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二日, 康熙检查几个儿子的功课时，顺便说起让二格格和胤祉跟英国科学家通信的事儿。
“老三，你不是想要洋人的科学著作么？以后直接在信里和这些人要就是了。”康熙道：“前提是你得把洋文练好, 朕看了你们写得单词，端正虽端正，却不美观。”
胤祉忙道：“儿子会努力练习洋文书法的。”
胤褆就道：“可我瞧着卫师父的洋文写得也就那样，西洋似乎没书法。”
康熙道：“但我们大清有啊, 我们大清的人就是要把所有字都写漂亮了, 哪怕是阿拉伯数字，也要写出神韵来。”
“数字哪儿有什么神韵？”胤褆嘟囔。
康熙当即便提笔给儿子们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大家都凑过去看。
胤祺和胤褆都开始挠头，没看出有什么区别。
胤禛和胤祉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胤礽则已经夸起来，“汗阿玛的数字写的苍劲有力, 确实与旁人所写数字不同。”
康熙满意点头, 还是二儿子懂他。
康熙叮嘱胤祺, “老五你回去抓紧练字, 胤祐的字都比你好。”
胤祺乖乖应是。
“老三、老四你们多指点着他。”康熙道，老三老四经常在功课上帮助老五，他对此十分欣慰。尤其老四, 是个负责任的孩子, 给弟弟们讲功课都十分尽心。
众人从乾清宫出来，胤禛就叮嘱胤祺，“以后每日多练两页大字, 拿给我看。”
胤祺：“……两页也太多了吧, 我最近经常帮五妹妹写功课，再加两页都写不完了。”
“什么？你为何要帮五妹妹写功课？”胤禛皱眉。
胤祺：“皇玛嬷怕她写得手腕疼, 手指起茧子。说女孩儿的手要白白嫩嫩的才好。”
一旁的胤祉听见了，“不写便不写吧，格格就该娇养着。”
“这不是娇养不娇养的问题。”胤禛严肃着一张小脸，“我得去和皇玛嬷说说这事儿。走，老五，一块去宁寿宫。”
“老四，算啦。”胤礽也劝道：“当年皇玛嬷不舍得老五早进尚书房，汗阿玛都没敢劝。没必要惹皇玛嬷不快。”
胤禛道：“皇玛嬷舍不得五妹妹写太多功课，可以直接和大姐姐说，不能让五弟帮忙写功课，这不是……”这不是骗人么？
“我发现老四你是个死心眼。”胤褆道。
胤祺拽拽胤禛：“我有法子了，不用四哥去说。”他本来也不是很想帮忙写功课，每次都得模仿五格格歪歪扭扭的字。
众人都问他是什么法子，胤祺神秘兮兮的，“过两日你们就知道啦。”
兄弟里就他和太后最亲近，他能处理好这事儿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于是兄弟们各回各的住处，胤祺到宁寿宫时，胤俄也在，正和五格格逗小狗玩。
胤祺就凑过去。
“今儿学了什么呀？”胤祺问俩小豆丁。
“就还是《声律启蒙》呗。”胤俄道。
“还给我们讲了桃园三结义的故事。”五格格道：“然后十哥就要拉着我和九哥结拜。”
胤祺：“？？你们本来就是兄弟姐妹啊！”他要被胤俄笑死。
胤俄：“那不一样，我要的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胤祺笑得肚子疼，“那你们结拜了吗？”
“我才不和他们结拜。”五格格噘嘴，“要结拜我也找四姐和六妹。”
胤俄：“那我去找八哥，还不想带你嘞。”
八弟、九弟，十弟，再加个还没出生的十四弟，那不就是未来的八爷党吗？
胤祺一想到那些话本里这几个人天天聚在一起搞事的情节就头疼。他揉揉胤俄的小脑袋，“你八哥过两日便进尚书房读书了，有本事你也来。”
胤俄：“……我，我三年后就来！”
胤祺又问大格格今天给他们留了什么功课。
“背一段《声律启蒙》，写两页大字。”五格格说。
胤祺就问胤俄，“老十每天写功课要多久啊？”
“两刻钟。”胤俄骄傲道：“我写得可快了。”
五格格闻言，想说自己才用一刻钟的，但想到自己一刻钟只能写一页，剩下都是五哥再写。小家伙眨了眨眼。
“五妹妹两刻钟肯定写不完。”胤俄道。
“能，能写完！”五格格道，可她还没有连着写过两页大字呢。
于是这一晚，五格格写功课时就自己要求写两页。
“写一页就行啦，剩下的让你五哥写，他写的快。”太后道。
“不行不行，”五格格道：“我一定能在两刻钟内写完两页大字！”
胤祺在心里偷笑，他就知道，五妹妹和四哥一样要强。
他就劝太后，“皇玛嬷，就让五妹妹自个儿写吧，两页真的不多，不会磨出茧子的。”
太后就拉起胤祺的手，“你看你指头上都有茧子了。”
“我写得多呀，”胤祺就把他的功课拿出来给太后看，满汉蒙文再加一页阿拉伯数字，每天都有七八页，“哥哥们更多，还要学洋文。”
和阿哥们的功课一对比，五格格的功课就显得很少了。太后想了想，“行吧行吧，每天写两页，不能更多了。”
其实太后让胤祺帮五格格写功课，也挺心虚，生怕老祖宗知道了生气。当初她舍不得胤祺六岁进尚书房，老祖宗就不大高兴，跟她讲了好一通道理。
太后是真觉得皇子格格们的日子不容易，她像五格格这么大的时候，整日就和兄弟姐妹在草原上疯跑，除了要继承爵位的兄弟需要识字念书，剩下的只用会骑射打仗就行了。
太后就和胤祺讲起她小时候的快乐时光，许多事情太后之前都讲过，胤祺仍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听太后说蒙古王公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胤祺突然想到一件事，“可姐妹们如今都读书认字了，万一嫁了个不认识字的蒙古王公，能相处好吗？都没什么可聊的。”
太后：“……所以说，格格们不用读那么多书。”
“不对，应该是让蒙古王公都多读书。”胤祺就和太后说：“像二姐姐这样的，不仅读清书、汉书，对西学也有研究，汗阿玛还说，让她和西方的科学家们书信交流。她这么厉害，一定得找个同样有学问的额驸吧。”
今年也有几个十几岁的小台吉跟父母入宫请安，胤祺还和他们聊过，他回想了下，感觉那些人的文化水平和他差不多，怎么看都配不上聪明博学的二姐姐，也配不上开朗大方的大姐姐。
太后：“找额驸又不是科举考试，比什么学问。”她笑呵呵地揉揉胤祺脑袋，“这不是你个小孩子该操心的事儿，我和老祖宗会帮她挑个好的。”她和老祖宗已经在给大格格相看了，等大格格的婚事定下来，紧接着就是二格格，而且二格格的额驸一定不会比大格格差。
胤祺还是有点担心，毕竟一旦嫁去蒙古，五年才能回来一次，万一在那边过得不好，他们都不能及时知道。
他想在话本里看看，大清后来的公主们都嫁到了哪里，但也不知为什么，话本里很少提到公主。胤祺有点好奇，为什么女主角是后妃的话本这么多，但女主角是公主的话本就很少呢。
他问系统，系统自然是给不出答案的。
他第二日就和三哥、四哥聊起此事，“为什么一定要让姐妹们去蒙古啊，漠南还好，漠北、漠西可乱了，以后还要打仗呢。”
“和谁打？”胤祉皱眉。
“噶尔丹。”胤禛已经猜到了。
胤祺点头，“我看好几个话本里都这么说，征讨噶尔丹可能是真的，不过我们打赢了。”
胤祉没好气：“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胤禛淡定瞥他，“说了有什么用，打仗的事儿还轮不到咱们管。打噶尔丹是早晚的事儿，汗阿玛有数。”只是□□没两年，俄罗斯那边又动不动挑衅，好不容易俄罗斯那边请求和谈了，汗阿玛大概打算休养生息几年再去收拾不老实的准噶尔。
胤祉思忖片刻：“这么一说，姐姐们还非嫁去蒙古不可了。”
胤祺疑惑，“为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胤祉叹气。
胤禛就耐心地给胤祺解释，“要打准噶尔，就更需要科尔沁和喀尔喀的支持。”
胤祺好像明白了一点，“要他们支持就一定要联姻么？”
“历来如此。”胤禛道。
想到老祖宗、皇玛嬷还有宁寿宫里的那些博尔济吉特氏的太妃，和嫁去蒙古的端敏公主，胤祺也不由托腮叹气，“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胤禛皱着眉想了想，“现在看来是没别的法子。”
“那如果二姐姐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留在京城呢？”胤祺问。
“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胤祉和胤禛异口同声问他。
“研究科学啊！”胤祺道：“传教士们不是说英国的科学家都在大学或科学院里么？二姐姐就是我们大清未来的科学家，她也该留在京城，把她的研究成果传授给别的人。”二姐姐可比有些话本里的女主角厉害多了，她们都能做那么多事，二姐姐一定也可以。
“可我们大清就没有科学家这说法。”胤祉道：“再说二姐姐才多大，科学家也轮不到她啊！”
“是不是科学家要看贡献，不看年龄。”胤祺道。
胤禛沉吟，“科学真那么重要么？”
胤祺点头：“我最近不是在看男主角是同治的那个话本么？那里面说，电灯、电话这些东西都是科学家发明的。还有什么蒸汽船、火车，都是要科学作为基础的。”
“那话本里有说这些东西怎么造么？”胤祉听胤祺提过好几次电灯，也很想要这东西。
“当然没有，要写了我肯定记下来。”胤祺叹气，“话本里说这些东西都是打仗后才从西洋传入大清的。”
胤禛一想到大清未来会被洋人打得落花流水，心里就一阵一阵难受。
胤祉也生气过，但他的共情能力不如胤禛，生气一阵也就过去了，反正是未来的事情，是真是假还难说呢。
胤禛沉默许久，“朝廷必须重视科学，从现在开始，应该不晚。”他看向胤祺，“你说得对，像二姐姐这样的人才得留在朝廷里做事。”对科学感兴趣的人才本就不多，不能浪费了。
胤祉忍不住翻白眼，“这事儿好像你说了算似的。”
胤禛：“我们可以给汗阿玛建议，当初三哥建议派人去西洋留学，汗阿玛不就听了？”
胤祉想想也是，汗阿玛当初不但答应了，还答应得挺容易。如今官学那边都开始给留学的学生们上课了。
“那我们去找汗阿玛吧。”胤祺说风就是雨。
胤禛忙拉住他，“你想好要提什么建议了么？就去找汗阿玛？”
胤祺：“……”是哦，他虽然知道科学重要，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发展。发展什么都得要钱，派人去留洋已经用私库的银子了，总不能办学校也要汗阿玛掏钱吧。汗阿玛哪儿有那么多钱哦。
胤禛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洋人也不是一开始就重视科学的，只要大家因科学获利，科学自然就能发展起来。至少如今朝廷上下都开始重视算学，已是进步了。”
说到这个，胤祉就有点得意，“大家都在用我们编的教材，昨儿二哥身边的哈哈珠子还来问我数学题呢。”
胤祺：“这教材可不是你们编的，是后世人编的。”
“对，人家上面有编者名单。”胤禛睨一眼胤祉，“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怎么还得意起来了？”
“我们也修改了不少题目呀，又不是照抄！”胤祉顿时不乐意了。
“是哦是哦，你们改得好懂许多，字我都认识了。”胤祺道：“虽然还没开始上课，我已经把第一章 看完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积极的预习功课呢，小家伙说着说着就得意地翘起下巴。
胤禛就无情地打击他，“八弟已经把前三章都看完了，连练习题都做差不多了。”
胤祉啧啧两声，瞥胤祺，“你看看人家老八。”
胤祺：“……”
没关系，刺激不到他。胤祺回去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预习。正月一过，胤祐、胤禩进入尚书房读书。
胤祺想到两个弟弟都是第一天上学，特地比平日早去了一刻钟，没想到胤禩已经到了，正襟危坐在那儿念书呢。
胤祺：“……八弟，你都不困的吗？”
胤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想到今儿要来念书，我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
胤祺：“……”
第052章
“真不懂你们, 念书到底有什么值得兴奋的。”胤祺嘀咕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我还担心你们早上犯困，带了薄荷香橼过来, 让人给咱们泡薄荷香园茶呢。”
胤禩一听五哥还给他们带了新鲜的饮子，高兴的凑过来抱住胤祺胳膊，“五哥真好。”
胤祺：“呀，你怎么跟五妹妹一样。”动不动就来抱他胳膊蹭蹭。
胤禩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却仍抱着胤祺胳膊不放, “五哥，张英师父凶不凶呀？”
“张英师父可好了。”胤祺道：“我学得那么慢他都不生气的。”
胤禩闻言放心不少，又问教满文和蒙文的师父。
胤祺觉得师父们都挺好，从来没打过他手板，就是留的功课越来越多，不过比起隔壁三哥四哥他们, 还是手下留情了。
二人正说话, 小太监进来送茶。胤祺道：“皇玛嬷前两天上火, 舌头上长了个泡, 我听说薄荷香橼茶可以清火解腻，就让人泡了点试试，还真管用。”
话本里有提到薄荷茶, 但胤祺觉得加点香橼味道会更好。他现在不是只会照搬话本美食的小胤祺了, 而是会自己改良美食的胤小祺！
胤禩喝了口薄荷香橼茶，只觉清爽解渴，整个人都感觉清明不少。
“好喝好喝。有了这薄荷香橼茶, 我更喜欢来尚书房念书了。”
二人正说话, 胤祐也来了，见五哥、八弟都在, 他有些尴尬，忙道：“咸福宫过来有些远，我……”
“你看你鼻头都冻红了。”胤祺热情地拉他坐下，“来喝点我琢磨出来的新饮子，刚端上来的，当心烫。”
胤祐晕晕乎乎的，手里就被塞了个茶盏，他尝了一口，走一路被冻僵的五脏六腑瞬间就暖和了。
胤祺又给俩弟弟介绍自己的哈哈珠子，他没把哈哈珠子当做自己的奴才，只觉得他们也是小伙伴，既然胤祐、胤禩现在还没有哈哈珠子，富广和鄂尔泰就也是他们的小伙伴，大家一起念书，有什么问题能互相讨论。
听说鄂尔泰读了很多书，也对天文感兴趣，胤禩立刻好奇地问东问西。
屋里正热闹着，房门被推开，胤禛探头进来，“外面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还不老实看书，别闹腾。”
胤禩、胤祐赶紧坐回位置上。唯独胤祺跑去拽胤禛，“四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迟到。”胤禛其实是想知道三个弟弟相处的如何，八弟聪明好学，会不会和慢吞吞的五弟、七弟不对付？七弟性子腼腆，会不会和兄弟们格格不入？
胤禩就道：“四哥放心，我们玩得可开心了，五哥还给我带了新饮子。”
胤禛已在宁寿宫喝过薄荷香橼茶了，见兄弟们相处融洽心下松了口气，“那我走了，你们也都预习预习功课吧。”
胤禛说完便回到隔壁，胤祉瞥他，“怎么样？”
“挺好的。”胤禛坐回位置上翻开书。
“我就说，有五弟在，不会有事的，就你瞎操心，汗阿玛都没你操心。”胤祉道。
胤禛心说你若是看了《大义觉迷录》也会担心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兄弟走到那一步，肯定不是最后几年才有的矛盾。
当然，胤禛也不觉得大家小时候就有了争权夺利的心。他只是怕兄弟们性格不同，有了自己的喜恶，拉帮结派，成了小团体。
胤祉刚说完汗阿玛都没胤禛操心，康熙就派了身边的太监过来，看看皇子们有没有按时到尚书房开始早读。
听说阿哥们都到了，开始预习功课，康熙才放下心，和身边的胤礽道：“小孩儿最是能睡的年纪，朕怕老七、老八起不来。你看老五，早起上学跟要他命似的。”
“兄弟里面也就五弟那样，七弟、八弟都是勤勉的孩子。”胤礽道。
康熙闻言忙摆手，“诶，也不是说能睡的孩子就不勤勉，小孩儿本就要比大人睡得久。”
胤礽心里冒出几个酸泡泡，汗阿玛这是帮着老五找借口呢。
“那儿子五六岁时便是寅正起。一年四季除了生病，从不懈怠。”
胤礽说完又有点后悔，他这话好像太孩子气了。小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眸。
康熙一怔，瞧见胤礽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不由大笑起来。
他的保成已许久没这样跟他撒过娇了啊！康熙忍不住在儿子脑袋顶上呼噜一把，“若回到从前，朕一定让你多睡半个时辰。”
以为汗阿玛会不高兴的胤礽愣住了，抬眼望着康熙。
康熙：“今儿是不能睡了，索相他们都到了。”他拍拍儿子的肩，“打起精神。”
胤礽“嗯”了声，露出个笑，“昨儿我睡得早，这会儿不困。”
康熙过两日打算去卢沟桥阅兵，试验下新造的火器。趁着蒙古王公还没走，让他们见识见识大清的实力。
阅兵不是小事，自然要提前部署。康熙这几天都在忙此事。
另外，“牛痘”实验也已开始进行，康熙见了蒙古王公送来的牧民，科尔沁的郡王知道康熙是想做牛痘实验，特意找来了几名犯过罪的牧民，或是俘虏。拿他们做实验，总比拿无辜牧民做实验好些。
康熙对科尔沁的做法很是满意，就先让几名得过牛痘的俘虏接触天花病毒。
这一切都是太医院那边秘密进行的，知道的人不多。
胤礽知道，却也谨遵汗阿玛的叮嘱，没敢告诉别人。
但因为此事，他对医理更感兴趣了，闲暇时便与负责此事的传教士聊天，问他一些关于西方医学的知识。
听传教士说，西医是以人体解剖学作为基础的，胤礽难以置信，“你们也太残忍了，为了研究医理就要给人开膛破肚。”
“我们用的都是罪犯的尸体。”传教士笑道：“反正人都已经死了，有什么关系。”
胤礽还是不能接受，中医从未做过什么解剖实验，不也能治病救人么。
虽然胤礽觉得人体解剖太残忍了，但他对人体构造还是挺好奇的。就想让那传教士给他画个解剖图。
那传教士恭敬道：“臣对西医也是略知皮毛，无法完成太子殿下的要求。”
胤礽有些失望，于是去找即将被派去欧洲的太医，让他去西洋的时候关注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胤礽下午才见了太医，晚上康熙就知道了此事。他对西医仍不太信任，打算第二日和胤礽聊聊。
最近儿女们一个个都对西方的东西感兴趣，康熙欣慰于他们好学上进，但也担心他们被西方的东西迷了眼。
想起那些把西方科学吹得天花烂坠的洋人，康熙心情很复杂，于是吩咐下去，“明日阅兵，让传教士们也都去看看。”
康熙年间不少新造的火器都是南怀仁根据西方火器改良的。让传教士们见识见识改良后的火器，本也应当。
次日天还未亮，康熙便启程去往卢沟桥，皇子中只有胤褆和胤礽随行，宗室和蒙古王公去了不少。
八旗军队也都收起平日的散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康熙很是满意，亲自试了试新造的燧发枪，许多蒙古王公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火铳，十分惊奇，康熙便和他们讲了燧发枪的原理。
说起来，转轮与火石摩擦，为何就能点燃火药呢？康熙当然知道摩擦能生热，可这是为什么呢？
康熙说着说着脑中就冒出了这个疑问，随即赶紧回神，都是被那帮臭小子弄的，也开始琢磨这些不言自明的事儿了。
他又让喀尔喀土谢图汗的儿子噶尔旦也来试试燧发枪，见此子举着燧发枪手都在抖，康熙大笑。新的武器果然有震慑作用。
有些上过战场的八旗精兵用过新火器，康熙又让他们演示给蒙古王公和宗室们看。
胤禔跃跃欲试，小声道：“汗阿玛，能不能让儿臣也试试。”
康熙本不太想让胤禔试射，因他之前只在围猎时用过鸟枪，康熙担心他用不好燧发枪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
可瞧着胤褆眼巴巴的目光，康熙只好点头，又对众人说，“皇长子是第一次用燧发枪。今儿让他练习练习。”
第一次用，出点小差错很正常。大家不能要求太高。
众人都明白皇上的意思，因此没抱太大期望。
谁料胤禔手非常稳，射得也很准，和刚才第一次用燧发枪的蒙古台吉形成鲜明对比。
明珠等人立刻夸起胤褆，康熙也很是骄傲，当即把这支燧发枪赏给胤褆。
此次阅兵让康熙十分自得，晚上回宫带着俩儿子直接去了慈宁宫和宁寿宫，老祖宗听康熙父子形容白天的盛况，很是欣慰，也夸了胤褆一番。
她对朝中的事情了解更多，也知道康熙此次阅兵的用意。喀尔喀内部这两年不太平，康熙是想让他们知道，老老实实地跟着大清，大清朝廷就可以帮你们解决问题。
但喀尔喀部的态度一直摇摆不定，老祖宗之前便提出，可以嫁个公主过去。二格格康熙肯定舍不得，老祖宗便想把大格格嫁过去。
可这段时间大格格每日来慈宁宫给弟弟妹妹们启蒙，结束后还会陪着老祖宗在院中散散步，说说话。老祖宗越看这孩子越喜欢，就有点舍不得了。
于是思量再三，没把之前的打算告诉康熙，等过两日圣寿，她再见见科尔沁那边的亲戚，从科尔沁选额驸是最保险的。
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慈宁宫用晚点，老祖宗便留他们一起吃些东西。
大家忙了一天，晚饭都没好好吃，这会儿早饿了。康熙知道慈宁宫的晚点都是些稀粥点心，就对老祖宗道：“我们还要去给皇额娘请安，就不在这儿吃了。”
太皇太后睨他一眼，“你是不是想吃宁寿宫的biangbiang面？”
康熙被玛嬷揭穿就笑起来，“那biangbiang面实在又香又顶饱，胤褆和胤礽还没吃过呢，朕带他们去尝尝。”上回康熙去宁寿宫请安，太后让他尝了一小碗油泼辣子biangbiang面，康熙当即就答应，要让内务府种辣椒了，还说以后辣椒就晒干做成油泼辣子用。
太皇太后忍不住笑了，摆摆手让他们去，“别吃太多，面食不好克化。”
康熙、胤褆、胤礽齐声应是。
待他们走后，太皇太后就跟苏麻喇姑感叹，“玄烨有时候还跟个孩子似的。”
“皇上只在您面前像孩子。”苏麻喇姑道。
一句话说得太皇太后有些伤感，玄烨父母早逝，八岁登基，小小年纪就要学做大人的模样，收起所有的孩子心性。虽和太后也亲近，但许多话太后听不懂，不能和太后讲。也就只有在她这个祖母面前，他能真正放松。如果自己不在了，玄烨该多辛苦啊！
真希望自己能多陪他几年。
“今早太后说哀家头疼是什么原因来着？”
苏麻喇姑想了想，“好像是什么高血压。”
“也不知她从哪儿听来的病名，哀家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听过。”太皇太后道：“明儿叫太医来问问。”
康熙他们到了宁寿宫，太后听说他们要吃biangbiang面，立刻让小厨房去做。
胤褆就把自己试射火枪的事儿又和太后炫耀一番，太后虽听不大懂燧发枪是个什么东西，但听说这枪一米多长，直夸胤褆身体强壮，臂力好。
胤祺和五格格也都一脸崇拜地望着大哥，胤祺问：“燧发枪这么大威力，以后军队里应该每人配一把。”
康熙：“……”他倒是想，但国库哪儿有那么多钱啊。
胤礽就道：“用不着，三人能有一把火枪已经足够了，当年平三藩连燧发枪都没有，就靠鸟枪大炮不也打赢了？”
胤祺小声嘀咕：“那不是当年吗？敌人是会进步的。”
胤禔就瞥他，“敌人在哪儿呢？”现在朝廷最大的隐患就是准噶尔了，准噶尔的火器水平显然比不上大清，要和他们打，最该训练的还是骑兵。
胤祺在心里唉声叹气，该怎么说才能让汗阿玛他们重视起洋人呢？
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引起怀疑，于是没敢说什么。
康熙却道：“老五说得也没错，敌人在进步，咱们不能轻敌。”
正说着，三碗biangbiang面上来了，还有两盘素菜。
胤禔一看那素菜里有胡萝卜就嫌弃地皱眉，只挑另一盘吃。
五格格在旁瞧着，就问：“大哥为什么不吃胡萝卜。”
“不爱吃呗。”胤褆道。
太后劝道；“要吃胡萝卜，吃胡萝卜对眼睛好，你骑射功夫这么好，若眼神不好了多可惜啊！”
太后开口，胤褆只好意思意思地夹起一筷子胡萝卜。
胤礽则问康熙，“汗阿玛，胡萝卜真有明目的功效么？医书里似乎没有记载过啊。”
太后乐呵呵的，“是老五说的，这孩子最近学了不少养生之道。”她说着看向胤祺，“你看的什么书来着？和你二哥说说。”
第053章
胤祺猝不及防被点名, 愣了下，对上康熙和胤礽的目光，小家伙有些心虚。
情急之下, 他只好把这个难题抛给不在场的四哥了。“是四哥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康熙心下狐疑，“上回说豆浆和牛乳一样有营养的也是老四？”
胤祺：“……”
“原来是老四说的啊，这孩子真不得了, 小小年纪就开始读医书了。”太后道：“听德妃说, 老四也给她讲了些养生之道呢。”
胤祺：“……”
四哥，对不起。
胤褆道：“四弟身体不好，学学养生也不错。”
康熙点头，“大概是这孩子知道自己体质弱，才开始学这些的。”
胤礽道：“当初我也是因为经常生病，才对医理感兴趣。”
太后叹气, “你们这些孩子呀, 身体本就弱, 功课多, 心思重，以后可怎么是好哦。”
康熙道“皇额娘放心，老四没事儿, 太医已经给他瞧过了, 说是肝气不舒，注意休息，放松些眼神儿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笑着看了眼胤礽, “老二还给他开了些保肝明目的药泡茶喝。”
“四哥这几天都在喝。”胤祺也道。
胤褆偷偷撇嘴, 老四不就眼神儿差些，搞这么大动静。真跟小姑娘似的, “听说老三还弄出个什么乾坤护目表？”
胤祺点头，跟大家说起当时给胤禛测眼神儿的过程，“太医院那边说还要再改进一下。”
康熙也听说了这事儿，“等太医院把这乾坤护目表改出来了，给你们兄弟都测一测。”
“皇帝也测测，你常年熬夜读书，估计眼神儿也不大好。”太后道。
康熙颔首。
太后又道：“哀家觉得老祖宗眼神大不如前了，劝她老人家用眼镜她说用不惯。”
康熙自然也发现了，“老祖宗也没什么要用眼的地方，不戴眼镜便不戴吧。”
五格格听大人聊天，不由皱起小眉头，等大家都停下来了，她才道：“我怎么觉得老祖宗眼神很好，今早检查我写的大字，她都拿的老远看。”
众人闻言不由笑起来，胤礽就跟她解释，“老人家眼神不好就是这样的，离得近看不清，要拿远了才能看清。”
“那和四哥是反的诶。”胤祺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呀？”
众人：“……”
这小子为什么有这么多为什么啊？
胤褆：“眼病种类不同罢了，我院里之前有个奴才，白天眼神挺好，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有次晚上出去提水，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太后、康熙也都说自己见过这样的人，一到晚上就跟睁眼瞎似的。
胤祺托腮听着，心想如果有电灯就好了，那这些人晚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父子三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出了宁寿宫，康熙对胤礽道：“你先回去，朕去阿哥所看看老三、老四。”
胤礽应是，不由感叹，汗阿玛可真是辛苦啊，忙完国事忙家事。
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要这样辛苦，胤礽不由叹了口气。
此刻竟有些羡慕其他兄弟。
比如老五，听太后说，老五写完功课和五妹妹玩儿一阵，就可以躺进被窝了。
他也好想早早躺进温暖的被窝，看几页闲书……
胤礽回神，赶紧晃晃脑袋，他在想什么，他是储君，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康熙和胤褆一道往阿哥所去，康熙就问胤褆洋文和算学学得如何？
胤褆脑子不笨，就是没耐心，学不懂就开始烦躁。“那几何实在太难了，而且也没什么用……”
康熙闻言顿时皱起眉，“谁说没用？”
胤褆嘀咕：“反正儿子想不到能用在何处，就算计算土地田亩面积要用，那也用不着儿子去算吧。”
康熙想了想，就给他讲了几何的用途，“你不是对带兵打仗感兴趣么？你若对地形不了解，如何打仗？朕给你一张平面舆图，你能想象出真实的地形么？知道该在哪里埋伏伏兵，火枪大炮怎么用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胤褆一愣，“可从前的名将不也没学过算学和几何，他们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有些人是凭天赋，有些人是凭经验。”康熙道：“你是皇子，朕不可能给你太多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机会，那样代价太大了。”
胤褆沉默片刻，神情难得认真，“汗阿玛，儿子明白了，儿子会努力学算学和几何的。”
康熙见大儿子听劝，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你很聪明，只要沉下心来，一定能学会。”
胤褆被汗阿玛夸了立刻就得意起来，嘴角都翘得高高的。
康熙叹气，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还是一点城府都没有。
父子俩说着话就到了阿哥所，胤褆回自己院子去了，康熙则先去了胤祉院子，没想到二格格也在这边。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康熙问。
二格格笑道：“听说女儿以后有机会和西方的科学家通信，女儿便想学学洋文。”
“到时候让你三弟给你翻译不就成了。”康熙也笑起来。
“那不行，我想自己学，万一三弟给我翻译错了呢。”二格格说着笑睨胤祉。
胤祉：“二姐不相信我的洋文水平，那还有传教士们。”
二格格道：“传教士们就更不可信了，万一他们胡说八道，咱们不会洋文都发现不了。”
康熙心说这女儿倒是谨慎。
胤祉就问康熙，“汗阿玛，能不能让二姐跟我们一块学洋文，我水平有限，怕教不好他。”
他说话时，二格格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这提议汗阿玛不可能答应的，哪有公主皇子一起进尚书房读书的。但胤祉根本看不懂姐姐的眼神，还是说了出来。
果然，康熙脸色沉了下来，“这不合规矩。”
二格格忙笑道：“汗阿玛别听他胡说，我自己看看书，有问题来问三弟，若三弟不会，我还可以问汗阿玛呀对不对？”
康熙颔首，“你先这么学着，反正只是书信交流，不会念没关系，会读会写就成了。”
胤祉道：“那以后万一有当面交流的机会呢？”
二格格忍不住瞪了弟弟一眼，怎么什么都敢说。
怎么会有那样的机会呢？
二格格瞪完弟弟，立刻小心翼翼地看向康熙。
康熙将女儿脸上的神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里莫名一酸，这般聪明懂事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
从胤祉院中出来，康熙脑中闪过其他几个女儿的身影，大格格得体大方，四格格、五格格也都聪明过人，三格格虽然内敛了些，却也很有灵气。
他的女儿个个都好，但就因为是女孩儿，纵使心中有抱负，也没多少施展的机会。
康熙叹着气进了胤禛院子，胤禛正在读《膳食指南》，听到通传，赶紧把书收起来，跑到门口接驾。
康熙见他书桌上干干净净的，挑了挑眉，“今儿没学习？”
胤禛道：“光线不好，儿子便没看书，只在脑中温习一遍师父讲的内容。”
“终于知道爱惜自个儿身体了。”康熙坐下道：“听说你最近对养生之道颇感兴趣？”
胤禛抿唇笑笑，“自从去年病了一场，儿子便意识到身体尤为重要，身体不好，什么都做不了。”
“知道就好。”康熙瞧他，“只是医书该从《内经》《本草》之类的读起，你读得什么书？”
胤禛闻言，心下一凛，“儿子正在读《内经》。”为了验证《膳食指南》中的内容，他确实拿着《黄帝内经》互相比对。
康熙皱眉，“《内经》里说胡萝卜对眼睛好？豆浆比牛乳有营养？”
胤禛：“……”
不用想也知道是老五那边露馅了，这两条他只和老五讲过。
“儿子也借来了几本《本草》，大略翻了翻。兴许这些书中有错漏之处。”胤禛道。
康熙想到历朝编纂的《本草》，哪怕是官方编写的，也有许多错处，更别说民间医家编纂的《本草》了，像豆浆、胡萝卜这些东西又很少真的用在药里，错了也没多少医家重视。
可老四向来是个谨慎稳妥的性子，绝不会一知半解的就到处炫耀。
……他可能没有到处炫耀，只是和老五说了，是老五那孩子现学现卖。
康熙一想到老五就头疼，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老五不在跟前，康熙就先教训胤禛：“老五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又爱到处显摆，偏偏太后和宜妃她们又听他的……这下好了，都被误导了。”
胤禛以为自己把看不懂的词替换掉就不会出问题了，没想到还是差点露出破绽。
幸好汗阿玛没有追根究底问他从哪本书哪一页看来的。
胤禛只好乖乖听训，“儿子以后一定仔细核实过再和五弟说。”他顿了顿，“可儿子有一点不明。”
“什么？”
“从前的医家如何确定一味药的性味归经？”胤禛道。
“一味药先知其味，再定其性，根据其性确定归经，酸入肝、甘入脾……”康熙就给胤禛讲起这其中的思路。
胤禛道：“可为什么酸就入肝，甘就入脾呢？”
康熙：“……你怎么和老五一个毛病？总喜欢问为什么。”
胤禛见康熙没好气，赶紧低下头，但心里却是不怕的，以之前几次的经验，大家被问了为什么后都会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
尤其，好奇心非常强的汗阿玛。
果然，康熙这天夜里躺在床上就想起了俩儿子的问题。
这些问题西医能解决么？
他第二日召见传教士，问起这些问题，传教士们也答不上来，但有传教士说，西方针对两种不同的眼病，会给他们配两种不同的眼镜。
康熙之前见过这两种眼镜，却不知其中的原理。
传教士们只知道凸镜能放大事物，凹镜能拉进远处的事物。
至于牛乳和豆浆的营养比较，酸的食物为什么入肝经，传教士们则全无头绪。
康熙也只好暂且把这些无解的问题放下，回头抽空再翻翻医书。
太皇太后的圣寿节马上就要到了，下午康熙和皇贵妃一同去看了看戏班排出来的新戏。
看到舞台上做洋人打扮的伶人，皇贵妃很不适应，“这也太怪了。”
康熙也觉得怪，但是莫名觉得好笑，“老祖宗看着高兴就行了。”
皇贵妃迟疑，“会不会有损皇家威仪？”
康熙笑道：“你也想太多了，看个戏，还讲什么威仪。而且这故事多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咱们从前看的不少戏本子不也讲得这类故事么？”
皇贵妃想了想也是，“感觉这回的两出戏孩子们一定喜欢。”
康熙也觉得，又挑了几名传教士，让他们到时候也来给太皇太后庆圣寿。
老祖宗这次过寿办得比往年隆重，宫里的人自然要准备礼物。
虽然老人家一再叮嘱，小辈们手头不宽裕，功课也忙，不用费心准备。但大家哪儿敢不用心，胤祐、胤禩等更是正月底就开始准备了。
胤祺玩到了二月才想起这事儿，一直没琢磨出好的主意，见三哥的贺寿诗写好了，四哥的佛经也抄的差不多了，他才着急起来。
本打算让小厨房做一样新吃食的，这晚睡前挑话本时，看到话本花花绿绿的封面却是灵机一动。
他尝试让系统放大封面，还真的可以。
有些封面上的小人很精致，有些封面上的小人却圆头圆脑很可爱。
胤祺是不会画那种正经画的，但这种简笔画一看就很简单，他之前上汉文课无聊还在课本上画过小狗呢。
接下来两日，胤祺下学回来就待在屋里练习简笔画，有话本封面可以比照，他很快就学会了。
时间紧任务重，胤祺连着赶了两天工，白天去上学困得直流眼泪，香橼薄荷茶也拯救不了他。
晚饭后，胤禛见他坐在椅子上都能睡着，就说：“去阿哥所睡一会儿吧。”
他俩要去，胤祐、胤禩也要跟着。
胤祉便道：“胤祐去我院里，胤禩去大哥院里。”
胤禩眼巴巴看向四哥五哥，“我想和四哥五哥一起。”
胤祺是挺想让四哥和八弟多亲近亲近的，就说：“行啊，反正咱们三个都瘦，挤一挤能睡下。”
胤祉重重地哼了一声，拉着胤祐走了。
胤禩反应过来，三哥好像不高兴了。他求助地看向胤禛和胤祺。
胤禛道：“明儿你去他院里休息就成了。”
胤禩点头，他也喜欢三哥的，只是和四哥更熟，就总想粘着四哥。
三人回到胤禛院中，胤祺先爬上床，睡到最里面，胤禛让胤禩睡中间，自己睡外面好放床幔。
胤禛、胤祺万万没想到，平日十分乖巧的胤禩睡觉非常不老实，先是给了胤禛一拳，又翻身一脚把胤祺踹醒了。
兄弟俩无奈对视，幸好这小子明日去三哥院里。
胤祺被踹醒也睡不着了，就闭上眼无聊地点开了读书系统。
他还在看男主角是同治的话本，因为这个话本里的男主角和女主角阿鲁特氏互相扶持，一起改变了许多事情，大清没有走向末路。
胤祺看得挺高兴，竟一直看到了结局。
因为结局是他喜欢的，胤祺就顺手给这本书打了个五星好评。
然后系统就跳出提示，说积分又足够发放奖励了。
这次的关键词里有【数学】、【近代史】、【医学】、【慈禧】和【军事】。
他答应三哥要再给他送本【数学】书的，可四哥最近对医理也很感兴趣，【近代史】、【慈禧】都是关于后世的重要内容，还有【军事】，会不会对征讨噶尔丹有帮助呢？
啊！都好想要啊！
第054章
胤祺盯着那几个关键词想了许久, 也没做出决定。
旁边胤禩打着小呼噜，睡得可香了。
胤祺担心吵到他，不敢和四哥讨论。只好在心里问系统：【我能不能等会儿再选？】
系统：【好的。】
下一刻, 眼前的关键词就没了，又回到猜你喜欢的界面。
胤祺也没心思看话本了，还在那纠结选哪个关键词。
直到该起身去校场，胤祺仍没想出结果。
还是和哥哥们商量一下吧。
因为胤祐腿脚不好, 胤禩年纪还小, 教骑射的安达对他俩要求都很松，先让他们学着拉弓，三力半的弓，他们一个月内能拉开就算进步。
胤祉他们则继续练习布库，休息时，胤祺才和两个哥哥说起积分奖励的事儿。
“我该选哪个啊？”
“数学！”
“医学！”
胤祉和胤禛同时开口。
“数学数学！”胤祉道：“老五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
“已经都有一本数学了, 涉猎下别的学问不好吗？”胤禛道：“医学书才是最实用的。”
胤祉冷笑, “实用？你说的那些养生之道根本就没人信！”
“那是时间还没到, 等我把书全部看完, 整理出来，自然有办法让它派上用场！”胤禛道。
胤祺忙拉俩人，“你俩小声点儿！”
胤祉和胤禛这才想起还在外面, 忙四下看看, 几个离得近的哈哈珠子正好奇地望着这边。
胤禛轻咳一声，“回头再议，继续上课吧。”
骑射课结束, 天都黑了, 胤祉和胤禛却说要陪胤祺回宁寿宫。
胤祺只当他们是去给太后请安顺便蹭晚点的，谁料俩人一路上都在劝他选自己想要的关键词。
尤其胤祉, 简直威逼利诱使出各种法子，“老五你选数学，三哥帮你做一个月的功课。”
胤祺睁大眼睛，“真的吗？”
胤禛冷冷瞥他俩，“三哥你敢帮他写，我就去告诉汗阿玛。”
“老四你是不是想挨揍！”胤祉说着就要扑到胤禛。
胤祺赶紧把俩哥哥拉开，“别吵别吵，我回去抓阄！”早知道不问哥哥们了。
胤祉赶紧抱住胤祺胳膊，“不行，我等了好久才有‘数学’这个关键词的。错过又要等好久。”
胤禛也不甘落后，抱住胤祺另一边胳膊，“要有大局观，你为朝廷想想，为黎民百姓想想，是不是医学最重要？”
胤祺：“我选慈禧。”
“你敢！”胤祉和胤禛闻言都叫起来，他俩听胤祺说过这位西太后，自然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胤祺哈哈笑起来，“哎呀哎呀，我回去抓阄。让老天爷替我们做决定。”
“五弟！你听我的！”胤祉抱住胤祺胳膊晃晃，“三哥求你了。”
三哥为了要数学书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胤祺还没震惊完，就听四哥说：“胤祺宝宝，你听四哥的好不好？”
胤祉：“……”
胤祺：“……”
胤祉佯装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老四，你好肉麻啊！有老五这么大的宝宝吗？”
胤祺也一言难尽地看着四哥，“咦……四哥你从哪儿学得这词儿？”
胤祉帮他回答：“《膳食指南》。”
胤禛脸红，但是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书，被嘲笑几句不算什么。“胤祺宝贝儿，你听四哥的，选‘医学’功在千秋，你就是我大清朝的功臣。”
胤祺：“……”
三人正打闹，就听不远处传来胤礽的声音，“老三、老四、老五你们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呢？”
胤祉和胤禛忙松开胤祺，三个小家伙一起给二哥行礼。
胤礽见他们如此恭敬，就觉得他们没干什么好事儿。
“老三、老四你们怎么不回阿哥所？”
胤祉、胤禛齐齐道：“我们去给皇玛嬷请安。”
胤礽狐疑地在他们三人脸上扫了一圈，“走，我也正要去。”
为了不被俩三哥四哥扯成两半，胤祺凑到胤礽跟前，“二哥，你觉得医学重要还是算学重要？”
胤礽一愣，“都重要。”
“如果必须选一个呢。”胤祺笑眯眯。
“你们仨又在这儿讨论不该你们管的事儿。”胤礽哼了声，“对你们来说，功课最重要。”
胤祺：“是是是。那对朝廷来说呢？”二哥就是喜欢学汗阿玛教育他们，胤祺也不在意，仍继续问。
胤礽估计这三个小子是意见不一，老五说不过老三、老四，就来找他求助了。
他想了想，“要我看，医学重要。医学水平提高了，人口就多了，国家才能富强起来。”
“二哥说得对！”胤禛笑道，说完还瞥一眼撇嘴的胤祉，听见没？你最崇拜的二哥都这么说了？
胤祉说不过他们，索性不理人了。
“当然了，算学也很重要，是许多学问的基础。要不汗阿玛也不会让大家都学算学了。”胤礽道。
胤祉闻言，又高兴起来，“是吧是吧，连汗阿玛都这般重视算学，算学岂会不重要。”
胤祺又问：“那军事呢？军事重要吗？”
胤礽：“军事啊，那当然是最重要的，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胤祺：“……医学和军事哪个更重要？”
胤礽：“没这么比的。”
“哦。”虽然二哥也没给出答案，至少先把“数学”排除了。胤祺有点愧疚地瞟了三哥一眼，果然三哥已经别看脸不搭理他了。
四人先去了慈宁宫，太皇太后见他们四个一起过来，很是高兴。又问胤祺，“老七、老八在尚书房表现如何？”
胤祺道：“七弟、八弟都表现挺好，师父夸七弟字写得好，八弟背书背的快。”
太皇太后闻言欣慰地点点头，小胤俄道：“大姐姐也夸我背书背的快！”
太皇太后摸摸胤俄光溜溜的脑袋顶，“知道啦知道啦，念叨一天了。”
胤俄：“刚才哥哥们不在。”
众人不由笑起来，胤礽他们赶紧夸十弟。
四人在慈宁宫坐了片刻就往宁寿宫去。
平日胤祺下学回来正好吃晚点，太后见四个孙儿都来了，忙让小厨房多准备些吃的。
太后知道胤祺这几日忙着给老祖宗准备寿礼，就问另外三个孙儿，“老祖宗的寿礼你们准备好了吗？”
三人都说已经准备好了，太后才放心。
“老祖宗一再说不能铺张，你们可别准备太贵重的东西。”太后看似是提醒四个孙儿，目光却落在胤礽身上。她知道这孩子喜欢金玉珍玩、若给老祖宗送这些，老祖宗可不高兴。
胤礽闻言心下一凛，他确实想送一套玉雕的十八罗汉来着，是索相特意托苏州的玉雕师父做的，无论是玉石还是雕工都是最上乘的。
直到从宁寿宫出来，胤礽还在心里琢磨太后的话，他问身边的太监，“依你看，那套玉雕罗汉像如何？”
那太监道：“回太子爷，那玉雕精致绝伦，老祖宗见了一定高兴。”
“可皇玛嬷说老祖宗不让我们送贵重的东西。”胤礽微微皱眉。
“太皇太后那么说是担心小主子们太破费，但人哪儿有不喜欢金玉珍玩的呢。”太监笑道：“您要真送了，她老人家不会不高兴的。”
胤礽想了想，点头，“你说得是，比起汗阿玛准备的东西，这玉雕也不怎么贵重了。”
胤礽走后，胤祉又想跟胤祺掰扯送书的事儿。
胤禛道：“二哥都说了医学比算学重要。”
胤祺也点头，“我决定了，就选医学。”他又信誓旦旦跟胤祉保证，“三哥，下回一定选数学。”
胤祉鼓着脸瞪了他一会儿，叹气，“算了算了，系统是你的，你说了算。”
“三哥……”胤祉越是这样，胤祺越内疚。
胤祉在他额头上戳了下，“我想了想，学算学也不能一直指望你的书，还得我们自己研究。”
“三哥，你真好！”胤祺感动道。
胤祉哼了声，得意地瞥一眼胤禛，“我不像某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肉麻词儿都往外蹦。”
胤禛：“……”
无所谓，看在他明天就能拿到医学书的份儿上，不跟三哥计较。
天色不早，胤祉、胤禛还得回去做功课，胤祺则继续画画。
他一口气把整幅画画完，才洗漱上床。
他打开系统，选完积分奖励就睡了。
后半夜，胤祺半梦半醒间觉得枕头硌得慌，就迷迷糊糊往枕头下面摸了下，摸到一本很厚的书，胤祺瞬间清醒了。
他把那书从枕头下抽出来，撩开一点床幔，借着外面的光线才看清封面上的字——《系统解剖学》
胤祺不认识“剖”字，但他认识“系统”俩字。
他选的不是“医学”吗？
这怎么还和系统有关？
胤祺实在太好奇了，刚翻开书，就听在外面守夜的吕宝德问：“阿哥爷，怎么了？”
胤祺：“……”他只好把书先塞被子里，“没事儿，起来尿尿。你不用进来了。”
吕宝德得了吩咐，便不再问。
胤祺假装去尿尿，实则是把厚得跟砖头似的解剖学藏到了衣柜的最里面。
这书太厚了，而且封面也很显眼，放书架上太容易被发现了。衣柜平日没什么人翻，藏最里面应该安全。
再躺回床上，胤祺就有点睡不着了。
他问系统：【你是不是送错书了？】
系统；【经检测，并未发现错误。】
胤祺：【你确定？这书是和医学相关的？】
系统：【为您赠送的书籍选自医学专业教材。】
胤祺一听是教材，才放下心。
教材好，教材不用费劲巴拉地辨别真假。
次日一早，胤祺急急忙忙去尚书房，没顾上翻看那本书。
胤禛趁着课间来问他得了什么书，胤祺就说：“叫系统解什么学，中间有个字我不认识。”
胤禛想了想，“是解剖吧。”他说着提笔在纸上写了这个字。
胤祺一看，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字。”
胤禛顿时眉开眼笑，“这书好，听说西医就是以此作为基础的。”
胤祺嘿嘿笑，“系统说这是医学生的教材。”
下午的骑射训练结束后，胤禛就要跟胤祺去宁寿宫看书，胤祉也要一起。
“三哥不是对医学不感兴趣么？”胤禛道。
胤祉：“我就看看是什么书。”
三人回到宁寿宫，胤禛注意到廊下站着的两个太监，“咦”了一声，“宜妃母来了？”
胤祺也注意到了，那俩小太监都是额娘宫里伺候的。
他忙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屋，却没见额娘。
太后道：“老五，你额娘在你屋里呢，说要给你做衣服，忘记尺寸了，我让她找你以前的衣服量一量。”
“啊！”胤祺没忍住叫出声，慌慌张张往自己屋子跑。
太后皱眉，“怎么了？”
胤祉和胤禛对视一眼，赶紧追上。
胤祺推门进屋时，宜妃正站在屋中。
“额娘。”胤祺紧张的声音都在发抖。
宜妃回头，在看到胤祺身后的胤禛和胤祉时，脸上的神情僵了僵，她扯出个笑，“回来啦，三阿哥四阿哥也来啦。”
胤祉、胤禛忙恭敬地给妃母问安，顺便将门关上。
宜妃却没说什么，只对胤祺道：“天气见见暖和了，想给你做一件夹棉的褂子。你回来的正好，来，让额娘量量尺寸。”
胤祺见宜妃没问《解剖学》的事儿，大大松了口气，乐颠颠凑上去，伸开胳膊让宜妃量袖长。
宜妃给胤祺量好尺寸，还笑盈盈摸了摸他脑袋，“又长高了，肩膀也比去年宽。”
她说着去书案前拿了纸笔把尺寸记下来，便说要回翊坤宫去。
明日就是老祖宗圣寿，又能☆仙☆女☆整☆理☆见面，胤祺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宜妃走后，胤祺关上房门，打开衣柜去拿那本解剖学。
然后他就发现事情不妙，“书怎么不见了？”
胤祉，胤禛闻言忙过来帮他找。
胤祉一边找还一边数落胤祺，“你怎么能把书塞衣柜里，万一下面人整理衣服，不是一下就看见了？”
“这衣柜是放春装和夏装的，我琢磨着最近没人会打开这柜子。”胤祺道。
三人把衣柜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书。
胤祺额头开始冒汗，“可额娘刚走的时候手里没拿东西啊。总不能在额娘来之前，就被人发现了吧？”
胤禛皱眉，“应当不会这么巧。咱们再找找别处，兴许宜妃母帮你藏到了更隐秘的地方。”
“怎么可能？宜妃母见了那书只会觉得奇怪，怎么还会帮他藏起来？”胤祉表示怀疑。
“对啊！额娘看了那书难道不该问我书的来历么？”胤祺也道。
胤禛则已经走到了方才他们进屋时宜妃站的位置，面前是两个摞起来的乌木箱子。
“这里面是什么？”他指指箱子问胤祺。
胤祺道：“上面是我的玩具，下面是长辈们赏赐的一些东西。”
胤禛把上面的箱子搬到一边，直接打开下面的箱子，果然，《系统解剖学》就放在最上面。
胤祺睁大眼睛，“四哥你真神了！”他说着又皱起眉，“额娘就一点不好奇这书的来历么？”
胤禛把书拿出来，回答道：“她当然好奇，只是不管这书从何而来，被别人发现了都会给你带来祸端，所以比起询问来历，帮你隐瞒更要紧。”
他说着翻开书给他们看，里面果然有一些人体结构图，有些图胤祺看了都要捂眼睛那种。
胤祉和胤祺这才明白过来。
胤祺心里酸酸的，也就只有额娘会这么做了。
胤祉道：“这书是真不能让人看到，怎么什么都敢讲啊！”
“对医家而言，了解人体结构本就是应该的。”胤禛扫了一遍这本书的目录，“这本书真的非常好。”
“再好也没法用啊！”胤祉道：“这么厚的书谁有功夫整理？就算把字抄下来了，图怎么办？我可不会画。”
三个小少年皱眉思索一阵，胤祺道；“我有个法子，只是有些冒险。”
第055章
三个小少年在屋里嘀嘀咕咕商议了好一阵, 天都黑了，胤禛和胤祉才回阿哥所。
“这法子行吗？万一被发现怎么办？”胤祉还是有些担心。
胤祉骨子里是个挺规矩的小孩，长辈让他们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从没自己拿过什么大主意。
胤禛与他不同，表面看着规矩，其实主意很正，加上看了《大义觉迷录》, 这段日子思考了不少事儿。
不能怕被发现, 就浪费这么好的一本书。
胤禛可还记得胤祺说过，皇贵妃去世很早，十一弟也会早夭，还有《大义觉迷录》提到的额娘在自己登基后不久就去世了。
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想留下这些人。“万一真被发现了，咱们再随机应变, 如果怪罪下来, 我就替老五顶了。”
“怎么？你还想说你绑定了系统？”胤祉问。
胤禛道：“就说早上一睁眼, 床头就多了这么本书, 我瞧着害怕，才想出那个法子。”
胤祉：“大家肯定会怀疑你的，说不定也把你送出宫去, 或者找人天天盯着你。”
“没事儿。”胤禛轻描淡写地笑笑, 这总比绑定系统好些，不会有人觉得他不祥，或被鬼神附体。顶多怀疑他和传教士们有来往, 盯他一段时间。
胤祉不由双手合十, “老天保佑，不要被发现。”他说着又笑起来, “这次如果成了，以后有别的书也能继续用这法子。早知道当初的数学课本和《膳食指南》也这么用了。”
“数学课本没必要，其中的大部分内容汗阿玛都是知道的，《膳食指南》么……”胤禛想了想，“先看看这次的结果再说吧。”
另一边，宜妃回到翊坤宫后，就一直怔怔地坐在那儿出神。
小胤禟和小胤禌粗枝大叶的，没注意到额娘的变化。四格格却很敏锐，她犹豫再三，还是坐到宜妃身边问道：“小姨，是五弟惹您不高兴了吗？”
宜妃一愣，不料四格格一下就猜中了，她笑着摇摇头，“没事儿。”
四格格不信宜妃的话，但既然小姨不愿说，她也没敢多问。只安慰道：“您不用太担心，五弟人缘好，大家都护着他呢。”
宜妃就是怕胤祺和兄弟们走得太亲近被人利用了，那书她虽然看不大懂，却也能猜出是和洋人的医学有关。
要说宫里谁和传教士们走得最近，那一定是二格格和胤祉姐弟，上个月她们日日往钦天监跑，都能见到传教士们。
万一传教士们让他们带些东西回宫，俩人怕被发现，就藏胤祺这儿……
除了他们，大阿哥也有嫌疑。他和朝臣们来往多，朝臣们给他送些西洋的书册并不奇怪。
至于太子、胤禛等人，宜妃则没怀疑。太子想藏什么东西，压根不必拜托老五，胤禛则是个老实孩子，宜妃觉得他不会干出坑弟弟的事儿来。
明儿一定要找机会叮嘱胤祺那小子，趁早把书还回去，这孩子汉字还没认全，大概都没看懂那书讲了什么，才直接就塞进衣柜去了。
这一年的太皇太后圣寿正好是春分，康熙一早先派官员去东郊祭祀，等朝政忙完了，才能带诸王大臣去给太皇太后祝寿。
太皇太后平日早起是要去大佛堂礼佛的，今日因为寿辰，时间有些紧张，正打算趁康熙他们还没来去给佛祖上支香。太后就带着胤祺和五格格过来了。
太皇太后笑道：“你们也太早了些。”
太后道：“还不是这俩孩子，一早就念叨着要给您祝寿。”
五格格已经跑到老祖宗身边，甜甜的说起了吉祥话，把老祖宗哄得眉开眼笑。
逗了会儿五格格，太皇太后又看向胤祺，“老五怎么还带了个包袱过来？”
胤祺拍拍自己背着的小包袱，“这是给老祖宗准备的寿礼。”
太后笑，“老五这几日一下学就把自己关屋子里准备，还神神秘秘的不让我们看。”
“说得哀家越发好奇了。”太皇太后道：“老五上回给你送的那拼图，真是别出心裁。现在宫外的孩子们都喜欢玩，还有人开了卖拼图的铺子。皇帝还和朕说，早知道就让内务府去做这生意了。”
太后一听，就道：“现在也不晚啊，宫外做的拼图自然没有内务府匠人做的精致。”过年时康熙给裕亲王、简亲王家孩子送得就是贴金箔的十二生肖拼图。
太皇太后摇摇头，“人参、貂皮这些生意就罢了，拼图才几个钱，何必跟老百姓们争。只是要让百姓们都知道，这拼图是老五想出来的。”
太后一个劲儿点头，“可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呢？”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自然就知道了。”太皇太后说着就看向胤祺，“现在京中的小孩都知道五阿哥聪明，发明了拼图积木，还有许多新鲜吃食。”
胤祺睁大眼睛，“真的吗？那我岂不是出名了？”
众人闻言都被逗笑，太皇太后道：“所以你以后更要精进。”
胤祺点头，“我会努力琢磨出更多好吃的好玩的。”
太皇太后：“……”幸亏康熙不在。
几人正说话，小胤俄睡醒了，哒哒哒跑进来，给众人问安后就给老祖宗拜寿。
“老祖宗，我能不能现在就把祝寿诗背了。我怕一会儿我忘记。”胤俄撒娇道。
太皇太后失笑，“好好好，你背。”
胤俄就背了准备好的祝寿诗，太皇太后夸道：“老十记性是真挺不错的，学什么都快。”就是学得快，忘得也快。
胤俄最喜欢被老祖宗夸了，当即挺着小胸脯道：“我还会背别的。”
“快背快背。”太后就喜欢看小娃娃展示才艺。
胤俄就开始背另一首祝寿诗。
五格格听见胤俄背的诗，一双眼睛不由睁大，随即委屈地瘪嘴，“十哥，你怎么把我准备的祝寿诗给背了。”
胤俄停住，心虚地转着眼珠。
五格格：“……”小丫头“哇”的一声哭起来，“说好的一人一首呜呜呜……”
众人：“……”
太皇太后：“老十，你怎么能这样，既然是说好的，你背出来了，你五妹背什么？”
老祖宗一开口，胤俄就老实了，乖乖听训，“我就是想着老祖宗听了两首诗会夸我，忘了……忘了五妹妹。”
胤祺跑去哄五妹妹，忍不住对胤俄道：“快来给五妹妹道歉。”
太皇太后也说：“快去！这次是你做的不对。”
胤俄只好走到五格格面前，“对不起，五妹妹，是十哥错了，十哥给你赔礼。”
五格格把小脑袋埋到五哥肩膀上，不搭理十哥。
胤祺就劝五妹，“老十都给你赔礼道歉啦，你就原谅他吧。”
“可是我准备的祝寿诗没有了呜呜呜……”五格格哭的好伤心。
“没事儿没事儿，老祖宗知道你有这份孝心就高兴。”苏麻喇姑忙过来把五格格抱到老祖宗跟前儿。
太皇太后很喜欢聪明伶俐的五格格，忙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哄了一会儿，苏麻喇姑就提醒太皇太后，“老祖宗，时辰差不多了，该换礼服了。”
太皇太后于是把五格格放下来，让胤祺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一会儿。
太后就道：“老五把包袱放这儿，背着怪沉的，又没人拿你的东西。”
胤祺忙捂住自己的小包袱，“不行不行，万一皇玛嬷好奇，提前打开看呢。”他说完就拉着胤俄和五格格跑了。
太后无奈摇头，和苏麻喇姑一起服侍太皇太后去换衣服。
胤祺拉着弟弟妹妹到了外面，说要带他们去慈宁宫花园看看。
花园里迎春花都开了，平日胤俄他们就经常过来玩儿。胤祺提议玩捉迷藏，胤俄和五格格自然答应。
胤祺和五格格藏，胤俄来找。
胤祺四下扫了一圈，往大佛堂去。
五格格：“五哥，你躲那么远啊……佛堂……”
“嘘……”胤祺示意她别出声，五格格只好乖乖闭上嘴巴，眼睁睁瞧着胤祺往大佛堂去。
大佛堂门口有小太监守着，他瞧着阿哥格格们玩捉迷藏，便没拦着，只小声提醒，“阿哥爷，小心火烛。”
胤祺嗯了声，轻手轻脚进去。
佛堂里光线昏暗，胤祺躲到帘子后，确定小太监瞧不见他了，才从包袱里掏出那本《系统解剖学》，背了一路，沉死了。
他猫着腰到了佛龛边，把书放在佛龛下面的台子上，就又迅速猫着腰回到帘子后面。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胤俄的声音，“五哥五哥我都听见了，你在佛堂里。”
小家伙说着就跑了进来，胤祺怕他先注意到佛龛下面的书，赶紧故意伸出一只脚。
胤俄一眼就瞧见了，把他从帘子后面抓出来。
“嘿嘿，抓到五哥啦！”
三人才玩了一轮，宫妃们陆续到了，太皇太后便让他们到正殿去。
每次逢年过节，慈宁宫是最热闹的，后妃皇子格格们都会到。小厨房那边一盘盘点心水果往上端。
从前小阿哥小格格们喝的都是白水，或者是淡一些的茶水，今年有了香橼红茶和薄荷香橼茶。连小胤禌和小胤裪都能喝上两口。
胤禟和胤禌俩小孩可骄傲了，挨个问：“好喝吧，我五哥琢磨的。”
胤祺见他俩问完兄弟们还要去问妃母，赶紧把他俩拽回来。
太皇太后笑着对众人道：“之前皇帝不想让哀家操心，一直不敢让哀家养孩子，去年机缘巧合养了老十，操心是操心，但慈宁宫热闹了不少，哀家笑得都比平日多了。”
贵妃听了就出来谢过老祖宗抚养胤俄，自然要谦虚一番说胤俄调皮之类的。
胤俄还在旁边嘀咕：“我才没有调皮。”
胤禟就道：“你别吵，你额娘就是谦虚一下。”
众人：“……”
每次聚会宜妃都要经历这样的尴尬场面，她现在脸皮已经很厚了，冲贵妃笑笑便收回目光。
众人说了会儿话，康熙率宗室王公、文武百官来了，太后、皇贵妃和阿哥格格们陪着老祖宗到正殿外接受众人贺寿。
大部分官员行过礼便散了，只留几名蒙古王公和裕王一家陪老祖宗说话。
宫里连唱三天戏，第一天是《一报还一报》、第二天是《仲夏夜之梦》、第三天是传统戏《大闹天宫》，康熙就让胤礽给在做众人介绍了下《仲夏夜之梦》和《一报还一报》的故事情节。
太皇太后活得久，听得故事也多，这两个故事在她看来也没有多么独特，只是换成西洋的背景就多了几分趣味。
一群小孩子则都兴奋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开戏。
因为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简朴惯了，宫里前些年也不富裕，很少搭台唱戏。今年连唱三天戏，戏台还是临时在前西五所头所临时搭的。
众人各自落座，台上锣鼓一响，上来几个穿洋人服饰的伶人，一本正经地念起了定场诗。
皇子们中间传出一阵笑声，太皇太后本还想说这成四不像了，听众人笑起来，她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从剧情到唱词都是康熙亲自把关的，他知道老祖宗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报还一报》不是才子佳人的戏码，却也有儿女情长的部分，适合宫中女眷。
老祖宗、太后太妃们一开始还注意演员们奇怪的穿着，对伶人们的唱腔指指点点，后来则渐渐沉浸在剧情里，看到安哲鲁对伊莎贝拉起了不轨之心，大家都着急起来。
“安哲鲁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宫妃们也看得投入，宜妃急得直叹气。
“还不都怪那个克劳迪奥，我最讨厌这种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了！”贵妃道。
皇子格格们这边，年纪大的几个能看懂剧情，也都在骂安哲鲁和克劳迪奥，年纪小的纯属看热闹。
看过原著的胤褆和胤礽不得不佩服改编剧本的人，要不是这些人还穿着洋人的衣服，他们都差点忘了这戏本子是洋人写的。
一场戏一个多时辰，太皇太后看得很是尽兴，“哀家本不是特别喜欢看戏听曲儿，今儿这戏不一样，热闹且有寓意。听说是洋人写的戏本子，这人可真是个大才子。”
康熙就让一名传教士来给太皇太后介绍一下莎士比亚，传教士还没从这出戏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救命，他现在已经忘了原本《一报还一报》里的台词是什么样了。
被康熙点名，他也介绍得磕磕绊绊。
最后还是胤礽又跟老祖宗翻译了下传教士的话。
太皇太后点点头，“在英国写戏本子的人地位竟这么高？”
“是不是因为没什么人会写啊？”苏麻喇姑道，这故事虽好，但套路她也是见过的，就是《包公案》《狄公案》里就能找到类似故事。
太皇太后心里同意苏麻喇姑的看法，当着传教士的面没说，她赏了伶人银子，又夸康熙有孝心。
大家看戏看饿了，正好到了摆宴的时候。
因是家宴，不是光禄寺操办的，菜色都是老祖宗和太后太妃们喜欢的，与往年家宴不同的是，今年有两道菜用了土豆和番薯，还有一道凉菜里加了点油泼辣子。
这还是宫妃们第一次吃辣椒，宜妃、德妃都很是喜欢。
太皇太后只尝了一筷子，没敢多吃。“辣椒不怎么占耕地，让百姓们种些也不错。像那个油泼辣子面，成本低还顶饱，挺适合百姓们吃。”
“老祖宗一片爱民之心孙儿记下了，明日就安排下去。”康熙笑着道，太皇太后时常会对外面的事情提些建议，康熙从不觉得这是干政。
毕竟要是没有老祖宗“干政”，他今日还未必能稳坐皇位呢。而且老祖宗极有分寸，从不仗着自己说话有分量为科尔沁蒙古谋利。
“不是什么大事，”太皇太后道：“你那么忙，这些事慢慢安排。”
太后听说以后百姓们也能吃上油泼面，乐呵呵地看向坐在皇子之中的胤祺，若不是老五闹着要吃辣椒面儿，宁寿宫小厨房也琢磨不出油泼辣子。
胤祺察觉到皇玛嬷看过来的眼神，也冲皇玛嬷眨眨眼。
小家伙吃得脸颊鼓鼓，碗里还堆了好多肉。
家宴结束后，众人又纷纷献上寿礼，康熙送得自然最贵重，裕王福全送了一幅唐卡，常宁则送了根楠木雕花的拐杖。
轮到皇子们时，太子先送。太皇太后瞧见那一套精美的玉雕，口中连连赞叹，心里却叹了口气，这孩子出手也太大方了，这样显得老大、老三他们都很寒酸。
但太皇太后更喜欢老大、老三、老四他们的礼物，这些礼物都是孩子们花时间自己准备的，她看着这些礼物就能想起各有所长的重孙们。
到胤祺时，太皇太后笑道：“老五，这下总该把你的小包袱打开了吧，背一天了，也不嫌沉。”
胤祺笑着，从包袱里掏出一卷画，“老祖宗，这是我给您画的《皇家祝寿图》。”
他说着展开画卷，众人只见画上画了一溜儿圆头圆脑的小人儿，上面还写了一排大字“愿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些小人儿全都头大身子小，但大家莫名就看出了谁是谁。
“这个穿明黄衣服的是朕？”康熙忍不住凑近去看。
胤祺点头。
胤褆，“我是这个浓眉毛的。”
胤礽：“我是这个捧寿桃的。”
胤祉：“我怎么仰着脑袋。”
胤禛：“因为你平日就爱这样。”
胤祉：“……你也没好到哪儿去，板着个脸。”
太皇太后离得远，看不清画上内容，忙道：“快拿来让哀家看看，哀家在哪儿？”
众人让开，胤祺把《贺寿图》呈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瞧见坐在位置上的白发胖老太太，不由一阵沉默，她长得这么喜庆吗？
“这是搁哪儿学的画风？一点不成比例。”康熙没好气。
胤祺：“儿子没学过画画，就是凭印象画的。”
福全道：“臣听说绘画六法之首乃气韵生动，五阿哥这画虽无气韵，却十分生动。”
太皇太后和太后看得直乐，太皇太后道：“难为这孩子，把兄弟姐妹全画上了，连老十三都没落下。”
有两个小人儿是被抱在怀里的，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自然是七格格，另一个是光脑壳，一看就是老十三。
胤禌他们都想凑过来找自己，太皇太后就挨个给他们指。
康熙瞧见孩子们都围在老祖宗身边，故意绷着的嘴角也翘起来，这老五送得寿礼虽然一团孩子气，却总能让气氛热闹起来。
不过这画就别挂墙上了，实在拿不出手。老祖宗自个儿看着乐乐也就得了。
热闹了一天，宴席散去，康熙和胤礽把太皇太后送回慈宁宫才离开。
苏麻喇姑要扶太皇太后去洗漱就寝，太皇太后道：“今日还没给佛祖上香呢。”
“今日太累了，要不明日再去吧。”苏麻喇姑道。
太皇太后摆手，“不累不累。今儿哀家高兴，只觉身子都比往日轻快了。”
苏麻喇姑只好扶着太皇太后去了后面的大佛堂。
第056章
大佛堂里十分安静, 苏麻喇姑将点燃的三支香递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举着香朝佛祖拜了三拜，还给苏麻喇姑，让她帮忙插进香炉里。
苏麻喇姑走到佛龛边, 眯了眯眼睛，注意到佛龛下的台子上多了本书。
她先将香插好，才拿起那本书。
太皇太后见状问道：“那是什么？谁把佛经落这儿了？”
宁寿宫的太后、太妃们偶尔也会过来礼佛。
苏麻喇姑不大认识汉字，就着佛前点着的油灯光线看了半晌, 说道：“不是佛经, 奴婢看不懂。”
她说着走回太皇太后身边，把那本厚厚的书给太皇太后看。
太皇太后认识的汉字也不多，但封面上的五个大字她还是猜了出来。“系统解剖学……”
字虽认识，却不知何意。
“这封面纸张摸着光溜溜的，奴婢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纸。”苏麻喇姑道。
太皇太后随意翻开书，正好翻到“口腔”一章, 上面画着口腔的结构图。
太皇太后瞧见纸上画的舌头牙齿, 吓了一跳。
苏麻喇姑也皱起眉, “哎哟, 这书里怎么还有图？”
太皇太后想看清书上的字，奈何佛堂内光线太暗，这书上的字又不知是何种笔所写, 非常小。她拿远了也看不清。
“老祖宗, 咱出去再看吧。”苏麻喇姑道。
太皇太后颔首，二人于是拿着书回了前殿。
太皇太后将书放在桌上，“这书还挺沉的。”
“是啊, 纸张颜色也透着古怪。”苏麻喇姑道。
这书的古怪之处何止纸张, 太皇太后又翻了两页，看到了更多的图, 有的是人体图，有的是某个器官的图。
“吓死人了，这画的都是什么啊……”苏麻喇姑凝眉。
太皇太后翻着，神情逐渐严肃起来，这书从封面到印刷再到内容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看到黑色标题中有“人体”、“血”、“肉”等字样。
这些字看的人瘆得慌，太皇太后道：“去把玄烨叫来。”
“老祖宗，这么晚了……”苏麻喇姑迟疑，皇上今日实在辛苦。
“快去！”
康熙刚到乾清宫，刚翻了牌子，慈宁宫就来人了。
“万岁爷，太皇太后请您这会儿过去一趟。”
康熙见来得是慈宁宫的首领太监，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出了何事？”
那太监道：“奴才不知，老祖宗只说让您尽快过去。”
康熙赶到慈宁宫，额头上都冒了层汗，见老祖宗安然无恙，才大大松了口气。
“玛嬷，怎么了？”康熙坐到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指了指桌上的书，“你快瞧瞧，这书讲得到底是什么？系统解剖学是个什么意思？”
康熙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本书，这书比普通的书大一圈，颜色也不一样。
他立刻拿起来翻看，这一看不得了，康熙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不就是洋人口中的人体解剖吗？不但有五脏六腑，还有骨骼、血液、肌肉。
许多字看起来很奇怪，像是做了简化，但结合上下文还是能猜出来的。
在中医里，“血”和“液”很少连用，也不说“肌肉”，但康熙还是一下就明白了这些词的意思。
书中也有一些词康熙没听过，也猜不出来意思的，比如“神经”、“淋巴”、“胰腺”，可看书中的结构图，这些东西似乎真的存在于人的体内，而且相当重要。
这本书里甚至连生殖器都做了图解。当着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的面，康熙没好意思细看，赶紧往后翻。
可以说，这本书把人体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各个部位都讲到了。
他抬眼目光炯炯地问太皇太后，“老祖宗，这书哪儿来的？”
“苏茉儿在佛龛下瞧见的。”太皇太后说着看向苏麻喇姑，“你跟皇帝说说，这书的位置。”
苏麻喇姑就如实说了刚才的情形，“这书就放在搁净瓶的台子上。”
康熙惊讶道：“这书出现在大佛堂？”
太皇太后道：“不仅在大佛堂，而且就在佛像前面。”
康熙刚想说，这种书怎么能放佛像前面呢，但垂眸看见书的封面，心中猛的一跳。
洋人的书他是见过的，纸质印刷虽与他们大清不尽相同，但还远不如手中这本书精美。
而且传教士们对解剖学都是一知半解的，否则太子也不会拜托去留洋的太医留心这学问了。
可这本书的内容之详尽，远超洋人所说。
太皇太后见康熙皱眉沉思，便问：“这书有用么？”
康熙回神，“有用，太有用了。”
有用到他们一时都不知道怎么用呢。
苏麻喇姑迟疑良久，还是道：“这般有用的书，出现在佛龛前，会不会是……”
“是佛祖赐予我们的神书？”太皇太后在看到里面那些图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苏麻喇姑点头，“而且今儿是老祖宗圣寿，老祖宗这些年日日礼佛，佛祖被老祖宗的虔诚所打动，便赐下这本神书。”
康熙：“……”康熙想说佛祖要赐书，为何赐一本解剖学呢？这是西洋的玩意儿啊！
但见太皇太后眼中已经有了笑意，他实在没敢说出口。
“老祖宗，此事事关重大，要不再问问，会不会是有人把书落在了佛龛前？”康熙道。
太皇太后道：“平日能进大佛堂的也就哀家和太后太妃们，若书是她们放的，她们又是从何处得来？”
太后太妃们的活动范围是最小的，别说传教士了，她们连宫妃都很少接触。除了宫妃过来请安，她们是不许往妃嫔宫中去的。
康熙并不似老祖宗那样笃信佛教，他总觉得这事儿蹊跷，于是又翻开书仔细查看，然后就在目录前一页看到了一排信息，有主编、出版社和出版日期。
出版日期是“2009年”。
康熙听传教士们提过，西方的纪年法是以耶稣的诞生之年为元年，今年是西元1687年，这个2009年是西元纪年吗？
如果是的话，这书岂不是来自三百多年以后？
这太荒唐了，康熙不相信这种事，而且如果这书是佛祖所赐，那纪年也是佛历，佛历的2009年是西元1466年。这书则又成了两百多年前的书。
且不说两百多年前西洋解剖学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单这书里的白话，就不太像两百多年前的洋人能翻译出来的。
康熙觉得有人在故弄玄虚，却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把人体解剖学的书直接呈给他，他又不是不能接受。何苦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而且要通过宫里人把书放进大佛堂可不容易，经过上回胤祉奶娘偷藏相面书的事儿，如今宫里严禁奴才们私藏书籍，这么大这么厚一本书，封面还这般显眼，很容易被发现。
或者是喇嘛们为了让大清皇室笃信佛教，才故意弄出这样的神迹？
……也不对，若是喇嘛们所为，放的也是佛经之类的书，这解剖术怎么看也不是喇嘛们感兴趣的学问。
“玄烨。”太皇太后见康熙呆坐在那儿，唤了他一声，“怎么？你不相信苏茉儿的话？”
思绪被打断，康熙愣了愣，笑道：“孙儿如何不信？老祖宗一片诚心感动了佛祖，为我大清求来如此神书，实乃我大清之幸。孙儿要替朝廷感谢您，替大清的百姓感谢您。”
他说着起身，要给太皇太后磕头，忙被太皇太后扶住。“谢哀家做什么，要谢也是谢大慈大悲的佛祖。”
“那是自然，但这样的奇事世所罕见，定是要向佛祖还愿的，待明日孙儿问过京中的喇嘛高僧，看看是个怎样的流程。”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太皇太后笑道：“是啊，此事不可草率，让喇嘛仔细查查经传。”
康熙颔首。
从慈宁宫出来，康熙仍有些不真实感，一路上都不自觉摩挲手中的书册。
他想找洋人来看看这书的内容和他们西洋的解剖学一不一样，却又怕他们学了去。
万一苏麻喇姑的猜测是真的呢。毕竟这书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太巧了。
康熙刚刚翻了宜妃的牌子，他此时已无心想那种事情，但也没让宜妃回去。
翻了牌子不宠幸，原把人送回去这事儿若传出去，又会有人对宜妃指指点点了。
宜妃因郭贵人的事情已经受到了一些非议，康熙舍不得她再因这事儿被人在背后嚼舌根。于是原让她到乾清宫来。
康熙搂着她说话，“你觉得洋人的戏本子怎么样？”
宜妃本就是个爱说话的，看了《一报还一报》心里生出许多感慨，便和康熙说了，从男人的花言巧语不可信说到女人也不能太听娘家人的话。
“……不过看了这戏，臣妾觉得洋人和我们大清的人没什么区别，也信因果报应，只这因果报应是现世报。”
康熙一愣，因果报应是佛家的说法，洋人既也有这想法。是不是意味着佛法是不分中西的。只是洋人用另一种方式解释佛法。
康熙脑中迅速闪过之前读过的佛经和《圣经》，不仅因果，许多教义也是相通的。
这本书是佛祖赐予他们的，但里面的内容却是洋人的解剖学。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可佛法里又说，人的身体只是臭皮囊，并不十分重视肉身。
康熙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宜妃忙蹙眉，“万岁爷怎么？头疼么？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不用不用。”康熙道忽地想起三国的故事，曹操头风病一直不好，华佗要砍开他的头颅，把病灶取出来。
可华佗压根不知人的头颅里是什么东西，又如何知道病灶在何处呢？
难道那时华佗已经做过人体解剖了？只是解剖术失传了。
康熙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思及此，康熙坐起身，“你先睡一会儿，朕去看会儿书。”
宜妃：“……”
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侍寝到一半，万岁爷突然想起有政务没处理完，爬起来处理政务。
她没有任何不快，却也睡不着，盯着帐顶躺了不知多久，康熙还在书案前坐着。宜妃便起身想给康熙披件衣服。
她不好在御案前多停留，把衣服披在康熙肩头便要转身回床上去，余光无意间瞥见案上的书颜色有些不对，忍不住瞟了一眼。
这一下可把她给吓着了，这书上的小字和胤祺衣柜里那本书很像。
宜妃怕自己露出破绽，回到床上躺下才又琢磨此事。
难道胤祺把书交给康熙了？
宜妃不确定这是不是同一本书，心里十分不安。
如果是同一本书，胤祺把书交给康熙，有没有经过让他藏书之人的同意？
或者这书不是胤祺主动给万岁爷的，而是万岁爷或者太后发现了此书，他才不得不交出来？
宜妃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第二个猜想，若万岁爷发现胤祺私藏宫外的东西，绝不会如此平静，还召自己来侍寝。
康熙此时心中的疑惑不比宜妃少，刚说到头颅，他就来看了看头部的结构。
这一看就停不下来了，原来人脑还分大脑小脑，人的语言行动都是脑在控制。这和中医的说法大相径庭，他一时不知该相信那边的。
康熙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知识的诱惑，熬了个通宵。
这一晚许多人都没睡好，胤祉、胤禛惦记着被放进佛堂的《解剖学》，在心中反复猜测老祖宗他们可能会有的反应，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则沉浸在佛祖赐书的激动和喜悦中，苏麻喇姑更是寅时就去了大佛堂开始念佛。
胤祺虽也好奇老祖宗他们的反应，但再担心也不影响他睡觉。次日一早去尚书房路过慈宁宫他才想起此事。
胤祺是做好被叫去慈宁宫盘问的准备的，毕竟昨儿他进了大佛堂，胤俄、五格格他们都看见了。
到时候他就一口咬定不知此事。
这本书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大家自然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一上午过去，慈宁宫那边都没什么动静。胤祺忍不住去找胤祉和胤禛嘀咕，“计划是不是成了？”
胤禛道：“不好说，万一太皇太后昨儿没去大佛堂呢。”
胤祉：“真急死我了，我昨晚都没怎么睡。”
“我也是。”胤禛叹气，他还做了个老五被送出宫去的噩梦。
胤祺：“……”哥哥们为了他真是操碎了心。
但他对自己的计划还是挺有信心的。
因为下午要看戏，这两日不用上骑射课程。文化课结束后，胤祺便回宁寿宫去。
宁寿宫里挺热闹，太后正给太妃们讲昨儿慈宁宫里发生的奇事。
太妃们听完都念起佛号，淑惠太妃感叹道：“老祖宗真是我大清的老佛爷，连佛祖都在她圣寿这日赐福。”
“听苏麻喇姑说，这本书从文字到插图都十分精美，内容也十分精深，幸好咱们皇帝博览群书，才能看懂。”太后道。
胤祺回来后，太后就把这事儿又跟他说了一遍，脸上难掩喜色。
胤祺心中也大大松了口气，面上却还装作不敢相信的样子，“真有这等事？我只在神话故事里看到过呢。”
“也就老祖宗能有这样的福气，要换了旁人，哀家是不信的。”太后道。
“是啊是啊，一般人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福气。”淑惠太妃道。
老祖宗在她们心中是大清最伟大的女人，要没有老祖宗，朝局绝不会像如今这样稳定。尤其博尔济吉特氏的太后太妃更是对此毫不怀疑。
康熙一大早就召见了京中几位喇嘛高僧，太皇太后过寿，本也是请了他们念经祈福的。
这些人听康熙说了昨晚的事情，表示想看下佛祖赐下的神书。
康熙一想到书里那些内容，当即拒绝。
喇嘛们一想，佛祖赐予皇家的书，本也不是一般人能看的。皇上不给他们看可以理解。
但也有人心中生出了几分怀疑，会不会压根就没有此事。皇上这么说只是故意造势，让他们更臣服于大清皇室。
能留在京中的喇嘛大多是和清廷关系不错的，因为太皇太后和太后太妃们都信藏传佛教，他们时常能入宫讲经，得到的供奉也不少。
喇嘛们心中思量一番，不管信与不信，面上都没表示出怀疑，并且从佛教经传中找到了一些类似的例子。
佛祖赐书虽没听说过，但佛祖借旁人之口讲经说法的传说是有的。
信众们得了佛祖的恩赐，自是更加相信佛法。
喇嘛们很快商议出了一套流程，只是要辛苦太皇太后，亲自抄经还愿，朝廷还要修建佛塔，供奉此书。
康熙心里是不乐意的，这书他还打算拿去太医院呢。
但他又怕佛祖怪罪，若恶果落在他身上倒还罢了，若连累太皇太后，他后悔都来不及。
康熙只好答应下来。
要建佛塔就要掏银子，康熙的私库并不富裕，之前派人去留洋还花了不少。
可要用国库的钱，又要和官员们掰扯一阵。
康熙先叫来内务府的官员问了问宫里的开支，和私库的存银，又召见户部官员了解了下国库的情况。
纠结了一天，康熙还是决定从私库拿钱。
私库空了，大不了宫里减省些。国库空了天下百姓都要跟着勒紧裤腰带。
前明的教训在那摆着，康熙可不想重蹈覆辙。
为了此事，康熙今儿都没腾出空去看戏。
妃嫔们本还担心老祖宗会不高兴，谁料老人家今儿的精神头比昨日还好，给伶人的赏赐也比昨日多。
太后、太妃们也都喜气洋洋的，加上《仲夏夜之梦》是个皆大欢喜的故事，今儿的气氛比昨日还热闹。
胤祺把从太后那得到的消息告诉胤祉和胤禛，兄弟俩终于放下悬了一天的心。
胤禛本就对看戏没什么兴趣，靠在座位上打起盹儿来。
胤褆瞧见胤禛睡着了，啧啧两声，“这么吵老四也能睡得着觉？别是昨晚又熬夜读书了吧？”
胤礽知道四弟身体差，就过去推推胤禛，“四弟，你困了就回去睡吧，我跟老祖宗说一声。”
“别，别扫了老祖宗的兴致。”胤褆道。
兄弟俩意见不一，又开始互瞪。
胤禛揉揉眼睛，“多谢二哥关心，我这会儿清醒了。不用回去。”
胤礽听他这么说，只好坐回去。
今日不摆宴，大家看完戏就各自散了，宜妃让身边宫女来叫胤祺，“五阿哥，宜主子让您待会儿去趟翊坤宫，说是上回量的尺寸不对，重新量一下。”
胤祺点头应了，“好，我待会儿就去。”
等那宫女离开，胤禛才低声提醒胤祺，“妃母大概是问你那本书的事儿。”
胤祺一怔，“我该怎么说呀？”
昨儿额娘没来问他，他差点都忘记额娘已经发现了。
胤禛猜测妃母们还不知道神书的事情，汗阿玛更不会让妃母们知道神书的内容。于是道：“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胤祺记下了，去和太后说了声便往翊坤宫去。
宜妃单独叫他到里间说话，她开门见山地问：“你衣柜里那本书是谁给你的？”
胤祺：“什么书？我不知道呀。”
宜妃盯着他，“真不知道？”
胤祺点头。
宜妃哼了一声，“胤祺，你不会撒谎，根本瞒不了我。”
胤祺挠头，他昨儿连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瞒过去了，怎么能瞒不住额娘呢。
宜妃忍不住在他额头戳了下，“说话，你想把额娘急死，这两日我为了这事吃不下睡不着就怕那书被人发现，你被牵扯其中。”
胤祺是个孝顺孩子，如何忍心额娘这般为他担心，心下一酸，立刻道：“额娘，那书不是人给我的。”
宜妃：“不是人还能是鬼？你额娘我又不是傻子。”
胤祺：“……”
胤祺于是老老实实把绑定系统的事儿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部说了出来。
宜妃本以为自家儿子帮兄弟们藏东西已是最坏的可能性了，谁料真相比这还要复杂百倍。
“你怎么不早说，这东西附在你身上，万一影响你的身体怎么办？”宜妃在盛京时就见过有些人被鬼附身突然开始说胡话。当那些脏东西走后，这些人轻则大病一场，重则直接丧命。
“没有啊，我现在身体不是挺好的吗？”胤祺道：“这个系统和鬼神不一样的。”
“不行不行，得找萨满来……”宜妃说到这儿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这件事不能让万岁爷知道。
她拉着胤祺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好孩子，难为你独自承受了这么久，只怪额娘无能，没法把这东西赶跑，更不敢告诉别人。”
她的宝贝儿子太不容易了，绑定了这么个奇怪东西，竟硬生生憋了这么久不敢和人说。宜妃又愧疚又心疼，之前还总觉得自家儿子没心没肺不求上进。心里藏着这么大的事儿哪儿还有心思上进啊！没失魂落魄的已经是自家儿子心态好了。可惜自己没法帮他分担。
宜妃忍不住红了眼眶，这都造了什么孽，姐姐好端端的得了疯病，儿子也遇上这种诡异的事情。宜妃都想让家里去看看郭络罗氏的祖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这种蹊跷事儿都摊在她们家了。
“额娘，你别担心，这系统对人没什么害处，还能给我们送书呢。”胤祺忙笑着安慰额娘，“我晚上虽要看话本，但看话本也不费什么精力，轻轻松松就能获得积分奖励。”
“把那些奖励的书都烧掉，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宜妃道：“你不敢烧就拿来翊坤宫，额娘帮你烧。”
胤祺没想到额娘是这样的反应：“这……”
“这什么这？你衣柜里那书就是系统送的对吧。明儿额娘去宁寿宫取。”宜妃没好气，这小子大概还不知道这些书被人发现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那本书这会儿估计在乾清宫。”胤祺弱弱道。
宜妃：“……”看来昨晚让万岁爷通宵达旦读的书就是这本了。
胤祺就把他的计划讲给宜妃，“听皇玛嬷说，太皇太后和汗阿玛他们都信了。”
宜妃一颗心快跳出嗓子眼儿了，想说这法子太冒险，但沉下心来一琢磨，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她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对儿子一点都不了解。别说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被他算计进去了，就连喇嘛高僧们也都是不敢提出怀疑的。
这孩子对人心的掌控竟到了如此程度！
不，自家儿子从前不是这样的，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城府。变成现在的样子，定是那个“系统”造成的。
还说不是鬼神附身？宜妃一时间都分不清和自己说话的是自家儿子还是附在他身上的那东西了。
第057章
次日下午, 不但康熙没能抽出空看戏，连太皇太后也忙着和喇嘛们商议流程，没有出席。
这可是为太皇太后圣寿才唱的戏, 她老人家却没来。大家心中都不免生出些疑惑。
但见太后和太妃们神情如常，肯定不会是太皇太后身体出了问题。
难道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儿？不仅万岁爷要忙着处理，连太皇太后也无心来看戏了。
兄弟们之中，唯有胤礽是每天都能见到康熙的。胤褆虽心中不乐意, 但也只能和他打听。
胤礽已经知道了佛祖赐神书的事儿, 但汗阿玛让他先别声张，等喇嘛那边把还愿的流程列出来了，朝廷再隆重地公布这个消息。
见胤褆忧心忡忡的，他还故意卖关子，“大哥别问了，汗阿玛不让说。”说完还神秘兮兮地笑笑。
胤褆：“……”这臭小子真是越看越欠揍。
胤祉、胤禛和胤祺则都知道是什么事儿, 但二哥不说, 他们也不好多嘴。
“难道俄罗斯又不老实了？”胤褆忍不住猜测起来, “还是噶尔丹打喀尔喀了？”
胤礽摇头, “不是不是，大哥就别猜啦，安心看戏吧。”
胤褆哪儿能安心, 整场戏都坐立不安, 恨不得立刻去乾清宫问个明白。如果真是有战事，他还想去战场呢。
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是该上战场立军功的时候了。
剩下的阿哥们心中虽好奇汗阿玛和老祖宗为什么没来, 到底年纪小, 很快就被台上的孙悟空吸引去注意力。
格格们那边，更是不敢讨论此事。五格格却已忍不住和挨着自己坐的四姐姐分享了慈宁宫的事情。
四格格震惊地睁大眼睛, “真的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书放进佛堂了？”
五格格道：“除了老祖宗和皇玛嬷她们，一般人不能随便进……”她说到这里顿了下，“对了，那天我们玩捉迷藏，五哥进去了一趟。”
四格格就道：“那一会儿问问五弟，他躲进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佛龛下面的书。”这样就可以缩小范围了，四格格还是不大相信佛祖赐书这种事。
待唱完戏，回宁寿宫的路上，五格格就问胤祺，“五哥，你昨儿去大佛堂的时候见到神书了吗？”
胤祺还以为没人会盘问他了，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来问他的竟是五妹，“我没见着啊，我直接就躲到帘子后面去了。”
太后听见了这才皱眉看胤祺，“你昨儿跑大佛堂去了？”
胤祺点头，“我们玩捉迷藏来着。”
太后忍不住在胤祺额头上戳了下：“你呀，佛堂是能玩捉迷藏的地方吗？幸好佛祖没生气，还是给老祖宗赐了神书。”
胤祺都忍不住想笑，皇玛嬷她们也太信了。
自己想的这法子可真好！
他胤小祺可真是个大聪明！
另一边，惠妃要和胤褆商议婚礼的事宜，让他把胤禩也带上，顺便让这孩子见见良贵人。
像这种场合，嫔以下的小主没资格参加，老七、老八的额娘都没来。
惠妃很喜欢聪明乖巧的胤禩，回咸福宫的路上便拉着他的手，“好孩子，你这段时间怎么都不回来看妃母？”
是良贵人不让胤禩经常回咸福宫的，因为惠妃也养过他一段时间，他总往咸福宫跑，万一别人说他是回来看惠妃的，别人不免会拿惠妃和皇贵妃比较，传出胤禩和皇贵妃不亲之类的话。
为了自家儿子能在承乾宫过好，良贵人这个当额娘的只好按捺住对儿子的想念，让他少回咸福宫。
小家伙从前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还动不动就想回咸福宫看望额娘和惠妃母，但良贵人在他耳边念叨得多了，他也渐渐明白过来。于是很少过来了。
“我，我功课有点忙……”胤禩有些愧疚。
胤褆瞥他，“你四哥也很忙，人家也没少回永和宫，你五哥就更不用说了。你就是攀上高枝儿忘了……”
惠妃忙打断儿子，“胡说什么。”说着拍拍胤禩的肩膀，“别听你大哥的，还是功课要紧。”
胤褆撇嘴，“你就护着他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八也是你生的呢。”
惠妃：“……”这儿子不能要了。
幸好儿媳妇就要进门了，希望是个厉害的，能管管这臭小子。
惠妃就和胤褆念叨起婚礼前后的事情，婚礼定在三月中旬，也就一个多月时间了。他还跟个甩手掌柜似的。
惠妃念叨这些事，胤褆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而且他这会儿还惦记着打仗的事儿。
惠妃正说着，就听胤褆冷不丁冒出一句，“额娘，我若上了战场，没时间参加婚礼可咋整？”
惠妃：“？？？什么？哪儿打仗了？”
胤褆：“我是说万一。今儿看戏老祖宗和汗阿玛都没来，我想来想去，会不会是黑龙江那边又不太平了？”
惠妃一怔，她对朝中的事情两眼一抹黑，听胤褆这么说，也有些慌。
胤禩就笑道：“大哥不必担心，今儿老祖宗和汗阿玛没来，不是因为战事，兴许还是因为件好事呢。
惠妃和胤褆闻言都看向胤禩，惠妃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是好事儿？”
“刚大哥问二哥的时候我瞧见了，二哥神情轻松，若是边疆起了战事，二哥肯定也会着急的。”胤禩道。
胤褆闻言一愣，对啊！瞧胤礽那优哉游哉翘着嘴角的样子，明显是故意想让他着急。
惠妃忍不住瞪胤褆，“快成家的人了，察言观色还不如个五岁的孩子。”
胤褆赶紧转移话题，“能有什么好事呢？”要知道哪怕是宫里添人这种事儿，也不会惊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
“是好事就行。”惠妃松口气，在她心里天大的好事也没儿子成亲重要，于是继续唠叨起婚礼的琐碎。
次日，因为皇贵妃等人去宁寿宫和慈宁宫请安，佛祖赐书的事儿还是在宫里传开了。没什么人表示怀疑，大部分人是真的信，少部分人心中怀疑，嘴上也不会说。
皇上都信了，怀疑也没用。
但听说那神书十分精美，大家都对书中内容生出好奇来，许多妃嫔猜测神书画的是西方极乐世界的情形，也有人说是长生不老的要诀。
直到朝廷正式公布此事，大家才知道，神书是一本对国计民生有好处的书。具体是什么好处，诏书里没说，大家也无从猜起。
太皇太后连续斋戒三日，亲自抄写《金刚经》，感谢佛祖对大清的庇佑。与此同时，京中所有的喇嘛庙内，都在举办还愿的仪式。百姓们陆陆续续也都听说了此事，本就信佛的百姓这下子更是对佛祖深信不疑了，不信佛的百姓则也对太皇太后生出几分敬畏来。
朝中一些汉臣对此不以为意，什么佛祖赐书，和祥瑞没什么区别。满人不过是想以此表示满人入关是天命。
还有人推测，朝廷整出这一出是为了推行新的政令。至于新的政令是什么，说什么的都有，但为了这项政令能顺利推行，如此兴师动众的造势，就说明这政令不是什么皆大欢喜的好事。
一些翰林院官员甚至想到了他们前段时间写的放足文章，难道朝廷是要强制放足了？
他们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相信佛祖赐书的大部分人是平日就吃斋念佛的年长妇人，这些人在家中说话是有一定分量的。
他们因为佛祖赐书之事对朝廷的敬畏越多，到时候朝廷发下诏令，她们也就越容易接受。放足之事推行起来就会容易许多。
万岁爷下得一手好棋啊！
康熙还不知道汉臣们心中的猜想，他这几日除了处理日常政务，剩下的时间都在读这本《系统解剖学》，越看越觉得这书不属于这个世界。
里面提到的很多东西，哪怕他们现在去做人体解剖实验，也是无法印证的。比如里面所说的“细胞”、“神经”等概念，就是需要一种叫显微镜的东西才能观察到的。
康熙让胤礽去问传教士，西洋有没有这种东西。得到的答案是西洋有类似显微镜的东西，却没多少人用，更没有用这东西观察出“细胞”。
很好，康熙立刻吩咐内务府制作显微镜。
现在京中会制作透明玻璃的匠人都很少，这显微镜用水晶又很难做出来。
内务府官员便提议去广东那边去找一找会做透明玻璃的匠人。
这事儿之前也有人提过，康熙那时没觉得透明玻璃有什么用，便没答应。眼下终于意识到玻璃的重要性，立刻让广东那边的官员去寻会做玻璃的匠人，如果找不到，总有贩卖透明玻璃制品的洋人吧，送几个到京城来。
官员们严阵以待地等着新的政令，左等右等，政令没等到，却等来又一个好消息。太医院那边研究出一种防治天花的法子。
御门听政时，康熙让负责此事的太医和传教士介绍了“种牛痘”的原理，并让几个参与了牛痘实验的人现身说法。
先是几名之前得过牛痘的牧民，太医们让他们接触过天花痘浆和天花病人，他们都没有染上天花。
太医院于是又让五名没得过牛痘的小太监先得了牛痘，等他们牛痘痊愈后，让他们和天花病人接触。十天过去，小太监们也没染上天花。
太医又让这些人都穿痘衣，接触痘痂和痘浆，十天过去，只有一名小太监出现了发热症状，剩下四人安然无恙。
那名发热的小太监经太医们会诊，说是他心情太过紧张了，连着几天不吃不睡导致的。喝了两碗桂枝汤就好了。
这小太监说起此事还有些不好意思，“奴才那几日实在太害怕了，心想着要死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痛快，得天花而死可太痛苦了。脸上还得……”
他说着突然想到万岁爷脸上就有几个出痘后留下的坑，忙打住话头。
康熙从没把自己脸上那几个坑当回事过，压根不在意小太监的失言。
这五名小太监也都是康熙让人从慎刑司找的，之前犯过些小错。但这次被叫来参与实验，他们虽然心情紧张，吃得却不错。还得了二钱银子的赏。
太医们介绍牛痘时，官员们还半信半疑，但当牧民和小太监出来现身说法后。大殿内顿时一阵哗然。
明珠、佟国维等人忙跪下一边哭一边颂扬起此事的功德。
在场许多官员们都得过天花，有些人的家小更是因天花丧了命。不少人都哭了起来，福全和常宁两位王爷也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在场的传教士们则震惊地面面相觑，天花在西方同样恐怖，没想到会是大清率先想出了对抗天花的法子。
康熙早已激动过了，看着这些老爷们儿一个个哭的稀里哗啦，露出嫌弃的表情，嘴角却又忍不住上扬。
如今虽证实了牛痘可以让人产生免疫，不得天花。但要将种牛痘的法子推广开，还需太医院进一步做研究，争取找出最简单易行的法子。
先是佛祖赐书，又是牛痘妙法，连着两件喜事让宫里的气氛都变好了，上到太皇太后、太后，下到太监宫女，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神情。
妃嫔们更是高兴，尤其有孩子的妃嫔，若她们的孩子能成功种痘，以后便不用担惊受怕的了。
康熙的心情自然也很不错，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他想带妃嫔儿女们去畅春园小住几日。
太皇太后和太后不去，俩人都要守着大佛堂好好念经，指望佛祖再给她们托个梦什么的。
太后不去，胤祺也就没想着能去。
“三哥、四哥你们想去吗？”胤祺问俩哥哥们。
胤禛问：“师父去吗？师父去我就去。”
胤祺：？？？
他是不是听反了？
胤祉道：“这事儿咱说了又不算，去年我想去，特意让二哥帮我求了汗阿玛，汗阿玛还是没带我去。”
宫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住久了肯定腻，畅春园就不一样了，房子是新建的，景致也好。春日午后坐在亭中读读书别提多惬意了。
胤祺又问胤祐和胤禩，“你们想去吗？”
胤祐道：“我听汗阿玛的。”
胤禩道：“我也听汗阿玛的。”
胤禛看向胤禩，“妃母要去，肯定会带上你和十三弟。”
胤禩点了点头。
“八弟你最近怎么蔫蔫儿的？”胤祺前两日就想说了，还以为他晚上回去用功白天没精神呢，昨儿去承乾宫听皇贵妃说小家伙做完功课就躺下了，没怎么额外用功。
胤祉道：“估计是字写得难看被汗阿玛嫌弃了。”
昨儿汗阿玛检查功课，康熙又说了胤禩的字，还说让他和胤禛学。
胤禛很怕这小子生出逆反心理，都没敢像说胤祺那样说胤禩，只说他年纪小，对笔的掌控自然就弱，长大慢慢就好了。
胤祺忙劝胤禩，“没事儿啊，汗阿玛不也嫌弃我的字了吗？算学题也做错了几道，汗阿玛还说我粗心大意呢。”
胤祉、胤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胤禩道：“不是因为这个，我字写得不好多练习就是了，哪儿能因为这个不高兴呢。”
“那你怎么了？”胤禛皱眉，“妃母说你最近经常一个人坐那儿发愣。”
胤禩扯了扯嘴角，“真没事儿，可能春天了，容易犯困。”
胤祉、胤禛和胤祐都看出他不想说，便不再问。偏偏胤祺觉得有事不能憋在心里，“你不和我们说，难道要和胤禟、胤俄那俩小萝卜头说嘛？他俩才听不懂嘞，还是我们能帮你。我平时有什么烦恼都和三哥四哥说的，三哥四哥最聪明了……大哥二哥也很聪明啦，但他们比较忙。”
胤祉已经被夸习惯了，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胤禛则道：“我们也不是所有问题都能解决，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一块商议兴许就有办法了。”
胤祐也劝道：“八弟，你有什么烦恼就跟我们说吧，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对上四个哥哥关切的眼神，胤禩终于开了口：“我，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咸福宫见额娘。”
胤禛瞬间明白了胤禩的苦恼，他的情况比自己还要复杂些，皇贵妃、惠妃、良贵人三位额娘的感受都要顾及到，确实不大容易。
“额娘让我少去咸福宫，妃母知道了会生气。”胤禩道。
“你额娘说得不对，妃母不是那样的人。”胤禛下意识反驳道。
但架不住宫里人爱嚼舌根，说皇贵妃有了老十三就怠慢了老八，毕竟老十三的额娘章佳氏如今十分得宠，听说又有了身孕。
胤祉摆手，“这事儿我不擅长，你们替他出主意吧。”
胤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烦恼。
听说就因为他跛脚，妃嫔们都不大想抚养他。康熙便仍让额娘照顾他。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胤祺托腮想了想，“我怎么有点不明白，皇贵妃允许你经常去咸福宫，不是正说明她对你好吗？皇玛嬷就经常让我回翊坤宫给我额娘请安呢。可宫里从来没人说皇玛嬷对我不好。”
胤禛就跟他解释，“因为老八之前被惠妃抚养过一段日子，大家会拿他的两位养母对比。”
胤禩点头，“额娘就是这么说的。但若我不去请安，又有人说我攀上了高枝儿，连额娘都不要了。”这么说他的可不止大哥一个人。
“大家是谁呀？有人又是谁？”胤祺道。
“就是……就是有些嘴碎的奴才们，还有……”还有一些妃嫔，但胤禩不好说。
还是胤祉道：“有些妃母平日太闲了。”
“三哥……”胤禛道。
这事儿他们心里清楚就行了，可不能说出来。
胤祺道：“对呀，这些人的看法很重要么？何必为了这些人，就左右为难，有时候不管你怎么做，都会有人说你不好的。”
“那我该怎么做？”胤禩看向胤祺。
“你想你额娘了就去看他呗，老祖宗是说过位份低的妃嫔不能抚养孩子，却没说孩子不能孝敬亲额娘。”胤祺道。
大庆以孝治天下，别的规矩在这面前都得让步。
他一番话不仅说动了胤禩，就连胤禛心里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何必畏惧人言，只要是对的事情，就放心去做。
胤禩这日下学就去了咸福宫，良贵人见他来了，心里是高兴的，口中却责怪道：“额娘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总往这儿跑么，一来路远，二来……”
胤禩道：“哥哥们说了，儿子来探望额娘是天经地义的，我想您了就可以过来。”
“哪个哥哥说的？”良贵人皱眉。
“三哥、四哥、五哥、七哥都这么说。”胤禩道☆仙☆女☆整☆理☆。
良贵人心说这些阿哥们可真能添乱，别的阿哥不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四阿哥还能不知道么？怎么也跟着其他兄弟乱出主意。
但她嘴上自然是不好说其他阿哥们，只是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还是要以功课为重，表现好了，你汗阿玛才高兴。”
自家儿子和五阿哥、七阿哥一起念书是个明智的决定，那俩孩子资质都比较普通，这就更能衬托出自家儿子的聪明。
胤禩应了，每次见额娘，额娘都要说这些话。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回你汗阿玛要去畅春园住，你也争取跟着一道去。”良贵人道。
“这我说了又不算。”胤禩道。
“你表现好，你汗阿玛自然就会想着带你了。”良贵人说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快回去温习功课吧。”
胤禩于是从额娘房中出来，又去见了惠妃，便离开咸福宫。
妃嫔们都想跟着康熙去畅春园，贵妃、德妃、荣妃、还有下面的一些庶妃们陆陆续续都来找过他。
每次他去畅春园前都要来这一出，但从前这里面必然少不了宜妃，这回康熙等了几天，却一直没见宜妃来。
这日检查儿子们的功课时，他便问胤祺，“这两天你去给你额娘请安了么？”
胤祺道；“昨儿去了。”
“她身体还好么？”康熙问。
“挺好的呀。”胤祺道。
“你九弟、十一弟没惹她生气吧？”老九那孩子皮得很，经常把宜妃气着。
“没有。”胤祺有点心虚，要说额娘最近有什么不对，那肯定是为自己绑定系统的事情担心了。
昨儿他过去，额娘又问了许多话。似乎是怕他被那系统夺舍了。见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额娘才稍稍放心。
当着这么多儿子的面，康熙也不好问太多，干脆等会儿去趟翊坤宫得了。
他又问几个儿子，“你们想去畅春园吗？”
结果只有胤祉一个人毫不犹豫地说“想”。
康熙：“……”
怎么回事？这帮小子不是应该挤破脑袋跟他去吗？
他哼了一声，“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朕偏不遂你们的意，都跟朕去！”
第058章
自打知道自家儿子被奇怪的东西附体后, 宜妃这段日子一直心神不宁的。虽说胤祺一再跟她解释，系统对他的身体没有影响，说话做事也一如往常, 宜妃还是放不下心。
万一在话本里看到些孩子不该看的东西呢？
万一系统赠书被发现呢？
万一这孩子沉迷看话本，读不进正经书呢？
万一不小心惹太后和万岁爷怀疑呢？
连胤禟和胤禌都察觉到了额娘这段时间心情不大好，俩小孩本能地老实了不少，胤禟总算有点哥哥的样子了, 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欺负小胤禌。
宜妃怕自己这样子反倒引起万岁爷怀疑, 于是这次便不想跟着去畅春园了。谁料康熙还专门来了一趟，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宜妃见康熙板着个脸，心里就是一跳，“万岁爷，最近朝中这么多好事儿您怎么不高兴？”
“是朕不高兴还是你不高兴？”康熙瞥她。
宜妃：“……”万岁爷太可怕了，这期间俩人也没见几面啊, 他都能察觉到自己不高兴。要是跟着他去了畅春园三天两头见面还了得, 估计很快就会露馅了。
宜妃这会儿就有些羡慕皇贵妃了, 人家什么时候都笑盈盈的, 她就学不来那个城府。
“臣妾最近有些想念姐姐。”宜妃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康熙闻言更不高兴了，就因为想念郭贵人，都不愿侍奉他了？“那朕也让人把你送回盛京去。”
宜妃：“……”若老五这事儿被发现, 自己说不定真会是这个下场。
宜妃思及此, 眼圈就红了。
康熙：“……”
把人惹哭了康熙立刻心疼，赶忙笑着哄她。“跟朕去畅春园住几日，把胤禟、胤禌和四格格也都带上, 这三个孩子还没去过畅春园呢。”
“这回臣妾就不去了吧, 大阿哥婚事在即，万一需要我们帮忙呢。”皇贵妃掌管宫中事务, 四妃从旁协助，胤褆的婚事又是皇子之中的头一回，须得办得风光漂亮。她这理由找得很合理。
但康熙这会儿就不讲理，“就你，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宜妃：“……”
宜妃只能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谢恩，真是的，宫里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带她去啊！
“除了我，万岁爷还带谁去？”宜妃又问，最好是个最近得宠的，这样她就可以少见万岁爷几面了。
康熙见她一双大眼睛里充满期待，会错了意，他本来是想把德妃也带上的，但想到七格格还小，带上她吧，小孩子经不起路途颠簸，不带吧，母女分开德妃又放不下心。而且这回带的孩子已经够多了，他于是道：“就带你一个。高不高兴？”
高兴个鬼啊！宜妃在心里咆哮
“那胤祺去吗？”最好老五别去，她以前巴不得儿子在康熙跟前露脸，如今则希望这小子低调一点。这样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了。
说起这个康熙就生气，“除了老三外，这帮臭小子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不愿跟朕去，朕还偏要带他们去。”
宜妃装出几分惊讶，“他们为何不愿跟着万岁爷去？”
“朕去了畅春园，他们在宫里不就能浑水摸鱼整日玩耍了，也没人检查功课。”康熙哼了声，“想得美。”
宜妃：“……”
其实，几个在念书的皇子之中，只有胤祺是这么想的，胤禛、胤禩是生怕耽误了功课，胤祐则是不大想离开额娘。他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额娘呢，对额娘的依赖远比其他皇子多。
不过康熙都发话了，他们也只能各自回去收拾东西。
妃嫔们听说康熙这次又带宜妃去，而且还只带了她一个，不免有些泛酸。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皇贵妃和惠妃，她俩太忙了，才没精力陪万岁爷呢。而且这回万岁爷带了那么多孩子过去，去了就要管这些个小祖宗。
皇贵妃真的不想带孩子了，老八和老十三就够她操心的。不过胤禛要跟着康熙去畅春园，她少不得要叮嘱他几句。
“去了那边多和兄弟们在圆子里逛逛，别整日闷在屋里。”皇贵妃知道胤禛是个不爱出门的孩子，从前他还没去尚书房念书时，能在屋里三四天不出门。每次都是她拉着他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小家伙才跟她出门。
胤禛点头，他倒是想不出门，但有胤祺在，估计很难做到。那小子说着舍不得皇玛嬷，却连到了畅春园每日的游玩项目都规划好了。
“妃母也不要太辛苦了。”胤禛道：“最近有没有按时吃水果。”
胤禛读了那本《膳食指南》后发现皇贵妃的饮食习惯很不好，比如不喜欢吃水果，不喜欢吃牛羊肉。
他从前只觉得这是个人喜好，就跟他不爱吃肉一样，但看了那本书才知道，长期偏食真的会影响身体健康。于是每次回承乾宫都要叮嘱一番。
皇贵妃笑道：“听你的话，每天都吃水果，有时候是橘子有时候是香蕉。”
这个季节许多瓜果都还没上市，宫里最常吃的也就这两样水果了。
皇贵妃身边的宫女道：“主子这几日气色确实比之前好了，皮肤比去年更有光泽。”
“真的吗？”皇贵妃整日忙着宫里的事情，都没太注意。
胤禛点头，“这才几天就有这样的效果，若是坚持下去，肯定能越来越年轻。”
哪有人不希望自己变年轻呢，皇贵妃不由眉开眼笑，“好，你不在的时候，妃母也会坚持吃水果。”
她又交代胤禛去了畅春园要多照看着些胤禩。
胤禩这两日已经不钻牛角尖了，临行前又回了一趟咸福宫，良贵人劝他的话他也左耳进右耳出，还陪着惠妃说了一阵话。
待胤禩走后，惠妃不由和良贵人感叹，“最近承乾宫那位转性儿了，舍得让胤禩回来看咱们了。”
良贵人一愣，原来惠妃是这么想的。她笑道：“皇贵妃向来周全。”
惠妃哼了声，虽然不愿承认，但皇贵妃办事确实公道。她掌管后宫这些年，宫里可比当年孝昭皇后在时太平。
惠妃又抱怨起胤褆，“老大要是能像老八一样懂事就好了，这小子马上就要成亲了，还惦记着要去畅春园。万岁爷也是，真就带他去。”
良贵人笑，“大阿哥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儿，倒不如多在万岁爷跟前侍奉，以后成了家，万岁爷就该给他派差事了。”
惠妃很是不放心，担心儿子行事鲁莽，在朝中得罪了人。“上回他逼着文官写什么放足文章，我真怕那些人报复他。”
涉及到朝中的事情，良贵人不好多说，只道：“有明相在，会照看好大阿哥的。”
惠妃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此时，康熙正在看内务府新印出来的文集，这里面全是翰林院官员们写的关于缠足和放足的文章。
康熙之前已经看过这些文章了，还亲自写了序言，这会儿只是检查一下印刷的效果。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把书派发下去，让各地方进行宣讲了。
在动身去畅春园之前，康熙先把放足的事情安排妥当。
待他们到畅春园后，胤祺才听说朝廷诏令已经颁布了。
“百姓们是不是很高兴？”胤祺问，尤其那些小女孩，得知自己不用受缠足之苦，应该很高兴吧。
张英还不知百姓们的反应，但估计谈不上高兴。
胤禛则直接道：“这诏令之前就下过几次了，百姓们不但不高兴，还挺生气呢。所以才一直推行不下去。”
这是二哥和他们讲的，说这事儿推行起来没想象中容易。
“可这次有那么多篇放足文章诶，连二哥和三哥都写了文章。”胤祺道。
胤禛叹气，文章的宣讲效果取决于宣讲的官员，官员们那么忙，才不会在这种涉及内宅妇人的琐事上浪费时间。
因为这次要宣讲自己的文章，胤祉也挺关注此事，“不知官府是如何宣讲的，会不会理解错了。”
翰林院的官员们写的文章都挺难读的，三哥的文章也是旁征博引。胤祺觉得下面的官员还真有可能读错或者讲错。
他想了想，“等汗阿玛闲了，让汗阿玛带我们出去走走，就知道宣讲的如何了。”
张英轻咳，“阿哥爷，此事自有朝廷官员负责，您无需担心。”这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一岁，缠足放足的事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若是自家儿子问这种事，张英早就教训他们了。
胤禛对此本来不是特别感兴趣，听张英这么说，他反倒有些不乐意了，“国事便是家事。我们身为皇子，自然是要操心的。”他说着看向胤祺，“你这主意不错，晚上我们去找汗阿玛。”
张英：“……”
在座五位阿哥中，胤祐、胤禩还没出去玩过，俩人闻言都十分兴奋，原本张英正教他们画画，他们本来还挺有兴趣的，但和出去玩相比，画画立刻就变得无聊了。
说起来，还是因为胤祺上回给老祖宗献的那幅画画风过于幼稚，康熙才想起让张英给皇子们讲讲绘画相关的知识，就算不会画，也该知道什么样的画算好，什么样的画不好。
像胤祺画的那幅画，真的是贻笑大方，当时皇子们还都兴致勃勃凑上去看，幸好文官们不在场，否则肯定要笑话皇家的孩子们没文化了。
张英的画技虽然一般，只闲暇时会画几笔文人画，今儿给阿哥们教得就是山水。
胤祺的字虽然写得不好，画画却画得有模有样，和胤禛他们不相上下。胤祐也颇有天赋，连张英都说七阿哥年纪虽小，下笔却很有几分气韵。
唯独胤禩，仍然是手不听使唤的状态。
待晚饭时，康熙叫儿子们把画拿给他看，看到胤禩的画，不由叹气。
行吧，人无完人，不能要求太高。
胤褆和胤礽看到胤禩的画则都忍不住笑出声。
康熙瞪了眼俩臭小子，胤礽赶紧调整表情，胤褆也想调整，但老八画的真的太丑了，好好笑。
胤禩抿着唇，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难过不要难过，不要气馁，不要气馁。
胤禛忙转移话题，“汗阿玛，我们去圆子周围逛逛。”
胤祺也想起正事，“对，我们想去看看百姓们对放足之事的看法。”
孩子们想去外面玩康熙不意外，但这个原因就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他发现胤祺这小子在有些事情上挺执著的，这都几个月过去了，还惦记着放足之事的后续呢。
他也正想听听百姓们对于佛祖赐书之事的反应，于是点头答应，“明儿带你们去。”
胤祐和胤禩闻言，兴奋地差点欢呼出声。
“老七老八你们就别去了。”康熙道。
俩小家伙闻言立刻蔫儿了。
胤祺道：“让弟弟们也去吧，他们还没出去玩过呢。”
康熙：“你额娘一个人盯这么多孩子能盯得过来吗？”
胤祺：“这不还有您吗？有您在，我们肯定都乖乖的。”
众人：“……”
这大实话还挺管用，康熙于是点头，“行，都带上。”
晚上，康熙就和宜妃说起此事，“你儿子提出来的，想去听听百姓们对放足之事的看法。你也跟着一块去，朕带你尝尝农家饭。”
西郊这边还不甚繁华，离畅春园不远就是农家。
宜妃也很纳闷，自家儿子为何这般关心放足的事情，但见万岁爷没有因此不快，便放下心。
四格格在一旁听见了，小心翼翼地问：“汗阿玛，我可以去吗？”
这次来畅春园，康熙只带了四格格一个女儿，也是想让她散散心。她想出去走走，康熙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行啊，你也一块去，还可以给那些不愿放足的小女孩们说说不缠足的好处。”
四格格一听自己还有任务，更加兴奋了，连晚上睡觉都在琢磨要怎么说服那些女孩子们。
次日一早，她还专门找三哥要来那个文集，认真地读了读里面的文章。
胤祺他们上午则还要背书，只是到了畅春园，康熙对他们的要求自然没有在宫里那么严格，背完书就可以去园中玩耍。
几个皇子就跑去菜园里，主要是胤祺听说菜园里种了辣椒，他们想看看新鲜辣椒是什么样的。结果到菜园一看，辣椒还没长出来呢。
倒是有几个负责打理菜园的苏拉在挖土豆。
胤祐睁大眼睛，“土豆土豆，原来真是长在土里的。”
最博学的胤祉就跟他介绍，土豆是植物的根茎。
胤祺见苏拉们挖土豆挖得挺快，走过去问：“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挖土豆？”
胤祉、胤禛忙上来拦他，“你怎么什么都想掺和，这种事是你该做的吗？”
“技多不压身嘛。”胤祺被哥哥们说了也不生气，“学一下又不会怎样，汗阿玛不也经常来种菜么？”
康熙的确是经常来菜园，非常关心这边的收成。
胤祉瞪了胤祺一眼，这小子学精了，还知道抬出汗阿玛反驳他们。
胤禛则觉得胤祺说得挺有道理，于是改口，“好，那我们就一起学。”他说着看向那名被问的苏拉。
被几名皇子盯着，苏拉战战兢兢的讲了挖土豆的法子。
胤祺就跃跃欲试，“让我来试试。”说着挽起袖子，蹲下挖土豆。
胤禛、胤祐也跟着蹲下，三人很快都挖出了土豆。
胤祉见他们都挖到了土豆，也不服输地挖起来。
除了胤禩太小，力气不够之外，剩下四人都很快收获了好几个土豆，有大有小。
“走走走，我们拿去给膳房。”胤祺道：“让膳房做炸薯条，下午还可以带去给百姓们尝尝。”
“这，这不大好吧，要不要和汗阿玛说一声？”胤祐迟疑。
“说呗。”胤祺觉得汗阿玛不会不答应，一点不害怕。
众人先把土豆送去膳房，才去澹宁斋找康熙。
康熙已经得知几个阿哥跑去挖土豆的事儿，见一个个衣服都脏兮兮的，不由数落，“捕鱼捉鸟还不够你们玩，竟开始挖土豆了。”
胤祺道：“挖土豆可简单了。”而且土豆很密集，很快就能挖出一箩筐，超有成就感。不想捉鸟，半天捉不到一只。
“去去去，赶紧去换衣服！”
等几个小的出去了，康熙忍不住和胤礽抱怨，“连老三、老四也被带得不成体统，哪有一点皇家子弟该有的矜贵？”
胤礽心说您动不动就跑去菜园浇水除草好像很矜贵似的。“弟弟们这么小就知道关心农事，汗阿玛应该高兴。”
康熙哼了一声，又不禁点头，“明儿朕也带你去挖土豆和番薯，这是畅春园种得第一批土豆呢，咱们亲自去挖还挺有意义。”
胤礽：“……”他就知道。
要出园时，康熙才知道胤祺还让人准备了炸薯条。
“汗阿玛，我们要走快点，薯条软了就不好吃了。”胤祺道。
康熙就看宜妃，你生得好儿子。
宜妃：“胤祺，咱们是要扮作普通百姓出去的，你送的薯条人家未必敢吃。”
胤禟道：“那我们就装作卖薯条的人吧！”
胤祺：“这主意好！”
康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宜妃还以为万岁爷要生气，没想到他真点头了，还给大家分配起角色来。
“就说我们家里本来挺穷，但是靠种土豆和番薯富起来了。”康熙道。
胤禛补充，“我们还可以给百姓们推荐一些土豆和番薯的做法。”
康熙点头，看向胤祺，“这个老五在行。”
胤祺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汗阿玛放心，菜谱我都记着呢。”
随行的太监侍卫都不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次和之前微服出巡不一样啊。
待众人上了马车，胤祺就闭上眼睛召唤系统，把之前加入书签的一些土豆的做法拿出来复习一下。
胤祺最近看话本，又攒了好些美食的做法。
因为他看清穿话本看腻了，又跑去看美食话本了。他尤其喜欢看那种主角开食肆酒馆的话本，里面会穿插许多客人的故事。
这种话本很长，胤祺十几天还没看完，但是一点都不会觉得腻。
还学了许多有意思的小知识，主角说这在后世是常识。但胤祺从未听说过，比如香橼可以清洁杯子。
他还把这些小窍门分享给了巴林氏，巴林氏只当自家小主子是从师父那知道的，毫不怀疑，照着用了发现真好用。少不得又和太后夸赞一番胤祺的聪明博学。
胤祉和胤禛则不支持胤祺看这样的话本，看完这种话本，系统给出的关键词又要变成“美食”了。
虽然说《膳食指南》也有点用，但其他关键词肯定更有用啊！
可惜系统是胤祺的，他想看什么哥哥们说了不算。待他把这本美食话本看完了，再去看有用的吧。
马车停在离畅春园不远的村子里，村里人见来了这么多人，都好奇的探头探脑。
康熙便给胤礽使眼色，让他上去说明来意。
胤礽长得清秀白净，是那种长辈最喜欢的少年模样，他上前笑盈盈和村头大娘道：“叨扰了，我们是赶路的客商，弟弟妹妹们口渴难耐，想讨几碗水喝。”
他说着还掏出了几个铜板，之所以是铜板不是银子，是怕有些人见财起意。
几个铜板也够喝水了，大娘见一行人中最小的孩子才三四岁，便点头道：“行吧行吧，那诸位到我家坐吧。”
一行人于是跟着这位大娘去了他们家，他们家也就是三间瓦房，有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在房中读书，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则在猪圈里喂猪。
“您家还养猪啦，”康熙笑道：“现在一头猪能卖不少钱呢。”
大娘道：“我们养猪不为卖钱，是留着自己吃的。”她说这话时语气颇有几分骄傲，“我大儿子学了个新手艺，做粉条，连赫舍里家都吃我儿子做的粉条呢。”
“赫舍里？”康熙佯装不知。
“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大娘一边倒水一边说：“这赫舍里家啊，可是京中名门。索额图索相你们听说过么？”
“没有。”胤褆故意道。
“那你们估计也不知道仁孝皇后，那可是当今万岁最心爱的女人。”大娘笑道。
康熙：“……”
宜妃：“……”她忍不住问：“您怎么知道？”
“听我儿子说得呗。”大娘道：“不过我觉得这话是赫舍里家吹牛，万岁爷要是念着早逝的皇后，也就不会三年一选秀，往宫里添人了。”
康熙：“……”现在换一家还来得及吗？
宜妃一阵尴尬：“哎，宫里的事儿还是少议论。”
大娘点头，把倒好的水先分给孩子们，再分给宜妃和康熙，以及两个随行的侍卫。
“还是像你们家这样好，瞧着孩子们一个个长得多机灵，有的像爹，有的像娘。”她又对宜妃道：“更难得的是，你生了这么多孩子，瞧着还这么年轻，真不错。我儿媳妇生了四个，身体就不行了。还是个小脚，只能干些家里的活儿。”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位大娘没裹脚，宜妃就问：“您怎么没裹脚？”
“我爹娘去世的早，我吃百家饭长大，没人给我裹脚。”大娘道。
“不裹脚好呀，朝廷不是下了诏令，说以后女子都不必裹脚了么。”宜妃道。
大娘叹了口气，“朝廷管不了这些事，昨儿我听说朝廷下了新诏令，里长还说十天后要给大家宣讲文章。”
“为什么是十天后？”胤禛皱眉。
“里长要找村里的秀才先看过那些文章，才好给我们讲啊！”大娘笑道：“秀才人家还要读书备考嘞，哪有这么多时间。”
众人想想也是，那本文集能这么快到村里已经不错了。
大娘见着这家人手中还拎着几个小纸包，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呀，差点忘了，这是我们炸的薯条，还热着，您叫孩子们也进来尝尝吧。”康熙道。
“阿玛！说好的卖薯条呢？”小胤禟急得跳起来，对那大娘道：“这些薯条是卖给你们的，一两银子一包。”
大娘眼睛都瞪圆了，“一两银子？这是抢钱呐！”
第059章
这大娘的儿子就是做粉条的, 哪儿能不知道番薯和土豆的价钱？
康熙也是想到这点，才没提卖薯条，就怕报的价钱不合适, 引起怀疑，而且康熙实在不好意思卖这点小东西。比这贵重百倍的东西他都是赏给身边人的，这点东西怎么好找别人要钱。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胤禟这小子还记着卖薯条的事儿，并且报出了如此离谱的价钱。
小家伙哪儿知道一两银子是多少啊, 不过是听额娘经常说银子都是按两算的, 便报了这个价。
宫里做件衣服要十几两银子呢，一两应该不多吧。
胤祺忙把胤禟拽回来，笑呵呵地对大娘道：“您别听他胡扯。”
“说好的……”小胤禟还在那里挣扎，哥哥们辛辛苦苦挖得土豆怎么可以白送给别人？
“之前跟这孩子开玩笑的。”宜妃忙跟大娘解释，“您别介意，家里这两年种了不少土豆番薯, 我便琢磨出些土豆的吃法, 这炸薯条做法简单, 孩子们却都很喜欢。出门便多带了些。”
她说着打开一包炸薯条, 胤禩和胤禟立刻眼巴巴地看过来。
宜妃让胤禩和胤禟吃了，才又对大娘道：“您也尝尝吧，若觉得好, 再给家里的孩子吃。”
大娘见那薯条炸的金黄金黄的, 也有些好奇是什么味道，“那就多谢了。”她说着拿了一根，虽然有点凉了, 但表面还是酥脆的, 可以想象刚炸出来时一定更好吃。
大娘连尝了三根，才去叫另一间房的儿子, “有才，过来。”又回头和众人道：“大儿媳今儿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去了，她弟弟得了个大胖儿子，她们去瞧瞧，沾沾喜气。”
没一会儿，大娘的小儿子有才过来了，这是个有些腼腆的少年，见屋子里挤满了人，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是来咱们家借水喝的客人，还带了好吃的呢。”大娘笑着介绍。
就在他有些不敢上前时，四格格笑道：“哥哥，坐这儿。”
她一声“哥哥”叫出口，康熙不由皱了皱眉，虽说他们是扮作普通百姓出游，但自家女儿也不该这么轻易地就叫别人哥哥吧。
胤褆、胤礽也都不大高兴，胤祉更是瞪了那有才一眼，他算哪门子哥哥？
然而有才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四格格身上，这个妹妹笑起来真漂亮啊！
他晕乎乎地就走过去坐下，坐在另一边的胤祺就招呼他赶紧吃，“快趁热吃。”
有才规规矩矩地说了声“多谢”才拿起纸包里的炸薯条。
家里这两年虽不那般清贫了，但吃油炸食物的机会并不多，有才是真没想到炸土豆会这么香，而且上面还撒了点椒盐，他吃完一根薯条后不由嗦了下手指。
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遇到好吃的，也就顾不得礼节了，一根接一根地吃起来。
胤禩和胤禟也想去拿薯条，侍卫忙打开一包新的，让他们吃。
“咦，大娘，也叫您女儿进来吃些吧。”胤禛记得刚才路过猪圈时，看到里面有个小姑娘在喂猪。
大娘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她不用吃。”
康熙和宜妃只当大娘是重男轻女，宜妃就劝道：“叫进来吃点吧，这还剩不少呢。”
“那是给有才养的媳妇儿。”大娘顿了顿：“就是童养媳，去年买来的。等她干完活，我再让她吃。”
大娘以为这样说了，这家人自然明白，谁料几个小少年们全都皱起眉，胤禟直接问康熙，“阿玛，童养媳是什么意思？”
当着大娘的面，康熙不好回答，便说：“小孩子别问。”说着往他嘴里塞了一根薯条。
胤祺则直接看向身边的有才，“你这么小就有媳妇啦，那你让她进来吃点薯条呗。”他不管童养媳是啥意思，反正有媳妇就应该疼媳妇。
刚才大娘说起童养媳时，有才的小脸就红透了，他看向自家娘亲，“娘，让大妞进来休息休息吧，她都干一天活儿了。”说是童养媳，他和大妞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他在屋里读书，大妞在外面干活，不过到底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他见大妞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也挺心疼。
大娘面上有些尴尬，心说这小夫妻看着挺体面，孩子们都不大懂事。
但自家儿子提了，她也只好跑到门口喊大妞进来。
大妞闻声忙小跑进来，坐在靠门口的胤祉和胤禛一眼就注意到大妞是小脚。
四格格就往旁边让了让，叫大妞过来和有才坐一块。
大妞刚进屋，胤禩、胤禟几人都皱了皱鼻子，胤禟更是小声嘀咕：“好臭。”
胤祺忙捂住弟弟的嘴巴，但大妞身上手上都脏脏的，直接拿脏手抓薯条吃会生病的。
“妹妹，你要不去洗洗手。”在大妞走近时，四格格抬头看她，轻声道。
大妞一愣，忙有些窘迫地退后。
“还不快去！脏成这样也敢进来？”大娘吼道。
大妞一听到婆婆的声音，身子瑟缩了下，忙跑去外面的水桶边舀水洗手。
宜妃看得心里酸酸的，可民间像大妞这样的女孩并不少。
康熙则和大娘聊起了她大儿子做粉条的事儿，问他是在何处学得这手艺，一年能赚多少钱？
“也就是前几个月刚学会，一开始还没什么人愿意吃，年后这段日子活儿突然多了，京城里不少菜馆都多了番薯粉和土豆粉做的菜，尤其热锅子里加这两样粉，好吃得很。”大娘说着看看桌上已经被自家儿子吃掉一大半的薯条，“土豆可真是好东西，若我小时候有这个，家里人也不会饿死了。”
“是啊，但也不能都种土豆和番薯。”康熙很怕百姓们见土豆番薯产量高就都来种这两样作物。
大娘笑道：“那是自然，家里能吃得起热锅的人毕竟是少数，土豆粉、番薯粉让我们吃我们还不大会吃呢。”
胤祺就道：“可以做成酸辣粉。”这自然是在话本里看的，可惜现在宫里的辣椒有限，不敢轻易尝试。
大娘正想问酸辣粉怎么做，大妞回来了，四格格热情地让她坐下，把剩下的薯条都推到她面前。
胤祺还对有才道：“你少吃点，留给你媳妇吃。”
有才刚伸出去的手顿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回来。
胤褆瞧见了，就忍不住和胤礽嘀咕：“老五还挺怜香惜玉。”
胤礽不搭理他，当大哥的整天没个正形儿。
大娘则心疼地皱眉，她本来还想给自家大儿子留点呢，但这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人家说了算。
她只好问胤祺，“小公子刚说酸辣粉，这怎么做啊？”
“酸辣粉需要辣椒，大娘这边做不了。”胤禛就提醒胤祺。
胤祺则看向康熙，汗阿玛就在这儿，只要汗阿玛答应，民间不就能种辣椒了？
大娘则问：“辣椒是什么？”
“辣椒就是番椒，”胤祺道：“可以拿来当调料，也可以当配菜。”
“见都没见过，”大娘道：“看来这酸辣粉是做不成了。”
一直沉默的康熙终于开了口：“番椒的种子在北方还不好找，过不了两年估计就能传过来了，不过这东西也一样不能多种，家里自己种点儿，自己吃也就是了。”
胤祺闻言眼睛一亮，汗阿玛这话的意思就是答应民间种辣椒了。
大娘点头：“说来说去，不管种什么都不能耽误了种粮食。”
康熙笑道：“您说得可太对了，土豆啊、番薯啊，虽然可以当粮食吃，却不是正经粮食，在有粮食的年头，土豆和番薯还是当菜吃吧。”
大娘道：“是啊，可我们也没琢磨出怎么做好吃，今儿学了这个炸薯条，却也不是家常能吃得起的。”
胤禩就小声问胤祐，“七哥，这炸薯条只用土豆就够了，为什么吃不起？”
胤祐也不知道，胤禩则又去问胤禛，胤禛就低声跟他解释，“因为炸东西费油。”
胤禩这才明白过来，他就问胤祺，“五哥，那有没有不费油的土豆做法呀？”
胤祺道：“有啊，土豆泥就不费油。”他于是给大娘讲了土豆泥的做法。
大娘听这小孩说起吃的头头是道，不由笑了，“你才多大，竟连怎么做菜都知道了，难道家里是你掌勺？”
康熙道：“他不过是听得多了就记住了，这孩子聪明都用吃上了。”
“那就是您夫人手艺好了，要不孩子想学也学不来呀。我们之前也是蒸土豆吃，顶多知道放点盐，没滋没味儿的。”大娘夸起宜妃，“一看就是心灵手巧的，还能生养。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啊！”
宜妃：“……”
胤祺又和大娘说起土豆丝饼和土豆炖排骨的做法。
土豆丝饼简单方便可以当早饭吃，土豆炖排骨是道大菜，适合逢年过节改善生活。大娘怕自己记不住，还让有才去拿笔记下来。
“等你过生辰，咱们就吃这个土豆炖排骨，听着就好吃。”大娘被胤祺说得口水都出来了，笑着对有才道。
有才也在那里咽口水。
他们说话时，四格格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小声和大妞聊天，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缠足的？疼不疼？
大妞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的，说一句话瞟一眼婆婆，但她难得遇到个愿意跟她说话的同龄女孩，打开话匣子后就忘了婆婆还在一边，细细地和四格格说起缠足的前后。
四格格听得心惊，这大妞缠足后脚趾溃烂，整个人都发起热来，大娘却仍要她帮着家里干活，直到现在，还经常有脓血渗出裹脚布。
四格格道：“如今朝廷下了诏令，你以后也不用裹脚了。”
“朝廷为什么不让我们裹脚？”大妞闻言却皱起眉，“不裹脚有才肯定不会要我的。”
“他敢！”四格格说着就看向正趴在桌上记菜谱的有才，“朝廷都提倡放足了，你不会不乐意你家大妞放足吧？”
有才抬头，对上四格格的目光，莫名有些发憷。“我……”
胤祉：“你小小年纪不会就喜欢什么三寸金莲吧？”说着还嫌弃地“咦”了一声。
“哎哟，哪儿是我们家有才能说了算的，别家媳妇都是小脚，就我们家媳妇是个大脚片子，多丢人啊！”大娘忙为自家儿子说话。
胤禛道：“可朝廷下了放足令，以后女孩都不会裹脚了。”
大娘笑着摇头，“你们是旗人啊！怪不得呢。”
宜妃出来时，换掉了花盆底，穿了双平底的绣鞋。大娘就以为她是汉人，说到这儿才注意到，这小媳妇和她女儿都是大脚，估摸着他们是包衣。包衣做生意的不少，这些人头脑虽不如汉人，但人家上面有人，做起生意来比汉人容易多了。
“旗人的女孩不愁嫁，自然不懂我们的难处。这样和你们说吧，若这村里有一半人家都愿意女孩放足，我也就敢给大妞放足，我就是大脚，自然知道大脚的好，不用动不动请医问药，干活也方便，可村里那些老人……”她说着叹了口气，“真不是我们不体谅大妞，我们也是为了大妞好。像我这样，被人笑话了几十年，若大妞也不裹脚，我们家以后在村子里怎么抬得起头哦。”
“可你对她也不怎么好呀。”胤祉道：“人家都裹脚了，你还让人家干那么多……”
康熙忙打断儿子，“您的苦衷我明白，孩子们不懂事，说话没个分寸，您多担待。”
“这有什么，孩子嘛，也是好心。”大娘自然不会和几个小孩计较，她说着又问有才，“菜谱都记下没？”
有才点头。
大娘道：“那你回去读书吧。”
有才应了，拿着纸笔回自己房间去。大娘看着小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念想，就希望他能争气，当个举人老爷。”
康熙和宜妃便夸起大娘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有手艺，小儿子会读书，“您可真有福气。”
大娘被夸得心花怒放，“你们若是不赶路就多坐会儿，我弄点儿疙瘩汤，再烤几根玉米，大家将就吃。”
康熙刚想说不用了，胤祺已经期待道：“哇！我还没吃过烤玉米呢。”
“烤玉米可香了。”大娘挺喜欢胤祺，这孩子能记住那么多吃食的做法，定然是个懂事能干的，不像剩下几个，只会指手画脚。
大娘这么热情，康熙便点头，答应留下吃些东西。
大妞立刻起身跑去帮忙，四格格看着她的背影，对康熙和宜妃道：“大妞姐姐已经十岁了，我还以为她七八岁呢。”
宜妃叹气，“想必是女孩子吃的不好。”
胤禟道：“要多喝牛乳！”
“你这叫何不食肉糜！”胤祉道：“你没见，大娘连薯条都舍不得给她吃呢。”
话音未落，院里就传来大娘训斥大妞的声音，“都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还笨手笨脚？”
紧接着是硬物抽在皮肤上的声音，四格格立刻站了起来，往外冲去。
宜妃也忙起身，“万岁爷，我去看看。”
康熙：“人家家里的事情，说太多了不好，稍微劝着些就得了。”
宜妃应了声便出去了。
康熙神色有些凝重，大娘是个挺热情的人，对家里的童养媳都是这样的态度。若换做那些心肠狠毒的，家里的童养媳不知会过成什么样？
懂事的皇子们也都有些沉默，只有胤禟在那里跑来跑去，好奇地这看看，那看看。最后回到胤祺身边，“五哥，这家的茶壶茶碗都有豁口了，他们为什么不买新的？”
胤祺叹气，“自然是因为没钱买了。”这户人家虽然不算清贫，但对普通百姓而言，茶壶茶碗之类的东西能用就凑合用了，没必要在这上花钱。
胤礽也看得心中不忍，小声跟康熙商议，“汗阿玛，要不我们给他们些钱吧？”
康熙摇头，“无缘无故地给他们钱，他们也未必愿意要。”
胤禛道：“我们留下吃东西，借着这个由头多少给点吧。”能给一点是一点，听说普通农户要养活一个读书人并不容易，这家能下地劳动的人又少，农忙时节，大娘和大妞都得当男人用。
康熙点头。
没一会儿，玉米就烤好了，还有几碗疙瘩汤。
“家里碗不够，诸位就两人一碗凑合喝点吧。”大娘道。
众人自然不会介意，但康熙肯定是自己喝一碗的。
疙瘩汤只放了些盐和醋，实在算不上好喝。
胤祐、胤禩、胤禟三个小得喝了两口嫌弃地别开脑袋。胤禟和宜妃喝同一碗，剩下的自然是宜妃喝了。
她越喝越心酸，差点落下眼泪。不出来总觉得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出来一看才知道，大家的日子虽比前些年好了，但和达官贵人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胤祐和胤禩喝同一碗，俩人都喝不下去，疙瘩汤剩下不少。
胤禛和胤祺俩人早就你一勺我一勺的把疙瘩汤喝完了，胤祺已经开始啃玉米了，见弟弟们的疙瘩汤剩下了，胤祺就问：“你俩不喝了？”
俩小家伙点头，胤祺就端过来，“那我喝啦！”
大娘笑着问：“疙瘩汤好喝吗？”
胤祺点头，“好喝，就是再放些胡椒粉会更好。”他说着就呼噜呼噜地把剩下的疙瘩汤全喝掉了。
按说宁寿宫小厨房做的饭菜在宫里绝对数一数二，又因为慈宁宫那边吃得愈发清淡，宁寿宫饭菜的丰富美味可以说是宫里头一份儿。胤祺整日吃着那些美味，嘴应该被养叼了才对，这么难吃的疙瘩汤他竟然也吃得下去，还吃的挺香。康熙意外地挑了挑眉。
太后看似娇惯孩子，胤祺身上却一点娇气都没有。
胤祺是真觉得这疙瘩汤没有很难吃，毕竟宫里很少做这东西，难得吃一次，还觉挺新鲜的。而且这是大娘和大妞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剩下来了多不好。
众人啃玉米时，康熙就问大娘知不知道佛祖给太皇太后赐神书的奇闻。
大娘摇头说不知，听康熙像说故事一样的说了事情的原委，大娘也开始念佛号，“阿弥陀佛，这么说太皇太后肯定是个有大功德的人。”
“那是自然，若没有老祖宗，当今万岁爷未必能顺利继位。”康熙道。
大娘对朝中的事情知之甚少，但她觉得佛祖既然愿给太皇太后赐书，太皇太后定是个好人。“照这么说，当今万岁肯定听太皇太后的话了，那希望她老人家能劝万岁爷多给百姓减些赋税徭役。”
康熙道：“听说当今万岁这些年给京城附近的百姓们减免赋税就是因为太皇太后开了口。”
大娘闻言都不由双手合十，“太皇太后可真是我大清的老佛爷，希望老佛爷长命百岁的。”
她念完又问：“朝廷这次放足不会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吧？”
“不全是，皇子格格们也都同情天下受苦的女孩儿们。”康熙道：“但太皇太后自是支持此事的。”
太皇太后作为女人，关心此事十分合理。大娘一时有些犹豫起来，老佛爷发了慈悲，百姓们却不照做，岂不是辜负了老佛爷的一片苦心？甚至惹怒了菩萨佛祖……
康熙点到为止，见孩子们都啃完玉米了，就说：“天色不早，我们便不叨扰了。您早些休息。”
大娘于是把众人送到村口，康熙身边的侍卫便掏出一锭银子给大娘，“今儿实在麻烦您了，这是一点心意。”
大娘接过银子掂了下，“这可太多了。”
“不多不多，”侍卫说完便上了马，一行人往村外去。
大娘拿着那锭银子笑得眼角都堆起皱纹，这锭银子买一车玉米都足够了。
旗人就是阔绰。
正这时，几个妇人上来跟她说话，她就和这些人说了佛祖赐书的事儿，“就在老佛爷寿辰当日，你们说奇不奇？”
“佛祖真能显灵！”一位老妇人立刻念起佛来。
“显灵也是在皇家，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另一名年轻妇人道。
“诶，我琢磨着还是有关系的。听说这本神书是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书。”大娘道：“最好是教我们怎么种地，怎么赚钱的。”
大娘则和众人说了自己的想法，“放足令也是老佛爷点了头的，若百姓们不遵守，太皇太后往佛祖跟前告一状，佛祖以后都不保佑咱们了怎么办？”
众人闻言都觉得真有这种可能。
年轻妇人为难道：“可这事儿也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
“回去告诉你婆婆，让她说。”老妇人出主意，“此事绝不可马虎，得罪了神佛不仅咱们要遭殃，子孙后代都要遭报应的。”
胤祉、胤禛、胤祺同一辆马车，胤禛就跟二人感慨，“百姓们的日子还是苦。”
“对啊，我瞧见那大妞手上还有伤呢。”胤祉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大娘看着和善，谁承想是个毒妇。”
“归根结底还是百姓们日子过得不好，若家里富裕，谁会把女儿卖了做童养媳？”胤禛道。
胤祺点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又是从话本里看来的？”胤祉问。
胤禛则好奇，“上层建筑是什么？”
“这是《我帮溥仪搞实业》里提到的，就是说如果国家太穷，别的事情很难发展起来。”胤祺想了想，“上层建筑大概就是律法、教育之类的吧。”
另一辆马车内，康熙也和胤禛有同样的感慨，“兴许家里有童养媳的人都是这样对待她们的。”
宜妃劝道：“您也别太忧心了，有童养媳的人家毕竟是少数，只要有才考中秀才，大妞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的。”
四格格陪着汗阿玛和小姨同坐一车，她若有所思道：“我在想，如果大娘家里富裕起来，大妞的日子是不是就好过了？”
宜妃看向她，“你是因为这个才劝大妞去摆摊卖薯条？”
康熙皱眉，“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惦记着卖薯条。”
四格格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大妞若是去摆摊赚钱了，便不用干那么多脏活累活。到时候我们帮她一把，让她赚的多些，这样她在家中地位就变高了，大娘指着她赚钱，自然不会打骂她了。若那时候大娘还打骂她，她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跑去别的地方照样能活。”
“你刚和大妞嘀嘀咕咕半天，不会就是说这个吧？”宜妃吓得不轻。
四格格仍是一脸淡定，点了点头，“对呀。”
康熙面色沉下来，“你懂什么？就给人家瞎出主意，还教人家逃跑，万一村里的童养媳都跟大妞学怎么办？”
四格格疑惑地歪歪头，“那不是好事儿吗？”
第060章
“好事？”康熙对上女儿无辜的目光, 被噎了一下。
宜妃忙劝，“万岁爷，您别生气, 回头我和四格格细讲讲。”
康熙哼了一声，“让你教她读女四书，你是不是没教？”
四格格道：“前两年额娘和小姨就教我读过了。”她不理解汗阿玛为什么生气。
“既然读过，你就该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康熙道。
“夫家对她们不好也要从吗？”四格格问。
康熙：“……”
宜妃一个劲儿给四格格使眼色, 让她别在这当口跟康熙顶嘴。
四格格却像没看见似的, 而是问康熙，“若女儿以后嫁了人被夫家欺负，汗阿玛也要女儿忍气吞声么？”
康熙：“……你是公主，谁敢对你不好？你看你端敏姑姑，夫家全都要听她的。”
“那是她性格强势，但每个人性格不同。”四格格道；“像大姐、三姐, 从来没和人红过脸的, 奴才们不懂事她们都能忍让几分, 夫君婆婆欺负她们, 她们估计也不会反抗。”
康熙不由想起性格有些软弱的三格格，“朕到时候给他找个脾气好的就是了。”
四格格还想再说什么，宜妃悄悄拽了下她的衣袖, 小姑娘才闭上嘴巴, 不太高兴地把脑袋转到一边。
汗阿玛真是个石头心肠！
回到畅春园，皇子们各自回屋休息，康十起恶群⑧148⑴⑹96⑶追更补番文肉文熙则回澹宁斋看奏折, 还没看两页, 就觉得肚子不大舒服。
梁九功见万岁爷一个时辰内去了三四趟净房，很是担忧, “万岁爷，请太医来瞧瞧吧。”
康熙自己懂点医术，估摸着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他把今儿从早到晚入口的食物回忆了一遍，怀疑是下午在大娘家里吃的疙瘩汤和烤玉米不对劲。
想到这，忙让人去问问宜妃和皇子们有没有不适。
派去的人到各院中一打听，这才知道宜妃、太子、胤祉、胤禛全都上吐下泻。
他赶紧回来禀报康熙，太医已经在给康熙诊脉了，说是饮食不洁导致的，把不干净的东西排出来就好了。
这下康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忙让人去传别的太医给宜妃他们瞧病。
幸好康熙最近在和太医们规划人体解剖实验，不少太医都住在畅春园附近，很快就召来了三四人。
胤祺、胤祐和胤禩住一个院子，仨人正凑一块玩弹珠，听说大家病了，忙挨个去探望。
结果康熙、胤礽都将三个小家伙拒之门外，他们可不希望别人看到他们如此狼狈的样子。
胤礽隔着窗户对胤祺他们道：“多谢你们跑一趟，无大碍，明儿就好了。你们快回去吧。”
胤祺听二哥的声音十分虚弱，担心地皱起眉，“让我们进去看看吧。”
胤礽：“别……别进来。”他缓了口气，“你四哥的症状更严重，你们去看看他吧。”
他这么一说，三个小家伙又忙跑去隔壁胤祉和胤禛的院子，胤祉还好，跑了趟净房后这会儿舒服多了，胤禛却吐得天昏地暗，脸色苍白苍白的。
太医给他扎了几个止吐止泻的穴位。胤禩急得在床前转来转去。“为什么这么多人同时病了？”
胤祉道：“肯定是那碗疙瘩汤闹的，我喝的时候就觉得味道怪怪的，里面可能有食材不新鲜了。”
“我没喝出不新鲜啊！”胤祺疑惑：“而且我喝得最多了，还吃了一整根玉米呢。”
“对哦！”胤祐和胤禩也都十分疑惑，“我们也喝了疙瘩汤，虽然喝的比较少。”
胤祉道：“那就是给我们盛疙瘩汤的碗不干净。”
“也不对呀，二哥和大哥喝同一碗，大哥好像没事。”胤祺道。
胤祉被问住了，太医便和他们解释，有的人脾胃运化功能好，有的人脾胃运化功能差些，“像五阿哥这样的，就是脾胃好。臣在太医院这么多年，五阿哥从没有过积食或腹泻的症状。”
众人都羡慕地看向胤祺。
“对，上次吃完麻辣火锅，老五也没事。”躺在床上的胤禛虚弱道。
胤祺有点开心，这个优势可太适合他了！他可以吃各种好吃的，还不怕生病。
胤禛没躺一会儿又觉一阵反胃，忙起身跑去净房。
胤禩道：“我留下来照顾四哥吧。”
“你哪儿会照顾人呀，别在这添乱了。”胤祉道：“你们都回去吧，有人伺候。”
胤祺又带着俩弟弟去看了宜妃，见宜妃脸色还好，腹泻也不甚严重，胤祺才松口气。
三个小家伙也帮不上什么忙，表示完关心就回院子休息。
康熙折腾到半夜才好些了，他又去看了看宜妃。
“老五长大了，还知道带着弟弟来关心咱们。”康熙不由感慨，跟他一比，胤褆真是一点也不孝顺。要不是自己这会儿没力气，康熙恨不得把那小子叫过来训一顿。
宜妃见万岁爷这会儿念着老五的好，就说：“老五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虽然有时候糊涂了些。”
康熙只当她说的是胤祺功课不好，笑道：“五根指头伸出来还不一样长呢，人的资质不同罢了。”
“我只是怕这孩子脑瓜子不好使，以后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惹您生气。”宜妃试探性地道。
康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放心，只要这孩子没坏心，一点小错朕不会跟他计较。”
宜妃想了想，隐瞒系统的事实在算不上坏心，希望万岁爷到时候真能不和老五计较。
胤褆自然也知道了汗阿玛和弟弟们腹泻的事儿，但他没太在意，谁还没拉过肚子，第二天也就好了。
于是该睡就睡，次日去澹宁斋时，见汗阿玛脸色臭臭的。他还以为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儿。迅速地汇报完事情就退出来。
这两日康熙已让他接触些简单的差事，虽然知道明珠和胤褆走得近，康熙还是让明珠多教教他。
明珠为人圆滑，胤褆能学三分，他就满足了。
现在看来这小子是一点也没学到。
胤褆在澹宁斋外碰见了胤祺、胤祐和胤禩，三人见了他，都跑上来喊大哥。胤褆问：“你们怎么不去上学，一大早跑这儿来了？”
“我们来看汗阿玛好些没。”胤祺道。
胤褆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了问一句。
他挠挠头，“走，咱们一道进去。”
胤禩疑惑，“大哥不是刚从里面出来。”
胤褆：“想起还有事儿没说。”说着就转身大步往回走。
胤禩就对胤祺和胤祐道：“大哥可能是有政务要和汗阿玛说，咱们等会儿再进去吧。”
胤祺点头，三人于是就坐在澹宁斋外的石桌边等候。
刚胤褆出去后，康熙就更不高兴了，但胤礽在旁边，康熙不好跟他抱怨胤褆的事儿，只是借此教育胤礽，“一个人若连自己的家人都不知道关心，你就别指望他去关心天下万民。这也是识人的法子，对家人不好的官员，朕一般都不重用。”
他说着又想起佟国纲和鄂伦岱父子，这俩人闹得跟仇人似的。
胤礽也想到了这父子俩，往外看了眼。
康熙轻咳，“鄂伦岱这人性子太古怪，不能按常人去看。”
胤礽：“那阿灵阿……”
康熙：“……”阿灵阿和兄长法喀关系不好，也是人尽皆知的，“那是法喀的问题，阿灵阿已经仁至义尽了。”
胤礽心说您就给自己找补吧，还不是因为您看重阿灵阿才这么说。
二人正说话，外面有人通传，“万岁爷，大阿哥求见。”
康熙皱眉，老大怎么又回来了？
他没好气，“进来！”
胤褆压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进来就问：“汗阿玛，您还拉肚子么？”
康熙瞪他一眼，“你还知道问？”
胤褆：“刚给忘了，是见胤祺他们过来，我才想起来，”
康熙：“……”
胤礽真是服了大哥，他有时候真觉得舅公在危言耸听。就大哥这样子哪儿能威胁到自己储君的位置？
康熙淡淡道：“朕没事。”
“没事儿就好，那儿子先告退了。”
康熙看着说完就走的胤褆，终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朕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胤褆不会耍心眼，没给自己找理由，还说是见了胤祺他们才想起来的。
念在这点上，康熙心里虽不快，却也没真生他的气。
胤礽更不指望大哥能想起关心自己，自己腹泻，他不幸灾乐祸已经不错了。
康熙又让人把胤祺他们叫进来，康熙现在越看这三个小的越顺眼。面上却还板着脸，“虽说今儿师父没来，你们也该在屋里温书才是，一大早就乱跑。”
胤祺：“我们来看您哪儿算乱跑。”他一面说一面打量康熙的脸色，“汗阿玛感觉怎么样？这会儿好些了吗？”
康熙点头，“后半夜就好了。”
胤祺又看向胤礽，“呀，二哥脸色蜡黄蜡黄的。”他就问汗阿玛，“能不能让二哥休息一日呀？半日也行。”
胤礽忙道：“我没事儿，不用休息。”
“要休息的。”胤祺道：“三哥不大严重，太医都让他休息一日呢。”
胤礽于是看向康熙，汗阿玛一大早就照常处理政务了，他哪儿敢提休息。
康熙想了想，“也没什么要紧事，你就回去休息会儿吧，吃些清淡的东西。”
胤礽惊喜地睁大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扬，忙起身，“多谢汗阿玛。”
但弟弟们还在这，他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走，就站在那里有些迟疑。
康熙瞥他一眼，“还不快回去。”
胤礽这才欢欢喜喜出了屋子，虽说他这会儿已经好了，但昨晚折腾了一宿，都没怎么睡好，困得要命，现在回去正好补个觉。
胤礽走后，康熙又看向胤祺他们，“既然都过来了，朕便问问你们的功课。”
胤祺：？？？“汗阿玛，您政务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吧。”
康熙：“……”
连胤祐和胤禩都没忍住笑出声。
“朕不忙，难为难为你们的时间还是有的。”康熙似笑非笑地瞥一眼胤祺。“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是什么意思？”
康熙刚和胤祺说话都用满语，这句切成了汉语，胤祺愣了下，“狗被养好了……”他说出口才觉得不大对，狗被养好了，什么东西都能长出来，这不通啊！
康熙：“……这和狗有什么关系！回去把《孟子·告子章句上》抄三遍。”
胤祺：“……”
胤祺半句话就结束了今日的考校，站到旁边看康熙考校胤祐和胤禩，胤祐回答的虽不流利，却也勉强答上了，胤禩则回答的出人意料的好。
康熙这才感到一丝欣慰，打发三人回去。
胤祺回房就开始抄《孟子》，下午胤祉过来找他，“我和老四不在，你就被罚抄了？真是……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啊？”
胤祺嘀咕：“是汗阿玛问得太突然了。”他一听又是“狗”又是“养”，就给想偏了。
胤祉听他讲了整个过程，笑得肚子疼，“你可真行……”
这不是背没背会的问题，单纯是脑筋没转过来。
胤祉见他在那奋笔疾书，也不耽误他时间了，回去又把这笑话讲给胤禛。
胤禛：“……老五这汉文真是愁死人了。”
“他不是背不下来，就是反应不过来。”胤祉道。
胤禛道：“卫师父说洋文要多听多说才能记住，汉文自然也是一样，以后咱们就和老五说汉文，他听得多了，反应就快了。”
胤祉想了想，点头，“可以试试。”
他于是又去和胤褆、胤礽说了这法子，胤褆：“我跟他说汉文，他半天听不明白，还不把人急死？”
胤祉道：“但若我们不跟他说汉文，他就算学会了书本上的汉文，真和人交流起来还是有问题。”
胤褆道：“昨儿大娘说得话他不是能听懂么？”
“那才几句啊，而且都是大白话，自然简单了。”
胤褆想了想，看老五呆头呆脑的样子也挺好玩，于是答应下来。
胤礽那边答应得更痛快，他还夸胤祉和胤禛，“你俩为了五弟能学好汉文真是用了心思。”
胤祉：“……”对啊，他和四弟为啥要操这个心？
大概是他不想有个连汉文都说不清楚的笨蛋弟弟吧。
胤祺抄了一整天，天都黑了，才把罚抄写完，老老实实交给康熙。
康熙见他没偷懒，还算满意，又给他讲了讲这句话的意思。
他讲完让胤祺说下自己的理解，“就是说万物的生长都需必要的滋养，就像人要吃饭，树要晒太阳一样。人不吃饭就瘦了，树不晒太阳就枯萎了。”
康熙：“……”为什么听这小子一解释就觉得这句如此浅显，简直跟废话一样。
“不过树为什么晒太阳就能活，人却一定要吃东西呢？”胤祺问。
这小子又开始问奇奇怪怪的问题了，康熙没好气，“去去去，有琢磨这个的时间去看看你额娘。”
胤祺没得到答案，却也不失望，他发现了，他的许多问题汗阿玛都答不上来。
他跑到宜妃院中，宜妃正哄胤禌睡觉，让他先找四格格去。
四格格在屋里看书，胤祺见她看得是算学课本，就问：“你也对算学感兴趣？”
四格格点头，“你来的正好，我问你道题。”
相比起汉文，算学对胤祺来说倒是没那么难，他给四格格讲了这道题目。
四格格学会后，就合上书跟胤祺说话，“我本来还想着过两日再求汗阿玛带我们去那个村里看看呢，谁能想到他们都生病了，这下肯定不会带我们去。”
胤祺道：“太医说是因为他们脾胃太脆弱了，以后微服出巡都得小心。”毕竟饭菜干不干净这事儿，试菜的太监一时半会也试不出来。
四格格道：“那以后微服出巡的任务就交给咱俩好了，反正咱俩身体好。”
“可以啊！”胤祺就跟四格格说起自己的计划，“等我再长大些，我肯定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不是跟着汗阿玛出巡，是自个儿去。”
四格格道：“带上我呗。”
“我是没问题啦，就怕汗阿玛不答应。”胤祺道。
汗阿玛连行围都不带公主们，更别说同意她们和皇子☆仙☆女☆整☆理☆一同出游了。
四格格叹气，“入关之前，公主还能带兵打仗呢，如今入了关，公主们反而什么都做不了，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胤祺闻言忙朝周围看看，担心隔墙有耳，“小声点儿。”
四格格哼了声。
胤祺劝她，“朝廷如今武将众多，宗室子弟都不用上战场了，更用不到公主们。这也是好事。”他顿了顿，“就是有些浪费人才。像二姐姐她们，若能替朝廷做事，肯定不会输给那些官员们。”
四格格一个劲儿点头，“对对对，”她眼睛亮亮地看着胤祺，“原来五弟是个明白人。以后有机会你能不能和汗阿玛提议，让他也给格格们派些差事？不拘什么事儿，只要别让我们闲着呆在屋里就行。”
胤祺神秘兮兮地一笑，“这事儿我和三哥四哥商量过了，能不能成还得看二姐姐的。如果二姐姐真能为朝廷做出贡献，汗阿玛说不定就愿意开这个头了。”
“为什么一定要二姐姐，我做出贡献不行吗？”四格格问。
“行啊！”胤祺道：“最好是那种别人都不会的事情。”
四格格想了想，不由皱眉，“哪有这样的事？”
胤祺也琢磨起来，除了二姐姐琢磨的那些科学问题，还有什么是朝中官员一时学不会的呢？
俩小孩思索良久，也没想出个主意。
宜妃叫胤祺过去说话，胤祺就道：“别急，等我回去再想想。”
四格格点头，又叮嘱他，“这是咱俩的秘密，你别告诉别人。”
“放心！”
直到睡前，胤祺也没琢磨出四格格能做点什么，但他有个想法，等系统给他送新的积分奖励时，他就把书送给四格格，四格格兴许能用到。
当然，如果这次有“算学”，他一定得选“算学”，不然三哥真要生气了。
皇子们生病，也只休息了一天，第二日照样要上学。
胤祺去关心三哥和四哥的身体时，就发现不对，三哥四哥不和他说满文了。
胤祺以为他们是没切换过来，就用满文回答他们，他们却仍用汉文跟他说。
好在问候的话他都听得懂，等下课后，胤祺跟兄弟们商议下午去哪儿玩，兄弟们也都说汉文，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飞快。
胤祺只好戳戳四哥，“刚三哥说啥？”
胤禛也不跟他翻译，而是让胤祉再说一遍，胤祉仍用汉文。
这回说得比较慢，胤祺总算听懂了，他又想用满文回答。胤祐就道：“五哥，你以后和我们说话都用汉文吧。”
胤祺：“为什么啊？说汉文很累。”他每次说汉文都要先在心里把句子组织通顺了才敢开口。
“没关系，说多了就不累了。”胤禛道。
胤祺：“……”
胤祺一开始还不大乐意，话都比平时少了，但才过了两日，他就渐渐习惯了见面说汉文。
连康熙和宜妃都察觉了，“老五这两日的汉文说得越发好了。”
宜妃有些纳闷，“真是奇了，才两日的工夫，怎么能进步这么快？”
“可能是突然开窍了。”康熙还不知道儿子们为此所做的努力。
宜妃想起自家儿子脑子里那多出来的东西，就问康熙，“上回您说人聪不聪明是大脑小脑在管？”
康熙点头，“连身体的协调性也是脑子在管。”
宜妃听得半懂不懂，“那如果脑子里多了什么东西，能取出来么？”她知道康熙最近在让太医们做实验。
康熙道：“应该是可以的，当年华佗就是想用这法子给曹操治头风病。”
宜妃若有所思，等太医们研究明白，是不是可以把老五脑子里那东西拿出来？
不过一想到要把脑袋撬开，宜妃还是有些害怕。算了算了。
康熙亲自带着太医院的太医们规划了人体解剖实验，然而过了两日，康熙去问进度，太医们却表示，他们把尸体的肚子剖开后，实验就做不下去了。
“为何？又没让你们观察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证实一下器官的位置和形态也这么难？”康熙不大高兴。
太医们齐齐跪下磕头，“臣等实在……实在不堪重任。”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医道：“臣这几日一睡着就梦见有恶鬼来找臣索命。白天精神恍惚，拿刀的手也颤抖不止。万岁爷，这解剖实验实在太残忍了，做这样的事要损阴德的。”
另一人则道：“求万岁爷开恩，臣八字轻，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实在不适合做这件事，臣一个人遭殃倒还罢了，就怕连累了同僚。”
其实已经吓病一个了，他们生怕自己做完这实验，自己和家人都遭到报应。
康熙万万没想到，解剖实验会因为这种问题而中止。
无论他怎么劝，这几名太医都不愿再做这事儿了，他们宁愿被罚俸，甚至被革职，都不愿继续解剖。
康熙见这帮老头怪可怜，也没为难他们，摆摆手，“罢了罢了，一帮没用的东西，朕回头再想办法。”
说实话，太医院那边进行解剖实验时，他心里也有些发慌，还找高僧在隔壁念了一日的往生咒呢。
这可把康熙给难住了，下午就和胤礽说起此事，“实在不行还得让传教士来。”
胤礽道：“这本神书还是莫要让传教士们看到为好。”他想了想，“咱们可以找刽子手来试试，这些人胆子大。”
“可他们不通医理。”
“儿子觉得西医和咱们的医理完全就是两回事，他们不通医理也没事，把这本神书给他们讲讲，直接让他们去做实验就行了。”胤礽道：“拿着书上的图对比，他们总是会的。”
“行，那这事儿就由你和老大负责吧。”康熙道。
胤礽：“……大哥马上就要成亲了，负责此事是不是有些晦气。还是儿子来吧。”
康熙这才想起来胤褆大喜的日子快到了，“那就等他婚事办完再说。”
胤礽叹气，他真不想和大哥一起办事。还不如直接交给大哥呢。
康熙见他神情，便知他为何不高兴。心说这俩孩子怎么就成了今天这样。他想了想，用那太医忽悠他的法子忽悠胤礽，“阿玛和你说，你八字轻，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你大哥八字硬，能帮你挡挡，所以说你俩一块办事是最好的。”
胤礽：“……儿子会看八字，儿子和大哥……”
康熙：“……”把这事儿忘了，“你的那算法不准，这是朕新学的，怎么？你连朕的话都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