聊时的画作的,九皇叔最爱画一些小虫子小蚂蚁什么的,要是脸上也画了小虫子什么的。
呜呜呜——
光是想一想,景耀都受不了了。
不说景耀了,就算是不怕虫子的景旭兄弟三人,也很嫌弃自己脸上画那些丑东西啊。
“福宁表叔,能不能不让九皇叔画脸啊,还是贴纸条好不好?”景旭背靠着车厢壁,可怜兮兮地跟季睿讨饶。
“那可不行,是你们答应画脸的。”季睿此时额头也贴着两纸条,一边一条,跟长了龙须一样。
“难道你们玩不起?”
哼,刚才这四个小屁孩,联合起来围攻他,打着在他脸上胡乱作画的坏主意,眼底那兴奋劲儿以为他看不出来?
“福宁表叔,我们可是你的小侄儿。”眼看季睿不松口,景旭脑子快速一转,企图激发季睿那一点点道德心。
季睿果然表情一顿,然后挑了挑眉,“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表叔的也不是不能宽容一下。”
对面四人一听,表情一松,刚要吐出一口气,就听季睿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呢,愿赌服输,既然输了就该接受惩罚,这样吧,你们四个选出一个来接受惩罚吧。”
小皇孙们:“”
季睿一脸的‘我已经很大度’了,说:“当然,你们要愿意一起受惩罚也是可以的。”
所以,必须选出一个了?
季睿好整以暇地看着四人小分队就这么出现了‘裂痕’,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破坏了本就不团结的临时小联盟。
景旭看着福宁表叔脸上得意的笑,知道福宁表叔肯定是一早看穿他们这次联合起来报昨日的仇了。
可是
见四人犹豫,季睿开始催促,“我数三声,三声落下前你们一起指出谁出来接受惩罚,要是三声数完你们都没选出来,那就一起接受惩罚。”
“一,二——”季睿刚数到二,结果就出来了。
景旭兄弟三人小手一指,同时指中了景耀,而‘势单力薄’的景耀只能瞪圆了眼睛,小手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
最终。
被挑出的倒霉景耀一个没绷住,水雾终于变成眼泪珠子,滚落下来。
“…….”景旭兄弟三人虽说有些抱歉,感觉有点对不住小堂弟,但是这也没办法啊。
可就在这时,季睿忽然说:“哎呀,小耀耀真的太可怜了,你们三兄弟怎么能联合起来欺负人呢!”
兄弟三人被他看得又羞愧又生气。
要不是你说的,我们怎么会….
“当哥哥的不能这么欺负弟弟,所以啊,我改变主意了,你们四个还是一起接受惩罚吧。”季睿一脸无辜地笑道。
“!!!!”
兄弟三人直接破防。
“福宁表叔!”
“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做长辈的要言而有信,不能这样的。”
但是,他们的福宁表叔一点不羞耻,还很大方承认,“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我没说自己是个讲信用的人啊。”
景旭兄弟三人:“!!!”
你是真不要脸了。
这时,景耀也打着哭嗝,握着小拳头,嗯嗯点头,“一起,一起罚!”
季睿摊手手,“看,姚少傅也说过尊老爱幼,最老的最小的都这么说了,你们三个好意思拒绝吗?”
景耀一抹眼泪,“对,你们好意思吗?”
景旭兄弟三人:“”
姚少傅要知道,尊老爱幼是这么用的,肯定和你急。
没办法,福宁表叔不要脸,出尔反尔,而且就算他们想反抗,看了看旁边还拿着毛笔等待作画的九皇叔。
兄弟三人只能在心里默默流下眼泪。
呜呜呜——
他们联手也打不过九皇叔啊。
最后四个小皇孙一个也没逃过,被小九按在车厢壁上,挨个在脸上画画。
画完,四人看着彼此的花脸,上面扭曲的小虫子小蚂蚁,终于
哈哈哈哈哈哈。
在季睿的大笑声中,哭声也此起彼伏。
马车外的人:“”
大家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骑在马上的大皇子和三皇子。
里面在哭的可是他们两的儿子啊
大皇子挑了挑眉,然后就像没听到,继续走自己的路。
三皇子嘴角一抽,听到哭得最大声的自家儿子,脸色阴沉沉的,却也没有掉头找季睿麻烦。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惹哭了
季睿那小子本来就没分寸,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儿子偏要凑上去跟他玩。
见小皇孙的亲爹都没反应,周围的人自然也装作自己聋了,不过,不知是福宁郡王的笑声太猖狂,还是小皇孙们哭得太可怜,没一会儿,走在前头一点的明熙帝派了王明盛过来。
把福宁小郡王给叫去御撵了。
有皇帝舅舅在身边,季睿只能老实安静一些了,看了会儿他和谢太傅下棋,季睿就打了个哈欠,自个儿躺在明熙帝腿上,然后盖上小被子,睡了。
明熙帝:“”
动了动腿。
然后谢太傅就看到他们铁面无私、杀伐果决的皇上把人挪了挪,挪到了一个躺着更舒服的位置,这才若无其事地重新执棋,快速落下一子。
谢太傅:“”就当自己眼瞎了,看不见皇上宠溺季睿的样子。
而这边
小皇孙们把脸洗干净了,坐在马车里等啊等,等了半天都等不到福宁表叔回来,见九皇叔都出去骑马玩了,小皇孙们也开始无聊了,眼巴巴地看着骑马的九皇叔。
为什么九皇叔可以骑马,他们不行?
小九扭头,看向四个挤在车窗口的小脑袋,说:“画一下,带你们骑。”
四个小脑袋:“”
唰一下,重新缩了回去。
小九缓慢地眨了眨眼睫,然后叹了口气。
骑在他旁边的齐轩铭:“”
九殿下,学坏了!
接下来的半天路程,没有了季睿的捣乱,总算,秋围的队伍一路安静地抵达了皇家猎场。
休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了狩猎活动。
狩猎为期三天。
由于此次还有不少女眷,所以明熙帝还让人专门划分了一个区域,用来给女眷们狩猎用的。
不过,也有身手和勇气不输男儿的姑娘,向明熙帝请求,可以一起加入男子狩猎队伍,她们也要和男子一较高下。
这些姑娘都是出身武将世家,也是从小练了些拳脚功夫的,有几人功夫还很不错,经常得父兄夸赞,一点不输男儿,上了战场也能建功立业。
不过,她们一开始也没打算在男子这边凑热闹。
就算不提家中父兄的厉害,那也还有皇子们,尤其是在北境威名赫赫的大皇子殿下。
自信是一回事,自信过头就不好了。
女子那边的猎场也足够大了,何必过来凑热闹,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还挺丢人。
谁知
那个穆筝公主说要在男子这边狩猎,还说什么草原女子也擅长骑射,狩猎一向不分男女。
于是不服气的武将之家的姑娘们,也纷纷表示要加入。
明熙帝大手一挥,准了。
并且还说,女子这边第一名有赏,男子那边的第一名也有赏。
如此一来,不管男子还是女子,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热血腾腾。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哎哟一声,众人一扭头,就看到穿着一身鲜亮红色骑服,装扮得比在场的姑娘还要惹眼的福宁小郡王,软趴趴地被人扶着上了马背。
季睿抱着小马,一脸害怕地问:“它凶不凶,会不会突然跑起来,会不会把我甩下马背?摔下去万一脸着地,那我岂不是要破相?”
“哎,我都跟舅舅说了,我还是去姑娘们那边狩猎,他偏要我在这边,哎,这边好危险的。”
众人:“”
五六七八四位皇子,早就在崇文馆看多了季睿这副德行,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还是忍不住替季睿羞耻。
他,到底是如何能这么不要脸的?
季睿好不容易爬上马背,摸了摸看起来很安静温顺的枣红小马,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看他。
季睿表情一亮,五六七八几个皇子顿时心里拉响了警报,“闭嘴!”竟然很有默契地一起朝季睿吼道。
于是明熙帝只好默默咽下到嘴边的“给朕闭嘴。”
小混蛋刚才那样子,分明是要开屏,又要说什么“我是不是很好看”之类的胡话了。
见舅舅和表哥们都‘警告’他老实点。
季睿委屈,季睿不明白自己还没做什么呢,干嘛都叫他老实些。
但是
季睿也还是要小小抗议一下的。
“为什么小小旭,小耀耀可以在另一边玩?”
众人:“!”
人家两位小皇孙才三岁啊,三岁,你好意思跟人家三岁比吗?
而好不容易才求得父王同意,选了一匹小马加入这边队伍的两个大一点的小皇孙,看向季睿的眼神也扭曲了一下。
福宁表叔真是
好没用啊。
这时,明熙帝眯了眯眼睛,季睿立马机警地挺了挺腰背,小手在嘴边一拉,向皇帝舅舅表示,自己可以闭嘴了。
见小混蛋老实了,明熙帝刚要说“过来朕带你”
“福宁,过来跟我一起。”大皇子手一招,座下的雪白战马也同时看向季睿,“表哥教你骑马狩猎。”
看着雪白的马儿,英武的大皇子,季睿感动地大喊一声,“大表哥你真是太好了。”
明熙帝:“”
季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大表哥的雪白战马上,被大表哥稳稳地护在身前。
他就这么坐在了最佳观赏席位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一天下来,季睿嘴巴就没合上过。
哇声一片。
大皇子那箭术真是百米穿杨、出神入化,让季睿大开眼界。
他在武学课上也看到过武学师父和小六他们拉弓射箭,还跟着小八他们去宫里的上林苑看他们狩猎。
不管是武学的师傅,还是表现出彩的小六,还是天生神力的小九,他们在箭术一道都被大皇子比了下去。
一箭双雕不再是一个书上用词,而是季睿亲眼所见。
虽然此雕非彼雕,不过,大皇子射中的也是空中霸王之一的老鹰啊。
眼看天色不早了,大皇子收起长弓,问坐在马背上看了大半天,就是没拉过弓的季睿,“你要不要来试试?”
“不了不了大表哥,在大表哥面前拉弓,简直是班门弄斧,丢人现眼了,我脸皮薄,使不得使不得啊。”季睿一脸的敬谢不敏。
大皇子:“”
你听听自己又在说什么胡话。
其实刚才他也教了季睿拉弓射箭的一些要领,结果这小子弓弦将将拉开一半就卸了力气,箭头软趴趴地飞了出去,掉在地上。
“不行不行,我没力气了。”季睿对着微微泛红的手指直吹气,“而且,手好疼。”
大皇子蹙了蹙眉,“你多练习,手指结了茧子就不疼了。”
“长茧子?”季睿一听就震惊地扭头看向大皇子,“那不行,不好看的,”
大皇子:“”
父皇也把人养得太娇气了些。
在另一边狩猎的明熙帝猝不及防地打出个喷嚏,吓得王明盛都差点跌下马,下意识就要张嘴喊太医,好在被明熙帝一个眼神快速制止住了。
而大皇子有心把季睿的娇气病给掰一掰,但很快他就和他儿子同一个‘痛苦’表情,终于,又一只软趴趴的箭射出去,吃草的小兔子停了一瞬,看了眼掉在自己脚边的箭头,然后又低头吃草了。
居然跑都懒得跑一下,和刚才大皇子只靠拉弓气势,就吓得周围猎物不安地躲来躲去的样子,对比不要太惨烈。
季睿:“?”
大皇子:“”
可能是这个场面太尴尬了些,就连大皇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然后那只贪吃的小兔子,终于反应过来有危险,嘴上叼着一撮草,蹦蹦跶跶地消失在了茂密草丛堆里。
大皇子:“”
可能是小兔子的嘲笑有些太明显了些,季睿想了想,为自己挽尊道:“其实,我还有个大实话没跟大表哥说。”
大皇子应声低头,就对上季睿一双闪烁着真诚的大眼睛。
季睿:“那就是,我不喜杀生。”
大皇子:“”
“真的,平时就是不小心踩死一只小蚂蚁,我都要心痛半天的。”季睿见大皇子一脸的‘你在说什么鬼话’,继续不要脸,悲天悯人道:“小蚂蚁啊,那可以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大皇子的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季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大表哥,我开个玩笑,你不会跟我生气吧?”
深吸一口气,大皇子按下想揍人屁股的冲动,对着季睿狞笑了一下,“我不生气。”
季睿:“哦。”
好吧,你说啥我都信。
不过大皇子也放弃教季睿狩猎这件事了,并且,一开始还想着矫正一下季睿娇气病的想法早被他抛之脑后了。
大皇子在心里摇摇头。
父皇这不仅是把人养出一身的娇气病,这还是把人都给养废了啊。
镇国公府一门武将,从镇国公季远到小一辈,谁不是练就一身好武艺,即便有的人读书天分不高,可行军打仗的本领却是比一般人强的。
尤其是如今就跟在他身边的季睿的两个庶兄,季明和季堂。如果没点本事也不可能做到他身边的副将位置。
之前回京,兄弟两还跟着大皇子一起进入金銮殿面圣,不过只在盛京过完年就又启程回了北境。
季明季堂是孪生兄弟,年纪和大皇子差不多,当初大皇子要去北境做个小兵,季明季堂两兄弟也跟他一起进的北境军中,一起成了小兵,这一路可以说是三人携手并肩走过来的。
他们三人的关系,铁得跟亲兄弟似的。
季睿虽然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孙,但近些年纨绔名声传遍了大盛,文不成武不就,外人自然要把他和两个庶兄放一块儿比较,说些闲话。
可外人不知,季明季堂兄弟生母早逝,两人是由长公主抚养长大的。也许是由长公主教导出来的,所以两兄弟和季府其他十几个兄弟风格不太一样。
这么说吧,季明季堂兄弟一点不像亲爹季定邦,加上长相也更偏向生母,两兄弟倒更似儒将。
说到自己这两位庶兄,季睿也是见过两回了。
一回是在欢迎大皇子回京的宫宴上,两个长得极为相似,乍一看都分不清谁是谁的兄弟两站在他面前。
季睿惊讶。
倒不是因为长得太像所以惊讶。
而是他的二哥三哥,和那十一个哥哥简直不像是一棵树上结出来的果子。
要不是自己长得也不像亲爹,季睿都要怀疑两个哥哥是亲爹在路边捡来的了。
后来二哥三哥回北境之前又进宫来看望了季睿一次,两人的年纪跟大皇子差不多,看季睿的眼神都带着慈祥,真的,跟看儿子差不多了。
季睿:“”扣扣鼻子。
“真的不试试?”大皇子把弓箭挂到马儿身上,上马前最后问了季睿一遍,“你要是不想玩,那我们就回去了。”
季睿摇头,热闹他也看够了,还举起手给大皇子看,“之前那几箭已经要了我所有的力气了,再玩,手都要废了。”
看着眼前颤抖的小手,大皇子:“”
见大皇子瞬间变得麻木不仁的眼神,季睿摇摇头,人跟人的差距那可是很大的,大表哥啊,你知道的还不够多啊。
大皇子觉得自己已经见识够多了。
这一趟狩猎下来,他很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父皇把人养得太废了。
刚回到营地的明熙帝,“啊嚏——”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响亮喷嚏,导致明熙帝下马动作一歪,吓得一旁王明盛几个箭步俯冲过去,趴在地上就要当人形垫背。
明熙帝虽然是晃了一下,但是,他低头看着王明盛:“”
然后明熙帝稳稳地下了马,无视还趴在地上的王大公公,大步流星地走进营帐。
留下王明盛公公看着那截玄色消失,学着季睿嘤了一声,然后自个儿坚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一天的狩猎比赛,男子这边胜出的居然不是大皇子,而是三皇子。季睿听到结果也不算很意外,因为大表哥除了跟他炫技,展示了一番,过了几把手瘾后就没有认真打猎,倒更像是带着他玩。
后来可能实在是被他的‘废’给整无语了,早早地回了营地。
而女子那边也不是那位自信的穆筝公主,而是一位武将家的姑娘。季睿也不奇怪,因为那位穆筝公主啊,狩猎的目标不是野兽而是人啊。
偏偏,就让季睿又又撞见了二皇子被女子堵着,大胆表白的画面了。
怎么回事?
老是让他碰见二表哥和女子‘私会’场面,这不就是让他听听看的意思吗?
而季睿第一反应也是凑过去一些,听得能清楚些,只是还没等他狗狗祟祟地行动,后领子就被大表哥都抓住了。
大皇子看季睿的眼神比刚才还要一言难尽。
“你读书到底读了个什么东西,姚少傅没教过你吗?”大皇子也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抓着季睿把他带回马身边。
季睿徒劳无力地扑腾了两下,最后放弃反抗,老老实实坐回了马背上。
“可是,大表哥,真的不用去看看吗?万一二表哥遇到危险怎么办?”
大皇子嘴角一抽:“你二表哥拉弓射箭的本领虽然不算一等一的好,但也不是那么容易陷入危险的。”
跟你软趴趴的箭头能一样?
但季睿说的危险可不是来自小动物的危险,他扭捏地对了对手指,说:“哎呀,我是看二表哥命犯桃花,桃花劫最是危险,说不定这次难逃——哎哟,大表哥你干嘛揍我。”
季睿委屈巴巴地揉着自己火辣辣的屁股。
“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还揍你屁股。”
季睿:“”
行吧,看来偷听不成了。
大皇子见他面上老实了,可一对漆黑眼珠子还在滴溜溜打转,一看就不安分,大皇子突然心累,就想早点回营地,把人交还给父皇。
这小子实在难管。
大皇子骑上马,把季睿脑袋掰正,一抖缰绳,马儿小跑起来,然后大皇子又把某个脑袋掰正,双腿一拍马身,马儿小跑的步子更快了。
季睿:“哎——大表哥你就不好奇吗?”
“”大皇子面无表情地说:“不好奇。”
而且,也用不着好奇,猜都能猜到,穆筝公主找二弟想说什么。
哎——
这几个月二弟一直避而不见,本以为穆筝公主难呢过明白他的意思,知难而退,没想到,却是一点儿没死心。
看样子
还对二弟执念颇深。
大皇子也看得出来父皇的态度,这次秋围,穆筝公主联姻的事必须定下来了。
他听说过,父皇似乎欠过瑞宁姑姑人情,而瑞宁姑姑当年和亲草原,也是替代了长公主姑姑。这些年,大盛和草原那边没有大动干戈,打得你死我活,瑞宁姑姑在其中也起了一定作用。
这次联姻又是瑞宁姑姑和父皇一起促成,看在瑞宁姑姑的面子上,父皇也不会胡乱指一个人给穆筝公主。
一个异国公主在草原上生存不易,瑞宁姑姑孕育过子嗣,可都是没等多久就流了,所以瑞宁姑姑没有亲子,身下只养了四王子和穆筝公主,也算是把这两人当亲子对待。
如果,穆筝公主铁了心要嫁给二弟
就是父皇也会同意。
可这对二弟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本来就才失去心爱的女人,还要被逼着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就算是大皇子也不忍心。
这次秋围狩猎,要不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二弟继续消沉,硬是把人拖了出来,这人还把自己关在府上,和一双儿女整日沉浸在思念亡妻的颓靡中。
只希望
这次私下聊过,二弟能让穆筝公主彻底死心吧。
季睿看着大皇子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眯了眯眼,犀利十足地说:“看吧,大表哥你也是很好奇的,咱们现在掉头回去听还来得及,精彩的肯定还没错过,掉头吧,大表哥,别害羞,咱们听过不往外说,别人也不——唔唔——”
大皇子脸色黑沉沉的,直接手动让季睿闭嘴了。
这会儿季睿双手拿着烤鹿腿,一边啃得满嘴油花花,一边看着场上其他人的眉眼风云。
原来穆筝公主看上了二皇子啊。
难怪拖了这么久也没定下来
不过这件事
就在季睿嗷呜一口咬上鹿腿时,目光忽然随着某人的行动跳了一下。
而此时营地烤肉晚宴上的声音也好像安静了一顺,众人都看向起身走到空地中间,朝着明熙帝跪拜行礼的穆筝公主。
“回皇上,穆筝已经有了意中人,还请皇上为穆筝赐婚。”穆筝公主跪在地上,场边的篝火把她眼底的执念明晃晃地映照出来。
明熙帝的面色倒是因为火影变幻,有些让人看不分明。
不过穆筝公主依然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出了冷汗,可她挺直了背脊,在一众异样目光中,掷地有声道:“穆筝愿嫁入二皇子府,为二皇子侧妃。”
众人:“!”
季睿刚咬下的一口肉都差点掉出来,看着此时顶着舅舅无形施加的压力,握紧拳头跪在那的穆筝公主,浑身带着‘即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狠劲儿,不由就想起那日宫宴上,一身火红舞裙的活泼热情的草原姑娘。
透着生机勃勃,或是一种即将迎来新生的积极生命力,鲜活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一晚的穆筝公主之所以能吸引那么多爱慕目光,可不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可今晚同样是在目光中心的穆筝公主,那一身蓬勃的生命力都好似变得扭曲,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的执念,把属于她的色彩都给吞噬了。
就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不停洗刷着穆筝公主,有人也看了一眼低垂着眼皮,恍若局外之人的二皇子。
片刻后,坐在上首的明熙帝忽然往前微倾,显出一双深邃的长眸,即便是在火光映衬下,也没有多少热度,深处还是一片幽深冷静。
“好,朕准了。”
威严的声音一落下,穆筝公主顿时大松一口气,难掩惊喜地朝明熙帝磕头谢恩,而众人就见坐在那的二皇子好似愣了片刻,这才不急不缓地起身,跪下谢恩。
“儿臣遵旨。”
这话分明更像是接下了明熙帝派给他的一个任务。
明熙帝眼底神色微动,“平身吧。”
此事一出,难得的烤肉晚宴气氛都没了,明熙帝没一会儿就下去休息了,而穆筝公主似乎想去找二皇子,结果二皇子直接被大皇子叫走了。
季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大口大口啃他的鹿腿。
哎——
这都是什么事哦。
季睿:“再去给我拿两个腿来,小九你吃慢一点。”
小全子:“”
这次晚宴,可能就季睿和小九吃饱了,本来以为这事儿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第二天还能看到这件事导致的一系列后续。
虽然穆筝公主已经选好了,即将成为二皇子侧妃,不过来这儿的未婚少男少女们可还多着呢。
于是第二天王皇后就办了一个女子马球比赛。
这马球大多闺中女子都学过,即便不精通骑射,可马球打得却不差。很快女子这边的热闹就传开了,男子也能在一边观赛叫好。
季睿看着好几对小年轻眉目只是短暂一交,就羞羞涩涩地移开了。
一看就是对眼了。
只是正在精彩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小姑娘直冲冲地对场边观赛的穆筝公主发出挑战。
季睿看向那瞪着眼睛,充满敌意的小姑娘,总觉得有些面熟。
啊——
好像跟二皇子妃有些相似。
果然,穆筝公主对着那姑娘道:“赵小姐,今日我身子有些不爽利,如果赵小姐想玩,在场还有这么多马球玩得好的小姐,想必你也能玩个尽兴。”
周围不少夫人小姐都看了过来。
“可我就是想和你比一下,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吗?”
穆筝公主看着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没想和她计较,再说了,毕竟是赵家二小姐,要是传进二皇子耳朵里,怕是到时候对她更加不满了。
“我今日身子是真的不爽利,以后如果有机会,赵小姐随时说,我肯定不推辞。”
两人这边的动静就连场上打着马球的人都注意到了。
王皇后今日没到场,只让良妃和贤妃带着夫人小姐们举办马球赛,良妃看着行为冒冒失失的赵文璇,念及她姐姐,没有怪罪,反而想叫人过来坐一会儿聊一下天,替她缓一缓尴尬场面。
没想到,赵文璇气得手一伸,直指穆筝,“你怕了?还是说你怕姐夫生气?怎么,有本事——”
“放肆!”
就在良妃贤妃两位娘娘因为赵文璇没大没小的举止,脸色微染薄怒,而周围夫人们的目光也带着不快时,不知从哪个角落蹿出来的六皇子,上前一把拽住赵文璇手腕。
“谁准你在我母妃和贤妃娘娘面前这般无礼的!”
赵文璇也是一时气急冲动了,被六皇子这一吼似乎也吼回了些理智,面色一时涨得通红,快速朝两位娘娘行礼告罪。
好在良妃和贤妃都不是那等脾气不好的,两人性情也属于温和款,念及赵文璇是因为已逝的二皇子妃才会冲动失礼,也没多怪罪。
“二哥说找你有点事要交代,让我带你过去。”说着,六皇子就朝良妃快速丢下一句,“母妃,我先带她去见二哥了。”
赵文璇挣脱不开,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和六皇子拉拉扯扯,只能被他拽着手腕带走了。
而良妃看了眼小六拉着人手腕的举动,眼底微闪了一下,这才看向穆筝公主,温和道:“你别跟小孩子计较,等时间久了,她自然就接受了。”
穆筝公主温顺地颔首,笑道:“良妃娘娘放心,等我身子爽利了,以后要是赵小姐还想和我打马球,我肯定不扫她的兴。草原上女子更多的是骑马射箭,比谁箭头准,我这马球术啊还真的不太行,要不是今日身子不爽利躲过一劫,怕是要当场献丑一番了。”
这话惹得周围不少夫人小姐们笑了起来。
眼看气氛很快再次活络起来,小全子都不免在心头感叹,这穆筝公主别的不说,讨好人还是很会的。
那张嘴,把一向话少沉静的良妃娘娘都逗得笑容连连。
啧啧,听说以前二皇子妃和良妃娘娘关系不算亲密,二皇子妃即便入宫陪良妃娘娘解闷,两人也很难聊到一块儿去。
也难怪,本来就心绪不平的赵小姐,见到穆筝公主这么快就讨得良妃娘娘欢心会压制不住心底的怒气和不甘,冲动找事了。
哎——
穆筝公主这张嘴,在哄人方面,可能也就只有他们家小郡王能赢过她了。
就是,小郡王一大早打扮得光鲜亮丽、花枝招展,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来了这马球场,搞得小全子还以为自家小郡王终于要‘祸祸’人小姑娘了时,结果——
小郡王一来就坐在贤妃娘娘旁边,光顾着吃吃喝喝,时不时还和贤妃娘娘逗趣两句,然后就是左瞅瞅,右看看,一脸的‘哇,那边有八卦’的兴奋表情。
小全子:“”
所以,白担心一场。
那他家小郡王这‘孔雀开屏’开给谁看?
不会是
他自己吧?
小全子心底的腹诽一顿,表情登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如果是他家小郡王好像还真不是不可能
不会吧
小郡王真自恋到这个地步了?
这么一想,小全子就没忍住朝坐在椅子上的季睿看去,结果,椅子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小全子:“?”
我家小郡王呢?
九皇子都还在,小禄子也还在,他自己又跑哪儿去了?
季睿当然是跑去看热闹了。
刚才小六那着急的样子,啧啧啧,明显是对人姑娘不一般啊。
季睿惊讶,季睿好奇,季睿没忍住自己一人悄悄跟了上去。
还以为小六那个石头脑袋,可能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开窍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然后,看着小六被姑娘一巴掌甩脸上。
姑娘也气得抹泪跑走了。
季睿:“”
啊,居然毫不意外。
小六这窍开是开了,但开的方式不太对啊。
哪有对着喜欢的姑娘大呼小叫,就差指着人鼻子教训“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了,所以气得那小赵小姐直接一巴掌飞了过去。
小六被打懵了。
好半天,季睿看着顶着一新鲜巴掌印的小六,挠着头,一脸暴躁地说:“我还不是为她好,不识好人心,以后闯了祸,看谁来帮她。”
季睿:“”
哎哟哟,这一脸怨夫相的小六还是那个小六吗?
“谁?!”六皇子突然扭头,目光犀利,一跃几米,逼近后使出猛虎擒拿,却一手抓了个空。
看着一地残枝落叶,六皇子皱了皱眉,“难道,感觉错了”
又仔细瞧了瞧四周动静,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六皇子这才转身朝着刚才赵文璇跑的方向追去。
过了好一会儿,季睿才从旁边的灌木丛中爬出来,头上还沾着绿叶,一身狼狈。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小六发现了。还好我机灵,早不早就选好了最佳隐秘偷看地点,嘿嘿——”
季睿四肢并用地爬出来,然后拍掉身上的叶子泥灰,正要离开,谁知一声怒喝吓得季睿一个激灵。
“!”季睿看着不知怎么去而复返的小六,惊恐。
六皇子也没想到,自己没找着人刚要回赛场看一下,结果就看到季睿
所以,刚才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有人偷看。
想到自己被季睿看了笑话
“啊啊啊啊啊,我今天一定要弄死你。”
在一脸狰狞的小六扑上来之前,季睿先一步啊啊啊啊惨嚎着逃了。
隐身在不远处的小影卫:“”
好在,季睿‘命不该绝’,他居然看见了小八,于是嗷嗷叫着扑了过去,“小八哥哥救我,救我啊啊啊啊。”
八皇子一扭头就看到两个面色狰狞的人,“”
一个是吓的,一个是气的。
八皇子不知道季睿又怎么把人惹得气成这样,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季睿就这么被六哥揍,只好脸色难看地出来护着他。
当然,等把小六打发走了,不等季睿松口气,就见小八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季睿咽了口口水,干巴巴地说:“小八哥哥,你听窝解释,这次真不是窝惹的。”
八皇子信吗?
不信。
这家伙就没一天安生的。
“啊!”眼看小八要叨叨了,季睿一跺脚,“我突然想起来了,贤妃娘娘还等着我呢,我出来上个厕所的,挺久了,该回去了。”
季睿就这么溜了。
看着他没个正行的背影,八皇子叹了口气。
秋围很快就结束了。
大部队又一起回了盛京城。
季睿第一时间去春和宫和启祥宫,想给淑妃、德妃两位娘娘分享八卦和热闹,谁知,这两位娘娘看他嘴巴都说干了,也不给奶茶喝。
季睿委屈巴巴地端起花茶吨了两口,嘤嘤——还是奶茶好喝。
哎,小心眼的娘娘哦。
淑妃:“嗯?”
季睿:“娘娘宫里的花茶都好好喝哦。”
淑妃:“嗯~”
在第一场雪降下不久,二皇子府上迎来一位新的侧妃。
也就是刚过完年,东宫那边也传出了喜讯。
太子妃娘娘有喜了。
明明看起来似乎都在向好的发展,可不知为何,季睿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这皇室深宫,就像是一头沉睡的深渊巨兽,在一点点苏醒过来。
还好,有舅舅在。
目前是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希望
就算要发生点什么,也等他十五六岁离开皇宫后。
舅舅也不是那种越老越昏庸的,只要舅舅稳得住,说不定,皇子们也不敢太乱来。
就这样,时间一晃,五年过去了。
这五年,至少表面上看还是季睿希望的那样,没啥意外发生。
但季睿心底隐隐的那点不安却扩大了。
因为
漂浮在皇宫上头的空气,似乎都不太一样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当然,这五年对季睿来说,也不是没有意外和惊喜的。
惊喜就不提了,意外更多!
季睿感觉自己这五年真的是被沈菁弄得,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季睿都不止一次后悔了,当初不该留下沈菁的。
之前,季睿以一年之期给了沈菁一个考验。看得出来,沈菁对自己的经商才能很有自信,所以季睿也没客气,直接给了沈菁一个‘业绩指标’,要达到他定好的目标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而在沈菁接受考验的同时,季睿也让暗一去沈菁家乡,调查沈家人的事还有沈家
由于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止是关乎着公主娘亲,稍不注意还会连累镇国公府,如果不慎重一些,那他摆烂的人生不但要中断,可能还会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季睿都是经历好一番心里挣扎才踏出一小步的。
虽然沈菁姐弟走投无路了,沈霖也被当做半个人质抓在他手上,但季睿还是不可能就这么放心地把公主娘亲留下的那些东西交给沈菁继续发展。
并且,如果发展好,后面他还想力所能及地给善堂孩子做点事,给大盛朝的发展做点小铺垫。
虽说传授的可能都是些基础知识,可一旦被有心人士注意到,还是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季睿为自己摆烂的人生可是操碎了心,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就怕有意外导致自己这白得的一辈子摆烂生活,会被打破。
那绝对是不能的。
季睿握紧小拳拳。
公主娘亲留下的暗卫数量不多,能力倒是不差,尤其暗一,不愧是上一任皇室影卫首领。
没多久就把沈家几代人查得清清楚楚。
沈家祖上算是耕读之家,到了沈菁曾祖父那一代,由于读书没啥天赋,就开始做点小生意,然后到了沈菁祖父,家里生意越做越大,就这么成了一地豪商。
沈家也是当地有名的儒商,百姓称赞的良善之家,修桥铺路,赈灾救济,从无二话,为家乡做基础建设,也为百姓多做好事。
而沈家确实是被对家联合官府,一起坑害了。
看完这些,季睿也对沈菁更放心了些,之前通过交谈就不难看出,沈菁是个品性坚韧,有原则有想法的女子。
而通过这些细小的调查,季睿也能放心把后面一系列事情交给沈菁来办。
当然,季睿也把一些沈家被坑害的证据保留下来。
如果以后沈菁改变主意,他虽然帮不了太多,但这些东西交到沈菁手上也是有用的。
就在季睿这么想着,沈菁那边丢开也没怎么管时,还没到一年之期,沈菁就来交结果了。
季睿一看:“!”
他也没想到沈菁能这么猛。
要知道给沈菁试手的产业已经到了亏损严重的程度,能在一年内止住亏损就很不错了,季睿给定的还是转亏为盈。
当然,他没说盈利多少,只是转亏为盈,哪怕赚了一两银也是盈利。
谁知
季睿看着那盈利的银子,好半晌才合上自己的嘴巴。
而沈菁还大致写了自己是如何把产业转亏为盈的,把这些手段摆在季睿面前,也算是沈菁的一种投诚,而季睿也看懂了她的心思。
这又何尝不是沈菁的一种试探。
有道是,千里马与伯乐,千里马有一展才华的抱负和欲望,可伯乐不允许,或者,遇上的不是伯乐呢?
如果季睿接受不了,那沈菁以后就会有所收敛,即便无法尽情施展才华,她也能给季睿创造收益。
只是在她看来,那样没啥挑战性。
以前沈家还在,沈菁虽然从小表现出对经商的兴趣,而沈父也常常把她带在身边教她做生意,但还是有很多限制。
她到底是女子,很多想法也无法跟沈父说。
沈菁一点没觉得季睿给她设置的考验太难,相反,这激起了她的胜负心,还让她更加确定了季睿不一般,至少,在某些方面,季睿跟她一样具有大胆的冒险精神。
暂时把家破人亡的仇恨放一边,就沈菁个人来说,她是个很有想法和抱负的女子。以前因为父母不同意,周围的限制,她只能收起自己的野心。
可如今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沈菁自然也想放手大胆地去做一次。
她也想试探一下,季睿是否愿意真的信任她,大胆放手让她去做。
而季睿也有些惊讶于沈菁的‘猛’。
其中一些手法,就算是季睿来看也有些大胆了,不过沈菁的大胆之处在于,她既敢冒所有人都不敢冒的险,又不是没有一点把握。
这就不止需要无畏的胆气,还要有眼力和敏锐性,缺一不可。
沈菁,无疑是一个人天生的商人。
也是个聪明,值得给她一个信任的女子。
所以季睿大手一挥,把公主娘亲留下的那些产业全部交给了沈菁,并且还跟她说了善堂一事。
也许是觉得沈菁的确是个不可得多的人才,季睿一个没忍住还给了一些商业上的小建议,包括一些他觉得做起来应该市场不错的小商品。
比如如何节约成本制造高纯度烈酒,还有现在市面上没有的玻璃制品,以及女子最爱的美容护肤、化妆品香水之类的。
这些小商品可都是这个时代的有钱人抗拒不了的玩意儿。
而沈菁在收到信之后,可谓是激动地一夜没睡,只用了几天就写成了一套商业计划书,连夜让暗卫传给了季睿。
季睿:“”
他,好像,不小心做了一件错事。
好像一个没注意,彻底激燃了某个沈姓女子的鸡血。
季睿连忙写信回去,让她自己看着办就好,不用什么都问他。
后面沈菁确实大多都自己看着办了。
不过
每隔一段时间,和越涨越厉害的收益账本一同寄过来的,还有沈菁寻求新品建议的信。
这些年沈菁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小主人脑子里有着千奇百怪的想法,还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但是,也有一个非常大的毛病。
懒!
超出想象的懒。
光是他随口提出的新商品,沈菁一眼就看出了里面潜藏的巨大利益,后来等她找人制造出来,再由她营销一番,果然迅速在权贵豪商之间迅速火爆起来。
而她不准备把这些东西扩大生产,她的小主人跟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一是物以稀为贵,尤其有权有钱之人更喜欢稀少珍贵的东西。二是扩大生产,成本也会随之扩大。
就光是那个清亮如白水的烈酒,虽然用季睿的法子能节约粮食,但如果生产多了,不可避免的就需要更多的粮食。
粮食可是这个时代的重中之重,就算沈菁不提,季睿都知道,大盛朝还有一些地方的百姓吃个饱饭都艰难。
要不是粮食问题,以他舅舅的能力和野心,会放着草原内斗这么大的一个机会而不敢大动干戈吗?
无非是缺钱缺粮,真动了军队,对大盛来说负担过重了。
那些年公主娘亲给舅舅屯的粮食早消耗光了,而大盛如今国库还是空的,加上天灾人祸从没断过,哪怕舅舅再如何厉害,也没法子一下子改变大盛朝发展百年,多年堆积下来的沉疴。
在季睿看来,大盛朝就像是被虫蛀过一大半的柱子,表面看着还问题不大,实则有些摇摇欲坠了,再这样下去,不用百年也会自己断开。
内忧加外患。
之前有后金朝这个强敌虎视眈眈,等解决了后金朝,还有草原强敌北元王庭和南疆小周朝。
但外患比起内忧就要好解决一些了。
皇帝舅舅何尝不知,所以和公主娘亲一起把矛盾先集中在外患上,等把外患稳定了,才能腾出手来解决内忧。
可是
这内忧就要棘手多了。
光是维持现在这样一个看似不错的平衡局面,皇帝舅舅就不知废了多少力气。大盛朝的官员党派,各地望族集团,早已形成一个稳定的,互相勾连的庞大利益链。
要想动摇其中根基,怕是连大盛朝也要根基不稳,晃得厉害。
皇帝舅舅想动,但动不得。
如今采取的也不过是拖延之策,尽他所能给百姓减轻一些生存负担。
如果能解决钱粮问题
那舅舅也不会如此束手束脚。
钱先不提,光是粮食就是目前非常棘手的一个问题。
首先土地兼并问题很严重,还有就是自然条件决定了粮食产量不高。
哪怕是交给季睿来办,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提高粮食产量,那是需要很多相关领域人才,一起研究实验的。
只靠季睿一人,他脑子里再有知识,那也办不到,只会累死。
而且经历过前世的科技大污染,季睿明白凡事都有两面性,科技能促进人类进步,但同样也带来不可忽视的危害。
即便这个世界最后也要走到那一步,但季睿并不想推着它提早进入。
当然往好一点的方向想,也许可以提前预防,但是
他季睿只是一个人,一个能力有限的人。
他可不想像前世那样累死。
虽然,季睿无法做出大的改动,但只是改善,他也不是毫无办法。
比如挑选优良品种,在试验田里播种,调出优良种子,选出适合推行的区域,集中发展粮食生产。
还有就是
去其它地方‘买’啊。
虽然季睿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皇家猎场,但他知道这个世界也有海洋,这意味着什么,这个世界跟他前世一样,很大。
大盛朝禁海,海贸并不繁荣,不过季睿相信,肯定也不缺胆子大,爱冒险的。
尤其是,公主娘亲的人在小周朝附近的部族,以低价买过大量的粮食。而且,据她留下的信里所说,她的人也在那买下一块地,开荒后也种了些水稻,发现产量要比大盛这边高很多。
而‘那块地’所在的地方,就是公主娘亲给镇国公府留的后路。
既然大盛朝容不下了,当然只能去别的地方求生了。
那里与小周朝相隔不算太远,环境虽然有些差,也不是不能生活。
但季睿却看得眼前一亮。
没准,公主娘亲的人找到的地方就是前世历史上有名的盛产水稻之地。
好好利用一下不说能一下子解决大盛朝的粮食危机,但也能缓解不少。
要是再弄点优良种子,让那个大盛专业的农业人才,在大盛气候适宜的南边进行试验田,用上几年,也能很大程度解决粮食问题。
不过看公主娘亲信里所说,那边虽然很适合种水稻,但生活环境不咋好,都是些小部落,人力不多,荒地不少,隔这么远开荒,要付出的成本不小。
但只要足够有钱,这些问题也不算问题。
要是公主娘亲还在,也许再给她几年,也能为大盛解决一部分粮食隐患。
季睿相信,公主娘亲一开始弄下那块地,应该也不是专门为镇国公府找的后路。只是后面发生的事,让她把那个地方留给了镇国公府避难。
至于为何没有告诉舅舅。
也很好理解。
那个地方开发不易,所耗费的成本绝对不小,公主娘亲自己都没有太大把握,而且那里又靠近小周朝,动作大一些就会引来小周朝的警惕。
即便舅舅是大盛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留给他解决的问题还有不少呢,公主娘亲应该也是慎重考虑过,才把那个地方留作镇国公府避难所。
但他公主娘亲
哎——
所以说,季睿要夸她一声厉害。
要说她对‘儿子’没一点期待,用得着把那块地描述得那么仔细,那么引人注目吗?
就差没明明白白地在信上写:儿砸,看到没,那里是块还没人发现的宝藏啊,如果你有能力,不去挖一挖是不是太可惜了?
季睿:“”
如果看不懂她隐藏的意思?
那没关系,说明她儿砸没那挖掘宝藏的实力,既然没实力,也就只能算是避难所,不能算宝藏了。
季睿当时纠结之处就在于这个了,他看到宝藏了,他也是个‘有能力’的儿砸,只要去做,就是利国利民好事,但做了,他就落入了公主娘亲的‘圈套’了。
要不是沈菁那么刚好的出现,季睿肯定要继续无视。
真要季睿大一点了,亲力亲为去搞这些,他才不干,操心不少,铁定累死。而且,在他看来,光解决粮食问题有啥用?大盛朝迟早要没。
很多问题只是还没爆发,已经有衰亡之相了,难不成,他还要站出来挽救大盛朝?
呵呵。
还不如大家一起摆烂等死。
光是想想搅进那一滩浑水里,季睿就要吓得做噩梦了。
别人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动他们的蛋糕?
到时候他就成了无数恶狼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没有保存自己的实力,还不是被别人坑害几次就要倒霉,当权者只需动动手指就收割你一条小命。
皇帝舅舅毕竟是奔五的人了,就算长寿,人的精力也有限,年纪大了又如何能保证脑子清醒呢?当权者最是多疑,废物不能让他们怀疑,能力超群的绝对会引起他们的忌惮。
就算舅舅能做到全心信任他,下一任皇帝呢?太子表哥是挺优秀的,但心智不坚定,真坐到了那个宝座之上,又能保证不变吗?
而且皇帝舅舅的儿子都不是啥省油的灯,光是最后谁能上位都不一定,季睿不想去看去猜。
反正只要是舅舅选的,都好。
既然一开始就选择好了摆烂路线,季睿就不想参与太多。
后面因为‘宝藏’,做出一点点让步,对他来说已经是破例了。
但没想到啊,沈菁也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特别得寸进尺的人。
这家伙
季睿头疼啊。
能力太强也让人头疼啊,这家伙野心实在大。
这五年过去,不止把公主娘亲留下的那些产业发展了两倍不止,还靠着一些新商品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商业之路,如今生意大到不止大盛朝,就是北元王庭和小周朝都被她渗透进去了。
尤其是沈菁最爱做贵族和有钱人的生意,那钱真是跟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聚宝盆里。
当然,这样肯定遭人嫉妒。
季睿一早看出她就不是个‘安分’的,就让暗一带着公主娘亲留下的暗卫团队给她助力。
谁能想到,沈菁这家伙就利用暗卫的保护和打探消息的能力,大着胆子把生意扩张到了另外两国。
而且
为了不引起各方势力的警惕和暗算,她还很天才的给自己打造了好几个身份,有男有女。
仅在大盛朝就有在权贵和豪商之间流传较为广泛的‘九公子’,‘玉面娘子’,‘福老板’三个代号。
另外一些小代号,季睿都不提了,太多了。
而最有名气的就是‘九公子’,为何是九?
因为在大盛朝这边的产业算起来,一共有九个不同的商业领域,但外人还以为她在家排行第九。
要不是季睿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不要发展太大太猛,适可而止,也许就要惹来大麻烦了。
当然,眼红的人也不少了,暗地里有不少势力派出人手调查沈菁的真实身份,好在有季睿派去的暗卫,一发现有人调查,就通过各种手段帮沈菁隐藏过去。
才三年啊,暗一就传信给季睿,说是暗卫人数不够了。
季睿:“!”
所以
沈菁那家伙太能造,公主娘亲留下的人手已经不够给她用了。
季睿每隔一小段时间就要写信,让沈菁悠着点,不要太努力,现在这些已经够了,别说养这几十个善堂了,就是再养一百个善堂都够了。
但沈菁那家伙不听劝啊。
回信里还说什么‘一百个善堂?这个主意很好’。
夸季睿不愧是她的小主人,这雄心壮志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季睿:“”
他合理怀疑,沈菁那家伙一开始就在给他下套。
沈菁觉得,自家小主人真是懒死了,还挺贪生怕死。明明有能力跟实力发展出更庞大的商业帝国,偏偏只要引起一点小麻烦就怕这怕那,要死要活的。
比起某些胃口大的望族、豪强,她这点算什么啊。
说到底还是懒,不想操心。
更怕卷入是是非非中。
沈菁这些年下来,不说多了解他,但也看懂一些了。
不过沈菁也踩着他的底线蹦跶,能自己操心就少去麻烦他。主要她也是怕季睿真撂挑子不干了。
偏偏这样,那位小主人还是诸多不满,让她悠着点,别太努力。
沈菁:“…….”唉。
至于善堂那边,一开始沈菁还是按照季睿说好的那样,找一些工匠、农家老翁、和其他行业一些手艺人给善堂孩子教一些本领,当然,每个善堂也请了一位先生负责教孩子们识字懂礼。
季睿说了,这个先生能力可以不行,但必须人品要好,本来就不是培养善堂的孩子考科举的。
能识字,三观正,要是天分不错的,以后再往工科发展是最好的。
对于季睿的安排,沈菁是很赞同的,走科举之路毕竟不易,而且花大价钱培养这些孩子考科举做官,肯定会引来当权者和各方势力的目光,招来大祸。
但只是教他们识字,然后教他们求生的本领,就算被别人知道了,顶多也是嘲笑一句,善堂背后的人有钱没处花,善心泛滥。
毕竟请来的都是些被人瞧不上的手艺人、老农。
后来又听季睿建议,在个别善堂增加了医学。
要请大夫传授医术可不容易,哪怕有钱,也不是那么好请的。
不过沈菁舍得砸钱,倒是在北境几个善堂里都请了大夫来传授医术。
主要是北境一直是战争多发地,民风更粗犷一些,计较的没那么多,而且,不少大夫还在战乱时主动给受伤的士兵治疗。
如果真有更多人学医,以后北境在陷入战乱,那也能救下更多人命,现在还有人出钱请他们教,这可是一件好事。
所以北境这边还算顺利。
其他地方就没那么好办了,季睿听后也让沈菁不用勉强,慢慢来。他要求也不高,只是能多点学医的人,播下一些种子,以后说不定能长出好苗子。
季睿不是专业医学人才,但也知道一些医学知识,以后有机会也可以通过这些小苗子传播开来。
世上不缺聪明人,有时候只需一点小引子,就会开出让人惊喜的花。
当然,那也是以后,目前季睿不打算做什么,就是花钱而已,苗子能不能长出来还不一定呢。
至于把一些基础的数学物理化学什么的知识教给善堂孩子们,季睿现在是没那心力去做了。
实在是,沈菁这家伙太能搞事了。
这五年,搞得季睿一颗心都跟着七上八下。
生意搞那么大,还把善堂也扩张了两倍,要不是季睿不放心,赶紧让暗一补充暗卫人数,一笔一笔钱砸下去,好不容易赶在出事之前,勉强培养出第一批能拿给沈菁祸祸的人手。
要是季睿多迟疑那么一下,指不定,沈菁这家伙就要玩脱了。
啊啊啊啊。
季睿内心不知多少次土拨鼠尖叫了。
第不知道多少次写信劝沈菁:够了真的够了,别再搞事了,把目前这些产业好好经营已经能赚个盆满钵满了,真的,不要再搞事了!
但是沈菁那家伙的回信,对季睿的劝说避而不谈,反而还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新产品想法,她倒是还有一些新想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她都写下来让季睿给些改进建议。
季睿:“”
如果早知道
一开始提出的什么新品烈酒,玻璃奢侈品,贵妇挚爱的护肤品,美妆香水等等制作法子,会使得沈菁胃口逐渐变大,甚至还搞出个古代版新品研发部,在重赏之下,不断有聪明人搞出新东西
啊啊啊——
季睿后悔啊,恨不得时间倒退,把当时一个大意写出这些东西的自己给砸一锤子,要你多管闲事。
每当研发部出了新商品,或是研发陷入停滞,沈菁就要写信寻求季睿建议,一开始季睿怕她玩脱,还会小提一下建议,但后面季睿就麻了,不管了。
‘挤不出牙膏’了,沈菁很是遗憾,这位小主子肚子里一堆真材实料,偏偏就是舍不得拉出来。
好在沈菁也不纠结,她又开始说起另一件事,那件事在她看来比开发新商品更重要。
就是长公主那块地。
眼见手头宽裕了,在季睿的安排下,沈菁就在暗卫的护送下,亲自去当地看了一下,还带了经验丰富的农人。
这一考察下来,还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如果能在这边多开一些荒地,找人种植水稻,那可真是…想象不出来的滔天之财啊。
沈菁看着满目荒地,就跟看已经种满了金灿灿稻米的黄金宝藏之地似的,激动得浑身颤抖,还和一旁的农人紧紧交握双手,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后沈菁一个豪气冲天,她决定,这巨大的宝藏,必须收入她小主人商业帝国里。
季睿:“”
不,我不需要,你给我适可而止。
季睿只是想在能力范围内小小开发一片,寻些优良品种,然后弄到大盛这边,买下一片合适的地,试着种出优良好稻,然后做做慈善,低价传播出去。
虽说便宜了那些权贵豪商,但最后也能惠及百姓一些。
但沈菁那家伙的意思,明显是想搞大啊。
季睿再次土拨鼠尖叫,就怕沈菁发疯,赶紧把一些现实困难一一给她细数出来。
首先:当地小部落排外,附近小周朝也不容小觑,你动作太大,找死啊。
其次:开发荒地不要成本啊?现在虽然赚得挺多,但一笔笔砸进去,后续可能接不上,最后更可能还是给他人做嫁衣,赔个精光。
如果真搞太大,季睿就不信,当地的人不起贪心,小周朝发现了不生出强盗的心思。
强龙难压地头蛇,人家真联合起来,光是麻烦就有得你头疼的。
沈菁当然知道这些,她也没说一口吞啊,徐徐图之嘛,她又不傻。
季睿:“”
谁要你徐徐图之了?
不图行不行?
沈菁:不行。
季睿真是要给她跪下喊声姑奶奶了,求求姑奶奶,咱们本分一点不行嘛?
就算你想做粮食生意,也大可以在当地小小购置一块地,一边种一边跟当地打好关系,从当地人手中低价购买,再运到大盛卖嘛。
这对你一个大商人来说在,这个更简单啊,何必胃口那么大,还要自己来圈地种植。
就算圈地种植,也可以在大盛这边搞一搞嘛,当然也不能圈太大的地就是了。
沈菁:人家就是这个意思啊,小主人您想什么呢?难不成您的胃口是指把这些地都吞下?
天,不愧是你,沈菁受教了,沈菁以后努力试试。
不过这样的话,小主人你记得暗卫人手还需要多补上一些,不然圈起来了也保不住啊。
当然,咱还是别圈太多,像您说的,要是被小周朝觊觎上了,也是个麻烦,不过当地各个小部落您别担心,沈菁会寻到妥善解决办法的。
季睿:“”
他早就知道,沈菁那家伙是听不懂人话的。
还补充暗卫人数?
这五年下来,为了给你扫尾,不引起祸端,暗卫人数已经从公主娘亲留下的不足百人,发展到五千之数了。
听暗一说,有一次出任务差点被皇帝舅舅的人手察觉。
妈呀!
季睿吓死了好嘛。
也就是同样是出身影子卫,当初还是影子卫首领的暗一,发现得及时,两方人手培养方式也太相似,弄得那边影卫一时没察觉到异样。
但暗一也说了,人数最多不要超过八千,否则必定引来皇室影卫的注意。
其实,目前的五千之数就够危险了。
只是这几年,皇子们夺嫡的动作变大,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皇帝舅舅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其它地方。
要不然,季睿这边早被发觉了。
一听暗一如此说,季睿立马提高警惕,吩咐暗一别再扩张人手,而暗一也赞同他的决定,并且说,扩张太快,都无法精挑细选。
季睿:“”
所以,暗一那意思还有些瞧不上现在的暗卫团实力,给他足够的时间肯定能培养出更厉害的人手?
谢谢,不用了。
季睿第一时间表示拒绝。
这五千已经够够了,以后都不会再补了。
还有沈菁,你也够够了,真出事了,他也不管了。
没办法,看出季睿是真的到了忍耐底线了,沈菁也只好暂时‘示弱’,表示接下来不会轻易扩张商业版图了。
目前光是这片‘宝藏’之地就够她忙的了。
季睿:“”
虽然看出沈菁对那块地的野心了,但好在那家伙不是莽撞的人。
至少,近几年内她应该还不敢太折腾。
自从暗一说差点就被皇帝舅舅的人发现,季睿也下了狠心了,不要脸了,警告之外,还不忘威胁沈菁。
如果她再自作主张,搞什么大事出来,那就把她唯一的弟弟沈霖丢进纨绔堆里,别的不说,如何培养出一个纨绔,他季睿是有绝对话语权的。
你不信,可以试一试。
沈菁这才叹气,跟季睿保证,下次没有他的首肯,绝对,绝对不会再进一步扩大商业版图。
季睿这才放心。
五年下来,他感觉自己光是因为一个‘沈菁’就差点操碎了心。
再搞下去,季睿都不敢想像,自己还能不能过上摆烂的生活了。
如今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
善堂那边,季睿暂时都不想再动什么了,就怕把那些基础理工科知识送过去,沈菁万一突发奇想又弄点什么出来。
沈菁那家伙,就算不是专业理工人才,但她很有‘识钱’眼力,一旦察觉里面有‘钱’可赚,挡都挡不住。
而且,季睿在经历随手捡到一个沈菁的事之后,也担心,万一又有什么意外找上门来,比如正好就在理工科方面有大才的人呢?要是弄出更大的动静来
他受不住,真的受不住的。
这五年,他已经够够的了。
季睿想到这些,赶紧抱着奶茶杯杯,大口吨吨吨,给自己压压惊。
好在,以后日子总算能平静些了。
一旁的小全子:“”
他就实在搞不懂了,自家小郡王整天除了玩还是玩,这几年细数下来,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他是怎么好意思偶尔还要露出一脸‘我真是承受太多’的劳累表情的。
人家东宫三岁小皇孙都比您有资格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那边沈菁刚消停,季睿没想到的是,盛京城这边又很快生起风波了。
五年过去,崇文馆这边走了几个人又来了几个人。东宫小皇孙入学了,二皇子的嫡子也入学了。
而继大皇子被封为齐王后,二皇子在纳了穆筝公主为侧妃的第二年,被封为了宁王,三皇子也被封为平王。
到了年纪后,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也相继不用来崇文馆报道了。
前年,五皇子还成了婚,如今在朝堂上领了差事,完全成了太子的跟屁虫。
六皇子和七皇子也十五岁了,到了出宫开府还有议亲的年纪。
季睿听说六皇子那边倒是有了合适的议亲对象,好像是户部某侍郎家的姑娘,而这位侍郎大人出身关西一书香望族的小旁支,较真算起来,也拉不上太大的关系。
但是,管你关系大不大,只要涉及到‘关西’二字,又怎么能跟关西望族集团脱得了关系。
这就
季睿刚听闻时眉心就禁不住跳了一下。
大表哥是想干嘛?
要知道,大盛朝的创建之初就离不开关西集团的支持,关西,也不是说这些家族目前都聚集在关西地带,而是关西是他们家族的发源地,如今所谓的关西集团有一半是在大盛朝的中心地带发展。
在大盛朝这一百来年的执政史上,少不了关西望族集团的身影。他们一开始就掌握着大盛朝的经济命脉,免不了就要在政治上掺一脚,保持话语权,因此也深深被景氏皇族忌惮。
关西望族集团虽然庞大,但主要权利集中在五大家族手上。可如今这五大家族都没有在朝为官之人。
原因嘛,当然是皇帝舅舅不准。
虽说如今的朝堂上没有关西五大家族的身影,大盛朝的官员中却还有不少是关西集团的影子。
其实当初要不是太过忌惮关西望族集团的势力,大盛朝后面也不会发展出如今各种文官利益党派。
尤其是在某一任皇帝大力发展江南,培养出一度能与关西集团争锋的江南集团后,大盛朝的皇帝更是花样百出。
皇家宗室、外戚、文官党派、望族集团,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季睿看下来就一个感受,景氏皇帝们都宁愿饲养出另一头抢食的狼,也要压下关西狼的势力。只要抢食的恶狼多了,任凭你如何花枝招展也上不了天。
这样,景氏皇族的地位就能稳固。
所以也就导致朝堂越发混乱,各方势力你争我夺,你方唱罢我登场,但就是要一起压下‘老关’。
但是,皇帝舅舅的老爹正始帝是个例外,为了压过外戚和宗室,也为了发展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力量,他重新选择了关西集团。
原本正始帝一开始是想和江南集团联手,让他们出钱打造出强悍军事力量的,所以挑选的皇后,也就是明熙帝的生母,是出身荣国公府的嫡女,而荣国公府与江南集团是牵连在一块的。
但是,江南集团不乐意啊。
本来一开始他们也是同意的,可没想到正始帝胃口那么大啊,居然不是养出一支能守住国门的军队就行,他想弄出的是一支强悍到能主动灭了后金朝的军队力量。
那要付出的钱可就不是一开始商量好的了。
江南集团肯定不干啊。
说实话,经过多年的打压与争斗,江南集团已经是不亚于关西集团的存在了,尤其江南集团发展出了外戚这一条道路后,在政治上的影响力可比关西集团还要大一些了。
大盛朝这些年大力发展江南一带,也让江南集团赚得盆满钵满,他们手里肯定不差银子。
为了和景氏皇帝维持良好的关系,他们也愿意掏出一些钱钱,但太多了肯定不干啊。
万一养出的军队反噬自身怎么办?
景氏皇帝可都不是傻的,在养出江南集团这头恶狼的同时,也一点不给他们染指军队的机会。
出钱可以,插人进去不行。
所以江南集团这边都是出一些文官,根本没有武将,就算想和武将那边联姻,也联不到关键人物身上。
而且,在景氏皇帝的操作下,江南集团和武将那边关系不咋好。
一个骂对方,粗鄙武夫,只会耗钱,加重百姓负担。
一个骂对方,懦弱书生,敌人打进来了也只会抱头痛哭。
江南集团深知,军队可是吞金巨兽。
当年,也就是正始帝的爷爷,联手齐轩铭祖上的齐大将军,打得后金朝节节败退,收复了北境大片失地,一大半都是靠江南集团出钱钱。
江南集团眼看这钱跟流水似的,哗哗往外流,心痛啊想哭啊,天天都在给皇帝进谏,穷兵黔武要不得啊,再打下去,国力受损,百姓也将不得安宁啊。
也就是正始帝爷爷英年早逝,让江南集团松了口气,要不然,他们真的要撂挑子不干了。
正始帝爷爷一走,江南集团搞出一件事,让他们和武将那边彻底结下了仇恨。
也就是仗着正始帝的爹,登基继位时年纪小,江南集团搞出个外戚专权,收减军费,屡屡斥责武将,对军队的骚操作小动作更是不少,并且为了平息叫战的声音,要对齐大将军动手。
结果齐大将军没有束手就擒,反而以一个相当惨烈的方式战死沙场,那一战后金朝和大盛朝都死伤无数,但也为北境和大盛带来数年和平。
也就是这一战之后,江南集团和武将那边是彻底把不和摆在了明面上。
所以正始帝说什么养出强悍军队,江南集团一边表面笑嘻嘻,一边内心呵呵呵。
本来吧,如果只是出点小钱钱,为了迎合帝心,争取利益,他们也是可以的。
可正始帝胃口太大了。
江南集团的还担心呢,真让军队强大了,武将们抖起来了,那还不收拾他们这些人?
不行,那是大大滴不行啊。
于是江南集团开始和正始帝玩起了‘拖延和敷衍’之策。一边嘴上嗯嗯,一边不掏钱。
把正始帝逼急了,他们就卖哭卖惨。
皇上啊,不是人家不给啊,这钱不好筹啊。
如今年景不好,大家也不容易啊。这些年为了大盛的发展大家都慷慨解囊无数次了,一点没有私心,导致手上存余不多了,现下只能再慢慢存了。
江南集团很会玩‘哭穷’一套,因为景氏皇族就喜欢逮着他们薅。
而他们也有信心一直耗到正始帝改变主意。
因为正始帝除了找他们要钱,也找不了别人了。
宗室不可能掏钱,朝堂上另外几个党派,大多是寒门子弟出身,根本掏不出多少钱。而剩下一些有家族底蕴的清贵之流,也掏不出多少钱来满足正始帝啊。
除非
找另一个有钱的关西集团。
但这么多任皇帝联手才把关西集团按下去,正始帝疯了才会让它再次抖起来。所以,江南集团那叫一个智珠在握,就等正始帝自己慢慢打消主意
结果!
正始帝还真‘疯逑了’。
江南集团怎么也没想到,正始帝他居然就为了发展出一支强悍的军事力量,再次把关西集团拔了出来。
要命了,要是让关西集团再次抖起来,那他们还怎么玩?
当初废了老大劲儿才把这玩意儿给压制下去的,你怎么就能让它重新抖起来。
不止江南集团急了,就连宗室和朝堂其它党派势力都急了,偏偏正始帝这人不听劝啊。
叫你们给钱不给,好啊,那他就去找愿意给钱的。
于是在正始帝一番操作下,原本‘老实’的关西集团又开始抖了。
要知道,关西集团可不止有钱,而且,他们和武将、勋贵之间的关系也算不得差,可不像是江南集团这边,出了钱还得不到一句好话的。
关西集团出钱养军队,可以称为‘合作共赢’,假以时日,也不是不能变相控制军队。和江南集团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是不一样的。
而后面正始帝还偏宠戚贵妃,戚贵妃可是关西集团出身,那‘老关’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看得出来。
都是一个套路唱戏的,谁不知道谁啊。
眼看着自己隐隐的老大位置要再次被老关给夺了,并且,正始帝还要换太子,改立戚贵妃的儿子,这要是成了
那‘老关’不得彻底抖起来了???
不行,打死他们都不能让老关重回巅峰。
于是一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哭穷手段还层出不穷的江南集团,也开始大方解囊了。
不就是军费嘛,咱和老关对半开。
绝对不能让老关唱独角戏。
还有啊,咱江南集团都出钱了,你们宗室啊、清流党派啊、还有啥寒门党派什么的,是不是也该出出力?
总之,大家暂时先‘齐心协力’,一起把老关的戏份按压在配角位置吧。
这过程嘛,季睿猜,应该是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的。
最后结果就是,皇帝舅舅胜出了,又和公主娘亲联手,把关西集团重新摁了回去,让它老实点。
至于另一个看似老实的江南集团,舅舅也没放任它坐老大位置,而是提拔了不少寒门党和清流党,并且和宗室也缓和了关系。
如此,舅舅才把朝堂各方势力维持在一个平衡的局面。
只是这个平衡,随着这几年皇子们夺嫡动静变大,似乎也有了动摇的趋势。
乍一听,六皇子要跟关西集团有牵连,季睿可不就眉心一跳嘛。
在舅舅摆明了,绝对不能让‘老关’抖起来的态度下,谁跟‘老关’有牵扯,就代表谁被舅舅踢出了夺嫡选手队伍。
六皇子代表的可是大皇子啊。
至少目前来说,大皇子他们都不会明目张胆地跟关西集团扯上联系,除非是舅舅的意思。
季睿甚至在想,小六也许只是一个挡箭牌,皇帝舅舅那意思,应该是让大表哥来,也是变相告诉大表哥一个意思:适可而止,你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皇帝舅舅会这么变相地警告,那只有一个原因,近来大表哥这边动静太大了,让他不满了。
而这些,季睿之前并不知道,他是真的一点没去打探过舅舅和皇子们之间的任何事。
即便他现在也是拥有‘五千暗卫’的人了。
但其实,就像暗一说的,这批暗卫数量大,整体质量却不行。
私下里做点什么事,比普通的家丁护卫要好用一点,如今也就是用数量堆一堆,暗地里给沈菁打点辅助。
跟真正的影卫要求一比,那是完全不合格的。
季睿没利用过这批暗卫探听各方势力消息,除了给沈菁打掩护,充当护卫,他也不打算做其他事。
所以,在他看来不用刻意去提升暗卫质量。
而季睿敢让暗一速成暗卫,那也是从暗一那了解到,他这个不算什么太惹眼的例外。
像是关西集团里掌握话语权的五大家族,那都是经过历朝历代淘汰后生存下来的名门大族。
没点底蕴怎么可能?
大盛朝皇帝的影卫培养还是从这些家族身上学来的。
最初几代皇帝培养影卫就是专门和这些家族暗卫打对台,相互残杀的。如今这些家族暗卫早已不比当年那般庞大,可是像五大家族这种超大底蕴的家族,还是留存了一些。
只是皇室这边也一直没放松警惕,暗中盯着。
而除了关西集团的五大家族,后面像江南集团这些势力,也有样学样,在暗地里培养类似‘暗卫’的势力,只是壮大不起来。
一是没那么容易培养,二是一旦数量超过可控值,皇室影卫会出手。
而这些势力培养出来的‘暗卫’,跟皇室影卫和关西五大家族的暗卫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也就跟季睿这批暗卫质量差不多。
做点小事、执行点小任务什么的还行,却生不起风浪。
也是有暗一这个‘金手指’的存在,季睿才敢大胆砸钱,速成了一批暗卫。虽然由于太舍得砸钱,暗一又过于实在,一不小心就把数量搞得大了点。
好在,有暗一指挥着,也没有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尤其是皇室影卫的目光。
季睿好几次都忍不住庆幸,公主娘亲留下了暗一。如果不是暗一,这个皇室前任影卫之首,可能事情没那么顺利。
而暗一,是皇帝舅舅给公主娘亲的。
他是正始帝后期的影卫团首领,年纪轻轻的,刚上任没两年,皇帝舅舅就登基了,而新皇登基就会换掉影卫团首领。
皇室培养影卫可不容易,更不用说是首领级别了。
当时公主娘亲也缺这方面人手,出于对她的信任,皇帝舅舅就没杀暗一,把人给了公主娘亲。
公主娘亲去世前,就把手下的暗卫团给解决了,只悄悄留下暗一领着几十人,以防万一。
并且只听命于季睿一人,而季睿如果有‘反’皇帝舅舅的心,暗一就会把剩下的影卫一并解决了。
这是她明明白白写在信上的。
当然如果皇帝不是舅舅了,那季睿要如何利用这把暗刃,她是管不了的。
扯远了扯远了。
总之季睿听说小六的正妻人选后,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即便在他看来,大表哥也是个很不错的皇位继承人,皇帝舅舅目前也是没那个想法的。
但是
皇帝舅舅又一直在助长大表哥这边的气焰。
他到底是
季睿抓了抓头发,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甩出去。
说好不想这些的,怎么一听说小六的事,他又不自觉地想到这些玩意儿了。
“福宁表叔,你在干嘛?”
季睿抓头发的动作一顿,一扭头就对上一张‘小老头’脸,看着和太子表哥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皇孙。
“我在想,今天下午要不要去放风筝。”季睿说。
“可是,才下过一场雨,到处湿淋淋的,放风筝不好玩,所以啊,我就想要不要在屋里玩游戏,可是啊,不管是玩买卖游戏还是冒险游戏,你们都输给我,我赢得真是太多了,有点没成就感了,所以啊”
“福宁表叔!”东宫小皇孙景嘉拧着小眉头,打断了季睿的话,一本正经地指责他,“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每次都在我们要赢了之际,老是冒出什么隐藏金卡设置,我们会输吗?”
想到福宁表叔耍赖的画面,景嘉声音不自觉变大,这也引来了其他几个小皇孙的目光。
在一片愤愤不满的注视下,季睿摸摸鼻子,很是无辜地说:“可我是游戏设计人,我当然有权推出新的隐藏金卡啊,要不然游戏一直不变,你们玩起来也没劲儿啊。”
小皇孙们:“”
不要脸。
每次那些新的金卡,不都是在你情况不妙的时候才冒出来的吗?你一直赢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隐藏金卡的影子啊。
这些年下来,景旭他们算是充分见识过福宁表叔不要脸时能有多不要脸了。
现在都懒得和他掰扯了。
见他们无话可说,只会瞪着大眼睛控诉,季睿拉足了小家伙们的仇恨值,又悠哉地躺下了,翘着二郎腿,旁若无人地躺在一直没变动的位置上。
如今,景旭三兄弟和景耀已经挪位置了,搬到了前面和八皇子、十皇子一起听课。
而季睿和小九,当然还在老位置了,并且每天还要和新来的小皇孙一样上小课。
两人如此毫无进步的样子,在崇文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见景嘉拧着眉头,特别像姚少傅板着脸的样子,季睿抠抠鼻子。
“不用担心我受凉,我盖着小被子呢,还是姚少傅给我的呢。”
景嘉:“……”
哪怕天天看着季睿懒惰、不着调的样子,早知道他是个啥人,景嘉还是忍不住满心吐槽。
身为东宫唯一嫡子,景嘉从出生以来就备受瞩目,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一向很高。哪怕母妃时常要他多休息,他年纪还小,不用这么努力,他也一直坚持早起念书。哪怕是寒冬腊月都没赖过床。
要不是母妃不许晚睡,景嘉恨不得晚上也多学习一两个时辰,他喜欢读书,也想多读书,早点长大为父王分忧。
而景嘉这个‘天生爱读书的卷王’,模样虽说像极了太子,其他方面却是像了他的皇祖父和外祖父。
爱读书,手不释卷的程度跟姚少傅极其相似,而那股卷王特质就像极了皇帝舅舅。
好强爱卷的程度,比当初三岁的景耀还过分。
没来崇文馆之前,他就是东宫小卷王了,经常要太子妃唠叨才放下书,勉强起身去走两圈。
后来,太子妃的唠叨也不管用了。
就连太子这个从小在各种压力下,不得不卷的卷王之一,都被自家儿子这股喜爱读书的劲儿头给吓到了。
于是跟着太子妃一起劝儿子多玩玩。
景嘉是他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太子可不想儿子以后跟他一样,因为太过勤奋努力,损了身子,导致现在病殃殃的。
要是景嘉因此损了身子骨,再出点什么意外,对他和太子妃来说都是很难承受的事。
有了太子和太子妃的双重唠叨,景嘉没办法,只好减少读书时间,但他也不爱出去玩,比起在外面跑来跑去,他更喜欢安静待着。
实在待得无聊了,就又想去读书,只是坐下没多久又会被母妃强制拉出去,让他玩。
景嘉就很无语,他真的不喜欢玩啊。
太子妃也很无语,她儿子怎么就不能像福宁那样,活泼些好动些呢?
不过,想到季睿,太子妃也灵光一闪,怎么就忘了他呢。
季睿也是第一次收到家长拜托自己带着孩子玩的请求。
虽然这要求在外人看来有些离谱,要是姚少傅知道了,肯定觉得女儿想法过分离奇,对小皇孙也有点保护过度了。
因为失去过一个孩子,对于景嘉,太子妃更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即便以后也要面对各种压力,但她希望至少在年纪小的时候也开心点,健康些,不要像他父王那样,小小年纪就被压得喘不过气。
但在季睿看来,这很正常啊。
就算你喜欢读书,喜欢卷,也要劳逸结合,小小年纪就如此拼,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
极有可能变得跟太子表哥一样,病殃殃的。
哎,季睿看着身体状态日渐下滑的太子表哥,心里也很担心啊。其实,要是太子表哥身子骨康健些,心态稳一些,季睿都没那么担心皇子夺嫡太惨烈。
毕竟有皇帝舅舅铺路撑腰,只要你身体撑得住,心态能稳住,那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啊。
可如今却是存在很多不可预料的意外情况。
季睿‘奉太子妃嫂嫂的命’来东宫带景嘉玩,没多久,季睿就发现了,原来小景嘉这么小就催生了卷王特质,也是被东宫气氛影响了。
皇室孩子大多都聪慧早熟,而小景嘉明显也是遗传得好的,这么小就展现了对读书的兴趣。
他喜欢读书,可也不会因为喜欢读书而产生想尽快成长的紧迫感啊。
季睿观察发现,小景嘉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父王的压力、东宫的紧张氛围,所以下意识地想逼迫自己快速成长。
在他还不太明白很多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在主动背起重担了。
也许太子妃也发现了,却没法给太子表哥说,因为,说了也只是加重太子表哥的心理负累而已。
对此,季睿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然后‘尽职尽责’地带着小景嘉玩。
一开始的小景嘉:“”
啊,好烦啊,福宁表叔真的好烦啊。
但是为了让母妃放心,那就勉为其难地跟着福宁表叔玩一玩吧,就一会会儿。
而三岁后进入崇文馆读书的小景嘉:“”
啊啊啊啊好烦啊,福宁表叔真的好烦啊。
硬要他每天跟着玩就算了,玩个游戏,福宁表叔还耍赖!
不玩了,明天绝对不跟他玩了。
就是拿母妃威胁他,他也不玩了。
季睿悠闲地躺在地上,余光欣赏着小景嘉越来越‘生机勃勃’的表情,正要再逗逗他,外面就传来小全子的声音。
“小郡王,六皇子说有事找您。就在皇子所外面的御花园等您,让您有空的话现在过去见一面。”
话音一落,季睿就一个翻身坐起,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眼底还闪烁着精光。
“有空有空。”
他有没有空,小六能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所以,你又被打了?”看着小六脸上一个新鲜出炉的巴掌印,季睿一脸牙疼地问道。
这印子实在可明显了,想必对方下手一点没留情面。
这要是‘打是亲骂是爱’,那肯定是亲爱到骨子里了。
六皇子下意识就捂着脸瞪了季睿一眼,又羞耻又恼怒,“你烦不烦,这是重点吗?算了,本殿下就不该来找你,本殿下也是疯了。”
“诶诶诶——”季睿赶紧一把拉住羞耻暴走的小六,“你别急啊,我可不是在调侃你,这跟你来找我的目的很有关系啊。”
但六皇子此时已经后悔,刚才一时冲动跑来找季睿,脑子都是乱的,直到看到季睿本人,突然就清醒了一般。
他,和季睿可是从小就不对付的冤家,关系一直不好。
季睿看他笑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他。
六皇子眼中冒火,嘴角抿得死紧,明明就想一把甩开季睿大步离开,可是,可是那脚偏偏又像是黏在了地上。
一时间内心的理智和情感在剧烈拉扯。
见小六跟头大蛮牛似的,鼻孔喷气,满脸暴躁,却被他轻轻一拽就定在原处。要面子又自尊心强,那脖子跟装了钢筋似的,直挺挺地,就是不扭过来。
“”季睿嘴角一抽,有点好笑地问:“你到底还想不想和小赵小姐好了?”
六皇子:“”
他猛地把脖子扭了过来,眼眶微红地瞪着季睿,一脸好似被强迫的样子,搞得季睿都无语了。
不过,以小六的性子居然能跑过来找他寻求办法,想来是真的对那小赵小姐动了真心了,还不小。
说来还是有一次,季睿碰见了从二皇子府回宫的小六,见小六以袖掩面,鬼鬼祟祟的,季睿就狗狗祟祟地跟了上去,当然没跟多久就被小六发现。
一见是他,小六当即开口怒斥,企图把他逼走。
季睿也不过是随口一猜:不会是又被小赵小姐打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结果
话音刚落,小六就眼眶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了,季睿刚做好逃跑的准备,而小六却埋着脸转身跑了,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老远了。
季睿:“?”
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暴躁小六吗?
刚才一脸好像被戳中伤心事,差一点点就要哭了的样子季睿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差点起鸡皮疙瘩。
等小六都跑没影了,他也搓了搓手膀子,摇头晃脑地离开了。
不过,季睿倒是没想到,小六居然还有一天会跑来问他‘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六皇子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跑来问季睿这种事。明明他和季睿最是不对付,也尤其看不上季睿。
偏偏
他身边除了季睿,就没有谁喜欢在女人堆里打转,小小年纪就能讨得宫里女人的欢心,连他母妃都能被哄得笑颜常开。
想讨女孩子欢心,不问季睿还能问谁?
“可是,”季睿有个问题,“我听说,你最近不是在和户部侍郎家的姑娘议亲吗?难不成你还纳小赵小姐为侧妃?”
“胡扯!”六皇子大声呵斥一句,见季睿微眯了眯眼,好似在看他是不是撒谎,六皇子急赤白脸地吼道:“我才不会娶别的女人,我要娶妻,只会娶她。”
“谁啊?”
“赵文璇,除了她还能有谁!”
六皇子急躁地吼完,这才发现季睿眼底的戏谑,一股混合着羞愤的难堪情绪猛地冲上天灵盖,他拳头一紧。
季睿本能地往后一退,双手抱住自己,“冷静,你还想不想和小赵小姐好了?”
六皇子:“”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什么户部侍郎的女儿,关他什么事。
不管大哥二哥什么打算,想让他娶别的人都不可能。
其他事,他都能做都能配合,只要大哥二哥吩咐一句。
可是
明知道他有喜欢的人。
六皇子知道自己有些不顾大局,有些任性妄为,当初二哥不也为了大局纳了穆筝为侧妃嘛。
母妃还劝他,真喜欢赵家姑娘可以纳为侧妃。
哪有那么容易?
赵文璇那死丫头连他正妻位置都不愿要,更别说侧妃什么的。
可是六皇子又不可能这么跟良妃说,只憋出一句,“反正,我只娶赵文璇,别的人我不要。”
“小六!”良妃语气有些重,“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任性。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侧妃位置也不亏待她了。”
“!”六皇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母妃,“怎么就不亏待了?我喜欢的女子为什么要做妾?”
良妃眉心一拧,“本宫也是妾,本宫丢你脸了?”
“母妃!”六皇子握拳,面部因为过于用力,紧张地抽搐了一下,“您为了逼我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竟然用如此诛心之言伤我。”
见他露出如此神情,良妃也觉得刚才话重了些,张了张嘴刚要说点什么,六皇子就如一头暴怒的狮子,眼眶通红地凝视她。
良妃一愣。
六皇子:“母妃,为什么您不让二哥娶了那位户部侍郎的女儿?”
闻言,良妃下意识蹙眉。
见她如此神情,六皇子情绪终于绷不住了,“为什么二哥当初就能娶喜欢的人,我却不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母妃您什么都替二哥想,二哥只是咳一声您都紧张不已,二哥想做什么您都全力支持,二哥从小聪明懂事,让您骄傲省心,我从小就笨,也不省心,母妃是不是后悔生下——”
啪!
良妃气得脸色青白,一巴掌甩下去,六皇子不疼不痒地冷笑一声,扭头就冲了出去。
和良妃吵了一架,六皇子虽然事后有些后悔,不该把话说成那般难听。母妃对二哥好,他从没觉得不该,从小到大,二哥照顾他更多,而他也愿意为了二哥做出让步。
可是
只这一次,就不能成全他这一次吗?
没几天,听说了此事的二哥就过来找他,本来还以为会被二哥骂一顿,没想到二哥却说,如果他能让文璇亲口答应嫁给他,那户部侍郎姑娘家的事就作罢。
“二哥此话当真?”六皇子面膛发红,难掩激动。
“我何曾骗过你?”二皇子浅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他,目光严肃,“还有,去给母妃认个错,小六,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时冲动胡说八道的事,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改掉?”
六皇子低头,“我知道了二哥,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嗯,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二皇子语气淡淡地说。
“那大哥那边”六皇子每次面对自家二哥,就好像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儿,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大哥那边我自会去说,如果文璇不愿意,你也给我老实点。”
六皇子:“嗯。”
既然已经和二哥做了约定,那
“你要是”六皇子用力地盯着季睿,咬牙切齿地说:“不能让我和她好,我绝对不放过你。”
季睿:“!”
“不是,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啊。”
“哼,本殿下凭什么跟你讲道理?”
“那我不干了。”
“你敢!我的笑话你都看完了,你要不干了,我照样不放过你!”
“”季睿嘴巴一张,和六皇子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季睿眼睛都干涩了,赶紧转身找了个石头坐下,这才懒洋洋地问:“小六表哥,说说,你平时和小赵小姐怎么相处的,怎么老是被打?”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只需告诉我如何讨女孩子开心。”六皇子没好气地说:“少好奇这些有的没的。”
季睿:“”
“拜托,你不说一下你们平时怎么相处的,小赵小姐是个什么性子的姑娘,我怎么教你讨人家开心啊?”
“”六皇子一想,好像也是,于是只能别扭地转过身,侧对着季睿,语气僵直地说了起来。
片刻后,季睿觉得小六的巴掌真的不是白挨的。
虽然也猜到他肯定不会说话,还动不动就踩到人家姑娘忌讳的点,但没想到,小六能这么讨姑娘厌。
这还是他喜欢的姑娘呢,话都能说得那么不中听。
看季睿毫不掩饰的嫌弃眼神,六皇子差点又要炸了,结果下一秒就听季睿说:“小六表哥啊,恕我直言,小赵姑娘好像对你没一点喜欢的意思啊。”
六皇子:“!”
噗呲——心口中了一箭。
“而且,好像还挺讨厌你的。”
六皇子:“!!”
噗呲——心口又加了一箭。
“你都把人得罪狠了,人家肯定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了。”
六皇子:“!!!”
噗噗噗,满心疮痍。
季睿摇头:“难,难啊。”
好不容易,六皇子才哑着嗓子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你。”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一点不受欢迎。
明明每次,他也想说点好听话哄一哄她的,可是
总是说不到一两句话就吵起来了,然后就是响亮的一巴掌,他捂着脸一回神,才发现又把人给气哭了。
看见小六为情所困的模样,季睿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捏着下颌,思考道:“虽然难办,但也可以试一试。”
嗨,小六这个怕是悬。
尽人事听天命吧。
六皇子一听还有救,眼神登时一亮,都顾不得和季睿的‘恩怨情仇’了,一个激动直接抓住人肩膀,“你快说啊,什么办法?”
被小六如此热情的目光包围着,季睿有些不适地抖了抖,忍不住就道:“你别这样,怪难为情的。”
六皇子:“!”
下一瞬反应过来的六皇子,立刻弹开,那脸色真的,就跟吃了馊饭一样难看。
见他这样,季睿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说道:“没事儿,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六皇子:“谁要跟你多来几次?”
季睿:“不来就不来呗,你急什么急?”
“谁急了!”六皇子又要跳脚了,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季睿,结果刚瞪了没几秒,两人心底就同时舒了一口气。
并异口同声在心底道:还是这样舒服点。
小插曲过去,季睿轻咳一声,像模像样地摆起了先生的谱子,开始给六皇子出谋划策。
听完季睿的一二三步,六皇子都有些怀疑了,“就这?”
季睿点头,“就这。”
“这么简单?”
“简单?你先把这三步做到了,咱们再说后面的吧。”
“?”六皇子停顿了一下。
见状,季睿嘴角就是一抽,“你不会以为,只靠这三步就能讨小赵小姐开心了吧?这三步你要全部做到了,也顶多是让人家没那么嫌弃你罢了。”
六皇子:“”
季睿对小六已经不是一般的不看好了,这家伙,光是控制住暴躁脾气就不容易,从小到大,一点就着。
小赵小姐,听起来也不是个脾气温顺的人,所以两人才一见面就吵。而且,季睿还记得几年前秋围猎场,那时候就觉得小赵小姐性子直爽冲动,还跟小六挺像。
这样的两个人凑一堆,那不得天天吵架打架啊。
哎——
季睿觉得,小六这次怕要失恋了。
季睿猜得是不错的。赵文璇是不喜欢六皇子,甚至是很烦他,老是一副趾高气昂,谁都看不起的样子。
皇子了不起,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
结果他偏偏要凑上来找麻烦,动不动就指着她鼻子说三道四,说她这不好,那不行,什么都要管。
赵文璇每次都被气得直接动手。
就在她觉得六皇子有病的时候,没想到,这病还不轻。
居然喜欢她??
当然一开始赵文璇也没往这方面想,还是六皇子,突然对她变了态度,完全像是另一个人,见了她也不说话了,就只是红着脸送东西。
赵文璇不想收,觉得,他肯定在憋坏。
一而再再而三,赵文璇忍不住了,双手叉腰质问道:“你到底耍什么花样,有本事直接来,少弄这些弯弯绕绕,本小姐不怕你。”
六皇子:“”
还真跟季睿说的一样。
只是正当他要按季睿说的那样,先为以前的事道个歉时,赵文璇已经气势汹汹地骂道:“你要是讨厌我,看不惯我,让人把我抓起来打一顿板子就是,你——”
“谁说我讨厌你了。”六皇子用力吼道,他一扯嗓门,赵文璇也不示弱地吼回去,“不是讨厌我,难不成还是喜欢了?”
其实这也就是顺嘴怼回去的一句话,赵文璇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直到
空气安静了一瞬,两瞬
赵文璇圆瞪的双眼,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人脸色爆红,还在她的盯视下,眼神闪躲,无处安放。
赵文璇:“!”
好了,这人确实有大病。
他居然喜欢喜欢我?
“你死了这份心吧,我不喜欢你。”赵文璇放下狠话转身就跑。
实在是可怕。
一秒她都待不下去了。
留下六皇子在原地呆怔了半晌,最后又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后面六皇子没再去找季睿取经,他好似放弃了,季睿等了一个月,没等来小六来找他,暗暗一摇头。
看来小六终究是失败
什么?
“你说小六和谁定亲了?”季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坐在对面的十皇子敏捷一闪,才没有被喷到,季睿擦擦嘴,“抱歉抱歉。”
八皇子眉心一蹙,把季睿手边的茶水撤下去,一旁太监接过,又给季睿上了一杯新茶。
“六哥定亲值得你如此激动?”八皇子没好气地说。
季睿:“我这不是惊讶嘛,前段时间小六表哥还来问我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呢,我倒是帮他分析了一下,可是”
不应该啊,难不成还真是‘打是亲骂是爱’,两人是啥欢喜冤家?
“你还教六哥讨女孩子欢心?”八皇子一脸黑线地看着季睿,不禁也想起季睿从小到大干的那些事,看向季睿的眼神又是一变。
季睿若有所觉地抬眸,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警告你,以后不要惹出来一屁股的风流债。”八皇子似乎已经想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某个画面。
“停停停!”季睿赶紧挥手打断八皇子的幻想,“小八哥哥你少抹黑我,我是那种人吗?是吧小九小十?”
小九嗯嗯点头:“不是。”
小十:“是。”
季睿:“”
“行了,别贫了。”八皇子起身往隔壁走,走了几步又顿住,转身对季睿道:“你下午能不能少缠着景嘉玩?”
没看姚少傅眼睛都要喷火了吗?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没一个三岁小孩懂事。”八皇子想到季睿天天招惹小皇孙,把人逗得气呼呼跳脚的样子,心累。
景旭三兄弟还有景耀不够你玩的?
你还要去招惹新来的两个?
景嘉可是东宫唯一的小皇孙,景仁也是二哥挚爱留在世上的孩子,这两个万一在玩耍中出点什么事,你能交代得了?
“哦。”季睿很老实地应了一声。
可等午休完,下午八皇子就在崇文馆又听到熟悉的
“福宁表叔,你又耍赖!”
“切,这叫灵活应变,什么耍赖。”
“你,你”
“你看你也无话可说了吧,既然输了,那就去外面跑一圈,说好的。”
“我,我”
季睿:“小景嘉,你还有说话结巴的毛病啊?”
景嘉:“!”
气成了河豚。
八皇子:“”
这家伙,果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景旭三兄弟和景耀:“”
福宁表叔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一岁?
另一边,得偿所愿的六皇子连脚步都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本来在听了那句话后,他就消沉了大半个月,就在决定放弃之际,赵文璇居然主动来找他了。
说,可以嫁给他,但她不做侧妃妾室。
赵文璇显然也听说了六皇子在和别家议亲的传闻。
“我。我只会娶你为妻。”六皇子激动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了,以前憋在胸口不好意思说的话似乎就要一股脑儿地喷出来了。
“那好,我等你的消息。”赵文璇朝六皇子一笑,直接把六皇子看愣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赵文璇转身就要离去,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六皇子难掩喜悦的声音,“好,你等我,我一定会求得父皇下旨赐婚的。”
脚步一顿,赵文璇手指下意识用力抠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地继续往前走,而六皇子也就没看到,她脸上哪还有什么笑容。
赐婚圣旨一下,六皇子就宫外皇子府修缮好,就可以迎娶赵文璇了。婚期也定在了明年秋天。
六皇子忍不住数了数日子,总觉得这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
六皇子这边亲事有了着落,七皇子那却还没啥动静。
直到有一天被淑妃叫到跟前,淑妃看着越长越像生母的七皇子,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嫌恶之色。
随手丢给他一个女子小像。
“青州知府嫡次女,与本宫嫂子家是姻亲关系,你要满意就定下了,不满意,本宫也懒得折腾,你中意谁就自己去跟皇上提。”
七皇子低头看向飘落在地上的小像,眼睫毛微动了一下,顺从地说:“一切听淑妃娘娘做主。”
淑妃小小地翻了个白眼,“那就她了,下去吧。”
七皇子拱了拱手,赶紧听话地下去了。
等人走了,淑妃叫嬷嬷来给自己揉揉太阳穴,可能是没休息好,这两日脑袋总是闷胀闷胀的。
太阳穴的按揉力道适中,淑妃放松地闭上眼睛,安静的殿内,忽然听淑妃问道:“你说,七皇子是真怯懦还是假老实?”
殿内就只有给淑妃揉按的嬷嬷和贴身伺候的大太监。
两人目光一交,那嬷嬷语气轻轻地道:“奴婢看,七皇子这些年是老实的。”
话音落下,淑妃就像没听到一般,嬷嬷见状也不再多嘴,过了会儿才听到淑妃嗤笑了一声。
“本宫就是觉得,他生母难产,生下他人就没了,从没养过他一日,怎么,他就跟生母那么像呢?”
真的假的,本宫不在乎。
只要有本宫在,他这辈子就休想翻起任何风浪。
嬷嬷手指一顿,瞟见娘娘嘴角浮动的戾气,她眼皮一跳,又很快轻柔地按摩起来。
而季睿刚给两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送去定亲贺礼,就被接下来一个消息弄得手一抖。
刚上任两年的北元王居然要亲自出使大盛。
而且,听小八那意思好像是来求亲的?
草原内斗持续了好几年,终于在前年,以四王子的胜利结束。四王子在一众草原贵族的拥戴下,继任新王。
不过,之前强有力的竞争者二王子也没死,夺位失败后,带着残余兵马开始了草原流浪生活。
而原先受到贵族支持的大王子,见大势已去,只好对四王子俯首称臣。
虽说草原形势稳定下来了,但潜在的不稳定因素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二王子就要卷土重来,草原重新陷入内斗旋涡中。
享受过奢靡安逸的日子,又被几年内斗一搞,草原贵族是真的不想再起什么风波了。
如今内忧未解决,北元王庭也需要时间恢复元气。
要是大盛那边起点啥幺蛾子,那就真没法过好日子了。
而至从穆筝公主嫁去大盛,四王子又继位后,他们和大盛的关系也缓和不少。只是,草原贵族还想让这关系更友好些,多维持几年。
最好大盛皇帝能再次允许边境互市。
于是就有大臣给北元王建议,再次和大盛联姻,巩固姻亲关系。正好,咱左右王后还差一个右王后一直没定好人选,不如就迎娶一个大盛公主吧。
如此,原本为了右王后之位久争不下的贵族也纷纷闭嘴了。
在养母瑞宁公主也点头同意后,北元王兰诺就向大盛这边递交了意向书,而明熙帝再看过后,思虑片刻也同意了。
季睿听说的时候,北元王兰诺再过几日都要抵达盛京城了。
而和亲草原的公主人选
季睿拧了拧眉头。
不算那些夭折的,皇帝舅舅一共有五位公主,而如今年纪适合的只有十五岁的三公主。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季睿第一时间就去了吴修仪宫中,小时候,他撞见过季婉欺负人,机缘巧合下算是帮过吴修仪和三公主。
后面他每年生辰吴修仪和三公主就会给他特地备上一份礼,还都是两人亲手制作的。
吴修仪擅长缝制衣裳,三公主跟着她也学了一手好的女红,而且还很擅长作画,知道他喜欢好看的花样,她每次都会亲自动手画上一幅,再绣出来。
两人都是手巧的,缝制的衣裳和香囊,季睿都很喜欢,现在他身上常佩戴的一些香囊都是出自三公主之手。
后面关系熟悉了,季睿得空也会去她们宫里坐坐,三公主不止女红画工了得,厨艺也不错。
季睿这张嘴,可是吃遍后宫的,还是得夸她一声,好手艺。
好吃的好看的,季睿偶尔也会给明熙帝顺带一份回去,久而久之,明熙帝也对他这个没见过几面的三公主有了些温情。
再有什么赏赐也会记得给三公主一份。
这在公主里头也算不错了,毕竟明熙帝可是忙起来连儿子都会忽视的人。
得了帝王的一分青眼,三公主和吴修仪在宫里的日子也要好过很多。反正又不是皇子,季睿占了人家的‘便宜’,自然也会回报一分。
三公主也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姑娘,季睿本来以为,她以后会遇到一个不错的知心人,组一个幸福的家庭,夫妻恩爱和顺,下半辈子也能过得安逸一些,不用像在宫里这般,小心翼翼,四处讨好。
可是等季睿跑到三公主宫中,听到殿内母女两带着哽咽的交谈声,在门外站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就像三公主说的,这是皇帝舅舅的意思,如今传开了,就是说明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说自己是公主,既享受了公主带来的尊荣,也该承担公主的责任。
季睿更知,如今皇子们的动作越来越大,朝堂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大盛看似一切尚好,实则稍不注意就会步上草原内斗的后尘。
皇帝舅舅还能压住局面,可是意外这东西,谁都无法保证。
这个时候,和草原那边的强敌维持友好的关系,哪怕只是面上的友好,也是有必要的。
北元不想打,皇帝舅舅也不想打,对面主动抛橄榄枝,舅舅当然要接。
哪怕,这份友好没有稳定的期限,也没有保障性可言。
权力斗争下,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弱势的人何谈话语权。
季睿也救不了,他救不了三公主,救不了像她这样的女子,同样也救不了这天下所有的人。
崇文馆的小皇孙们发现,他们福宁表叔最近兴致不太高。
当然,虽然他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每天要不是躺着要不是歪着,总之就没个正行。
但是
福宁表叔玩游戏居然不耍赖了!
“哦。”季睿看了眼赔得倾家荡产的游戏局面,眼皮都没眨一下,“我又输了。”
小皇孙们:“!”
景旭都忍不住担心问道:“福宁表叔,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季睿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没啥精神地说:“你咒我啊?我身体好得很。”
景旭:“”
这几日,皇孙们都格外‘包容’季睿,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事导致心情不好,后面玩游戏都故意‘输’给季睿。
就连平日里最爱和季睿计较的景嘉,也不小心‘输’了一把。
谁知,季睿来了一句,“啊,小景嘉,你终于读书读傻了吗?”
景嘉:“!”
再次气成河豚。
本来还有点担心季睿的八皇子:“”
好了,担心什么的都是多余的。
这东西,根本没必要。
八皇子知道,他是在为三公主的事忧心。
近日北元王兰诺已经抵达了盛京城,昨日下榻四方馆,今日父皇专门在宣政殿和兰诺会面。
会面结束,宫里还会举办宴会。
到时候他们这些皇子自然也要参加,八皇子也听闻过这位北元新王,比起草原其他几位王子,他更多了几分斯文气质。
听说,他从小跟着瑞宁姑姑学习中原文化,自幼也喜读书,算是几个王子里学问最高的一个。
其实这样一来,倒不用担心三公主嫁过去后,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且,三公主嫁过去是王后,虽然比另一位王后地位稍低,可也是妻子。还有瑞宁姑姑照应,想来也没人敢欺了她去。
比瑞宁姑姑当年的情况要好上很多。
八皇子知道季睿和三公主关系不错,自然放心不下她,可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
想到什么,八皇子眼底闪过一抹晦涩,即便他是皇子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时候。
三公主就算不去和亲,在大盛找个夫家,就会过得好吗?
季睿可不知道小八心里所思,他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三公主的事才心情低落,只是前世种种,加上今生一些事,难以避免地有点低沉。
好在,他这人擅长调节,不过两天其实就调节得差不多了,只是看到景旭他们各个小心翼翼‘哄’他的模样,实在
实在让他想再多看几眼。
这才多‘emo’了两天。
这边,刚气得景嘉变成河豚脸,景耀背过他生闷气,景旭拍拍自己莫生气,另外三个犹犹豫豫,最终垂头叹气。
哄福宁表叔,也是好辛苦好累人的一件事啊。
他们突然就怀念没心没肺耍赖皮的福宁表叔了。
季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刚憋着扭开头,结果就对上小八一双死鱼眼,季睿:“”
季睿下意识露出讨好一笑。
“小八哥哥,你听”
“闭嘴!”
见小八甩袖离开,季睿一愣,然后摸了摸鼻子,不是,他逗一逗小皇孙嘛,怎么小八反而恼羞成怒了呢。
小八不会真以为他emo好几天吧?
不会吧不会吧
嗐——
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八还不知道他的尿性嘛?
当晚在宫宴上,季睿也见到了传闻中的北元新王,之前的四王子兰诺。
长得倒是肩宽腿长,器宇轩昂,除了皮肤黑一点,五官倒是挺周正,很有型男派头。
也不是那种肌肉大块的,身形壮硕恰到好处。
言谈举止一派斯文大气,哪怕是在皇帝舅舅的衬托下,也没显得太弱势,倒是比一般帝王更平易近人一些。
看起来不像是心机深沉之辈,但这也就是看起来。
季睿可不相信,处在这个场合中的人,有谁是没有心机的。
待宫宴快结束了,季睿见时辰还早,大家的注意力也没在他身上,招来一小太监说了两句,然后起身就去了吴修仪宫中,三公主见了他也不惊讶,笑道:“你不是参加宫宴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给你说说那北元王长什么样,还好,长得不丑。”季睿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
逗得三公主哭笑不得,“你都说不丑了,那肯定差不到哪去。”
语气一顿,三公主又摇摇头说:“以后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你眼。”
她觉得,季睿从小就好颜色,长大了肯定也喜欢长得美的女子。只是,能被他看上,怕是天仙下凡才行了。
可以说,三公主很了解他了,但是呢,有一点没说对。
“入我眼有什么用?”季睿摇摇手,“再说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好看的人,想看好看的脸,照照镜子又不费力。”
三公主一噎,看着季睿如今已是个俊美得晃眼的少年了,再过三五年也能成婚了,却听他这言语,好似一点没开窍?
她可是知道,虽然福宁不着调,名声也不太好,可还是有不少小姑娘喜欢他的,谁叫他长得好看,又天生一张会讨女子欢心的嘴呢。
平时看他对女子多有体贴,倒像是多情的种子。
“对了,上回宫宴,你可有瞧上的女子?”三公主突然问道。
“啥?”季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我才多大,三表姐你也想得太早了吧。我还是个十三岁的宝宝呢。”
被季睿用眼睛控诉‘残忍’。
三公主:“”
季睿看三公主眼神都麻了,也没跟她说,自己这辈子可没打算成婚什么的。他一个人摆烂多好。
当然话可不能直说。
“行了行了,你也早点休息,别坐在灯下绣太晚了,伤眼睛。”季睿瞄了眼她手中的绣件,眼神闪了一下,然后转身挥挥手走了。
见他来去匆匆,风风火火的,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三公主好笑地摇了摇头,等脚步声走远了,她才低头看着手中绣到一半的修竹,不知不觉,一滴清泪又从眼角渗出。
怕被母妃看到再伤心难过,三公主赶紧擦了擦眼角,平复了心情,低头专心绣活儿。
宫宴结束,正式的圣旨就下来了。
三公主被封为和硕公主,和亲北元王庭,而离京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
北元王兰诺在盛京城停留了五日,定下婚事和日子,他就启程先回了草原。等到和硕公主到了北境,他会亲自迎亲。
穆筝公主多年未见王兄,送别那日,一直骑马送到城外三里亭,等王兄一行人身影都看不见了,她才擦干眼泪,翻身上马,望向远处隐隐约约的高墙轮廓,神情有些让人看不分明。
下个月,二皇子府会迎来一位新的侧妃,户部侍郎家的姑娘。
穆筝眼神微眯,嘴角冷扬了一下,一抖缰绳,“驾!”
而同一时间。
勤政殿,明熙帝面无表情地审视跪在下首的大皇子,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大儿子。
种种过往从眼前闪过,明熙帝还能记得,自己亲手抱起第一个孩子时,那时的触感。
软得让他也有些手足无措。
明熙帝眯了眯眼,最终还是问了一句,“朕还是觉得户部侍郎家的嫡次女跟你般配些,你觉得呢?”
大皇子跪在地上,头垂着,面色有些看不清。
“回父皇,我不喜欢,那姑娘也不喜欢我,她更愿意嫁给二弟。”
殿内又变得沉默。
一旁候着的王明盛后背都不知不觉起了一层冷汗。
“好,你不喜欢,朕也不勉强你。”良久,明熙帝语气听不出情绪地说:“下去吧。”
“谢父皇,儿臣告退。”
待大皇子一步一步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明熙帝和王明盛两人,气氛却比刚才还凝重。
啪!
王明盛脑袋不由垂得更低了些。
余光却瞟到了被皇上扫落一地的折子,就连皇上平时喜欢拿在手上把玩的玉如意都碎成了两截。
好久,才听到明熙帝冷冷地吩咐一声。
“都收拾了。”
王明盛:“奴才遵旨。”
待明熙帝转身去了旁边小憩的暖阁,王明盛才叫了人进来收拾,他则亲自端了茶水,轻声跟了进去。
明熙帝坐在桌前,手指下意识在桌面上轻点。
这是他在思考时、做什么重大决定时常做的动作。
一个户部小侍郎代表不了什么,那只是明熙帝抛下去的一颗小试探。
即便大皇子不想娶,在明熙帝看来也不重要,大皇子可以拒绝,但是明熙帝要大皇子表态。
是按照他规划好的走下去,还是一意孤行到底,偏要与太子争夺那个位置。
最终。
他这个大儿子还是不愿意止步收手。
用这种强硬的方式向他这个父皇表明决心。
明熙帝拧着眉心,忽然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这些儿子,一个个的都大了,野心也跟着变大了。
季睿很快也得知了这件事,如明熙帝那般叹出一口气。舅舅什么意思,他都能看懂,大表哥如何不懂。
可他还选择了和舅舅对着干。
舅舅的脾气可不好啊。
软的不行,他就要来硬的了。
季睿也看得出来,舅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放弃大表哥的,只是大表哥会在舅舅的逼迫下低头认输吗?
怕是难啊。
在季睿看来,舅舅心里是有大表哥的位置的,这么多儿子,除了太子表哥,他最看重大表哥。
可多年的布局,加上如今形势,皇帝舅舅是不会轻易废太子的。
最好的就是大皇子能支持太子,成为太子坚定的拥护,不止对如今局面有利,等太子继位,也有利于掌控朝堂局面。
舅舅那意思,季睿差不多明白,想让大皇子充当公主娘亲的角色,兄弟二人齐心协力,为大盛开创更好的未来。
可是
大皇子不甘心啊。
大皇子即便信任明熙帝,可他也不信太子。
太子从小性子软弱,即便登基继位,也不是个杀伐果决的明君,而大皇子军功在身,又在军中威声赫赫,太子能不忌惮吗?
以后,怕是迟早要卸了他的权,夺了他的势。
更甚至
连累妻儿,全家落得个阶下囚结局。
而如果不想走到那一步,那他就得争,就得有权有势,既然都是争,那他干脆就争一争最高的位置。
即便输了,他也认了。
而且
大皇子紧紧握住拳头,眼底情绪滚动不休。
从小,为了做一个让父皇骄傲的儿子,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做。可是到头来,终究抵不过一个嫡字。
父皇,您口口声声的骄傲,到底可有一句是真?
一个月转瞬即逝。
三公主出嫁和亲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
吴修仪哭得一双眼睛都肿了,三公主心疼,只让她送到宫门口,而这次送亲队伍是由二皇子带领,他会亲自把三公主送到北境。
季睿一路送三公主出城。
直到十里亭。
三公主叫停大部队,下了马车,穿着一身华丽的出嫁宫装。
二皇子知道她想和季睿话别,很识趣地骑着马走去另一边。
亭子里。
季睿叹气,“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以后还能见面,咱们也别太伤感了。”
三公主笑笑,“什么都叫你说完了。”
两人相视一笑,季睿扭头看着骑马跟在远处,坐在马背上看不清神情的齐轩铭,问三公主,“不再和小铭说两句?”
今日齐轩铭穿着一件绣着翠竹的长衫,斯文俊秀。
“不用了。”三公主摇摇头,“保重。”说完,她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到马车边,重新登上出嫁的马车。
送亲的队伍滚起一地尘烟。
待快看不见了,季睿才拍拍齐轩铭,“回去吧。”
而马车上的三公主擦了擦眼角,余光瞟见刚才季睿送给她的小盒子,说是成亲贺礼。
之前他不是送过了吗?
为了转移注意力,三公主把小盒子拿过来,打开想看一眼,结果这一看
三公主眼中的水雾都吓得一呆。
居然满满一大盒银票子。
之前季睿就送了她一笔数量不小的金银,还说,女孩子多点银钱傍身,不管在哪儿都多一分底气。
三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感动的暖色,正要合上盖子,发现里面还有一封简短的亲笔信,拆开一看。
“!”
三公主翻开上面厚厚的银票子,发现盒子有个小暗层,找到开关,咯噔一声,就看到躺在暗层里的一枚打造奇怪的玉饰。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求助无门的时候,可以把这玉饰送去北境一家名为‘胭脂玉色’的小铺子。
三公主下意识把这玉饰紧紧握进掌心。
她以为这是镇国公府留在北境的小势力,而季睿冒着危险把这东西给她,可见
三公主心跳很快,一时庆幸自己刚才情绪没控制好,所以把伺候的丫鬟都给遣了出去。
她把东西重新收拾好,又把戴在脖子上的小长命锁取下,打开暗扣,把小玉饰藏了进去,直到贴身放好,这才缓缓送出一口气。
福宁,你放心。
那颗一直以来忐忑不安的心,似乎在这一刻也稳定下来。
三公主握了握拳。
我肯定会让自己好好活下来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儿越来越冷,白茫茫的雪再次覆盖了盛京城。
季睿虽然怕冷,但又特别喜欢玩雪。
近来崇文馆都越来越吵闹了。
“啊啊啊福宁表叔!”
本来沉浸在读书世界的景嘉,猝不及防就感觉脸颊一凉,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在搞鬼。
季睿恶作剧成功,抓着圆圆的小雪球就要跑开,结果动了一下,发现动不了,低头一看,衣服下摆被某只小手抓住了。
“福宁表叔!”景嘉咬牙切齿地喊他。
季睿看着小家伙恼羞成怒,讨好一笑,结果下一秒就一坨雪球球盖在了景嘉脸上。景嘉抹了一把脸,再看,季睿已经溜到院子里去了,双手还抓起两坨碎雪,冲他耀武扬威。
景嘉:“啊啊啊啊啊啊,今天你死定了!”
脾气再好的人也爆发的时候。
如今景嘉每天都要爆发一次。
季睿早已做好打雪仗的准备,景嘉人小腿短,根本打不赢,一个气急开始无差别攻击,不小心一坨雪球球就砸在了背书的景耀身上。
景耀最是爱干净。
学堂内放了好几个火盆子,温暖如春,那坨雪掉在他团在一起的衣摆上很快就留下明显的水印子。
“福宁表叔!”
季睿一偏脑袋躲开砸来的雪,赶紧告状:“不是我,是小景嘉,是他砸的。”
“我砸的是你,要不是你躲开,根本砸不到耀哥身上。”景嘉小手抓起地上的雪,一边解释一边攻击季睿。
结果下一秒,肩膀就被雪球砸中,不疼,但是碎雪沾了一身。
景嘉不可置信地扭头,就看到景耀站在廊檐下,拍着手上碎雪。
“我不是故意的。”景嘉委屈瞪眼。
“但我衣服脏了。”景耀才没有当哥哥要让弟弟的觉悟,他衣服脏了,谁弄的谁就
噗噗!
几坨雪球球从不同方向飞砸过来。
景耀来不及躲开,被砸了一脸一身,看着比景嘉可还要惨了。
景嘉:“!”
季睿和小九偷袭成功,两人四掌相对,“好球。”
“小九厉害。”
“哥哥更厉害。”
“福宁表叔,九皇叔。”景耀气得身体都在发颤,一把抹掉脸上的雪,指着两人,“我今日和你们没完!”
雪仗一下子升级,四人越打越混乱,很快就波及到了躲闪不及的景旭,季睿是个战斗力渣渣,好在有小九这个战斗力爆表的护卫,两人大杀四方。
见景旭这边不敌,景旭两个哥哥也赶紧放下笔,冲入院子加入雪仗中。
一时间漫天的白雪飘飞,每个人脸上都敷上一层雪,都看不清五官了,于是战况愈发混乱。
一开始就躲在门后,把自己很好保护起来的景仁,见着院子里的每个人的惨状,小小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反应迅速躲得快在景嘉被偷袭的时候就
噗!
一坨雪近距离盖在他脸上。
冰雪细细碎碎地从脸上掉下来,景仁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福宁表叔那张笑起来很欠揍的脸。
“嘿嘿嘿,小景仁你以为你躲着,我就看不见你了?”
景仁:“我”
噗!
一坨雪又盖了他一脸。
景仁一偏头就看见了九皇叔那张有点呆却跟福宁表叔一样欠揍的脸。
见景仁还愣着,小九手上准备好的另一个雪球球也直接盖了上去。
这下,就算是景仁这样的乌龟性子也忍不了了!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雪仗,福宁表叔和九皇叔在这里啊!”景仁冲着那边陷入白茫茫混战中的人大吼一声,然后冲进院子,抓起雪球用力朝季睿砸去。
季睿躲闪不及,被砸了一身。
一看情况,不对啊。
“小景仁,我就弄你一下,你怎么一个劲儿地砸我?”
景仁呸呸呸,吐出砸进嘴里的碎雪,不忘继续抓地上的雪攻击季睿,“我砸不到九皇叔。”
但至少要找福宁表叔报仇才行。
季睿:“”
该夸您小小年纪就知道柿子专挑软的捏么?
而等姚少傅和八皇子从书房出来,刚一转过廊角就看到了满院子飘飞的白色。
“你是谁?”
“啊啊啊啊啊福宁表叔你在哪儿!”
“这里这里,他在这里。”
“九皇叔你太过分了。”
“十皇叔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姚少傅:“”
八皇子:“”
两人很有默契地把脚收了回来,然后转身回书房继续讨论学问。
至于被小皇孙们求助的十皇子,早早蹿上屋顶躲着了,见下面越来越乱,他才悄无声息地下了房顶,回到温暖的学堂坐着。
而这一场打雪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随着几位小皇孙相继认输求饶,小九这才停下攻击。
过了一会儿,院子终于能看清人了。
小皇孙们看着各自的遭遇,没忍住噗哈哈哈笑了出来。可是,笑了一会儿,景嘉忽然疑惑问道:“福宁表叔呢?”
笑声倏地戛然而止,景旭景耀几人也同时左看右看,九皇叔都在,就是没有福宁表叔。
“不会是”
景旭张大嘴,指着院子里几大堆厚厚的雪。
景嘉他们跟着看过去,也吓了一跳,纷纷大叫一声,“福宁表叔!”
就在他们要喊人扒开雪堆找人时,屋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欸——你们叫我干啥呀?”
几个小皇孙焦急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就看到那个可恶的福宁表叔,笑得欠儿欠儿的,坐在屋顶朝他们招手,身边还放着两个小火炉子,身上还披着一件暖融融的厚披风。
季睿看着几张凝固的小脸,很是遗憾地说:“我还想多玩会儿的,可是——”
小皇孙们:“!!!”
所以,他们刚才
几人齐刷刷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九皇叔。
小九毫不避讳地点点头,“嗯,哥哥身体不好,八哥说了,不能玩太久。”
季睿无语望天,“我身体倍儿棒好吧——啊嚏——”
小皇孙们:“”
得,福宁表叔又弱又贪玩,真病了,累得还是他们。
算了算了。
谁叫福宁表叔这么能让人操心呢。
季睿:“不是,你们什么眼神?看不起谁呢,我身体可好——啊嚏——”
小皇孙们摇摇头。
算了算了。
他们小人有大量,就不跟福宁表叔计较了。
“还不下来。”八皇子站在屋檐下,听到上面的喷嚏声,面色不好看地说。
“哦。”季睿瞬间老实。
小皇孙们:“”
哎。
福宁表叔在卖乖撒娇这方面真是无人能敌。
小皇孙们背着小手一起下去换干净衣裳了,用着同一张深沉的‘小大人’脸,摇摇头。
毕竟是对他们(三岁小皇孙)都能撒娇的福宁表叔,他还有什么事是没脸做的?
这辈子
福宁表叔怕是都长不大了。
一场雪仗过后,崇文馆这边也放假了。眼看快过年了,宫里也多了些喜庆的元素,季睿还在想着,今年结束后,希望明年能风平浪静些。
结果
这年还没过,东宫就差点乱了。
东宫小皇孙景嘉发了高热,刘太医紧急赶去东宫,结果刚看了一眼小皇孙就脸色大变。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还请两位带着宫人们先退出去。”
“!”
太子和太子妃同时神情一慌。
“怎么回事?”
太子面色紧绷,目光犀利地审视刘太医,而刘太医同样不希望是他猜测的那种情况,强稳住心神对太子道:“还请殿下先按臣说的做,事情也许没那么严重,臣也只是以防万一。”
“殿下。”太子妃此时嘴唇都吓白了,好险被丫鬟扶着,才没一个腿软瘫坐在地上。
“殿下,我要留下守在嘉儿身边。”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还请听臣一言,请速速离去。”刘太医额头已经有冷汗滑落,他眼神带着急迫,让医侍赶紧去准备相关应急的东西。
屋内宫人此时也面露惊恐,想退出去,可没有吩咐一个都不敢动。
“都给孤出去。”太子揽着眼泪直掉的太子妃往外走,走到门口,他用力咬了咬牙,“刘太医,孤和太子妃就在外面等着,不管情况如何,孤的孩儿拜托你了。”
“臣定当竭尽全力。”
哭声很快被殿门隔绝在外,刘太医看着躺在床上的小皇孙,面色烧得通红,脸上脖子上还有一点红色疹子。
他在心里暗暗祈福,只希望情况不是他想的那样
此时站在院子里的太子和太子妃,一颗心全都系在了屋内。周围宫人尽管也有些战战兢兢的,却都不敢出声。
“没事的没事的,嘉儿肯定会没事的。”太子额角青筋都因为太过用力,突显出来,安慰太子妃时语气却温和有力。
太子妃尽管一向坚强,但此时因为太过担心,也有些六神无主了,她紧紧抓着太子的手,嘴唇颤抖着说:“对,没事的,肯定没事。”
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的。
可老天爷不想残忍,也有人对东宫残忍。
没多久,东宫就戒严了。
凡事近距离接触过小皇孙景嘉的都被隔离起来,那些宫人迅速被押着送入皇宫最偏僻荒凉的一处宫殿。
而小皇孙景嘉同样也被挪了过去。
除了一个生过天花的嬷嬷跟过去照顾,身边就没留任何宫人伺候。
太子妃没生过天花,但在宫里侍卫要强行带走景嘉隔离起来的时候,她疯了一般要扑上去。
“我要守在嘉儿身边,放开我,我要守着嘉儿。”
“母妃。”景嘉当时是醒着的,只是因为高热浑身无力,就连声音都是微不可闻的。
看着被人强制拖住,疯狂挣扎,毫无仪态的太子妃,景嘉眼角缓缓地滑下一滴眼泪。
“母妃没事没”
可惜太子妃只看得到儿子苍白的嘴唇颤动着,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只看到了她可怜的儿子,眼神里满满的恐惧和迷茫。
做母亲的一颗心都碎得七零八落了。
太子妃用力挣扎,宫人们又不敢太用力困住她,怕伤了人。如今太子和太子妃同样要被隔离在另一处偏僻宫殿。
待没有异样才能被放出来。
最后还是这边动静太大,眼看太子妃即将挣脱,有人禀报了太子,太子紧紧抱住崩溃痛哭的太子妃。
皇宫紧急戒严,开始四处巡查有没有症状的人。
而太医院的太医,但凡已经出过天花的都要去给东宫的人看诊,在一旁等待是否有新的感染人出现,然后第一时间就送去小皇孙隔离的宫殿那边。
其余太医则是在皇宫各处排查。
一时间,整个宫廷都陷入压抑和紧张中。
至于小皇孙景嘉,则是刘太医亲自负责,和一位东宫老嬷嬷一起不分日夜地守护在景嘉身边。
季睿喝下一大碗苦药汁,这是太医院调制的预防感染的药,宫里的主子们每天都要喝上一碗。
一直喝上十天,能有效避免被传染瘟疫。
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提前种牛痘什么的预防天花,但经过历代医者的研究,也找到一些有效办法预防。
每年,宫里的人都会定期喝一碗预防的药汁。
虽说也不能百分百避免,但效果还是挺好的。年纪越大,越有效。
这在季睿看来,应该是年纪大一些,抵抗力自然要强一些,再辅助药汁,预防的概率就提高了。
可孩子的话,意外就要多一些了
只不过,一般没有感染源,又喝着预防的药,定期还有太医给请平安脉,宫里的孩子也少有发病的。
至少近几十年,大盛朝皇宫里有不少各种原因夭折的孩子,但因为天花夭折的孩子却是没有的。
这说明,太医院的法子还是挺有用的。
偏偏,景嘉就起了天花。
要么他是‘天选之人’,要么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季睿浑身就是一凉,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他裹了裹身上的小被子,坐在软塌上倚着窗边,看着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簌簌往下掉的雪花。
嘴里的苦臭药味似乎都失去了攻击性,季睿神情怔怔地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由就想起前段时间崇文馆放假前,打的最后一场雪仗。
东宫
太子表哥近些年身体状况没那么好,大病没有,小病不断,这都是身体抵抗力不行导致的。
虽然他一向遮掩得好,但季睿看着他愈发消瘦的身形,心里一直隐隐有些不安。
可东宫还有小皇孙景嘉,景嘉小小年纪就表现出聪慧稳重气质,说句实话,比他亲爹更让皇帝舅舅满意。
所以,就算情况走到比较糟糕的一步,那就是太子表哥身体不太好,以后可能坚持不到继位,或是刚继位没多久就去了,那也还有景嘉。
而皇帝舅舅看着可不像是短命的。
有他压着皇子们,再把东宫小皇孙培养成才,应该也不是不行。
当然,这只是情况比较糟糕的一面。
病殃殃不代表就会短命,其实太子表哥要心思别那么重,留出时间好好养身体,也不会短命的。
他小时候身子骨又不差,都是后面这些年把身体压垮的。
所以,哪怕皇帝舅舅也看出,太子表哥身体没那么康健,可有了小皇孙,他也不会轻易废太子的。
而且,再给东宫几年时间,说不定还会多几个小皇孙。
现在都不到出问题的时候。
可显然,旁人不想等。
或者说,不想错过给东宫一记重拳的机会。
东宫子嗣不丰,在太子妃怀上景嘉之后,太子也在各方压力逼迫下去找侧妃妾室努力造过人。
可这东西也是玄乎,太子妃这边不难,一到别人那边突然就难了。
这些年,除了景嘉,东宫就只多了一个小女孩。
一儿一女凑一个好字,本来是不错的,可放在东宫就不够看了,这子嗣也太过单薄了些。
是太子没努力吗?
不是啊,太子在繁忙之余也有努力造人的。
偏偏,除了太子妃,和生下一个女孩的妾室,其他人就是怎么也没动静传出来。真的,要不是太子妃都生过两儿子了,王皇后都要怀疑是不是太子有问题了。
王皇后还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可是任凭她怎么排查,也没查出问题。那只能说,这几个侧妃妾室肚子不争气了。
为了给东宫多添子嗣,王皇后只有更‘努力’地给东宫塞女人,光是妾室,就季睿所知就不下百人了。
当初季睿还听得暗暗咂舌,觉得王皇后怕是适得其反了。
子嗣有时候是需要以一种放松的,平和的心态来造的,有时候你越逼他,他越不行。
要是以往舅舅肯定要制止王皇后这种‘带坏’储君的行为,哪有纳这么多女人在后院的,这不是让人沉迷女色嘛。
可东宫子嗣实在过于单薄了些。
而且
太子真的对女色兴趣不大,要不是各方压力逼迫,他去后可能都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太子妃屋里。
即便有王皇后,还有太子身后势力的催促,太子一个月也有一大半是歇在太子妃那的,剩下的就是在书房。
反正,他就是去造人,也是完成任务就走,从不留宿。
王皇后虽然不太满意,但好歹太子也造人了,她也怕把人逼太急,如今太子可不像小时候那般好管控了。
而且这么多女人,也就太子妃肚子里出过小皇孙,王皇后也想着,要是太子妃肚子里再出一个也好。
女人塞得也够多了,可就是不来气儿,王皇后也是没办法了。
她要是再塞,别说明熙帝了,就是朝堂上那几个皇子也要拿着这事儿攻击太子。自古明智子君都不会有沉迷女色的污点。
你还没登基呢,就原形毕露了?那登基之后还不知道怎么淫/乱后宫呢。
太子背不起这个污名,太子一党的谢太傅等人,也决不允许让太子蒙上这种污名。
王皇后也只能适可而止。
又寻人四处探听有助子嗣的法子,给太子送药,给太子院里那些女人也送药。
别人喝没喝,太子不清楚,反正太子都不喝。背着王皇后的人偷偷把药倒了。他虽然也想要子嗣,却不想因此败坏身体。
而且
用药帮助孕育子嗣,对子嗣也不好。
太子现在本身就是半个药罐子了,怎么可能再喝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即便他也深知,王皇后不可能害他,只会希望他活得更久。
至少要在小皇孙长大之前,她都不会对他起杀心。
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有真心依赖过王皇后,把她当母亲尊敬爱戴,即便她对自己亲近次数不多,可也给他带来了很多慰藉。
生母在他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太子其实记不太清,但在王皇后进宫前,他也见过德妃、淑妃和良妃对三位哥哥时的样子。
原来母亲都是那么心疼自己孩子的。
和父皇不一样。
等到他三岁多,王皇后进宫,太子是很期待和激动的,这是他亲姨母,也是他的母亲了。
后来
太子把药汁一点一点倒掉。
看着花盆里的花好似都苦得失去了颜色,太子眼神却漆黑一片,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在隔离了大半个月后,没有症状发生的太子和太子妃等人也被放回了东宫。
景嘉那边一开始的情况也很凶险,但好在刘太医和老嬷嬷日夜守着,刘太医更是能用的法子全都用上了,好在,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消息一经传出,太子妃整个脱力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眼泪鼻涕都顾不上了。
而同时在殿内的太子却只是闭了闭眼睛,眼角缓缓地滑下一滴泪,再睁眼时,除了那满目的红血丝,一点看不出任何悲痛难过情绪了。
太子妃情绪失控,又一颗心沉浸在儿子的事情上,也就根本没发现太子身上的变化。
景嘉虽然已经渡过危险期,可还要继续隔离治疗,不过刘太医也说了,应该要不了一个月,小皇孙就能回东宫了。
这次景嘉能捡回一条命,多亏了刘太医和那位老嬷嬷,寸步不离地守在景嘉身边,老嬷嬷以前也伺候过生天花的小主子,有些经验,每次危机时刻都能好好配合刘太医。
太子妃情绪还很激动,根本坐不住,刚整理完仪容就过来找太子,“等嘉儿好了,一定要重赏刘太医和陈嬷嬷。”
“多亏了他们,嘉儿才能大难不死。”太子妃嘴角含笑,声音哽咽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嘉儿以后肯定会长命百岁。”
太子眼神温和地看向太子妃,抓着她的手轻轻一拍,“会的,嘉儿以后再也不会出事了。”
太子妃嗯嗯点头,然后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景嘉康复后,要给他去去霉气,要给他做什么好吃的,还有
其实太子妃一日没见到儿子,这心一日就不踏实,所以只能不停捡着好事来说。
而她更没看到,太子那双看着她时还显得温和的眼眸,一落在虚空就变得漆黑,阴沉沉的好似再也找不到一丝光亮。
听说景嘉没事,季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预防有办法,但真感染上了,却是很难治愈。
刘太医医术精湛也无法保证能救下小皇孙。
只能说,景嘉也是福大命大。
又过了一个多月,痊愈的景嘉终于回到了东宫,季睿没有急着去看望,毕竟也要给人一家子留点相处时间。
等第二天,季睿才叫上小九,带上礼物去了东宫。
然而在看到景嘉往日里一张白嫩的小脸,此刻却留下了不少小印记,季睿刚想说,没事,男孩子长点麻子也好看的。
而且,他还有好多美容法子,能消掉一些是一些。
然而,下一秒季睿就张大了嘴,他看着景嘉找不准方向的目光,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就从眼角滚落下来。
景嘉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喊了一声:“福宁表叔。”
“诶——”季睿应了一声,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走到了景嘉身边坐下,这才明白,刚才太子妃嫂嫂为何露出那样的神情。
景嘉脸色还不错,可那双生气时格外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
那样喜欢看书的一个孩子
景嘉似乎也察觉到他发现了,小嘴牵动了一下,似乎想安慰季睿,“我没”
下一秒景嘉就被人用力抱住了,他一愣,就听到季睿说:“没事儿没事儿的,就算看不见,咱们也可以读书的,也可以正常吃饭睡觉,我还会带着你一起玩,咱们还可以尽情地玩的。”
终于,一直在父王母妃面前都懂事不已的景嘉,哇一声哭了出来,好似要把一腔委屈跟害怕都哭出来。
季睿用力抱着他,小九也红着眼睛上去,跟哥哥一起用力抱住小景嘉。
屋外,听到儿子哭声,太子妃好似松了口气,却也控制不住地跟着无声落泪。
等景嘉哭累了直接睡在了季睿肩膀上,季睿把人放在床上,太子妃进来后,他才带着小九起身。
见太子妃动作轻柔地给景嘉擦脸。
季睿红着眼睛问道:“太子表哥在书房吗?”
“嗯。”太子妃点头,“殿下堆了很多事情来不及处理,嘉儿这边有我。”
季睿点点头,“那我过去打声招呼。”
“去吧。”
季睿拉着小九走到门口,又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见太子妃就安静坐在床边,好似怕一眨眼睛人就不见了。
对她来说,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季睿无声叹了口气,走到院子,让小九先等着,他去书房看看太子表哥。本来,季睿以为发生这种事,太子表哥会大受打击,意志沉沉,阴郁寡言。
可是跟着小北进了书房,看见太子表哥那一瞬间,季睿就愣了下。
太子表哥居然很是平静,见到季睿时,还能温和地说一声,“来了?去看过嘉儿了?”
季睿愣了一下才点头,“嗯,看过了。”
似乎也看到季睿一双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太子还笑笑安慰他,“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凡事要往前看,以后嘉儿会更好的。即便是眼睛看不见了,也没人敢欺他。”
“嘉儿嘴上不说,其实很喜欢跟你一块儿玩,福宁你以后要是得空就多带着他一起玩。”太子低头,继续处理手上的公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失去了一些东西,也能减少一些负累,也许,也是一件好事,你说是不是?”
季睿嗯了一声,可是
等季睿从书房离开,他找到小九,两人再一起出了东宫,然而,季睿心情却无比沉重。
如果景嘉的事让人伤心。
那太子表哥
季睿抬头看着皇宫上空,心情就如蒙上一层灰色的太空一般沉沉的。
那样一个老实温厚的心软之人,也终究变了。
俗话说,老实人生气是最可怕的。
而太子表哥这都不是生气了。
季睿深深呼吸一口气,他感觉这皇宫是真的有点待不下去了。
东宫这边的事,没多久就传开了。
后宫很安静,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那般安静。
明熙帝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景嘉的事,听完刘太医的禀报,他坐在龙椅上沉默了很久。
“下去吧。”
等刘太医退下后,勤政殿内的空气就更安静了。
王明盛挥挥手,余下的宫人都小心翼翼退了出去,最后只剩下王明盛陪明熙帝待在殿内。
要是,皇上能发泄一番倒还好了。
因为站得有点距离,王明盛看不太清明熙帝脸上神情。
但王明盛知道,这次皇上的怒气比上次大皇子违逆圣意要严重多了。
“好,很好,都是朕的好儿子。”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殿内响起明熙帝怒极反笑的声音。
王明盛心脏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东宫小皇孙出事,皇上派了影卫调查,一番追查下去,果然,事情不是意外。可是,线索在一个宫人身上断开了。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无从查之。
可能对东宫出手的还能有谁?
明熙帝一双长眸因为冷厉之色,越发让人胆战心惊,“朕,是不是对他们太仁慈了?”
这话王明盛哪敢说,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到底都是儿子,皇上不到万不得已,哪能都下重手啊,王明盛看得明白,之前皇上一直都有手下留情。
这也是人之常情,哪怕天家无父子亲情,可也有虎毒不食子一说。
皇上再是杀伐果决,铁血冷情一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对亲儿子们下狠手啊。
除非
王明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如果皇子们真的一步步紧逼,依皇上的性子绝不可能手软。
“太子,可还看得明白?”不知过了多久,明熙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王明盛一惊,差点就要抬头看一看龙椅上明熙帝的表情了。
皇上的意思
勤政殿主仆的一番秘密交流,外人不得而知。
大皇子三皇子这些人都在等着明熙帝发怒,尤其嫌疑最大的大皇子和三皇子这两派的人。
可嫌疑大也不代表是他们两派人做的,包括还没正式上朝领差事的八皇子同样有嫌疑。
只是,大家同样知道,这件事既然发生了,明熙帝肯定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教训。
就在大皇子他们心神不宁地等着明熙帝动手时,谁知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直到五天都过去了,明熙帝依然没有动作。
这并没让大皇子三皇子他们放松,反而更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如此异常的反应,别说皇子们了,就是宫里各位娘娘也有些摸不准,不过她们也安静等着就是。
这件事,总会掀起一片血雨腥风的。
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明熙帝这边还悄无声息的,东宫那边却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太子突然在东宫大开杀戒。
听说,只要和可疑的宫人有丁点牵扯都会被抓起来,更别说有可疑之处的人了。
太子有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人。
整整一天一夜,不知道了清洗了多少人,东宫好似都被一层血色笼罩了。听说附近当值的宫人都能听到惨叫声不停传出来。
以往做这些事,都是捂着嘴,不让人惨叫出来。
可这次,太子让人不要捂嘴。
只要是从东宫附近路过的,就没有一个听不见的。
听说宫里的人连续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听说太子一天一夜都坐在院子里,白天抓人晚上杀人,那血把他靴子都浸透了。
季睿听说的时候,东宫那边已经没动静了,太子表哥刚把太子妃和景嘉送去别宫休养,他就毫无顾忌地动手了。
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季睿中途迷迷糊糊睁了下眼睛,好像有看到皇帝舅舅坐在桌边不睡觉。
季睿还以为他又在熬夜工作。
这天,季睿头次没了食欲,早膳都吃不下,他坐在殿门口,看着已经有些春意的皇宫,他却只觉得比寒冬腊月还冰冷冻人,连呼吸都不畅快了。
也许
真的应该离开这里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皇宫里,这个年过得很不得劲儿。
东宫变故让喜庆的年味都消失了,不过,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更戏剧性的事来了。
那幕后黑手听到了,怕是半夜都要捶床吐血的程度。
就在季睿过完十四岁生辰的第三天。
东宫有喜的消息迅速传遍前朝后宫。
而且
还不止一个!
太子后院接连有一个侧妃两个妾室传出有喜。
季睿都感叹,这叫‘天无绝人之路’还是‘老天最爱玩蹦迪’?
这心态玩得,让太子一党跟坐云霄飞车一样,对其他皇子一党的何尝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开心过头就跌跟头。
原本东宫唯一的小皇孙出事,太子又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造出下一个,不止王皇后失望,太子一党的也很失望。
感觉太子这边子嗣希望不大了。
原本还能多给几年时间,再慢慢努力试试看。
可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啊,没有合适的后继人,太子在夺嫡之争中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即便他是嫡也没用,后继无人啊。
考虑到江山社稷,明熙帝也要动摇了。
这也是那些皇子的机会啊。太子一党都要哭了,这个关键的时候,真是给了东宫致命一击啊。
哪怕,哪怕太子能多几个女儿都要好一些,至少能证明他那啥没问题,这么年轻,慢慢努力总能多生两个儿子出来的。
就在太子一党擦干眼泪,强打精神商量怎么破了眼前这局,为东宫多争取一些时间。
好歹,再给个机会不是,咱还能努努力造人。
而且
只要明熙帝不改初心,其实,太子也不是不能过继子嗣。
王皇后都下了决心,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绝对会让东宫再多一个孙子出来!
至于办法嘛
总之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她决不能让太子被废黜。
至于其余皇子们,私下也开始动作,打算趁这大好形势,再对东宫做点雪上加霜的事,争取让太子的位置坚持不了一年。
只要储君一位空了出来,皇子们就有机会。
可偏偏
东宫有喜了,还是接连三个喜讯。
太子一党喜极而泣啊,恨不得原地起舞,高歌一曲啊,而其他人则是差点咬碎一口牙。
谋臣散去,大皇子摇摇头笑道:“天意如此,东宫命不该绝,而且”
想到这次的东宫变故,大皇子眉头下意识拧得用力,“对一小儿下手,还是亲侄儿,品性实在卑劣不堪,这样的人,别说坐那个位置,就是做人都脏了空气。”
大皇子虽然也会不择手段争夺那个位置,但他的‘不择手段’是在兄弟之间,是在不违背他底线之间。
如果对大盛有害,对百姓有损,大皇子不会做,那样的话,跟他夺取皇位的初衷都背道而驰了。
他是夺嫡的皇子,可也是守卫大盛国门,驰骋沙场的大将军齐王。
大皇子最是嫌恶这种为达目的毫无底线的人。
“老三这些年也变了。”哐当一声,大皇子手中的茶盅用力落在桌上,他看向坐在旁边的二皇子,还是不确定道:“可,真的是老三做的?”
东宫变故,不止明熙帝,太子追查了幕后黑手,大皇子这边同样也让人去调查过,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当然,明熙帝都没查到幕后黑手,大皇子这边同样查到一半就断了线索。
只是,大皇子这里多了排除法,他这边没做过,那就只能是同样希望太子倒霉的另一对手了。
八皇子还没正式加入夺嫡之中,但是不排除他身后那些势力自作主张,暗中动手。
三皇子更不用说,而且是嫌疑最大的。
只是,大皇子不愿意相信,他,老二还有老三年纪相仿,小时候一起读书习武,一直到他去北境,可以说三人是一起长大的。
老三在他看来,虽然性子也有很多缺点,善妒好强,睚眦必报,一旦谁得罪了他,没几个有好下场。
但是老三还不至于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但比起明熙帝,他们这些互相斗得厉害的皇子,反而更容易探查和猜测对方的动向。
这次虽然大皇子这边没找到确切的证据,但一些小细节表明,跟三皇子那边有些脱不开关系。
“我也不好轻易断定就是老三让人做的。”二皇子摇摇头,神情同样有些沉重,“不过,我猜,就算不是老三下令,也是他那边的人做下的,而且,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连蛛丝马迹都所剩无几,说明,那人对东宫了解颇深,甚至牵连不小。”
大皇子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不知想到什么,他脸色一变,抬眸瞬间恰好与二皇子的目光隔空一交。
只不过一瞬,两人就好似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那个人,难道是老五?”大皇子有些不敢相信,后心本能地一阵阵发凉。
实在是老五如果是安插在太子身边的暗棋,那人心就太可怕了。
先不提老五这人品性如何。
就说他背叛东宫这一件事
“他生母可是王皇后的人,而且”大皇子嗓音都有些哑了,“太子一直以来都对他颇为照顾,他也早早就表明自己要追随太子,近几年为太子挡下不少明枪暗箭,成了太子身边得力的左右手。”
“老五如果有异心,太子察觉不到?王皇后手里可还握着他生母。”
大皇子对老五和后面的兄弟了解就没那么深了,只是想到这种可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大哥有所不知,老五从小就是心思诡诈之人,要不是小六从小和他一起玩,屡次”想到什么,二皇子也不由叹气摇头。
“小六好几次挑事,里面都有他的身影,可最后都是小六来背责任,小时候还当是兄弟间的小心机,可慢慢地,我就发觉老五这人,心思实在不纯,是一狡猾诡诈之辈。”
大皇子听得脸色一沉。
“之前,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这次东宫变故,倒让我有些确信,老五就是老三的人。”二皇子说。
又见大皇子神色,二皇子一顿,问道:“大哥,你是想给太子提个醒?这件事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证据,你说了,他也不会信,而且,说不准还以为你是在挑拨离间。”
毕竟这些事,在太子看来,也极大可能是他们做下的。
大皇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摇摇头,“你也不用提醒我,我也没好人到那个地步,既然决定争了,注定和太子成不了好兄弟,何必再多此一举,真要做了,怕是太子都要觉得恶心了。”
这不是虚伪嘛。
真这么好心,干脆别争了。
“我只是觉得,这种风气不可助长。”大皇子神情严肃,一双经受过战场洗礼的丹凤眼格外凛冽摄人,“如果真是老五做的,必须给他一个警告才行。”
这次是东宫,那下次呢?
大家用手段可以,但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必须有个度。
二皇子:“大哥这就不用担心了,父皇会出手的。”
大皇子闻言就是一愣,随即脸色一松,颔首道:“也是,父皇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毕竟这可有关皇嗣安危。
只是大皇子也没想到,他父皇居然会如此….坚决。
明熙帝那句话放出来后,所有皇子脸色都微微一变,因为,明熙帝那意思,就好像在对所有儿子说,你们没希望。
明熙帝就一句话:就算太子无嗣,也可以从宗室过继。
别的不说,大盛朝皇族宗室不缺聪明健康的孩子,早点过继过来,好好培养也能担起重任。
你们除非把整个景家宗室都灭了,否则,朕就能给太子找个后继人。
这下,太子一党可谓是注射了一针强心剂,就差抱着明熙帝大腿高喊:吾皇英明啊。
但太子,包括大皇子还有三皇子等儿子,也都听出了明熙帝的潜台词。
那就是,朕的后继人,只能是朕选出来的。
朕选了太子,即便太子没了,那朕也会让人记在太子名下,作为太子一脉登上这帝位。
朕不满意你,你即便争得再厉害,即便手段用尽,即便最后朕的儿子都死光了,就剩你了,朕也不要。
当然,这话,明熙帝是私下给几位皇子传递过去的。
要传开了只会导致人心不稳,宗室那边也会起幺蛾子。
皇子们品出这层意思也不敢传出去。
这要传出去,还争什么,斗什么?
别说三皇子了,就是大皇子都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等传递明熙帝暗旨的太监走了,他也一直跪在地上,微垂着头,久久不言不语。
东宫风波过去,皇子们似乎也安分了一些。
此次对东宫出手,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让明熙帝放出那样一句话。
简直就是让太子地位更巩固了。
季睿都感叹,你爹就是你爹。
这些人,是真的一再挑战皇帝舅舅的忍耐线。
然而
如果这样就能让所有人都安分下来就好了。
皇帝舅舅似乎还是给儿子们留了一线,如果再让他失望,那就不好说了。
皇宫表面上再次恢复以往的风平浪静,可所有人都还记得东宫的血腥阴影。
宫人们越发小心翼翼,尤其一些心有鬼胎之辈。
而春和宫此刻的气氛也不是不太好。
淑妃把宫人都遣了出去,并让心腹把守殿门。
内殿就只剩下淑妃和三皇子。
气氛还有些咄咄逼人。
砰!
淑妃用力一拍茶几,茶杯都因此一抖,发出哐当一声。
“告诉本宫,到底是不是你让人做的?”淑妃此刻面色冷厉,看向三皇子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严厉。
三皇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面色紧绷,腮帮子也咬得死紧,“不是,儿子没让人做过。”
淑妃目光犀利,一动不动地审视自己儿子。
之前风波未定,淑妃哪怕心有猜测,也不敢轻易叫来儿子询问,就怕稍不注意,反而惹来嫌疑。
而且到时候如果真是标儿做的
皇上那边怕是不会放过他。
淑妃明白,既然想要那个位置,决定争夺那个位置,那就不可能双手干净,但淑妃可以接受儿子变得手段残忍,沾满血腥,却无法忍受他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淑妃未进宫之前,也是厌恶后宅阴私手段的人,她父亲乃是青州有名的儒士,青松一派的清流代表之一,心怀家国天下,何等磊落之人,身为他的女儿,淑妃从小接受的也是大是大非的教育。
但入宫后,人终究还是变了。
尤其是经历过一系列的背叛后,淑妃也学会用那些不耻的手段达成目的。
在这深宫,哪怕淑妃也用过不少见不得光的手段了,哪怕是在一颗心极度扭曲的时候,淑妃也没动过谋害子嗣的那一步。
这么说吧,淑妃可以用药让贱人绝育,都不会用药害死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对未长成的小孩下手。
如果真到那一步了,淑妃觉得自己会变得面目全非,到那时,跟深宫里一头恶兽有什么分别?
这深宫、权欲,能让人变得多丑陋不堪,淑妃见过不少,她也变了,不是吗?人都是自私的,她同样如此。但淑妃还留有几分清醒,有些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
当初,就是那贱人怀了身孕,淑妃也有的是手段,不着痕迹就能要了七皇子的命。
至于七皇子生母难产,也不是淑妃弄的什么‘去母留子’的手段。
在淑妃看来,活着受折磨不比死了一了百了更痛快人心?
她巴不得那贱人活着呢。
谁知
那贱人自己吓自己,她都来不及消气,贱人自己没挺过去。
可惜。
淑妃还因此好几个半夜睡不着,起来捶床撒气。
还亏得本宫用了那么多好药,就是要把那贱人留下,慢慢折磨解气的,药都用了,人还没了。
差点没把本宫气死。
不过,好在那贱人儿子活下来了。
淑妃没坏到底,但也不是好人。
她满肚子的扭曲怒火总要找人发泄一通。
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而且,真要算起来,七皇子那条命还是她救下的。
不然以那贱人的不中用,早就一尸/两命了。
淑妃可不是好心肠的人,她把七皇子留下了,养在身边,当然,好吃好喝地养着不可能,留他一条小命而已。
跟养只猫儿狗儿差不多,逗逗趣,养成个废物,让那贱人看着,死了都不安宁。
再说了,他自己早产,胎里带出的病,淑妃当然不会好医好药地给他养,生病不舒服了就让太医开一副药,喝,喝完能不能好,全看他自己造化。
一开始淑妃只是放任在一边,不怎么管他教养他,也没让人刻意苛待他。不过,宫人都是极其会看眼色的,七皇子不讨喜,生母不在,皇上不在意,淑妃也讨厌,宫人们伺候的自然也不上心。
淑妃当然知道,只是她能忍着心里那股扭曲恨意不动手已经不错了,谁管他还过得好不好。
留在她的春和宫,命大还能留一条小命,真要去了皇子所,以那脆弱的身板子,怕是在宫人怠慢下,早早夭折了。
可七皇子那小子,像极了那贱人,才两岁就有了鬼心思,差点害了她标儿受伤。
宫人都说没看到,不关七皇子殿下的事。
可淑妃不信。
她曾无意看到一次,七皇子对着标儿露出过嫉妒的眼神。
只是一晃而过,淑妃都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还以为是自己太恨那贱人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不过标儿差点受伤的事发生后,淑妃一直压抑的恨意怒火就控制不住了,让人关了七皇子三天,除了水,不给一点吃的。
要不是七皇子发起高热,淑妃那股邪火作祟,根本不会那么快就放过他,那次淑妃是起了杀心的。
那次高热很危险,太医都说,七皇子可能撑不下来。
不过七皇子到底命大,居然活下来了。
淑妃也不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那次之后,七皇子就变得更怯懦了,见了她都低着头不敢看,甚至连标儿都怕,再也不敢喊三哥了。
而标儿不知从哪儿听说,自己差点受伤跟七皇子有关,他像了淑妃,是个心眼小有仇必报的人,于是对这个七弟的态度也从无视变成敌视。
只是后面就变成了心情一不好就过去消遣发泄。
要么是让七皇子穿着单薄站到外面吹半个时辰风,要么是把吃的撒地上,让他捡起来吃。
淑妃刚得知,也拧了拧眉,待标儿发泄过几次,她就让人去通知七皇子,收拾东西自己搬去皇子所。
淑妃也懒得管了。
是生是死随便他。
可七皇子却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求她,求她不要抛弃他,不要赶走他。
淑妃看着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人儿,笑了,“你三哥要欺负你,本宫可不会管,这样,你还要继续待在本宫的春和宫?”
“三哥只是心情不好,三哥没有欺负我,以后,三哥就不会这样了。”才三岁的七皇子,瘦得跟小鸡仔似的,跪在那真的很可怜。
换个人来,早就心软了。
淑妃却觉得,这人真是像极了他生母。
“好,既然你不想走,本宫可以留下你。”七皇子一听,惊喜地抬起头,却看见淑妃笑得有些吓人,七皇子刚要往后缩,淑妃就凑在他身边,小声说:“算起来,本宫还是你亲小姨呢,给你留个容身之处,是应该的,你说是吧?”
七皇子一怔,颤抖的瞳孔里映出淑妃一张不怀好意的脸。
“不过你也记住了,有本宫在一日,你就翻不出任何风浪,老实点活着,知道吗?否则,本宫就亲手送你下去见你母亲。”
淑妃可不是骗他的,也是被那贱人背叛的时候,淑妃才知道,原来是和她同父异母。
那又是另一个虚伪至极的事了。
总之,也是她父亲欠下的孽债。
不过那贱人不甘心,后来混入府中,设计成了她的知心丫鬟,并一步一步,爬到了淑妃最信任的位置。
后来才知,淑妃好几次遇险,都有那贱人身影,只是淑妃一直不愿怀疑她,后来是另一个心腹丫鬟惨死,那贱人野心太大,竟然设计怀了皇子,事情暴露还跟她装可怜。
淑妃是信任她,又不是傻。
慢慢地,也就查到一些事情。
这些陈年旧事,淑妃没跟三皇子提过,在她看来,深宫后宅很多女子之间的阴私手段,尤其是丧尽天良的,不适合叫儿子知道太多。
大丈夫,可以杀伐果断,有取有舍,但不能变成恶心的小人。
淑妃对三皇子从小的管教都比较严厉,她可以纵容他很多性格小缺点,但是大是大非观念必须有。
标儿对犯错的奴才下手狠辣,对待下人严苛,还有折辱七皇子泄愤,淑妃都知道。尤其是惩治下人,在她看来,即便有时手段过激了些,但总比被下人背叛好。
淑妃自己心里还扭曲着,从不觉得三皇子做事太过狠辣。
但这次对东宫的手段,就下作了些。
淑妃不愿相信这是自己儿子能做出来的事。
就算不提对东宫小皇孙下手,你什么手段不能用,你居然让人染上瘟疫?那东西稍有意外,整个皇宫,甚至是盛京城都要陷入万劫不复中,要死多少人?有个什么万一,你自己的孩子就能幸免于难?
实在是不知该说蠢,还是毒。
要真是自己儿子做的,淑妃绝对要下狠手打醒他,这次能做出这种事,下次还会不会做出更离谱的事?
淑妃手边还放着一稍长的戒尺,三皇子也看到了。
小时候,他要是犯了错,触犯了母妃的底线,母妃就会用这根戒尺抽他,身上不留下印记是不会停手的。
三皇子面色紧绷,咬着牙关道:“难不成,在母妃心中,儿子会是这种不择手段的人?”
淑妃挑了挑眉,面上不显分毫,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你做的,那是你手下的人?”淑妃逼问道。
这种人,还是早点剔除掉,留在标儿身边,长此以往下去绝对要坏事。
“不是。”三皇子没错过淑妃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狠辣之色,他面上没有一丝心虚,反而拧着眉头,煞有介事地分析道:“也许是大哥那边做的,就算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不代表他手下没有,而且,近来关西党和江南党两派的人也不太安分,尤其江南一党的势力,八弟年纪太小,落后一大步,他们有些坐不住了,只要太子倒台,八弟比我们都有优势。”
淑妃掀了掀眼皮,没啥情绪地说:“本宫倒觉得,八皇子比你和大皇子还难一些。”
“?”三皇子拧眉,“母妃是觉得,父皇不会让江南集团坐大?可是八弟并不是柔弱无能之人,他不会被江南集团控制成傀儡。”
“算了,不说这些,你父皇要是那么好猜一人就好了。”淑妃都觉得头疼,“咱们先管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就算再过两年八皇子也加入,那也不过是把水搅得更浑而已。”
三皇子思索一下,点头道:“母妃说的是。”
“既然不是你这边做下的事,那八九不离十就是大皇子那边了。”淑妃忽然冷笑一声。
“本宫一直觉得,二皇子不像是那么老实的,就算他表现得再如何不争不抢,本宫也不信,良妃那贱人的儿子,肯定跟她一样会装,你瞧着吧大皇子就是饲养了一头白眼狼,以后啊”
“母妃!”三皇子不由打断她的话,这些年,母妃口中不少骂良妃的话,老说良妃和二皇子不老实。
可他派了人私下试探,还不止一次,二哥确实喜欢做老好人,有点装,让他看不惯,但是根本不像母妃说的那般。
再说了,就算大哥落马,他也落马,那也轮不到二哥,良妃身上带着一半异族的血,她的儿子坐不上那个位置。
淑妃一看他神情,就知他烦了,“你可别不信,小心提防着点,会咬人的狗不叫,且等着看”
“好了母妃,儿子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三皇子从地上起身,“要是母妃没有别的事,儿子就先回去了,如今因为父皇一句话,形势不利,儿子手头还一团乱麻。”
“行了行了,说多了你还嫌本宫啰嗦。你以为本宫愿意跟你啰嗦啊。”淑妃没好气地骂道:“这次的事不是你这边做的最好,要是的话,本宫绝不饶你,以后也给本宫记住,手段可以狠,不可以恶心人。”
三皇子嘴角一抽,“是,儿子知道。”
等人一走,淑妃这才有空喝一口茶,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跟着落地了。
而三皇子离开春和宫后,表情却不太好,比先前和淑妃对峙时还要阴沉难看。
刚才他对母妃撒谎了。
因为这次确实是他手下的人做的。
可三皇子也没想到,老五说的法子是这样的。对方提议对东宫动手,三皇子是同意的。
必须打破僵局才能找到对他有利的一条路。
有父皇在,他们想扳倒东宫实在不简单,而且,大皇子那边也势头越来越强,再这样下去,就算太子倒台了,那也是便宜了大皇子。
三皇子可不想坐以待毙,继续拖下去了。
三皇子倒不觉得对景嘉动手就是错了,也许让景嘉出个小意外,也能给父皇提个醒,东宫子嗣单薄这个问题很严重。
这次是小意外,下次呢?
不算人为的,也很难保证不出其它意外啊。哪怕过了序齿的年纪,还有不少早逝的。
但怎么也没想到,老五是用这种手段。
就算是慢慢下毒,损了身子,使其夭折,也好过这种一旦出事就要连累所有人的阴毒法子。
不过三皇子虽然不爽,也警告过老五下次不可再用如此手段,但东宫那边出事后,眼看僵局已破,形势大变,他也来不及和老五计较。
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三皇子心里也有火气,要不是老五还有用,他肯定狠狠收拾他一番。
自作聪明。
父皇还在呢,真以为这么明显的事儿会瞒过父皇?
小意外可以,给父皇上个眼药。搞出这么大动静,难怪父皇会如此生气。
也就是三皇子反应快,要不然,这次的事儿还要归在他身上,要是让父皇查到他头上三皇子想想就面色一冷,眼神阴鸷得可怕。
等回到府上,又招来一心腹,耳语几句,让他去给老五递个话,下次再自作主张,小心自己一条小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接连发生的事,实在让人提不起好的心情。
季睿想着自己也十四了,最迟十六也要出宫回长公主府,早两年晚两年差别也不大。
如今,他却是不想在这皇宫住下去了,盛京城他都不想待。天大地大的,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人生何其短暂,与其浪费在这里,他何不多看两年的山山水水。
皇帝舅舅他不担心,虽说这世上之事也无法被他完全掌控在手上,但他皇帝舅舅也不是一般的猛人。
论腹黑,谁比得过他皇帝舅舅呢?
其他人,季睿更不担心了,既然是自己想要争的,那出什么事都该自己受着。
他是受够了这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了,糟心得很。皇子表哥们不会收手,执念跟不甘会越来越深。
东宫的‘血腥事件’不会是特例,以后只会还有XX大开杀戒、BB血流成河。
一步一步,互相紧逼,互相刺激,最终只会做出更没有理智和底线的事情。
季睿也想劝他们摆烂,可他们能听吗?
既然做不了什么,那还不如少看两眼,免得糟心。
不过,虽说皇帝舅舅那边不用担心,但还是有一点让季睿放心不下。
季睿看得出来,小八很聪慧,在舅舅的优秀儿子中,他也是出类拔萃的一个。而小八虽然也有属于这个时代男人的一些缺点,比如大男子主义啦,对女孩子有偏见啦,有点老古板啦
咳——
最大的缺点就是啰嗦,爱教育人(受害者,本人季睿)。
不过嘛,小八的优点也是很多的。
在季睿看来,也是那些优点,小八并不适合做皇帝,倒不是说小八做不好皇帝,而是目前的大盛朝,不适合他。
小八有底线,有原则,更有皇家少有的人情味,也就意味着,他会心软。虽说不至于像太子表哥那样心慈手软,但至少对贤妃,对贤妃的家人,还有自己的兄弟,他下不了狠手。
这样的人,要么被环境一步步逼成绝情狠辣之辈,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要么被人拿捏住软肋,不断陷入两难的痛苦之中。
要小八天生狠辣绝情,季睿也懒得说了,可小八不是啊。
所以,季睿是真心希望他不要卷入夺嫡之争中,变得不再是他认识的小八哥哥了。
“你到底要叹多久的气?”终于,八皇子忍不了了,撂下书,抬眸看向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唉声叹气的季睿。
“你闲着无聊去别处玩,少在这打搅我看书。”
烦死了。
刚开始,考虑到从去年开始,宫中就风波不断,三公主的事才过去没多久,东宫那边又出事。
想到福宁再是没心没肺,关系好的人接连出事,难免也要受影响,心情低落。不过,他也庆幸,福宁从小没心眼,精力都放在吃喝玩乐上,对很多事根本看不明白,不然
总之,因为这些八皇子才一忍再忍。
最近连很多看不惯的地方都忍着没教训他。
“哎,人家也是”季睿对对手指,刚要说点什么,就见小八一脸糟心地看着他,季睿正要抗议就听到。
“把你嘴角擦干净再说话。”
“哦。”季睿刚吃了一碟子奶糕,那奶糕外面炸的酥脆,咬一口下去,就会流出香甜又柔软的奶酪馅儿,简直恨不得把舌头都给酥麻了。
太好吃啦。
季睿手指抹掉嘴角沾染的奶酪,在八皇子一言难尽的目光中,他舔了舔手指。
八皇子:“!”
“你是真把礼仪修养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忍无可忍,八皇子又开始教训人了。
季睿被吼了,哆嗦了一下,然后委屈巴巴地看着吼他的人。
八皇子:“”
“你要没吃够,我让人再做一份送过来,何必做出”八皇子一头的黑线,“我是亏了你吃的?”
说着,他还给了近侍太监小安子一个眼神,小安子立刻心领神会地下去办事了。
八皇子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以后在外人面前休要做这等不雅的动作,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你丢父皇的脸。”
“哦,知道了。”季睿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举手手表示,“我以后就只在你和舅舅面前舔一舔。”
八皇子:“”受不了。
季睿倒没有‘舔手指’的习惯,只是,有一回东西掉手上了,扔了可惜,反正都是自己的手,季睿是绝对不嫌弃自己的,于是就吃了,还顺便舔掉了手指上沾的酱汁。
等他吃完一抬头,就看到皇帝舅舅仿佛见到了‘新世界’一般动荡的眼珠,裂开的五官。
“你赶紧给朕滚下去洗手。”
明熙帝当时都快嫌弃死了。
季睿一手捂着被吼的耳朵:“舅舅,我刚才洗了手的,不脏。”
当然,季睿还是被王明盛带下去净手了,并且一回来就被明熙帝严肃地指导了一番何谓‘标准的皇家用餐礼仪’。
就算你做不到合格的程度,好歹,下次也别给朕做出舔手指这样粗俗无礼的举动了。
季睿鹅鹅鹅,很乖地听进去了,但下次还犯。
嘿嘿嘿,大概就是喜欢看‘舅舅很想打他,却拿他没办法’的一脸糟心样。
总之,明熙帝经常给王明盛吐槽的一句话是没有说错的。
季睿他,就是持宠而娇,得寸进尺。
八皇子见季睿好似也没受太大影响,还是跟往日一般没心没肺的傻乐,不由也松了口气。
在皇宫,有时候缺心眼也是好事。
“小八哥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手中的书再次放下,八皇子看向季睿,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季睿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眼睛,就跟谈论叹气一般很是随意地问道:“你觉得,做皇帝好吗?”
“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八皇子第一反应就是满脸严肃地反问,他以为是季睿听人说了什么,或是那几个哥哥开始打季睿的主意。
父皇对季睿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
他父皇那样的人,对谁都保持着几分怀疑几分警惕,但凡能利用的,即便是自己,也能被当成棋子一样做局。父皇,一颗心装的是大盛,是这天下,所以已经分不出余地给其他人了。
可对父皇来说,却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长公主姑母。
八皇子和季睿同岁,出生后根本没见到过长公主姑母,但听母妃说,父皇只有在长公主姑母跟前,才像一个平凡的人。
而不是高高在上的铁血帝王。
如今长公主姑母不在了,可又出了个季睿,深得帝宠。好好利用一下,也许能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毕竟如今形势还是偏向东宫的,父皇态度很坚决,几位哥哥也不会死心,若一时半会找不到突破僵局的入口,很难说,不会有人打季睿的主意。
眼看小八神情越来越肃然,就好像季睿马上要被人给‘洗脑’了似的,季睿赶紧说:“就前几天,姚少傅不是长篇大论,从头到尾都在说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能是姚少傅说的太多,最近这几天都还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我也不是太明白姚少傅那意思,想了好几天了。”
“”八皇子严肃的神情一空,控制不住音量大小地说:“就因为这个你才整天叹来叹去?”
季睿离得近,直接被喷了一脸。
“不然呢?我还很担心姚少傅,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说得太激动了,刚养好的身子又病了,本来我是想去探望一下姚少傅的,又怕少傅见了我更生气,哎——”季睿小手一摊,“你也知道的,少傅对我一向很严格。”
八皇子:“”
“小八哥哥,你干嘛一脸难受的样子?”季睿眨眨眼睛。
八皇子:“没事,你让我静静。”
果然,对这家伙,不能抱有正常的期待。
伤心也是会伤心,但绝对不过夜。
八皇子还记得,景嘉那件事让季睿都哭了,眼红红地跑来告诉他这件事,他还安慰了几句,等第二天季睿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他还以为,这家伙只是藏在心里了,毕竟都哭了,长这么大,他还第一次见季睿哭得那么难过。
以前这家伙的眼泪都是说来就来,说停就停的。
谁知
八皇子一时真不知是该夸他还是说什么了。
季睿总觉得小八眼神过于复杂了,他都看不懂了,于是只好把话题扯回来,“对了,你想当皇帝吗?”
“!!”八皇子下意识就想捂住季睿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什么话都是能随口胡说的吗?
“我让小全子守着门呢,你怕什么,我又不傻。”季睿见他神经兮兮的,一脸‘我很聪明’地说道。
八皇子:“”
是,你不傻,你不傻的话能直接问出这种话?
只是,还不等八皇子想好该怎么说,季睿就自顾自地道:“其实,我觉得当皇帝真的不好,累死了,你看舅舅,每天都多烦啊,一年下来没看他清闲过,还经常深更半夜了都不睡。”
八皇子:“!”
“操心的事真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出现。”季睿真心吐槽起来,那嘴更是不带喘气的,“天还没就得起床上朝,看一堆大臣吵来吵去,没吵完就继续挪到勤政殿吵,吵到最后还是没个章程拿出来。”
八皇子:“!!”
“舅舅有时候还挺可怜,看着他们吵,还不能让那个他们闭嘴,他们不吵就定不出个一二三四五出来。”
季睿很无语,要不是有几次在勤政殿不小心睡着了,没来得及走,他也不知道,大盛朝的官员办个事这么啰嗦。
就连孙相等心腹大臣,办事前也喜欢搞点拖延术。
这么多人,也就谢太傅像个激进实干派,每次有啥事就恨不得冲在最前面,快点把事情解决了。
有一次谢太傅急得哟,那样一个大儒啊,直接坐地上耍起了无赖,让户部赶紧批钱下来,不批就不起。
户部穷啊,反正那个夏尚书没有一次是能干脆拿钱出来的,每次都是愁眉苦脸,恨不得直接隐身。
季睿知道,夏尚书不是故意哭穷。
而是大盛朝是真的穷。
先不提这些,见季睿嘴里不停冒出做皇帝的坏处,八皇子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居然还有人能把‘做皇帝’说成倒霉蛋才会干的事。
八皇子:“”
虽然早知道季睿从小的想法都比较奇怪,但他也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
也就是父皇没在,父皇在的话,怕是
“我都跟舅舅说过好几回了,当皇帝这么累干脆别做了,早点交给太子表哥好了,反正太子表哥也是要”
“你说什么!”
八皇子声音都变形了,表情也跟着变形了。
季睿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控诉道:“你干嘛,突然吼我,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小八哥哥你冷静点。”
八皇子觉得自己冷静不了,怎么也没想到,季睿私下里居然还敢不怕死地跟父皇说这种话。
“你以后,在父皇跟前少胡说八道,不要仗着父皇宠爱就肆无忌惮,什么胡话都说,小心父皇治你的罪。”八皇子真的,很想把季睿的嘴给封起来。
胆子太大了。
那些话,简直灭九族都不在话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替东宫说话,让父皇放权,甚至是早日禅位给太子。
季睿被八皇子犀利的目光给看得一怔,一脸困惑地说:“舅舅虽然一开始是有点生气的样子呢,还差点揍我屁股,可是最后他也没揍我啊,小八哥哥你放心,舅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揍我屁股的。”
闻言,八皇子也是一愣,片刻后与季睿目光碰上,在季睿有些困惑的眼神中,八皇子突然叹了口气,一脸认真地说:“你记住,这些事,你今日说与我听过就算了,切勿再说给其他人听,知道了吗?”
不然,他那些哥哥怕是真要打季睿的主意了。
以季睿缺心眼的程度,怕是不知不觉就被那几个哥哥带进沟里了。
季睿哦了一声。
“你真记住了?”在八皇子这里,季睿从不靠谱,免不得又强调了几遍。
最后听得季睿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连连求饶,“我真的,真的听进去了,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啊。”
八皇子:“哼,为你好,你还嫌我啰嗦。”
“行行行,你不啰嗦,是我的错,行了吧,我回去了,被你这么一通念叨,我头都疼了,要回去休息了。”
“小八哥哥你这样下去,会老得快的。”季睿抱着脑袋就要逃离这个窒息的空间,八皇子很是无语,却在季睿一手刚碰上书房门之际,八皇子像是随口一说。
“不会,我不会。”八皇子已经拿着书重新坐下,也没看季睿,不知道他听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皇位,这个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宝座,对他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比起当皇帝,八皇子更想为这天下,为百姓做一些事。
而且
从他懂事起,母妃就跟他说过,如果要争那个位置,他会做出很多身不由己的决定。
所以,希望他多读几年书,慢慢考虑,到底如何选择。
八皇子没考虑多久,八岁那年就亲口告诉母妃了。
那个位置,他不想争。
不管是哪个哥哥继位,只要不是个无能昏聩之君,他一定会认真辅佐,为君分忧,为百姓做事。
近两年,随着八皇子年岁渐大,背后的江南一党也有些坐不住了,通过荣国公府不断鼓动他,煽动他加入夺嫡之争中。
荣国公府也表现得很是积极,所以,去年,八皇子就罢了郑少秋伴读之职,然后和贤妃一起开始远离荣国公府。
这一年多,任凭荣国府如何递帖子,他和母妃都不予理会。
贤妃虽然也看重娘家,但她更在乎自己儿子。
季睿当然听懂小八的意思了,登时松了最后一口气。
啊啊啊啊啊他就说,小八那家伙早熟,肯定很早就看出当皇帝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大坑,小八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傻得往里面跳。
“嘿嘿嘿嘿。”季睿也替舅舅开心,好歹,总算生了一个阿不,是三个省心的儿子。
小八不加入,小八的跟屁虫小十肯定也不会跟着搅合。
小九,那更不用说了,这家伙虽然近些年变得灵光了些,可还是个小笨蛋,每天最大的兴趣跟他一样,都在吃喝玩乐上面了,看蚂蚁搬家都能快乐无比。
不过,小九身后毕竟还牵扯着一整个镇国公府,季睿想好了自己要出去闯荡江湖,还得带上小九才行。
小八既然不加入,就算那些表哥要利用他,荣国公府和江南一党的势力要逼迫他,以小八的聪明才智,护住自己和贤妃那是没问题的。
可小九就
皇帝舅舅忙起来可没那精力顾忌小九。
这笨蛋孩子,真被哥哥们带沟里去了,还笑着给人数钱呢。到时候,镇国公府也会被人利用,跟着倒霉。
“你傻乐呵半天了,说来朕听听,你乐什么呢?”明熙帝就看着他在那摇头摆尾,吃个饭还嘿嘿嘿。
季睿又一筷子菜送到明熙帝的碗里,“舅舅吃,多吃点,你看你,最近都忙瘦了。”
一点没瘦,还胖了一点的明熙帝:“”
“?”季睿看着舅舅奇怪的举动,不明所以。
明熙帝把堆了半盘子的食物一股脑儿地倒入季睿那只空荡荡的盘子里。
“你多吃点,朕不吃了。”咬着牙说完,明熙帝哼了一声,起身就去了隔壁。
怎么突然就心气不顺了呢?
刚才不还和颜悦色的嘛。
季睿一脸呆滞地探头看了看,就见舅舅都走到书案后面了,刚要坐下,突然一顿,然后又抬脚去院子里了。
季睿:“?”
咋回事,太阳打啊不对,现在都晚上了,太阳已经下山了。
而且
这饭才吃一半,还以为他又忙着处理剩下的政务呢。
季睿啧啧摇头,把舅舅不吃的一点不嫌弃地送入自己嘴里,心道,这是男式更年期到了吧。
舅舅也快五十了吧。
也不知是皇家底子好,还是舅舅修习过内力,到现在也没一根白头发,脸上皱纹也不多,反而更添了些岁月的魅力。
都说外甥像舅。
看来自己老了也会是个魅力帅气中年大叔呢。
想着想着,季睿又嘿嘿嘿地笑出了声。
小全子:“”
自家小郡王好像又恢复正常了。
之前虽说也没啥事,但小全子就是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儿。
哎——
还是这样傻白甜的小郡王看着让人放心。
季睿打定主意,没等多久,这个机会就来了。
他老爹季定邦要过寿辰了,本来之前就说好,今年的寿辰,季睿会带上小九出宫,去镇国公府给老爹贺寿,顺便再住上几天。
出宫前一天晚上,季睿又抱着自己枕了多年的小枕头,来到了勤政殿。
没错,都快到就寝时辰了,他舅舅还在勤政殿议事呢。
听说今年躲过了春汛,没想到没躲过夏汛。
今年靠近江南的湖州那边,降雨量远超往年,已经有几个地方传来汛情,皇帝舅舅也紧急召集大臣们商量如何处理灾情,安顿受灾百姓。
一直讨论到半夜,明熙帝也看出孙相几人在强撑着,汛情传过来之前,本来就为其它政务问题忙了好一阵了,就连明熙帝都感觉到了疲惫。
“今日就到这吧,先回去休息,具体章程明日再定。”明熙帝一放人,孙相他们都有些感动了。
还以为今日要通宵达旦地议事呢。
孙相、夏尚书和谢太傅等人撑着疲惫的精神退出勤政殿,不过走在最后面的夏尚书还没完全退出去,隐约听到,一道迷迷糊糊的声音。
“舅舅,你们忙完了?”季睿抱着小枕头来找舅舅,被王明盛带了进去,他自己则安静地待在暖阁等着。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孙相他们就当看不到。
季睿看大家还吵得那么激情澎湃,以为今晚都休息不了了,只好自己枕着小枕头先睡了。
出宫前最后一晚,当然要陪一陪舅舅了。
这样
等舅舅看到他偷溜出去浪,才不至于太生气嘛。
应该不会太生气的哦。
半个月后,随着湖州地界的灾情得到有效控制,明熙帝松了一口气,却在后续赈灾缓解,朝廷这边一直拖拖拉拉,商讨不出好的法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户部掏不起钱了。
夏尚书这次也豁出去了,哪怕拼着得罪一大半同僚,也要先筹到钱解决问题不是,总不能回回遇到事都让皇上从私库里掏钱吧。
就算皇上这次不逼他,他也没脸了啊。
结果,朝堂上这些家伙,各个都搂紧了钱袋子,比户部的人还会哭穷。
总之,让大家捐钱那是没有的。
心意有,钱袋子是空的也没办法啊。
气得夏尚书都想操起手中的笏板把这些无耻嘴脸扇飞。
而明熙帝脸色同样很难看,沉沉地盯着众人,听着那些哭穷的话简直都要气笑了。尤其几个江南文官一党的,他们也好意思哭穷。
谢太傅和孙相倒是想站出来带个头,但他们是真的手头不丰啊,要说太少,其他人肯定也跟着小意思一下,那这筹款还有什么用。
“够了!”就在这时,一声冰冷的呵斥打断了众人的声音。
大家小心翼翼,屏气凝神,知道明熙帝此刻心情不爽,可掏银子哪有那么简单,多了说他们是贪官,少了说他们不出力,反正吃力不讨好。
而且,这次掏了,下次又来怎么办?
他们存点银子可不是为了
“王明盛,把这折子宣读一遍。”明熙帝手指轻轻一点,躬身候在一边的王大公公赶紧上前,接过折子展开,清了清嗓子,用力念了出来。
前面的废话省略不听,反正就是马屁一通乱吹,但最重要的一句,众臣却听得清清楚楚。
季远,为赈灾,主动献出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
季远疯了?
在他们看来,最后为了平息明熙帝怒气,每个人最多献个五百两银子,最少献个一百两银子,已经不错了。
他季远凭什么献出这么多。
而且
镇国公府这么有钱吗?
虽然后金朝被灭,他季远肯定在里面吃了不少暗财,但财不外露你不知道?
众臣:“”
啊,季远说,这是倾家荡产,只为解皇帝之忧,百姓之困。
还说
这么多年,他们一家省吃俭用,连一只多余的碗都舍不得买,这才省下来一笔钱,全都献给大盛了。
众臣:“”
不要脸。
季远怎么这么不要脸了?
明熙帝刚一看到‘一万两’这个数字也惊讶了一瞬,要知道,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哪怕是镇国公府还拿得出来,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
结果影卫一打听,这里面一大半都是季睿给的。
明熙帝:“”
公主府确实给那小子留了一笔。
但朕缺你这点吗?
算了算了,早就知道那小混蛋没一点算计,以后还是朕给他多留一点东西,免得以后养妻子孩子的钱都败没了。
朝堂上,因为季远这横插一脚,大家也没办法了,再献个一百两百的,可能明熙帝一气之下就要抄几家,赚点钱花花了。
没看人镇国公都退出朝堂了,还知道勒紧裤腰带为君分忧嘛。
于是大家纷纷解开钱袋子,最少的一千两,最多的三千两,总之,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了。
皇上啊,这可是臣要喝米汤坚持一年,才能挪出来的钱钱了,您千万别嫌少啊。
明熙帝低沉地嗯了一声,满意颔首:“众爱卿的心意,朕都明白。”
大臣们:“”
终于,夏尚书拿到筹集的款项,差点流泪。
呜呜呜呜——
户部尚书,说得好听。
他都多久没看到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了。
而明熙帝解决了一件头疼的事,心情大好地回了福春宫,想要和小混蛋一起吃个晚饭,结果见了空荡荡的偏殿,他才反应过来,小混蛋还没回宫。
就在这时,柳嬷嬷上前请完安,突然一脸为难地递给明熙帝一封信。
“小郡王送进宫的,让老奴呈送给皇上。”
“?”
小混蛋,莫不是来讨赏的?
这次小混蛋倒也难得做了一件正经事,赏赐点什么不过分的东西也不是不行。
明熙帝还在想给什么东西比较好,等一脸矜持地拆开信件,一看。
“”
混蛋东西,就知道他没那么乖!
还以为是懂事了替朕分忧。
呵呵。
原来是怕朕生气,提前讨好朕来着!
第一百三十章
出了盛京城,季睿带着小九,和小全子小禄子,四人一起开始了四处浪荡的日子。
他们也没有特地制定路线,季睿是打算这几年在大盛四处逛一逛,要是遇到不错的地方也可以逗留个几个月,甚至半年什么的。
他现在十四,差不多玩到十八再回盛京看看舅舅老爹他们。
其实
要不是盛京还有舅舅他们在,季睿都不回去了。
遇上喜欢的地方就直接住在那里。
想也知道不行。
哎——
明熙帝可不知道某人打算玩到十八再回京看看,信上只说到了一个地方会给他写信,遇到好玩的会给他寄一些回来,让明熙帝放心,不要太想他和小九了,他和小九会想舅舅的。
明熙帝:“”呵呵。
不过
明熙帝想了想,小混蛋出去游学几年也不错,他待在盛京城也不干正事,崇文馆根本熏陶不了他。
也许,出去见见世面人还长大一些,成熟一些,少让人操心。
而且,明熙帝虽然有把握压住局面,盛京城底下的水还是会越来越浑。他那些个儿子轻易不会死心,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明熙帝揉了揉额角,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接下来这几年,他也没精力管小混蛋的事。
过了一会儿,想到季睿不安分的性子,明熙帝又忽然睁开眼睛,露出有些牙疼的神情,他问道:“小混蛋带着小九出盛京城,镇国公可有派人跟随?”
人心险恶,出门在外更是有很多突发意外。
小混蛋缺心眼,被人骗了还帮着人数钱都有可能。
明熙帝觉得,镇国公应该会派几个随从跟着路上保护他们安危。
小九虽然力气大,功夫还看得过去,到底两人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小混蛋又是个一点功夫不会,只会玩耍享乐的人。
镇国公的护卫好歹都是上过战场的,虽不及影卫,到底也不是一般的家丁能比的。
“回皇上,镇国公没有另派人保护小郡王和九皇子。”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跪在了明熙帝面前,恭敬回道:“只带了宫里两个小太监,小全子和小禄子。”
明熙帝:“”
虽然知道季府的人不靠谱,但明熙帝还是语塞了好一会儿。
以前听阿姐说过,季府小辈,从小被丢进军营后也不怎么管,三四岁就敢不给长辈说一声,去北境草原打猎玩。
草原狼可不是吃素的,那时候明熙帝就感叹,好在季远会生,儿子多,孙子也不少。
不然
还好,朕一直有派一个影卫暗中盯着小混蛋,加上那个叫小禄子的太监功夫也还算不错。
不过只靠这两人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明熙帝想了想,忽然让王明盛取了一样东西过来,王明盛稍讶,压下心头那股波动,很快就把东西取了过来。
“你把这个送去,交给跟随福宁的影卫,若遇危险情况,凭着此令可调遣周围官府,不过,”明熙帝也严肃强调一句,“若非危机时刻,不得动用此令。”
免得那小混蛋知道了,拿着令牌耀武扬威,惹是生非。
“是。”
待安排妥当,明熙帝这才感觉放心了。
希望那小混蛋出去一遭,也能见点世面,学到点东西吧。
待解决了季睿这边的事,明熙帝这才眸光冷冷地落在另一份秘奏上,面无表情地凝视了良久。
笃——笃——笃——
不急不缓的节奏蓦然敲响,明熙帝指腹一下一下敲在桌案上,眼底神色,令王明盛都不由得脚底生寒。
盛京城,终是要起一波风云了。
笃!
而这边,季睿还不知舅舅给了小影卫一个保命的‘钦差’令牌,带上小九三人,一路骑马,走走停停,吃吃喝喝。
离开盛京,他就像是回了森林的鸟儿,那叫一个撒丫子狂欢。
只五个月,季睿就浪的乐不思蜀了。
这一路当然也不全是美好遭遇,要说遇到的意外也多。比如被拦路抢劫啊,夜宿黑店差点遭殃啊,有一次还误入了土匪窝,还有好几次遇上人/贩子。
季睿四人一看就细皮嫩肉的,就算是天生小麦色皮肤的小禄子,因为常年待在宫中,那也养得水灵灵的。
总之,他们四个一看就是待宰的肥羊。
尤其是长得最好看的季睿,那家伙,简直是行走的肥美小羊肉,心里有鬼的都想咬一口。
这几个月,一开始路上还算风平浪静,尤其是刚出盛京城不远,路过几个小城池的治安啊,民风啊都还不错。
百姓们安居乐业,做点小生意,种点田,路上还能看到农作物长势喜人,而农夫农妇们坐在树荫下话家常的画面。
差点让季睿都以为,大盛朝在他舅舅的治理下,也许也没他之前想象的那般糟糕。
不过
随着他们越走越远,身后的盛京城也越来越远,风景就有些变了。
路上还能看到不少长得好的粮食,可却看不到农人脸上的笑容了,而一路上乞讨的多了,流民也多了。
这批流民大多是从湖州过来的,也就是前段时间发生汛情的地界。
季睿拿出干粮递给一位老翁,老翁连连道谢,叫来儿子儿媳把干粮给分下去。老翁年过六旬,举家逃离故乡,想去另一州府投奔亲戚。
不到万不得已,百姓是不愿逃离家乡的,只要还有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们都愿意努力一试。
“老伯,湖州那边的汛情不是控制下来了吗?”季睿问。
他离京前就听说了,虽说一开始形势挺严峻,好在大雨还是停了,也没有发生比较大的堤坝决口,洪水泛滥。
说起家乡的灾情,老翁含着浊泪,连连叹气,“小公子有所不知,湖州大雨是停了,可咱们老百姓却是活不下去了。”
原来,在大雨连续下了七天后,湖州就发生多处堤坝决口,官府倒还算反应迅速,调派人手去补去堵。
就在这时,雨水好似也停了。
眼看这灾情算不得严重,湖州知府松了口气,让人赶紧把剩下决口修补好。百姓们也自然松了口气。
可谁知过了没两天,大雨又开始了,雨势比之前还凶猛。
湖州有几处决堤,眼看灾情严重,湖州知府不敢懈怠,八百里加急送了折子进京。朝堂那边倒是反应也快,派了专业的止水人才去湖州。
而朝堂这边却不知,灾情最严重的根本不是湖州,而是湖州邻近的禹州,禹州是个小州府,老翁是湖州人士,却是住在在两州边界。
湖州灾情刚起时,禹州也有,不过禹州雨水量要小些,堤坝决口也不多,当官的就没重视,派去探查的官差和修补的人也都应付了事。
谁知,这第二场大雨,湖州还没乱起来,禹州先乱了。
一夜,只一夜就淹了三个县。
禹州知州要是像湖州那样,发现不对,早点上报,即便发生这样的祸事,朝廷怪罪下来,要负的责任也不算大,大不了降职。
可是,一开始禹州就没上报灾情,因为不算严重,也没湖州那边降雨大。
像这种小灾情上报上去,朝廷是不会拨款拨粮的,还会让当地官府开仓放粮,如果粮食受损严重一点,还要免了当季税收。
那怎么行!
又要掏腰包,还没得克扣进账。
所以禹州上下一致决定不用上报。
谁知,第二场大雨毫无预兆,禹州降水比湖州还凶猛,湖州知府眼看不对,立马上报,可禹州这边瞒过一次了,现在报只会被怪罪,正犹豫,想看看情况,也许又像第一次那般,没几天就停了呢。
结果,只一夜,禹州这边淹了三个县。
而且决堤的都是之前出现决口的几个地方。
禹州上上下下都吓死了,禹州知州也赶紧上报灾情,只是,他哪敢真的报啊,只往小灾情报。
而第二次凶猛的降雨,下了四天三夜,禹州官府上下战战兢兢,最终大雨好歹还是停了,可却是淹了四个县,邻近好几个县也被波及,灾情比湖州那边可严重多了。
趁着雨停,禹州官府赶紧召集人手,一边修补堤坝,一边抢险救灾。
后面虽然还断断续续下了些小雨,但灾情好歹没有加重,可是,问题来了,四个县啊,还有至少五个受到波及的邻县,后续赈灾问题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上报朝廷无疑是找死。
那就只能瞒到底。
死在灾情中的百姓,隐瞒下去。
活下来的百姓,那就管不了了,给了几日免费的汤汤水水喝,官差就关了赈济的收容棚子。
百姓们也想闹,可被官府又打又抓,很快镇压下去了。
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斗不过官府,只能收拾起所剩不多的行囊,抹着泪离开了家乡,踏上逃难之路。
流民一向是各个州府都避之不及的,而这些流民最终要么是死在路上,要么是被大户人家收了去,成了隐户,只拿最基本的活命粮,累死累活给人干到死。
比草芥还不值钱,成了那些权贵大户之家的暗奴。
老翁一家是湖州人,按理说,不至于像禹州那几县百姓流离失所才是,人湖州知府可是及时上报了灾情的。
而且
季睿出京的时候,朝廷也在筹集款项,这么些日子了,乌龟爬,那也该把银子拨到湖州赈灾了吧。
好吧,就算官员要吃掉一些,可那么多银子,过了皇帝舅舅眼皮子的,不可能一点落不到百姓手上。
“赈灾银子,赈灾粮啊,有啊,老汉也看到过啊,可是那都是给别的受灾根本不严重的人。”老翁说到这,泪水跟着涌了出来,“像老汉一家,地毁了,家没了的,只能领到一碗清汤寡水,后面清汤寡水也没了。”
官府救济只管半个月,期限一到,让他们自己去开荒求生。
开荒?
去哪里开?
地都被淹了,家也没了,官府不出钱不出力,他们怎么熬下去。
不就是驱赶他们走的意思嘛。
老翁一家等啊等,眼看官府是真的不管他们死活了,只好一抹泪,艰难地踏上逃难路。
他一家还有可以去投奔的亲戚,有个希望撑着,不少流民这一路上不是死了就是被大户之家收了,只为求一口让家人活下去的饭吃。
“这些天杀的,迟早遭报应啊,报应啊。”老翁跪在地上,深深地朝老天磕头,浑浊的泪流入泥土里。
这一次灾祸,老翁的妻子去了,四个儿子也只剩三个,有两个小孙子刚满月,也没撑下来。
季睿让小全子分了一半的干粮给老翁一家,趁着人不注意,在老翁手里塞了一把碎银子。
感觉到手心的东西,老翁瞳孔一震,颤抖着嘴唇,又要下跪朝季睿磕头。
季睿赶紧把他扶住,低声道:“我与老翁有缘,略尽绵薄之力。”
这天下,要救的人太多,季睿能力有限,也只顾得上眼前一二人。
要不是看老翁还有三个儿子在,他也不敢给银子,要知道给一点吃的就容易引来麻烦了,更别说银子。
至于其它的,他相信,舅舅会想办法。
禹州的事,不可能那么轻易瞒过舅舅的眼睛。
不过季睿有些担心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灾情之后,极大可能伴随而生的疫病。死了那么多人,官府要是不重视,很可能会有疫病出现。
到时候死的人只会更多。
季睿也问了老翁几句,他们在还湖州时,官府可有重视这方面。
老翁说,湖州还是有大夫在官府差遣下,四处查看防范,每日救济处还能领一碗汤药喝,知道是救命的,百姓们二话不说都去排队领了一碗喝。
季睿放心了些,看来,湖州官府还是怕事情万一闹大,而且,留着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才好便宜大户之家。
至于禹州,老翁就不知了。
不过这么久没传出疫情,想来应该是没事的。
季睿略一沉吟,心想,禹州应该也不敢让事情继续扩大,没疫情还好,一旦疫情爆发,更不好瞒了。
禹州上下怕是也对防疫一事极为上心才是。
不过,凡事也有万一。
反正他们此行也没有目的地,季睿就想着先去湖州、禹州两地看一看,如果没啥事最好。
等目送老翁一家离开,季睿他们也转头朝湖州地界出发,只是,季睿没想到刚才已经够小心了,还是会被流民小团伙盯上。
只是,这流民小团伙盯错了人。
他们只以为季睿四人有钱有粮,一个个看着也都是半大少年郎,肯定是那个富贵之家的小少爷,出来游学见世面的。
于是胆子大的流民团伙就来个拦路抢劫。
季睿:“”
看着被小九一推一个,撂了一地,痛呼打滚的流民,季睿叹气,这一伙流民应该是临时起意组织起来的,抢劫人连个趁手凶器都没有。
一个个饿了不知几天,小九轻轻一推就倒了。
看着他们,季睿又是一叹气。
“算了,反正我也要去湖州,”季睿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脸颊,决定再顺手做个好人好事,“喂,你们再去问问别的人,有没有想回湖州的,这里离湖州还不算远。回去这几天的路上,我可以包你们简单的吃喝。”
目测下来,应该能聚集三四百人,回去的路上要是队伍大一点,应该也超不过一千之数,这里到湖州也不算太远。
季睿想,喝点米汤吃点饼子,自己还是请的起的。
而季睿话音刚落,那些缩在路边看情况的老弱妇孺也一下子来了精神,可很快他们又垂下头。
回去又能如何,官府不管他们,家没了地没了,回去也活不下去啊。
一个倒地痛呼的流民,冲季睿怒嚎,“你这出身富贵的小公子,以为给我们几天吃的喝的就能让我们活命了?回去?回去等死还是回去给人做奴仆?都是你们这些有钱有权的人,害得我们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哎——”季睿捧着脸,“你们担心的也对,不过,你们不知道,我啊,上面有人,上面,明白没?”
季睿说着往上面一指,眉毛还挑了挑,小声地,但清晰地说,“大官。”
流民们一听,顿时精神一震,刚才还企图打季睿主意的几个流民,反应迅速地跪了下来,朝季睿磕头认错。
“小的有罪,小的该死,小的竟然敢冒犯贵人,还望贵人大人大量绕过小的,给小的一条生路吧。”
周围的流民也一连串地下跪磕头,求季睿帮帮他们。
季睿嘘了一声,周围哭求的声音慢慢停下,季睿这才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带你们回湖州,我上面有人,放心吧,回了湖州,官府会帮你们重建家园的。”
这些人再走下去,要么死路一条要么隐入大户之家,好好活着也是给大盛建设添砖加瓦,嗯,皇帝舅舅应该不会怪他多管闲事的。
然后,季睿没想到
这个队伍一拉起来就有千人之多。
看着一张张面黄肌瘦,却饱含希望的面孔,季睿:“出,出发吧。”
呼——
还好,在上一个城池的钱庄又取了不少钱钱出来。
不然还真请不起这么多人吃饼子喝米汤啊。
当然,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让小全子和小禄子,叫上几个流民里年纪比较大的老翁,对了,刚才本来都和季睿辞别的老翁一家也不走了,他们还没走太远,一听说可以回福州,那个上面有人的小公子会为他们解决家园问题,立马掉头回来了。
此时,有几个老翁相助,小全子和小禄子也迅速把上千人的流民队伍安置好,然后,按照老的小的坐前面,女子婴儿坐中间,青壮坐后面。
如此排好队伍,小全子清了清嗓子,说:“既然接下来几天你们要跟着我家小郡小少爷,那么,规矩你们也要听好了,谁敢不听话,不按规矩办事,那就滚出这个队伍,但凡敢闹事的——”
小全子语气一顿,小禄子走到另一边,气沉丹田,对着一颗大树树干就是一拳,噗呲一声,拳头砸进了树干,小禄子面不改色地收起拳头。
看着树干上那个一个黑黝黝的大窟窿,流民们面露惊恐之色,纷纷老实地缩了缩脖子。
有些小孩被吓到,想哭,立马被母亲或祖母捂住嘴巴。
小全子看着众人露出的畏惧之色,心底松了一口气,这么多人,万一闹事可不好管制,必须一开始就让他们害怕,后面才会老实听话。
论震慑、威吓人这一套,小全子可是在皇宫深造过的,用来对付这些流民轻而易举。
而季睿则是带着小九,一起拐进林子深处,见四处安静无人,季睿这才轻咳一声,“那啥,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小影子,你出来,我们说两句。”
躲在树上的小影卫:“???”
莫非
不是吧
“别装了,之前在镇国公府,你说你,被我哥哥发现多少次了?我也就是个体贴的宝,才没戳穿舅舅的良苦用心。”
小影卫:“”
很快,轻风一动,小九也瞬间握紧了拳头,下一秒,一道影子落在季睿身前,单膝跪在地上。
“请小郡王安,卑职奉命”
“行了行了,开场白就省了吧,我早就猜到你是我舅舅派来保护我的人了,”季睿打断他,“你和暗影大人都是给皇帝舅舅做事的吧?”
小影卫:“”
所以,小郡王一开始就猜到他的身份了。
他还以为
看来,小郡王也没想象中那么笨嘛。
季睿不知这影卫心头腹诽,要不然,铁定两白眼送过去,为自己狡辩一声:我只是不爱读书,我又不傻。
当然,两人脑回路没连到一块。
“你应该有快速联络舅舅的办法吧?”季睿说,不等小影卫回应,季睿就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也不用细说,你就替我传一封信给舅舅就行了。”
小影卫:“”
不等拒绝,季睿就幽幽地说:“可别说你不会啊,你一路保护我,要是有啥事你肯定要禀报舅舅的。”
小影卫:“可是”
这事儿还是不合规矩啊。
“别可是了,你先给我传一封信回去,舅舅要怪罪的话,下次咱再另想办法,舅舅要是没怪罪,那以后咱们通信岂不是更方便了?”
比驿站肯定安全靠谱有效率。
紧急重要的以后就交给小影卫,不重要的闲话就普通方式寄送回去。
季睿怕他担心被舅舅治罪,“放心吧,信上我给舅舅求情了,这也是紧急之下非常之法不是,再说了,舅舅就算想治你罪,现在也不成啊,你还要保护我呢,等到回京那都多久了,舅舅肯定消气了。”
小影卫:“”
虽然话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目前影卫里也确实腾不人手来换他。
“卑职知道了。”小影卫到底还是答应了。
他的存在被小郡王发现了,本来就是犯了影卫戒律,迟早要被惩罚的。
下一瞬,季睿就见小影卫从怀中掏出一根手指长的细管子,放在唇边吹了几声,等了片刻,一只鸽子就扑腾着落在小影卫肩头。
季睿:“!”
真牛。
好似亲眼看见了武侠小说里的神奇信鸽。
当天晚上,明熙帝的案头就多了一封信。
明熙帝看着那与自己相似,却依然很丑的笔迹,“”
不知是欣慰还是无语更多。
虽然也知道小混蛋没大没小,没心没肺,对他毫无设防,但小混蛋是真一点没把他当九五之尊看啊。
居然,敢借影卫的手给他传信。
影卫可是只听当今皇上命令,只属皇上的一支暗刃。刺杀、跟踪、探听监视才是影卫主要职责。
就算小混蛋不知这是影卫,不知影卫是做什么的,可….不可否认,这也是一种监视。
明熙帝从小经历的环境,一路走到这个位置,就导致他疑心很重。
除了阿姐,他不信任何人,哪怕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
可小混蛋……
明熙帝垂眸,敛下眼底一抹深思,近些年,他好像越来越信任小混蛋了。
小混蛋信上说,是前些年,回镇国公府的时候,无意间,他堂哥发现了影卫踪迹,他立刻就猜到,肯定是舅舅留他一人在京城不放心,派去保护他的,还拦着几个堂哥,不要抓人。
舅舅可真是的,嘴硬心软。宝宝贴心,也就不戳穿你了。
这次出京,他就猜,舅舅应该还会派人暗中保护,所以试了一下,没想到
嘿嘿嘿,舅舅也真是的~
明熙帝:“”
小混蛋,对朕倒是信任。
片刻后,明熙帝冷冷地哼笑一声,面上嫌弃,眼底却染上一分笑意。
连日来的糟心似乎都随之消散一些。
至于禹州发生的事,明熙帝当然知道,一双犀利长眸再次划过一抹森寒之色。
只是,明熙帝倒不知,湖州也有这么多阳奉阴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