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康熙来大佛堂可不需要找什么丢东西的理由, 他就直接说，想来大佛堂拜拜，慈宁宫的人也不敢拦着他。
虽说宫里的佛堂不少, 但今儿万岁爷就想来大佛堂不行吗？毕竟慈宁宫花园的大佛堂是最常用的大佛堂，也是佛祖赐书的地方，是最灵验的佛堂。他想到大佛堂来上香拜佛一点毛病没有。
然而，康熙也没想到, 这么晚了, 大佛堂还有人，不但有人，还有俩。
大福晋跑到门口时，紧张的都有些同手同脚。
胤祺更是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康熙见是大福晋和胤祺也有些意外，“你俩怎么在这？”
还是大福晋先反应过来, 恭恭敬敬地给康熙行了一礼, 才道：“儿媳的玉佩丢了, 到大佛堂来找找。”
康熙点了点头, 又看胤祺，“你呢？”
胤祺：“我来找荷包。”
康熙：？？？
康熙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大福晋给太后送佛经, 白天到大佛堂来拜拜很正常。胤祺这个年纪, 对烧香念佛应该没什么兴趣才对，白天跑大佛堂来做什么了？
而且俩人还都丢了东西。
不过现下还是把书放下要紧。拖太久容易引起老祖宗怀疑。
康熙于是走进大佛堂，往佛龛的方向瞥一眼, 立刻瞪大眼睛, “佛祖赐书了？”
大福晋：“是……是呀。”
“什么时候的事情？”康熙问二人。
大福晋道：“就刚刚，儿媳正找玉佩, 五阿哥进来。儿媳和他说了几句话，一回头就瞧见佛龛上多了本书。”
胤祺想说不是啊，他进来的时候书就在佛龛上了。可大嫂已经看了过来，“是吧，五弟？”
胤祺：“是……是。”
此刻，胤祺的脑筋转的飞快。大哥之前好像就提过伪造神书的主意。当时被皇玛嬷和苏麻喇姑拦住了。难道他没听，还是伪造了一本？
既然如此，自己就帮大哥大嫂瞒过汗阿玛吧，以免汗阿玛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康熙不动声色地走到佛龛边，看了眼那神书的名字。
藏文的《长阿含经》。
佛祖前两次赐书都是那种变体的汉文，这回怎么换成藏文了？而且《长阿含经》也不是没有。
他不用拿起来看，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这个老大，要伪造神书也不知用点心思，这藏文的佛经也就糊弄糊弄老祖宗和苏麻喇姑。
虽然心里已经有数了，他还是拿来金托盘，把“神书”请了下来。
大福晋见康熙去请神书，以为皇上信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胤祺趁着康熙在那里翻书，就道：“汗阿玛，荷包找到了，儿子先退下了哈。”
康熙“嗯”了声，胤祺正要退出大佛堂，又听康熙道：“哎，老五等会儿。”
胤祺：……
既然大福晋说神书出现时，老五也在。那一会儿他审问老大时，老五就可以当作证人。好让老大知道，他这场戏演的多么漏洞百出。
“老大媳妇，你的玉佩找到了吗？”康熙抬眼似笑非笑看向大福晋。
大福晋：“儿媳想起来了，不是丢在这里。”她就没戴玉佩，也不好说找到了。
康熙点点头，“哦，那你先回去吧，顺便把老大叫到乾清宫，朕有话问他。”
以为已经过关的大福晋吓得差点当场跪下。
胤祺一颗心也像是被紧紧握住了，紧张的下意识屏住呼吸。
大福晋失魂落魄的去了。
虽知老大夫妻俩联起手来演戏骗人，康熙心里却没多生气。
毕竟康熙自己袖中还装着本《青囊书》呢，为了装这本书过来，他特意穿了件宽袖的常服。
康熙翻了翻佛经，才想起老五还在一边站着呢。他回头瞥了胤祺一眼，这才注意到胤祺还背了个书包。
“你大晚上的背个书包做什么？”康熙皱眉。
胤祺：“我刚去阿哥所找三哥借……借书了。”
大晚上的跑去借书？康熙眯起眼睛，“朕怎么不相信你这么好学？”
胤祺：……
完了完了，背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康熙见他心虚的小模样，神情严肃起来，难道这小子找老三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书？
正想让胤祺把书拿出来瞧瞧，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过来了。
太皇太后睡眠浅，半梦半醒间听说康熙、大福晋、五阿哥都来了，感觉有些奇怪，就问苏麻喇姑怎么回事。正这时，又有小太监跑来报喜，说佛祖赐书了。
太皇太后：？？？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
老人家什么没经历过，哪儿是那么好糊弄的，立刻就意识到不对。让苏麻喇姑服侍她起身，要亲自往大佛堂来瞧一眼。
太皇太后面上带着笑，先跪下给佛祖磕头。如果赐书是真的，她得感谢佛祖。如果赐书是假的，她得给佛祖道歉啊！
太皇太后磕头时，康熙和胤祺就站在旁边，俩人此刻都有些心虚。虽说康熙的《青囊书》没送出去，但面对老祖宗，他自然没那么理直气壮。
太皇太后拜完佛祖，去看金盘里的“神书”。
康熙笑道：“老祖宗，这回的神书是藏文的，这是《长阿含经》。”
太皇太后把书捧起来，翻了翻，这书的纸张和印刷都和他们平日看的佛经差不多。
如果没有之前的《系统解剖学》和《国富论》，这藏文经书才更像是佛祖赐的书。可有之前两本做对比，这本就有些假了。
当着胤祺的面，太皇太后没点破，她先看向胤祺，“老五的荷包找到了吗？”
胤祺：“找到了。”
太皇太后道：“找到了就早些回去吧，明儿一早还上学呢。”
胤祺大大松了口气，老祖宗英明啊！
正要退出去，就听康熙道：“慢着，把书包留下。”
胤祺：“……”
胤祺差点一个趔趄趴地下。
太皇太后还有些不解，她怀疑大福晋，怀疑康熙，却压根没怀疑过胤祺。
老五一个小孩子，就算有这想法，也没这本事啊，他平日除了四书五经之类的课本，借书都要递单子到御书房，康熙时不时还要检查。他拿御书房的书当神书，不是轻易就被发现了？
于是，太皇太后只觉得老五是真的来找东西的。
康熙也觉得老五是真的来找荷包，只是想看看这小子从老三那儿借了什么不正经的书。
如果只是《三国》之类的小说话本倒还罢了，若是才子佳人、谈情说爱的故事，那可不能轻饶了这小子，还有老三，不但自己看这种话本，还借给弟弟，更得挨打。
“老五书包里装的什么书？”太皇太后也好奇。
胤祺慢吞吞地把书包拿下来，康熙不耐烦地一把将书包拽过来，“明天再和你算账。”他说着先把书包交给身后的梁九功，对胤祺道：“还不快回去！”
胤祺只好告退，从大佛堂出来，他整个人脑袋都是懵的。
老天爷！他还能活到明天吗？
呜呜呜呜……
他胤小祺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在慈宁宫外等候的吕宝德见自家小主子背着书包进去找东西，出来书包不见了，还以为他又把书包落在大佛堂了，忙笑着提醒，“阿哥爷，您的书包呢？”
胤祺：“被……被汗阿玛扣下了。”
吕宝德一愣，不由在心里暗暗猜测，阿哥爷连着两天去找三阿哥借书，难道借的不是正经书？
他就说么，五阿哥要什么书下单子让他去御书房找不就得了，何必总是找三阿哥。
……
吕宝德在心里叹了口气，见自家小主子眼圈都红了，想必是被万岁爷训斥过，便小声劝道：“您别担心，回头让太后帮您说说情，万岁爷不会真生气的。”
胤祺心说这次的问题可不是说情能解决的。
吕宝德就见自家向来傻乐呵的小主子，抬头望天，眼中含泪，沉沉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他道：“吕公公，多谢你这两年服侍我。”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这里面有几个金豆子，赏给你了。”
吕宝德：？？？
“阿哥爷，到底怎么了？您可别想不开啊！”吕宝德吓了一跳，总感觉自家小主子这话说的有些不祥，不就是几本闲书被发现了吗？何至于此？难道自家小主子还犯了别的错？
胤祺仍没回答，把荷包塞进吕宝德手里，就快步往外去。
与此同时，康熙和太皇太后则到了前殿说话，太皇太后让屏退了所有下人，才问康熙，“怎么这个时辰过来拜佛？”
康熙：“刚孙儿读了一卷佛经，心有所感，所以……”
任凭康熙在百官面前如何镇定从容，面对老祖宗看透一切的目光，他还是不太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撒谎。
“玄烨……”太皇太后望着他，语气难得带了几分严厉，“哀家虽然年纪大了，却未老糊涂。”
康熙见老祖宗生气，想解释，可他的书压根没送出去，怎么解释。
说我也是来送书的？和胤禔两口子撞一块了？
这样老祖宗岂不是更生气？
康熙正纠结，太皇太后则直接问道：“是你让老大两口子演的这一出？”
康熙想了想，如果自己说不是，太皇太后肯定又要问他来做什么。索性将错就错，一会儿跟老大交代下，让他别露馅就得了。于是颔首道：“是，孙儿以为老大他们已经把书放下了，就想来看看。没想到……”
他说着还起身，要跪下请罪。
太皇太后忙扶住他，老人叹了口气，“不是你们的错，是哀家太贪心了。”
“老祖宗，不是。”康熙忙道：“我们也是为了让皇额娘高兴。”
太皇太后叹气，“难为你们了。”她想了想道：“那哀家就当不知道，还是如之前两次一样吧。”
“老祖宗圣明。”康熙由衷道。
他又劝太皇太后，“佛祖赐书这事儿真不是我们能强求的，一年之中能有两次，已是亘古未有的奇事了。要不是老祖宗您这些年虔诚修佛，功德无量，哪儿能有这样的神迹出现？”
太皇太后笑笑，“哀家明白。”她说完又严肃起来，“可以后再别这样了，用这样的事情哄哀家高兴，和那些假造祥瑞的官员有什么区别？”
这话就是在批评康熙了，康熙只能乖乖听着，“是孙儿的错。”
“而且这种事怎么能让胤禔和大福晋去办？”太皇太后道：“你真是糊涂，万一大福晋将此事传扬出去怎么办？”
康熙：“……是孙儿糊涂。”对啊，老大怎么回事，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大福晋来办？虽说嫁进皇家就是皇家的人了，但到底没自家儿女可信。
胤禔真是的，才成亲多久，就连亲疏远近都分不清了？
太皇太后道：“哀家知道你们一片孝心，但不能用这种事开玩笑。”她说着又不由叹息，“说来说去，还是哀家的错。”她就不该把自己对神书的期待表现出来。
康熙十分愧疚，本来是让老祖宗高兴的，结果弄成这样。说来说去还得怪老大！
对！就怪他！这么大的事情不和他商议，就自作主张了。胆子忒大了点儿！
还有那个老五，什么时候来找荷包不好，偏偏赶在这时候，惊动了老祖宗。
时辰不早，太皇太后也乏了，就让康熙先回去，康熙出门前，又叮嘱他，“别骂老大，这回也是凑巧了。”
康熙颔首。“都是孙儿的错，孙儿自不会怪他们。”
太皇太后这才放心，让康熙回去。
康熙出了慈宁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袖中的《青囊书》，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这书才能派上用场，他可不希望白忙活了。
胤禔送的藏文佛经则被小太监恭恭敬敬的捧着，按照之前高僧定下来的流程，神书请下来后就可以送到乾清宫了。
康熙坐着御辇回到乾清宫，胤禔已经在殿内候着了。
康熙冷冷瞥他一眼，“你可真行啊，这种事让福晋去办？”
胤禔刚听大福晋说汗阿玛看出来了，他心里虽有些忐忑，却并不太害怕，反正他们是好心。顶多挨几句骂。
“儿子平日便不信神佛，想进大佛堂容易引人怀疑，这才让大福晋去放书。”
康熙：“你就没想过，她把这事儿传扬出去？”
胤禔闻言立刻替大福晋保证道：“汗阿玛放心，她会保密的。”
康熙哼了声，“你是不是以为让她来放书，你就可以撇清关系？”
胤禔道：“儿子绝无这样的想法，主意是我出的，书也是我让人找的，大福晋之前还劝儿子来着，说这法子太冒险了。是儿子太想让老祖宗和皇玛嬷高兴了。”
康熙听他这么说，心里稍微满意了一点，还算有担当。
胤禔见康熙面色稍缓，又好奇道：“汗阿玛晚上怎么想起去大佛堂了？”
康熙：“朕去上香。”
胤禔心下半信半疑，但对上康熙严肃的神情，也不好在这当口追问，只能认倒霉。
康熙又把他数落一番，从书的印刷和纸张太假，数落到他想的法子漏洞百出。
胤禔只好默默听着，时不时辩解一句，“儿子也是好心。”
康熙：“别以为你是好心，朕就不罚你，回去把《孝经》抄五遍！”
胤禔应是。
康熙又叮嘱他，“盯好你家福晋，若此事传到宫外去，朕第一个拿她试问！”
胤禔只能应下，随即又想起一事，“大福晋说她刚放好书，老五就进了大佛堂。那小子会不会察觉到不对，告诉旁人？”老五可比大福晋还不靠谱，若他知道神书是假的，肯定会告诉其他兄弟们。
说到老五，康熙突然想起刚才，老五好像是帮着大福晋说话来着。“人家老五刚还帮着你媳妇儿瞒朕呢。”
胤禔一愣，这样吗？那是他错怪五弟了。
胤禔走后，康熙终于从袖中把那本《青囊书》拿了出来。
他辛苦编的“神书”，不能浪费了，早晚得找机会用上。
也不知道是以后佛祖都不赐书了，还是每年太皇太后圣寿节和他的万寿节都有神书，或是随机的，全看佛祖高兴？
不管怎样，《青囊书》都得先留着。
康熙亲自将《青囊书》放在了他放机密之物的暗格里，今晚只顾着送神书了，还有几本奏折没看。康熙只好又坐回御案前挑灯看奏折。
梁九功本想提醒万岁爷，五阿哥的书包还没检查，不过见万岁爷案上还有好几本折子没打开，就没提醒他。
小阿哥看些闲书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为了这事儿影响万岁爷处理朝政，而且万岁爷见了那些闲书定要生气，生气就睡不好。
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影响万岁爷安寝。
他于是把五阿哥的书包放在了万岁爷用早膳的弘德殿，明早万岁爷用早膳就能瞧见了，自会想起来的。
胤祺回到宁寿宫，太后已经回房歇下了，他想了想，还是没去打扰皇玛嬷，独自回了自己屋子。
巴林氏进来服侍他洗漱，见自家阿哥爷闷闷不乐，就问：“阿哥爷这是怎么了？”
胤祺摇摇头，“没事。”
巴林氏扫了眼他腰间佩戴的东西，发现他的荷包不见了，明明刚去阿哥所前还戴着，于是问道：“您的荷包呢？”
“荷包丢了。”胤祺道。
“原来阿哥爷是为了这事儿忧心？”
胤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巴林氏忙笑道：“这有什么，一个荷包罢了，回头奴婢再给您绣一个。”
“嬷嬷，您对我真好。”胤祺可怜巴巴地看着巴林氏。
巴林氏是看着胤祺长大的，越看越觉得自家阿哥爷今晚有些反常。平日别说丢个荷包，就是把书包丢了，五阿哥也不会这么发愁。
但无论巴林氏怎么问，胤祺都说没别的事，就是因为荷包丢了。
巴林氏无奈，只好让他早些休息。
胤祺都不太想睡了，汗阿玛看见那三本书肯定会派人来叫他的。他躺下还得穿衣服起来。
于是他对巴林氏道：“我现在不困，看会儿书再睡。”
巴林氏知道自家阿哥爷喜欢睡前看书，便只叮嘱了句别看太晚就退了出去。
胤祺哪儿有什么心思看书，只翻开一本书在那里出神。
他时不时看一眼西洋钟，眼睁睁瞧着分针转了大半圈，都快子时了。
时间过得好漫长，汗阿玛怎么还不派人来叫他？
巴林氏从胤祺屋里出来后，则去找吕宝德，问他刚才五阿哥都去哪儿了，是和三阿哥吵架了还是被四阿哥批评了。
吕宝德就将慈宁宫发生的事儿和巴林氏说了，还把五阿哥给他的荷包拿出来，“五阿哥从慈宁宫出来，就把这个赏给我了，我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巴林氏皱眉，和吕宝德确认，“刚五阿哥去借书前腰间是戴着这荷包吧？”
吕宝德回忆了下，点头，“是这个。”
巴林氏疑惑极了，五阿哥的荷包明明没丢，却说要去慈宁宫找荷包，而且还是背着从三阿哥那儿借来的书去慈宁宫。
她百思不得其解，打算明早太后醒了第一时间去告诉她。
巴林氏回头看了眼胤祺的房间，这才意识到，五阿哥爱在床上看书，难道看的就是这些闲书。
找三阿哥借的闲书被没收了，五阿哥这会儿还敢看？
莫非是想在这些书被没收前赶紧看完？
思及此，巴林氏忙回身往胤祺房中去，胤祺听到房门被推开，心下一颤，汗阿玛终于派人来了。
他闭了闭眼睛，英勇就义般的站了起来。
进入里间的巴林氏瞧见自家小主子一脸严肃地站在床前吓了一跳，“阿哥爷，您……您还不睡呀？”
胤祺问：“汗阿玛派人来了吗？”
巴林氏一怔，“这大半夜的，万岁爷派人来做什么？”她说着走上前，去看床头小几上的书。
巴林氏虽不认字，却也认得这是胤祺平日带去尚书房的课本。
原来阿哥爷今晚没看闲书，她松口气，没执迷不悟沉迷闲书就好。
“三更啦，阿哥爷快睡吧。”巴林氏道：“万岁爷有什么事儿肯定也是明日问您。”
胤祺皱眉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汗阿玛大概是不想惊动老祖宗和皇玛嬷。
这样很好，他也不想闹得皇玛嬷和老祖宗睡不安宁，要杀要剐明日再说吧。
于是胤祺“哦”了声，“那我睡了。”
巴林氏见他还是皱着小眉头，就又劝了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跟万岁爷认个错，没什么过不去的。”
“好。”胤祺乖乖答应，认错肯定是要认错的。但这事儿绝不是认错就能翻篇的。
巴林氏退出去，胤祺躺上床，仍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盯着帐顶，思绪乱糟糟的。
一会儿后悔自己隐瞒了这么久，或许绑定系统后立即告诉汗阿玛，汗阿玛就不会特别生气了。
瞒的越久，汗阿玛越生气。连带着佛祖赐书的事情，若老祖宗知道了，该多失望啊！
一会儿又觉得，他也是没办法，如果让汗阿玛知道这个系统的存在，他可能就拿不到这么多积分奖励了，更不会知道许多后世的事情。
那样的话，就没有留洋的使团，没有官学改革，没有解剖实验，没有许许多多好吃的……
这么一想，也没那么后悔了。
系统还在给他推荐睡前读物，胤祺突然问系统：【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系统的圈圈转了半天：【对不起，未搜索到对应答案。】
胤祺在心里哼了声，就知道你回答不了。
他注意到页面顶端的积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积分奖励没有领取。
明日之后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不如先把这奖励领出来。明早直接带去见汗阿玛。
万一以后汗阿玛不再允许他用系统，他就没法领取奖励了。
胤祺于是在心里和系统说要兑换积分奖励，眼前立刻出现几个关键词。
【医学】、【心理健□□物学】、【养生保健】
因为他连看了几本主角是医生的话本，这次的关键词有三个是和健康有关的，生物学胤祺记得好像也是后世中学生要学的课程，但他不知道是讲什么的。
胤祺选了“医学”，与以往不同这次他选完关键词后没有睡觉，在床上翻来覆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枕头被垫高，好像多了个东西。
胤祺伸手去摸，果然摸出一本书。
他撩开床幔，让月光照进来，看清这本书的封面上写得是《生物化学》。
他选得不是医学吗？系统怎么给他送了《生物化学》？
胤祺忙闭上眼睛问系统：【你是不是送错啦？我选得明明是医学类。】
系统：【经检测《生物化学》是医学生必修课程。】
原来是这样。
胤祺搞不懂后世的这些词，也懒得纠结、明儿给汗阿玛再说。
说不定汗阿玛知道这些书不是佛祖所赐后，就再也不相信了，翻都不会翻开。
小少年躺回枕头上，叹了口气。
他要让很多人伤心了，还有可能连累三哥、四哥、二姐，还有额娘。
呜呜呜……
这么一想，他确实有点不祥。
越想越伤心，胤祺用被子蒙住脑袋，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一夜是胤祺记事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一夜，小少年哭一阵，又开始自我安慰，安慰完又忍不住哭。
终于，西洋钟响了四下，是去尚书房的时辰了。
巴林氏如常来服侍胤祺起床洗漱，发现自家阿哥爷一双眼睛红肿的跟桃儿似的，就知他昨晚肯定哭过了。
自家阿哥爷打小就不怎么爱哭，就算哭了，也特别好哄。这回到底是怎么了？
“阿哥爷，您这样太后娘娘瞧见了该多心疼啊？”巴林氏道。
胤祺道：“那冰毛巾给我敷一下吧。”
这大冬天的，冰毛巾一挨脸，胤祺就打了个哆嗦。
但他此刻哪儿还顾得上这个，只是不希望七弟、八弟还有富广、鄂尔泰他们看出他的异样。
不过也瞒不了多久了，汗阿玛就算不把系统的事情公之于众，对他的处置也会让不知情的兄弟们生疑。
胤祺在心里念着“对不起”，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说“对不起”了。
冷敷一会儿后，胤祺的眼睛没那么红肿了，才收拾收拾去见太后。
巴林氏还没来得及告诉太后昨晚的事情，太后只觉胤祺今日情绪有些低落，面色也不大好看，就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胤祺摇头，“没有不舒服。”
一旁的巴林氏欲言又止，万岁爷本就生自家阿哥爷的气，若阿哥爷再迟到，肯定罚的更重。她想了想，决定等阿哥爷走后再和太后娘娘说。
胤祺像往常一样，吃了点东西就往尚书房去了。
他临走前还把那本《生物化学》装在了书包里，一会儿汗阿玛召见他，他好直接带过去。
康熙起床后先让人去传喇嘛高僧进宫，佛祖赐书，他们今儿得进宫来念经。
又让人去把“佛祖赐书”的消息告诉各宫，大家知道了好去太皇太后和太后宫里请安庆贺。
安排完这些，康熙瞧了眼时间，来不及去慈宁宫和宁寿宫请安了，就先传膳。
他到了弘德殿，瞧见放在炕上的书包，不由回头瞪了梁九功一眼，“朕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你这奴才，怎么不提醒朕？”
梁九功道：“万岁爷，您昨晚批完奏折都快四更了。”
康熙哼了声，却也没再责怪他，而是走到炕边，拎起那书包，从里面掏出三本书。
康熙还没看清那书的名字，只瞥见封面的颜色眼睛就瞪圆了。
他以为自己眼花，定了定神，封面上的《欧洲史》三个字是和神书一样的简化字形。
他又翻了翻内页，里面的字也是，还有这白色的纸张和小字印刷，都和之前两本神书如出一辙。
这怎么回事？
康熙难得体会到全无头绪的感觉。
梁九功见万岁爷脸上的神情不是生气，而是震惊，震惊过后是茫然，他心下有些纳罕。
五阿哥书包里这三本到底是什么书啊？能让英明神武的万岁爷脸上出现茫然的神情。
康熙捧着三本书愣了一会儿，回头问梁九功，“去查，昨晚谁进过弘德殿。”
梁九功忙去问守门的太监，回来禀报道：“回万岁爷，昨晚奴才把书包放这里后，就再无人进入殿内。”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九功提醒道：“万岁爷，先用膳吧。”
康熙“嗯”了声，坐到膳桌边，一边喝粥一边琢磨这事儿。
他之所以还有心思喝粥，是因为他压根没一点思路，需要一点时间回想昨天的事情。
老五昨儿白天进大佛堂难道是去偷神书了？
他偷神书做什么？而且白天偷了，晚上又还回去，这说不通啊！
或者说，这套《欧洲史》压根就不是神书，是人按照神书的样子伪造的。除了自己，对神书最熟悉的就是胤礽。
不对，胤礽明知自己已经伪造神书了，他何必又伪造一套。康熙也顾不得许多，随意擦了擦手又去翻那三本《欧洲史》，内容从古希腊讲到十九世纪，这么多内容，岂是胤礽能伪造出来的？
还有这个印刷和纸张，现在大清根本就没有能印出这种书籍的工艺。
康熙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索性不费心思了，直接吩咐梁九功：“去把五阿哥叫来。”
胤祺到尚书房后，没和平日一样找弟弟们聊天，而是直接拿起课本读了起来。
胤祐、胤禩隐约觉得今儿的五哥有点奇怪，却也没多想，几人就各自拿起书本开始温习。
教满文的师父刚到，正打算开始上课，就有小太监推门道：“五阿哥，万岁爷要见您。”
胤祐、胤禩都有些好奇，康熙很少会在他们上课的时候召见他们。
难道宜妃母出了什么事儿？
这是胤禩的猜测，他有些紧张地看向五哥。胤祺应了声，已经在自己收拾书包了。
师父疑惑，五阿哥这是今日都不回来上课了？
但他注意到五阿哥脸上的凝重神情，没敢多问。
胤祺收拾好书包，还跟师父道了声别，才往外去。
胤禩忍不住小声对胤祐道：“今早五哥好奇怪。”
胤祐也有些担心，但口中却安慰弟弟，“没事，皇玛嬷会护着五哥的。”
胤禩想想也是，于是收回思绪，继续读书。
此时刚刚卯正，天色还是黑漆漆的，小太监在前打着灯笼。胤祺默默走在后面，最后跟着忧心忡忡的吕宝德。
不知是冬日的清晨太冷，还是自家阿哥爷今儿穿得单了，吕宝德总觉得五阿哥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他很是心疼，但见皇上不好拿着手炉。
不过，弘德殿里应该挺暖和。
到了弘德殿前，太监通传一声，得到康熙允许，才让胤祺进去。胤祺进门前还从吕宝德手中接过了书包。
膳桌还没撤，屋内飘着红枣粥的香味儿。胤祺上前行礼，康熙瞥他，语气不辨喜怒，“知道朕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知道。”
第081章
今儿没有御门听政, 按惯例，康熙应该在早膳时定下要召见的官员，让人在乾清宫外等候。
然而, 梁九功进来请示，康熙却说今儿上午谁都☆仙☆女☆整☆理☆不见了，连胤礽也不必过来。
这种情况是极为少见的，梁九功心下纳罕, 但见五阿哥还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一句话也没敢多问。
康熙让人把膳桌撤了，都没挪地方，他刚本想听胤祺解释，神书为何会在他这里，结果这小子说压根就没神书，所谓“佛祖赐书”都是他的。
“开什么玩笑？那你说说前两本神书的名字？”
“第一次是《系统解剖学》, 第二次是《国富论》”胤祺道。
“不对, 是你大哥、二哥告诉你的。”康熙仍不相信, 他说着就要把胤禔、胤礽叫来。
“不是不是, 这事儿与大哥二哥无关。”胤祺为了让汗阿玛相信，从书包里翻出《生物化学》递给康熙，“这是我昨晚得到的。”
康熙：……
康熙看了眼胤祺手中的书, 是神书该有的封面颜色和简化字体, 还有那种光面的纸张。
康熙接过那本书时，手指有些颤抖。
他翻了翻《生物化学》，看到版权页的出版时间, 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将书扔到一边。
他把胤祺能接触的人都想了一遍，没有任何头绪。但面上却道：“老五, 其实朕早察觉了，就等着你自己来坦白呢。”
胤祺：？？？
“你老实说，这些书是谁给你的。若再撒谎，你和他都要受罚。”全无头绪的康熙选择诈一诈老五。
“这些书是读书系统给我的奖励。”胤祺道。
“系统是谁？”
“是去年九月间突然长在我脑子里的一个东西。”胤祺就跟康熙讲了读书系统绑定的过程，以及如何获得积分奖励。
如果有镜子，康熙就会发现他此刻的表情和那些听不懂诏令的蠢笨大臣类似，一片空白。
“老五，你不要吓我。”没等胤祺说完，康熙就蹲下身，去试他的额头，他实在太过震惊，一时也忘了自称“朕”，满脑子就一个想法，我儿子疯了。
“汗阿玛，儿子这回说得都是真话。”胤祺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我怕汗阿玛以为我是被鬼附身了，之前一直不敢告诉汗阿玛。”
康熙怀疑自家儿子出现幻觉了，他紧紧盯着胤祺的眼睛，“老五，这些都是你想象出来的对不对？你一定是生病了，和你姨母一样的病。”郭贵人之前就说自己能看见早夭的孩子。
“可这些书是真实的呀。”胤祺哽咽道。
是啊，这些书是真实的，而且是来自后世的，就算胤祺得了疯病，也弄不来这些书啊？康熙想到这儿，又赶紧把三本《欧洲史》和胤祺刚拿出来的《生物化学》放到柜子里，不能让人瞧见了。
康熙难得体会到了方寸大乱，不知所措。他望着胤祺，一时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胤礽听说佛祖赐书的消息，用完早膳就立刻往乾清宫去，一是要给汗阿玛贺喜，二也是好奇这回神书的内容。
然而他刚走到半路，乾清宫的小太监就来传话，“太子爷，皇上说您早上不必过去了。”
胤礽一愣，“汗阿玛要去哪儿？”他第一反应是汗阿玛临时决定出宫。
小太监道：“万岁爷就在乾清宫内。”
乾清宫的奴才和胤礽都比较熟，小太监想了想，上前低声道：“太子爷，万岁爷正和五阿哥说话呢。”
胤礽更疑惑了，“五弟？他不用去尚书房念书吗？”
“万岁爷用早膳时，让人把五阿哥叫到乾清宫的。”小太监道。
胤礽还想再问，其余的事情小太监也不知道了。
他只好揣着满肚子疑惑回了毓庆宫。
乾清宫内，胤祺仍跪在地上，倒不是康熙罚他，只是康熙只顾着审问系统的事情，压根忘了他还跪着。
“你是说，那本数学课本也是系统送的？”
胤祺点头。
“朕就说老三老四怎么能弄出那么多例题来。”这么说，老三、老四也没那么天才。
康熙心情十分复杂，叹了口气，“迄今为止，系统给你送了多少本书？”
胤祺掰着指头数，“《生物化学》、《欧洲史》、《国富论》、《系统解剖学》、《西方美术史》……”
康熙皱眉打断他，“《西方美术史》在哪？”
胤祺：“在二姐姐那里。”
康熙瞪大眼睛，“什么？连你二姐都知道？”
胤祺：“不是我主动说的，是二姐发现了。”
老三、老四、二格格全都发现了，却没一个人来告诉他这个汗阿玛。
康熙气得胸口疼。
比起老五，康熙现在更想把那三人叫来揍一顿。
康熙正在殿内踱来踱去，就听梁九功在外道：“万岁爷，喇嘛们到了。”
这是康熙一早吩咐下去的，人都到了，康熙不好不见。他于是看向胤祺，“你在这老实呆着，朕一会儿再接着审你。”
胤祺乖乖应是。
康熙说完便大步出了弘德殿。
胤祺听到他吩咐外面的小太监，守好门，不要让五阿哥出来，也不许任何人进弘德殿。
胤祺揉了揉脸颊，喇嘛高僧进宫是为昨晚的“神书”念经，汗阿玛会不会让他们顺便来给自己驱邪？
老祖宗和皇玛嬷都笃信佛教，经常见那些喇嘛们。求他们看在皇玛嬷的面上，不要说自己是妖怪。
胤祺之前看过一个话本，里面的主角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是来自后世的，就差点被人当妖怪烧死。
呜呜……汗阿玛应该不会对他这么残忍吧。
康熙去见了喇嘛们，又陪他们去了慈宁宫大佛堂。他压根不想把这事儿告诉喇嘛们，本来他就对喇嘛们半信半疑，结果连佛祖赐书都是胤祺弄出来的，这些喇嘛们就更没什么可信的了。而且那个“读书系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没问清楚，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太皇太后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只当他是因为这次的神书是假的而心虚，也没多想。
康熙安排完正事，坐御辇回弘德殿，进门前，他吩咐梁九功，“去把戒尺拿过来。”
康熙检查儿子们的功课时，手边经常放着把吓唬人的戒尺，但他很少用。梁九功知道万岁爷最近越发疼爱五阿哥，怕他打了人又后悔，而且若让太后知道五阿哥挨打了，定然要心疼，于是笑道：“万岁爷，那把戒尺奴才不知收到哪儿去了。”
康熙瞪他一眼，冷冷道：“那就拿把新的来。”
万岁爷都这么说了，梁九功便知他这回是动了真气，不好再劝，忙去找戒尺。
康熙进入殿内，一眼就瞧见跪在殿中的小小身影。
胤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喊了声“汗阿玛”。
这一声还带着哭腔，康熙心下一软，“谁让你一直跪着了，还不快起来！”
刚汗阿玛一直没让他起来，胤祺也不敢提。汗阿玛出去后，他只顾着在那胡思乱想了，也忘了自己跪在又冷又硬的地砖上。
被康熙这么一提醒，胤祺才觉两条腿早就麻了，他踉踉跄跄爬起来。
康熙冷哼一声，“别以为装可怜朕就会饶了你！”
“我没有……”胤祺委屈道。
康熙：“这会儿知道怕了，往大佛堂放书的时候胆子怎么那么大？和你三哥、四哥合起伙儿来骗朕的时候胆子怎么那么大？”
胤祺垂着脑袋，不敢反驳。
康熙指着他：“朕还觉得你是最老实的孩子，没想到啊没想到，老五，你可真让朕刮目相看。”他说着冷笑一声，“竟瞒了这么久？算你有本事。”
“汗阿玛，对不起！”胤祺道。
“哟，你还知道你有阿玛呢？”康熙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胤祺只有哥哥姐姐，没有阿玛。”
胤祺闻言，又扑通一声跪下，“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瞒着汗阿玛。”
这时，梁九功拿戒尺进来了，康熙接过戒尺就让梁九功退下。
他让胤祺到近前，还没开口，胤祺就乖乖伸出手。
康熙一戒尺打下去，小少年疼的到吸了口气，“汗阿玛，我错了。”
康熙：“这个系统是要求你每晚都读话本还是随意？”
胤祺道：“随意。”
“那你为什么还要读？”
胤祺：“一开始是好奇，后来是想要积分奖励。”
“奖励奖励？你就不怕所谓的奖励是害人的东西？”康熙又往他手心抽了一戒尺。
胤祺下意识想缩手，但还是忍住了，“是哥哥们看过，说那本数学课本有用。”
康熙听到他提哥哥们就生气，连抽两下，胤祺手心立刻红了。
“那本数学课本是你拿到的第一本积分奖励？”康熙问。
胤祺顿了下点头，他当时虽然没大看懂《大义觉迷录》里的内容，但那里提到四哥当了皇帝。这事儿若让汗阿玛知道了，对二哥和四哥的态度多少都会受到影响。胤祺于是把这本书瞒了下来。他昨晚就想好了，别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汗阿玛，唯有废太子和四哥当皇帝的事情不能说。
康熙就这样打一戒尺问一个问题，连双皮奶等吃的东西康熙都问出了出处，有些胤祺想不起来，康熙还让他闭上眼睛现找。
“你不是一闭眼睛就能看见话本吗？你现在给朕念一段。”康熙用各种方式证明这个读书系统的存在。
胤祺就闭上眼睛，找到他前天看了几页的话本开始读。
话本是满文的，胤祺读得也是满文。
这话本的主角是儿科医生，胤祺读得情节是主角接诊了一位得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孩。
因为话本里有“心电图”、“心脏病”、“主任”、“住院”等康熙没听过的词，康熙就挨个问这些词的意思，如果胤祺都答不出来，康熙可能怀疑胤祺是提前背好的，如果胤祺都答出来了，康熙则会觉得自家老五是被来自后世的脏东西夺舍了。
然而胤祺就是有的词知道，有的词也一知半解。
“心电图好像是用来检查身体的……住院就是后世的病人生了比较严重的病，会住在医院里治疗。先天性心脏病不知道是什么，主任好像是医院里的小官？”
这些解释都很像是胤祺结合上下文猜出来的，康熙又用这样的方式，让胤祺读了很多段话本里的内容，又让他解释话本里的词。
甚至还让他换了几个话本，看看这系统是不是真的如胤祺所说，可以自己选书看。
二人一问一答，康熙的戒尺不知什么时候放到了一边。
他仔细观察着胤祺回答每一个问题时的表情，是慌乱的。
是慌乱的就好，这说明老五还是老五，没有完全被别的东西控制。
而且如果真有鬼神控制老五，能拿出神书，那也应该可以收回。但老五显然没这个本事，证明这个“读书系统”也不是老五再操控。
真就如老五所言，这东西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脑中的，系统有系统的规则，他只是按照规则使用。
这样的奇遇，康熙闻所未闻。怎么就落到了老五的头上。难道是因为这孩子其他方面都太平庸了？
胤祺读得口干舌燥，从昨晚到现在又哭了好几回，喉咙就有些哑了。康熙这才让人给他端杯茶，“坐下吧。”
胤祺小心翼翼地坐到下手的椅子里，小太监端茶上来，他习惯性用右手去接，伸出手才发现右手被打得肿起老高，于是换成了左手。
康熙瞧在眼中，叹了口气，等小太监退下了才问：“手疼吗？”
胤祺冲康熙讨好的笑笑道：“疼，不过刚回答您的问题来着，我就忘了疼。”
他说完就咕咚咕咚地开始喝水，一口气把一盏茶水全部喝干了。喝完还可怜巴巴地看康熙，“我还想喝一杯。”
康熙：“……”
康熙还在琢磨胤祺刚才念得那些话本，闻言直接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胤祺又咕咚咕咚喝完，他放下杯子才反应过来，刚刚，汗阿玛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汗阿玛，你不生我的气了吗？”胤祺惊喜地睁大眼睛。
康熙：“想得美……”
“可您刚才给我倒茶了诶。”胤祺印象里，他这是第一次喝汗阿玛倒的茶。
康熙：“……”本来气消了一点，现在又冒起来了！“又想挨打是不是？”
康熙抬手，做出要扇耳光的动作，胤祺立刻吓得闭上眼睛，却没敢躲。
康熙：……
康熙放下手，默然坐了片刻，对胤祺道：“这件事不要告诉老祖宗和你皇玛嬷，不对，从此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
胤祺睁大眼睛，“为什么？”
康熙睨他一眼，“你不是知道这事儿被人发现会是什么后果吗？还问。”
“可汗阿玛已经知道了。”胤祺有点不解，“您不找萨满或者喇嘛来给我驱邪吗？”
康熙：“……你想让他们来？把你抓到寺庙里去当妖怪关起来？”康熙不认为那些人能把胤祺脑中这系统驱走，要么胤祺假装系统被驱走，要么他们把胤祺关起来，让他远离皇家。前者是多此一举，还会引起风言风语，后者则意味着他就此少了个儿子，各种猜测只会更多，太后、宜妃、胤禟、胤禌都会受到影响。
太后的心肝宝贝五阿哥被送到喇嘛庙去了，太后如何伤心痛苦自不必说，太后在外面的圣名也会受到影响。
宜妃作为胤祺的生母，受到的牵连肯定最深，加之郭贵人的事情在前，就算自己护着，她也没法在宫里立足了。
胤禟、胤禌在兄弟们之中肯定也抬不起头。
更不用说老五，哪怕过两年这个系统没了，他重新回到皇宫，这段经历也会是他一辈子的阴影。小时候被邪祟上过身的人，以后重大典礼、祭祀肯定是不能参与的。成亲、入朝，和人接触，都会受到影响。
按照胤祺的说法，这系统绑定有一年多了，宫里没出过什么不好的事儿，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他自己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可见这东西对胤祺本人和他周围人的健康没什么害处。
为了避开这个至今还没表现出任何害处的东西，就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康熙觉得不值。
不管是作为皇帝，为皇室和朝廷考虑，还是作为父亲，为胤祺和他的弟弟们考虑，康熙都不愿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
如果这个系统真是有目的的，那等它图穷匕见，康熙也有自信对付。
胤祺听康熙说到那个可怕的后果，赶紧摇头，下一刻突然反应过来，鼻子一酸，起身就扑进康熙怀里，“汗阿玛呜呜呜呜汗阿玛……”只要汗阿玛不让人把他抓走，挨打挨骂都没关系啊！
康熙被他撞得整个人往后仰，后背还被椅背上的雕花硌了一下，嫌弃地推胤祺，“干什么？干什么？大胆！快起来！”
“呜呜呜呜……”紧绷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神经突然放松，胤祺大哭起来，“汗阿玛你真好！汗阿玛你是世上最好的阿玛，呜哇……”
唯一一个敢这样抱他的儿子是胤礽，但胤礽五六岁以后也不会这样和他亲近了。康熙万万没想到，还能有第二个儿子抱着自己大哭，推都推不开。
康熙拽了拽胤祺的辫子，“后不后悔，是不是该早告诉朕？还指望老三、老四他们能保护你？这世上真正能护着你的人是朕！”
“呜呜……是，呜呜呜……”胤祺哭得打嗝，“我错了呜呜呜……汗阿玛对不起。”小少年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他真的知道错了，他的汗阿玛才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和担忧就这样烟消云散，胤祺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康熙推了两下发现这小子跟牛皮糖一样扒着自己，有些无奈，拽他辫子的手改为拍着他的后背，“你可真行，脑子里多了个东西，还能整天跟没事儿人一样傻乐呵。”
要换作其他小孩还不整天忧心忡忡，疑神疑鬼。
这小子心真大。
此时，弘德殿外，梁九功正为难，“太子爷，您要不先在配殿稍候，万岁爷说了，上午谁都不见。”
胤礽皱眉，“我都听见五弟的哭声了，进去劝劝不行吗？”
胤礽回毓庆宫坐了一会儿，有些心神不宁的，便去慈宁宫和宁寿宫给老祖宗和太后请安，顺便恭贺两位老人家又得神书。早上只听人说佛祖赐书了，他以为是汗阿玛的《青囊书》，谁料老祖宗却说是本佛经。
从慈宁宫出来已快午时，估摸着五弟该走了，他才又来乾清宫，谁料五弟还在里面，隐约能听到五弟哭声。
这肯定是被打了，还打得不轻。
胤礽虽然偶尔会酸一下老五受宠，但五弟除了汉文不好，也没什么大毛病，汗阿玛何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还是劝劝得好。
梁九功想了想，万岁爷真生气的时候也就两个人能劝，一个是太皇太后，这事儿让老人家知道了要担心，不能说，另一个就是太子爷了，让他去劝劝也好。于是让开了位置，口中通传了一声，“太子爷求见。”
与此同时，胤礽推开房门，“汗阿玛，快别打……”
胤礽一双凤眼都瞪圆了，他没看错吧，汗阿玛不但没打老五，还抱着老五。
胤祺听到二哥的声音，回头看过来。
康熙轻咳：“让你二哥瞧见了吧，丢不丢人？”这事儿可一定不能让老二知道。
胤祺揉揉眼睛，赶紧从汗阿玛怀里爬起来，站好。
胤礽走进殿内，干笑道：“……我以为老五挨打来着，进来劝劝。”
康熙哼了声，“打过了。”说着还让胤祺伸手给胤礽看。
胤祺乖乖伸出右手，胤礽一看，又红又肿，确实打过了，而且打得不轻。
虽知不该如此，但胤礽心里刚刚冒出的那点不适瞬间散了。
肯定是汗阿玛下手太重，老五哭得厉害，汗阿玛又心疼了。
“这打得也太重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胤礽问。
康熙摇头，“不用，哪儿就那么娇气了。”他说着唤人去弄盆热水，让胤祺去洗把脸，“八岁了，哭成这样，真没出息。”
胤祺去净房后，胤礽就好奇问：“五弟犯了什么错儿让您这么生气？”
康熙：“看闲书，还撒谎。”这也是事实了，老五这一年多读了多少话本子啊，康熙还都没来得及细问呢，回头得让这小子挨个讲讲，看有没有什么不该他看的内容。
不过就算有，他也没法禁啊！
康熙心说这“读书系统”真是奇怪，既然要让人读书，为什么不放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书在胤祺脑子里。
转念一想，要是出现在他脑子里的真是四书五经之类的书，这小子估计早就不搭理系统了。
胤礽见汗阿玛的表情变了几变，但好像不太生气了，就说：“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您教训几句也就是了，别真生气。“
“一个个的，真不叫人省心。”康熙揉揉额角。
胤礽这才想起此来的正事，他压低声音，“汗阿玛，我听老祖宗说，神书是佛经，这怎么回事？”
康熙：“佛祖赐书了，朕的书没用上。”想起这个他又开始生气，害得他辛辛苦苦编那么久，不行，回头还得再揍老五一顿！
“是这样啊，这更好，佛祖赐书没落下皇玛嬷。”胤礽道。
康熙心说要不是老五被发现了，估计冬至、过年都不会落下。到时候肯定要有人怀疑了，神迹哪儿能出现的这么频繁。
胤礽又问那《青囊书》要怎么办？康熙道：“回头朕在想想。”
他这会儿没心思跟胤礽说话，给他安排了个差事，便打发他去了。
胤祺洗完脸出来，康熙道：“今儿你也别回尚书房了，就在朕身边呆着，朕想起什么好随时问你。”
第082章
早晨胤祺去尚书房后, 巴林氏就跟太后说了五阿哥可能因为看闲书被抓包的事情。
淑惠太妃也在一旁，心说果然，她早提醒太后来着, 太后就是没当回事。
巴林氏道：“不知万岁爷说了什么，五阿哥哭得眼睛都肿了，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太后担心起来，老五平时也没少被康熙数落, 何时见他哭过？可见这回康熙是说了重话。
昨晚康熙是在慈宁宫撞见老五的, 当时太皇太后应该在。太后正好要去慈宁宫，就顺便打听昨晚康熙到底怎么训斥老五的。
谁知太皇太后有些疑惑，“昨晚皇帝压根没顾上训斥老五，只说让他把书包留下，都没来得及看呢。”
太后不由皱眉，皇帝还没开口, 自家宝贝孙儿就吓成那样, 他那书包里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书啊。
这下太后更担心了, 估摸着尚书房那边一堂课该结束了, 就让人去看看。
不料那人有些慌张地回来说，“五阿哥一早就被叫去乾清宫了，到现在都没回尚书房。”
这都一上午过去了, 太后可不觉得康熙有那个闲工夫为孩子的事情耽误一上午时间。
派去的人还道：“三阿哥、四阿哥得知此事, 刚已往乾清宫去了。”
太后一愣，老三、老四真不错，知道关心弟弟。
有这两个孩子在旁劝着, 应该不会有事。太后打算等用晚膳的时候再派人去乾清宫打听打听。
胤祉、胤禛也是下课后才知道胤祺被叫走了, 又听胤禩说胤祺早上失魂落魄的，他俩就预感不妙。
“可佛祖不是赐书了吗？”胤祉还有些纳闷, 佛祖赐书了，说明昨晚老五成功把书放到大佛堂了啊。“会不会是因为别的事情？”
胤禛皱眉思索，“什么事儿能让胤祺在乾清宫待一上午。”上午可是汗阿玛处理朝政的时间，能在这时候进乾清宫的只有二哥。
俩人正讨论，就见宁寿宫派人来了。
胤禛过去一问，方知昨晚胤祺的书包被扣下了，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肯定是暴露了。
胤禛坐不住了，立刻就要去乾清宫，这件事他几乎全程都知道，还出了不少主意，得帮着老五一起分担。
胤祉也要去，“我也知情，汗阿玛要问起来，我逃不掉的。”
下堂课的师父还没来，他俩只好让哈哈珠子给师父带句话，急匆匆的就往乾清宫赶。
此时，康熙已经开始看奏本，胤祺在旁边坐着，康熙时不时想起问题，就直接问他，“你二姐琢磨的那些问题，也是你告诉他的？”
胤祺忙摇头，“不是不是，那些问题是二姐自己想出来的。”
康熙“嗯”了声，儿子虽然没有那么天才，女儿却还是天才。他想到二格格那里还有本书，就让人去把二格格叫来。
二格格来后，才知胤祺已经暴露了。有点担心地望着胤祺。
胤祺冲她笑笑，“二姐，我没事，汗阿玛就是打了我一顿。”这后果比他想的轻多了，胤祺现在觉得手心一点都不疼。
二格格也松口气，看向康熙。
康熙抬眼瞥她，“你们一个个都挺有本事，把朕当什么人了？”
胤祺又忙替二姐说话，“一开始二姐就劝我来告诉汗阿玛的，是我不愿意，您别怪二姐。”
康熙哼了声，“你还好意思说。”
胤祺闻言低下脑袋。
二格格道：“汗阿玛，五弟是担心您知道这件事后，不相信书中的内容了。”
康熙：“你们把朕当傻子？朕相不相信书中内容和它是不是神书没关系，否则朕也不用派人做人体解剖实验验证书中内容了。”
二格格和胤祺闻言都有些惭愧，齐声道：“汗阿玛圣明。”
康熙对二格格道：“你回去把那本《西方美术史》拿过来，路上当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二格格应是，这下老五得的书以后都可以直接送乾清宫来了。
虽然说把书送给汗阿玛，这些书的作用才有可能发挥到最大。但一想到她们以后都不能轻易看到这些书了，二格格又有些可惜。
还好，她有幸读了《欧洲史》，还看过一些《膳食指南》，已经算见识过一些了。
二格格刚走，胤祉、胤禛就来了。
胤祺心下咯噔一声，俩哥哥这个点儿过来做什么？别是为了他的事情吧。
汗阿玛本来都没想起他俩，他俩这时候过来，不是找骂吗？
康熙不是没想起胤祉、胤禛，只是不想耽误他俩念书。但一顿打肯定是少不了的。
见二人进来，康熙还故意道：“你俩怎么来了？”
胤禛看一眼坐在一旁的胤祺，好像没什么大事，就说：“我们听说五弟上午没上课，想来瞧瞧他是不是生病了。”
胤祉：？？？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了进门先认错吗？
康熙瞥一眼胤禛，这孩子倒是挺会审时度势，他哼了声，放下手中的朱笔，“别装了，朕不过是想等晚膳时再叫你俩过来，既然你们如此兄弟情深，朕就成全你们。”他说着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戒尺，在御案上轻轻一敲。
“谁先来？”
胤祺：“汗阿玛，别打哥哥。”
康熙：“你现在没资格说话，安静瞧着，瞧着你的两个好哥哥是怎么替你承担后果的。”
胤祺又想哭了，“三哥四哥对不起。”
胤禛跪下道：“是儿子的错，之前五弟都说来和汗阿玛坦白了，是儿子拦住了他，我不希望五弟被当做被邪祟附身的人带出宫外。而且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读书系统无论是对老五，还是对我大清朝廷，都是利大于弊。”
康熙挑眉，“你说说，怎么个利大于弊？”
胤禛先看一眼胤祺，“虽然说话本里大部分内容是虚构的，但也有些内容是真的，比如……”他正琢磨哪个例子举出来汗阿玛容易接受，就听胤祺在旁补充，“比如吃的。”
胤祺眼睛亮亮地看向康熙，“话本里别的内容无从考证，吃的我们是验证过的，都很好吃，我吃了这么多好吃的，而且大家都觉得我会琢磨新鲜吃食，夸我聪明呢。”
“谁说的，麻辣火锅就不好。”康熙道。
胤祺嘀咕：“我觉得挺好……”
话音未落，康熙就用戒尺指着他，他只好收声，垂下脑袋。
康熙又看胤禛，“对朝廷有什么好处？”
胤禛道：“对朝廷的好处，汗阿玛应该已经知道了。”
“解剖实验到现在还没派上用场。”康熙道：“去欧洲的使团也是前途难测，朕哪里就知道有什么好处了？”
胤禛道：“这两件事确实还没看出成效，但有一件事，已经初见效果，就是种牛痘。种牛痘的法子是五弟在话本里看的。”
康熙一怔，看向胤祺。
胤祺刚没提这个。他这会儿赶紧补充，“就是有话本是后世的人回到大清，他们就用种牛痘的法子解决了天花。听说这法子后世人都在用，后世已经没有天花了。”
怪不得这几个臭小子突然去问蒙古王公牛痘的事情，原来是故意引导他。
虽说他们确实已经验证过，得了牛痘的人不会再得天花，但感觉自己被几个小崽子算计了的康熙还是有一点不爽。
“如果你们早把这些事告诉朕，难道朕会不听吗？”
胤禛心道：“难说。”但面上只能乖乖认错。
胤祺则只会讨好地冲康熙笑。
康熙又拿起戒尺，“不管这系统是好是坏，你们都不该瞒着朕，你们才多大，这种事就如此有主意，以后是不是什么都私下商议自己做主？”
三人闻言，忙齐齐跪下，“儿子不敢。”
康熙教训完，示意胤禛伸手，“老四，朕从前以为你是最稳重靠谱，知道分寸的孩子，没想到你也跟着他们一起胡闹，还帮着出主意。”
胤禛乖乖伸手，康熙在他手心一连打了几下。
“汗阿玛，您会压下此事对不对？”胤禛问。
康熙又抽了一下，“如果朕想将此事公之于众呢？”
胤禛之前就想过，如果汗阿玛执意不让胤祺用这个系统，甚至将他送到喇嘛庙去。那自己一定会更努力地争皇位，等他继位后，再把五弟接回来，好好补偿他。如果那时候系统还在，那时候开始改变也不晚。
但这话他自不敢说，只道：“汗阿玛一片慈父之心，定然不忍五弟小小年纪就被认定为邪祟，而且皇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有损皇家名声。”
老四真是句句都能说到点儿上，有这小子在旁边出主意，怪不得老五胆子越来越大。
他说着又狠狠抽了胤禛几下，胤禛眼圈通红，却抿着嘴没吭声。
胤祉看不过去，忙道：“汗阿玛打我吧，我也也，也有责任。”
康熙瞪他一眼，“放心，少不了你的。”
他打完胤禛又对他道：“等手好了，抄十遍《孝经》。”
“为何让四哥抄。”胤祺连忙道：“这错主要还是在我。”
康熙见这三个小子互相护着，更气了，“好好好，那你跟他一起抄，也写十遍。”
“那我也……”既然俩弟弟都抄，胤祉也只好跟着一起。
康熙“啧啧”两声，看胤祺，“瞧瞧，你这俩哥哥多好啊，怪不得你不把朕这个阿玛放在眼里。”
胤祉道：“我们隐瞒也不止是为了五弟，是我的私心，我想看更多书，学更多知识。”
“还是那句话，朕在你们心里就那么愚昧，连知识的好坏都分辨不清？”康熙气得直接抓起胤祉的手开始抽。
胤祺赶紧去拦，“汗阿玛，轻点，呜呜呜……”
康熙推开胤祺，“你今儿还有脸给别人求情？”
正这时，宁寿宫派来人，说是太后给康熙送来几道菜。
太皇太后和太后平日吃了喜欢的菜，经常给康熙送来，因为老人家比较闲，晚膳传得比康熙这儿早一些。
康熙扔下戒尺，瞪一眼胤祺，“你皇玛嬷来救你了。”
胤祺松口气。
康熙又交代三个臭小子，“读书系统这事儿除了二格格，跟谁都别提，老祖宗和太后问起，你们就说老五找你们借闲书看，被朕撞见了。”
三人赶紧应是。
宁寿宫派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善嬷嬷，她只笑呵呵的说宁寿宫小厨房做了荷叶鸡让康熙尝尝。
善嬷嬷瞧见五阿哥也在，除了眼睛有些红肿外，神情倒还轻松，心下松口气，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康熙索性留三个儿子乾清宫用膳。
仨小孩手心都火辣辣的疼，拿筷子都有些不大灵便，一旁侍奉的小太监瞧着，不禁在心里咋舌，许久没见康熙和儿子发过这么大脾气了。
然而万岁爷把三位阿哥爷打成这样，气似乎还没消，对三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胤祺笑眯眯想给康熙夹菜，被康熙瞪了一眼，“用不着你动手。”
胤祺：“这个炖羊肉很香的，汗阿玛尝一尝。”
“你少来讨好卖乖。”康熙不搭理他，胤祺越说什么好吃，康熙就是一筷子都不动。
胤祉、胤禛看得无奈，汗阿玛这气是消了还是没消啊！
用完晚膳，康熙又叮嘱胤祉、胤禛，“昨晚的神书是朕让你大哥他们去放的，你们心里清楚就行了，敢往外说一个字，小心点儿！”
胤祉、胤禛这才想起还有这个疑惑呢，原来是汗阿玛的主意。俩人忙认真答应。
康熙让二人下午照常去校场学骑射，胤祺则仍留下。
耽搁了大半天，该处理的朝政不能往后推，康熙于是这会儿召见大臣，商议的都不是机密大事，就让胤祺在次间抄写《孝经》。
胤祺右手肿得不太听使唤，写了两个字歪歪扭扭的，他就用左手拿笔写。
大概是因为昨晚一夜没睡，今早又哭着说了那么多话，他这会儿脑袋晕晕的，写了两个字就打起哈欠，喉咙也不大舒服。
京郊的玻璃厂已经生产出了第一批玻璃花房，康熙正和内务府官员商议，挑个日子去玻璃厂看看，然后就可以着手售卖了。
二人正说话，康熙就听见次间里胤祺时不时咳嗽一声清嗓子。
官员早在心里好奇了八百遍了，这声音听着不像太子啊。可除了太子，还有哪位阿哥爷能大白天在乾清宫呆着？
终于，就听康熙吩咐小太监，“都是死人呐，没听见五阿哥嗓子不舒服，还不去给他倒杯茶？”
这要是生了病，老祖宗和皇额娘还不知要怎么念叨呢。
胤祺见人端茶进来，忙道谢，又小声道：“要不你放个茶壶在这儿吧，我渴了自己添。”
汗阿玛还在那处理正事儿，他都不敢使唤人。
小太监答应了，端了茶壶过来，还小声说了句，“五阿哥，万岁爷心疼您呢。”之前只听说万岁爷最近喜欢五阿哥，但也就考校功课的时候能见五阿哥来乾清宫，他们想凑上去说句话都没机会，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胤祺闻言眼睛都幸福地弯了起来，汗阿玛真是太好了。
他喝了大半杯水，继续吭哧吭哧抄写《孝经》，准确说是默写。
《孝经》是他入尚书房前就要学会的，背的滚瓜烂熟，默写起来并不难。就是左手写字着实不大好看。
待康熙处理完正事，到次间一看，就见胤祺正一边抹眼泪，一边用左手写字。
他立即皱起眉，“又哭什么？”
胤祺抬起脸，“没哭，是太困了。”
康熙：“……”
他想了想，感觉今儿在折腾这孩子，他真要生病了。有什么事儿改日再说不迟。于是对胤祺道：“走，朕送你回宁寿宫。”
胤祺受宠若惊，“不用送啦，我自个儿回去就行。”
康熙哼了声，“你皇玛嬷见了你这幅样子，早晚是要叫朕去说话的。”不如直接把胤祺送回去，解释清楚，再听老人家念叨几句，这事儿就翻篇了。
胤祺高高兴兴收拾东西，临走还问：“汗阿玛，我的书包。”
他的俩书包都在这儿呢，康熙于是让人把书包拿来。胤祺抱着书包跟康熙一起出了乾清宫。
吕宝德瞧见自家阿哥爷终于出来了，脸上还带着笑，心下大大松了口气。
他忙上前跟康熙见礼，又接过胤祺的书包。
下午阳光还不错，父子俩走路去宁寿宫。
胤祺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开心得走路都蹦蹦跳跳。
康熙瞪他好几眼，胤祺才老实下来。
他转脸看看康熙，突然忍不住感慨，“我好幸运呀！”
康熙：“看来是朕打轻了？”
胤祺道：“就怕您不打我，而是嫌弃我，怕我。”
额娘当初知道他脑中多了系统后，就有点怕他，在确认过他没有被那东西控制，才恢复如常。
康熙哼了声，“朕是皇帝，朕哪能怕你一个小孩。”若胤祺真被别的东西完全控制了，把胤祺关起来或者直接除掉，康熙都是能做得出来的，反正那已经不是他儿子了。
但现在这情况不一样，身边这小傻子明明就是他那傻儿子。
胤祺嘿嘿笑，“大清也很幸运。”
康熙一怔，“你少拍马屁，无论你怎么说十遍《孝经》都少不了。”
胤祺道：“我没有拍马屁，我说得是真的。”
康熙突然想到，系统里的话本既然可能是后世人所写，那后世人有没有在话本里提过他这位康熙皇帝。
他越想越好奇，走到半路把胤祺拉到廊下问他，“你看的那些话本里有没有提过朕？”
“有啊！”胤祺道：“您是开创盛世的明君。”
心跳有点加速，康熙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点，“话本里的内容也不能太当真。”
胤祺：“别的不能当真，但这点是许多话本里都提到过的，应该没错。”
康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胤祺的小脑袋，这种来自后世的肯定，比多少官员的马屁都更能让人心潮澎湃。
胤祺发现自家汗阿玛嘴角上扬，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汗阿玛会不会知道自己是明君之后就不努力了。
他忙提醒，“汗阿玛，您可不能骄傲呀！”
还放在胤祺脑袋顶的手忍不住敲了他一下，“用不着你提醒朕。”
像话本这种书，掺杂了太多作者的好恶，罗贯中在《三国演义》里把诸葛亮写的神乎其神，还给他杜撰了故事，但如果历史上的诸葛亮毫无作为，他这么写肯定没人信。
同样的，如果他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他在位期间民不聊生。那后世的人想把他说成明君也难啊！
更何况如今还有了这么个读书系统，真是天助大清，他要是还毫无作为，死后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知道自己未来会成为明君的康熙心情大好，到了宁寿宫被太后念叨，他也陪着笑脸。
太后拉起胤祺的手仔细检查，难得说康熙，“老五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哦，瞧这打得……这几天还怎么写字？”
胤祺道：“可以用左手写。”
太后睨他一眼，“写什么写，不许写！”她说着又去瞪康熙，“你倒是跟哀家说说，这孩子看得什么闲书？”
康熙：“不过是《西游记》之类的。”
太后：“《西游记》多好啊，怎么不能看了，哀家就喜欢《西游记》。”太后心说你自个儿从小什么书都读，十来岁就能把淫词艳曲翻出来看，这会儿倒是管起胤祺来了。
康熙道：“主要他撒谎，他跟朕说是读得四书。”
“要不是你管那么严，他们至于撒谎吗？”太后心疼地揉着胤祺脑袋，“瞧孩子眼睛肿的，可见打得有多疼。”
康熙：“……是这孩子爱哭，朕打老三、老四，人家俩都没哭！”
太后：“什么？你还打了胤祉和胤禛！”
太后气得都念起“阿弥陀佛”了。“哀家的孙儿哦，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容易。”
康熙：……
康熙忍不住瞪一眼胤祺，心说都是这小子惹得事儿，还害得他挨骂。
胤祺愧疚地垂下脑袋。
太后：“你还瞪他！”康熙到底不是她儿子，她不敢说得太重，只好跟康熙谈条件，“孩子手肿得厉害，明儿让他休息一日。还有老三、老四那边，也别让师父给他们布置功课了。”
康熙心说不布置功课他们还要抄《孝经》，也没闲着，于是点头。至于老五……
听他说昨晚吓得一晚上没睡着，于是点头答应，“行行行，就都休息一日吧。”
“汗阿玛太好了！”胤祺高兴地跳起来。
太后心道：他为这点小事打你，你还说好。
哎，再没有比自家老五更孝顺的孩子了。
康熙走后，太后忙让巴林氏给胤祺的手涂点药膏，见小家伙困得直流眼泪，就让他赶紧去补个觉。
胤祺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喝水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和三哥、四哥商量，于是穿好衣服说要去趟阿哥所。
“去吧去吧，这回你连累他俩挨打，是该去看看。”太后说着又让胤祺多穿点儿，拿着手炉过去。
胤祉、胤禛也刚到阿哥所。胤禛有些心神不宁，汗阿玛知道系统的事情，肯定会让他们把积分奖励的书全部交出去。
胤禛简直无法想象汗阿玛看到《大义觉迷录》后会是什么反应？
现在汗阿玛对二哥还很满意，定然不会因为一本书就废太子。而大哥、八弟还有自己，都是和二哥争夺皇位的人。
汗阿玛会不会为了让二哥顺利继位，提前替他扫平障碍？
胤禛越想越心慌，然而当他们回到阿哥所时，却见几个小太监站在院外，“传万岁爷口谕，让两位阿哥一会儿把书送到乾清宫去。”
胤祉一愣：“什么书？”
“万岁爷说二位知道是什么书。”小太监笑道。
胤禛颔首，“我们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第083章
胤禛回到房中, 找出《大义觉迷录》和《中国居民膳食指南》，两本书他都读过了，膳食指南内有许多内容他读不大懂, 只能先记在脑中。《大义觉迷录》他却是完全能读懂的，而且读了不止一遍。
能让未来的自己专门写本书去反驳这些谣言，说明这些谣言影响到了他的帝位，或者, 这些谣言从他登基那天起就存在。
这一切如果都只是八弟他们传得谣言, 那可见八弟他们是多不服自己这个皇帝。
为什么会这样，胤禛无从得知。他之前问过胤祺，话本里的说法也不同。总之，未来的自己，似乎只和十三弟关系好，剩下的弟弟们都讨厌他这个四哥, 更不愿意他当皇帝。
胤禛还没体会过权力的滋味, 但他知道亲情的可贵。
要不就算了吧, 反正当了皇帝也是一个不受兄弟拥护, 不被百姓喜欢的皇帝，何必去争。不如早点放弃。
把这本书交给汗阿玛，以此表现自己的忠心, 让汗阿玛彻底放心。
不, 汗阿玛不会放心的，只会更加怀疑自己。
汗阿玛连大哥、二哥都能圈禁起来，更别说自己了。他既不占嫡, 又不占长, 也不是汗阿玛最疼爱的儿子。胤禛很有自知之明，汗阿玛如果知道自己最后以这样争议颇大的方式当了皇帝, 会不会相信那些谣言。
胤禛想着想着突然有些委屈。
胤祺进门时，就见自家四哥捧着《大义觉迷录》出神。
“四哥，这书可不能给汗阿玛。”胤祺忙过去把书夺走，他压低声音道：“我没和汗阿玛说你当皇帝的事儿，你就假装不知道。”
胤禛愣了下，“可汗阿玛要是问你看的那些话本，他早晚要知道的。”
胤祺道：“话本在我脑中，只要我不告诉汗阿玛我看过这些话本就行了。再说话本一般都是女主角穿越，改变历史的，不也有八弟、十四弟当皇帝的话本吗？”
“五弟，”胤禛一怔，然后抱住了胤祺，“谢谢你。”
胤祺拍拍四哥的背，“这也不是完全为了四哥啦。”
胤禛：“……”
胤禛松开他，“我知道你也是怕汗阿玛为此事忧心。”后面兄弟们闹成那样，汗阿玛应是最伤心的那个。
胤祺道：“也是为了二哥……”他说着咳嗽了两声，胤禛忙让他坐下，给他倒茶。
正这时，胤祉来了。“老四，走吧……诶，老五，你怎么来了？”
胤祺又忙去和胤祉说：“三哥，别把四哥当皇帝的事儿告诉汗阿玛。”
胤祉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我这会儿告诉汗阿玛二哥被废了，他岂不是要处处看二哥不顺眼？”
胤禛一愣，确实如此。让汗阿玛提前知道夺嫡之事，对每个兄弟都不好。
胤祺点头，“对对对，正是这个理儿。”胤祺点头，还有许多话本里提到的大哥魇镇二哥，汗阿玛本来对大哥就有些不满了，知道了这事儿，大哥以后可怎么办啊？
胤祉注意到胤祺手里的《大义觉迷录》，好奇：“这是什么书？”
胤祺道：“就是四哥当皇帝以后的书。”
胤祉“哦”了声，“烧了。”
“三哥、五弟。”胤禛感动得眼圈发红，一颗心落回胸腔，他的兄弟明明这么好，日后绝对不会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胤祉道：“反正数学课本我也烧了，一会儿还得和汗阿玛认错呢。”
胤禛：“……”
俩人不敢耽搁，把《中国居民膳食指南》用个布袋子装起来，往乾清宫去。
胤祺则独自一人回宁寿宫。
冬夜的风寒冷刺骨，哪怕胤祺穿了斗篷还抱着小手炉，也冻得鼻尖发红。
到宁寿宫门口时遇上了来瞧他的胤祐，“五哥，你没事儿吧？”
胤祺笑，“没事儿，就是答应你的书可能没法送你了。”
胤祐有些疑惑，五哥之前答应自己的不是绘画相关的书吗？难道汗阿玛连这种书也要没收？那以后自己也得当心点儿。
“没事儿没事儿。”胤祐道：“汗阿玛现在消气了吗？”
胤祺：“算是消气了吧。”他还忍不住和胤祐感慨，“汗阿玛真的是特别好的阿玛。”
五哥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没事了。
胤祐进宁寿宫给太后请过安，太后很是高兴，“好孩子，难为你还惦记着老五。”胤祐这孩子走路不方便，竟还大晚上跑来一趟，可见这孩子心里有兄弟们。
她忙让人端上热奶茶，给两个孩子喝。
胤祺喝奶茶的时候，就觉得吞咽东西时喉咙不大舒服，他也没太在意，估计是今儿说话说太多了。
胤祐还问胤祺，“八弟也说要来，来过了吗？”
胤祺摇头，又看太后，太后也摇头，“老八没过来啊！”
胤祺道：“大概是太晚了，你明儿跟八弟说，我们都没事儿，不用担心，后日我就回尚书房念书。”
“明儿为什么不去？”胤祐疑惑。
太后笑道：“你五哥被打手板了，明儿休息一天。”
胤祺还伸手给胤祐看，康熙下手确实不轻。
胤祐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对胤祺道：“以后就改了吧，咱们好好念书。”
太后也说：“就是，等你以后出宫建府了，想看多少话本没有啊？”
胤祺点头，“改了改了，以后都不会了。”
乾清宫内，康熙见胤祉、胤禛就只带了一本《中国居民膳食指南》过来，皱了皱眉，“那本数学课本呢？”
胤祉道：“儿子怕被发现，已经烧，烧掉了。”
康熙：“……”他现在已经懒得说这三个臭小子了，好在他们已经把那本书改编成了教材，而且官学都在用。
康熙又对二人道：“下午老四只说这系统的好处，朕琢磨着世上凡事都是两面的，这系统也不全部都是好处。首先老五每晚看那些话本，学些有的没的，心思不在正经书上，这就是一点不好。再一点，这系统总给老五送些西方的学问，连带着你们都说西方的东西好，忘了本。”
胤祉、胤禛安静听着，胤禛心说不是西方的东西好，是后世许多领域，确实是以西方的科学为基础。他们要想不落后于其他国家，就不得不学习。
康熙继续道：“朕刚看了二格格拿过来的《西方美术史》，有些画简直不成体统，学了这些可还了得。”
老五竟就把这样的书放二格格那儿，一想到二格格可能会看到某些穿着暴露的图画，他就恨不得再把老五打一顿。
胤祉之前也没仔细翻看《西方美术史》里的内容，不知道还有不成体统的东西。
康熙叹道：“朕琢磨着，那个系统之所以选择老五，就是因为老五这孩子简单，没那个脑子利用系统做什么坏事。但简单也有简单的坏处，万一他潜移默化的被系统影响，生出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也挺麻烦的。好在现在我们知情，朕无法时时刻刻盯着他，你俩却是可以的。”
胤祉一愣，“汗阿玛是让我们监视……”
胤禛忙打断他，“儿子明白汗阿玛的苦心，我们会留心的，尽信书不如无书，更何况五弟看得也只是些话本子，儿子早就劝他不要当真。”他说着笑了下，“还好五弟就只把吃得玩得当真，有些话本太离谱，连他都不信的。”
康熙不由深深看了胤禛一眼，“老四，你向来是最靠谱的，老祖宗、太后、皇贵妃都常和朕夸你，你可不能让大家失望，平时多劝着点儿老五，让他别太沉迷话本，更不能把话本当真。一旦他有什么出格的想法，立刻来告诉朕，朕相信你能做到。”
胤禛心下一跳，汗阿玛知道了什么吗？《欧洲史》应该不会提到自己吧。
他心中猜测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头，“汗阿玛放心，儿子会时常提醒五弟。”
胤祉心说自己才是哥哥呢，汗阿玛为什么只交代老四，但他也只有一瞬的不满。自己的确不爱操心，这种麻烦事儿还是让老四管吧。
胤祉、胤禛走后，康熙就继续坐在御案前看书，他本来就是好奇心极强的人，这下多了这么多书，那可真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了。
乾清宫内的书灯亮了一整夜。
宁寿宫这一夜也不大安生。
胤祺睡到半夜被冻醒，把被子裹紧了一点又继续睡，不知过了多久，又冻醒了。
胤祺想叫值夜的小太监加点炭，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
小太监听到动静进来，“阿哥爷，您嗓子不舒服吗？奴才给您倒水？”
胤祺闷声闷气道：“我好像生病了。”
小太监上前一试胤祺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他忙去叫巴林氏和吕宝德。
没一会儿太后也被惊动起来，发现自家宝贝孙儿烧得脸色红彤彤，嘴唇也干了，心疼得不行，又在心里把康熙数落一番。
天还未亮，宁寿宫就派人去请值夜的太医。
太医过来给胤祺诊过脉后，忙开了散寒退热的方子。
胤祺喝了药，又蒙着被子昏昏沉沉睡过去。
五格格去隔壁慈宁宫念书时，把胤祺生病的事儿告诉胤禟，胤禟回翊坤宫，又把这事儿和宜妃说了。
宜妃立刻担心起来，带着俩儿子就到了宁寿宫。这才知道自家老五昨天被打了，还在乾清宫呆了大半天。
太后没瞒着她，这事儿也瞒不住，最后还不忘数落康熙，“依哀家看，老五就是被吓着了。皇帝真是能小题大做。”
宜妃觉得不对劲，万岁爷对自家老五要求向来很低，为了个《西游记》之类的话本子，绝不至于打这么重。
胤祺听说额娘和俩弟弟来了，跟他们说了两句话，就道：“九弟、十一弟别在这儿呆着，免得我把病气传给你们。”
宜妃知道他有话要和自己说，就让奶娘把俩小的带出去。
“汗阿玛发现系统的事儿了。”胤祺道。
宜妃心脏猛的一跳，“你汗阿玛怎么说？”
“就是打了几下手板。”胤祺道。
宜妃：“就这样？”
胤祺点头，“汗阿玛大概舍不得我被当妖怪抓走吧。”
宜妃闻言，感激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抱住胤祺拍了拍，她们母子真是幸运。“那就好那就好。老五啊，你以后定要好好孝敬你汗阿玛。”
胤祺点头，又说二姐、三哥、四哥都被自己连累了。
宜妃这才知道自己之前想岔了，原来不是每个阿哥都有系统，只是老五把系统的事儿跟他们讲了。
这么大的事儿，他们都能为老五保密。宜妃心里对二格格、胤祉、胤禛的印象越发好了。
“但汗阿玛没问额娘知不知道，我就也没提，免得再连累了您。”胤祺道。
宜妃一愣，心疼地摸摸儿子的脑袋，“好孩子，你受苦了。”
胤祺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受苦了，他现在简直幸福的晕晕乎乎，当然可能是发烧烧的。
宜妃他们走后，胤祺又睡过去。
康熙下朝后就听说胤祺病了，心说这可跟他没关系，纯属是这小子自己吓唬自己，给吓病了。
虽然这么想，康熙还是想去瞧瞧他，正好胤礽过来，他见着康熙的面色不由皱眉，“汗阿玛昨晚没睡好？”
进来倒茶的梁九功听见了，道：“万岁爷一夜没睡，太子爷快劝万岁爷休息会儿吧。”
康熙瞪了这个多嘴的奴才一眼。
胤礽想了想，朝中这两天没什么事儿啊，只好劝道：“汗阿玛，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康熙打了个哈欠，一直不睡确实不行，于是吩咐胤礽：“老五发烧了，你待会儿抽空去宁寿宫看看。”
胤礽颔首，老五可真是娇气，这样一来汗阿玛更心疼他了，估计以后都不敢轻易动手。
他下午还要例行去一趟太医院那边的解剖实验室，正好遇见胤禔。
内务府那边做出了一个显微镜，但倍数不够，实验室内的仵作们还是没能用这个显微镜观察到书中所说的细胞。
胤礽却觉这“显微镜”挺好玩，把人的皮肤、肌肉、脂肪、还有各种软组织都拿来观察了一遍。
胤禔在旁边瞧着，有些纳罕，“你不是害怕吗？”
胤礽道：“整块整块的看着害怕，这样的小样本就不怕了。”
“可惜接下来就是用动物做实验了，你想看也看不着了。”胤禔道。
没那么多尸体让他们解剖，而且解剖人体过程太麻烦，也有损阴德，能避免还是避免。解剖猪、羊来研究器官的功能也是差不多。
总不能人的胃是消化器官，羊的胃就成呼吸器官吧。
俩人安排好后续的任务，从实验室出来，胤礽道：“五弟生病了，汗阿玛让我去宁寿宫瞧瞧他。”
胤禔皱眉，“五弟怎么了？”前天晚上大福晋不还见五弟了吗？
胤礽道：“染了风寒，有些发热。”
“五弟身体好，风寒怕什么，睡一觉就好了。”胤禔大大咧咧道。
对啊，不就是个风寒吗？胤礽莫名觉得大哥这话说得很中听。“可汗阿玛就是心疼他们。”
胤禔瞥他，“怎么？你酸了？”
胤礽：……
大哥说话怎么能中听呢？这辈子都不可能！
胤礽哼了声：“我至于么？汗阿玛又不是亲自去看，只是让我去瞧瞧罢了。”从前自己生病，可都是汗阿玛亲自照顾的。
他于是就跟胤禔说了胤祺昨天被打的事儿，连胤祉、胤禛都被连累了。
胤禔“啧啧”两声，“老五可以啊，让汗阿玛动这么大气！”
胤礽点头，“汗阿玛昨天一上午就处理这事儿了，大概是耽误了不少朝政，昨晚一夜没睡。”
胤禔不由摇头感慨，“这三个臭小子真行，我当年都没这个本事。”
胤礽道：“汗阿玛说只是看闲书，我寻思着看闲书也不至于动这么大气吧？”
胤禔：“兴许是看了那种书，汗阿玛不好跟咱们说。”
胤礽一愣，“宫里怎么会有那种书？”
胤禔：“你当时怎么弄来的，他们就是怎么弄来的。”
“我是让人……我就没看过那种书。”胤礽说着还瞪了胤禔一眼，差点就暴露了。
胤禔哈哈大笑，在胤礽脑袋顶上呼噜了一把，“老二啊，在大哥面前你就别装啦！”
胤礽：……
胤礽恼羞成怒地跑了。
胤禔大笑着追上去，“走，跟你一块儿去看看老五。”
胤礽气死了，你不是说只是个个小风寒吗？有什么好看的。
胤禔自然不是去看老五的，他就是想看老二气鼓鼓，又没法发脾气的样子。
胤祺的身体底子在那儿，早上吃了一回药，又饱饱的睡了一觉，下午已经好多了，披着棉斗篷坐在屋里和太后、五格格说话。
得知他生病，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四格格都来过了，连皇贵妃都抱着小十三来瞧了瞧他。
自家宝贝孙儿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太后很是高兴。
见胤禔、胤礽竟能为了老五一块过来，太后更是乐开了花。要知道这俩小子闹别扭不是一两天了，能让他俩一起过来，自家老五的面子就是不一样。
胤礽道：“汗阿玛昨晚一整夜没睡，儿子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就让他去休息了，代他来瞧瞧五弟。”
虽然因为胤祺挨打的事儿，太后有些责怪康熙，但听说他一晚上没睡，太后还是不由有些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儿吗？为何一夜没睡？”
胤礽道：“大概是白天没时间处理朝政，奏折都积攒到晚上了吧。”
他说着看向胤祺，“五弟，你以后可不能这样惹汗阿玛生气了。”
胤祺忙点头，心里却猜测汗阿玛估计是熬夜看书来着，才不是处理朝政。
胤禔道：“你们现在还太小啦，有些书过两年看不迟。”而且神书上说女子十八岁以后才适合生育，这几个小子太早知道那些事儿不好，总不能他们十二三岁，就给他们安排个十八九岁的宫女吧？
太后道：“不就是些《西游记》之类的话本，哀家觉得看看无妨，就是不能耽误了功课。”
胤禔、胤礽心说您老人家可太信任老五了，但他俩也不好点破，不约而同看向胤祺，想在五弟脸上看到心虚或羞愧。
胤祺是挺心虚的，但和哥哥们以为的原因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过啊，汗阿玛对老五是真上心，爱之深责之切嘛。”胤禔还不忘感叹，一边说还一边去看胤礽。
胤礽：……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老大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虽然这样想着，小少年还是不大高兴地抿了抿唇。
谁知太后闻言笑道：“就是，你俩小时候也没少挨打。”
胤祺眼睛一亮，“皇玛嬷快说说，大哥二哥为什么挨打？”
胤禔：“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胤礽也道：“老五，你好歹等我俩走了再问吧？”
胤祺嘿嘿笑起来，“让我听听汗阿玛是怎么爱大家的嘛。”
太后也忍不住笑，在胤祺脑袋上敲了下，然后回忆道：“老大是爱顶嘴，本来没多大事儿，硬是把皇帝气得动手，老二呢……”她说着又不禁叹气，“老二几次挨打都是因为贪玩，不过啊，那都是因为皇帝对你管束太严了，小孩子哪儿有不贪玩的是不是？”
胤祺点头，“就是就是，我早和汗阿玛说二哥太辛苦了。”
“老二是太子，他不辛苦谁辛苦？”胤禔道。
胤礽点头。汗阿玛从小就跟他灌输这些，当皇帝辛苦，当未来的皇帝更要早早习惯这样的生活
胤祺道：“别说是太子了，就是皇帝也不能一直干活。二哥身体又不像汗阿玛那样精力充沛，要劳逸结合。畅春园二哥读书的地方还叫什么无逸斋，我就觉得这名字不好。”
太后就问：“无逸斋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让人休息的意思。”胤祺道。
胤礽忙笑着道：“也不能这样解释，‘无逸’二字只是汗阿玛☆仙☆女☆整☆理☆提醒我不要沉迷享乐。”
“那也不能完全不享乐。”胤祺道：“该休息还是要休息。”
胤禔笑的不行，“老五说得对，你回去把‘无逸斋’改成‘有逸斋’得了。”
胤礽：“……”
从宁寿宫出来，胤礽就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白费心思了，五弟之所以能得汗阿玛看重大概就是因为这小子说话一团孩子气，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汗阿玛听着轻松。等他再长大一点，怕是就没这个胆子了，到时候汗阿玛定然就会把宠爱转移到其他弟弟身上。
胤禔从宁寿宫出来还要去校场检查剩下几个弟弟们的骑射功夫，他去的时候顺便和胤祉他们说了胤祺生病的事儿。
胤禔还小声提醒胤祉：“那种书你看看就得了，老四、老五才多大，小小年纪把身体弄坏了，你负责？”
胤祉一脸疑惑，“什么书？”
胤禔拍拍他肩膀，“你就别装啦，听说书都被没收了，没事儿，以后想看找大哥，大哥那儿还有带画的。”
胤祉隐约知道大哥说的是什么书了，他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爱看那种书呢。”说着就跑了。
胤禔：“……”这个老三，装什么装？真不招人喜欢。
听说胤祺病了，胤祉就跟弟弟们商议，骑射课结束后，去一趟宁寿宫，胤禛、胤祐都无异议。胤禩却有些迟疑：“我们现在去了，汗阿玛会不会生气呀？”
胤祐不解，“汗阿玛为何生气？他不都让二哥去看五哥了吗？”
“按说汗阿玛应该亲自去的，就像当初四哥生病时一样。”胤禩道：“但他这回只让二哥去，是不是证明汗阿玛气还没消？”
胤祉：“那你别去，我们去。”
第084章
胤禩见三哥不高兴了, 就求助地看向胤禛，胤禛在心里叹了口气，认真看着胤禩问：“老八, 你想去看老五吗？”
胤禩点头。
胤禛继续问：“你为什么想去看老五？”
“我担心五哥呀。”胤禩道，他可还记得那日五哥离开尚书房前的神情，他从来没见过那样失魂落魄的五哥。
胤禛道：“知道担心兄弟，证明你懂得孝悌之道。汗阿玛为什么会生气？”
胤禩一愣, 随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我明白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胤禛摸摸胤禩的小脑袋，“这样才乖。”
胤禩小脸有点红，“四哥，你别和妃母一样，总说我乖。”小家伙自觉已经是大孩子了, 不能再用这样的词儿。
胤禛含笑看着他, 心里却在想, 如果皇贵妃没有早逝, 看在她的面子上，自己和老八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胤祉白了这俩人一眼，“你俩真肉麻, 老四你咋笑得一脸慈祥。”
胤禛：“……”
胤祐还在旁默默点头, 他也觉得四哥看他们的眼神和其他哥哥不大一样。
骑射课结束后，四人一路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到了宁寿宫。
太后他们正用晚点。胤祺生着病, 只能喝清淡的白粥, 配两盘炒青菜。
胤禛他们来了，却是能吃点好的。太后让小厨房给几人煮了番茄土豆粉。
酸甜的番茄汤汁让人胃口大开, 胤祐、本问来自腾讯裙整理发布，号⑧1⒋81⑹96⑶胤禩都是头一回喝番茄汤，喝了一碗还想喝。
胤祺在旁看得直咽口水，“我也想喝番茄汤。”
太后就给他分了一小碗汤。
胤禛道：“其实风寒期间吃些番茄、香橼之类的东西有好处呢。”
胤祺一听他说这些，就知道是从《膳食指南》里学来的，立刻让人弄一杯香橼茶来。
四人见他能吃能喝的，精神头也不错，就放心下来。太后又让胤祉、胤禛到跟前来，拉起二人的手仔细检查。
胤禛道；“我的手已经不疼了。”
胤祉也跟着点头。
太后还是让人拿来药膏，叫他们回去涂一点，能好的快些。
胤祐、胤禩则说，鄂尔泰和富广今天也来尚书房了，“他俩说要记下笔记，到时候给五哥看。”
胤祺有些意外，自己这俩伴读也太负责了吧！
太后听说还有人帮着记笔记，就更不怕胤祺耽误功课了，次日听他说话还有些沙哑，仍不让他去尚书房。
胤祺就上午在自个儿屋里睡觉，下午则带着五格格去慈宁宫。
太皇太后知道仨小子挨打的事儿，少不得又要劝胤祺一番，“之前你和你汗阿玛出巡塞外，表现不错，还帮着你汗阿玛出主意，哀家很是欣慰。谁想到回来又犯了这样的错，看闲书本身没什么，但不能撒谎。”
胤祺乖乖听着，“我以后再不会骗汗阿玛了。”说完又有点心虚，四哥的事儿他还得骗汗阿玛。
哎，这回不一样，这回是为了汗阿玛和哥哥们。
五格格凑到太皇太后身边，望着老人家的面色，劝道：“老祖宗，哥哥们知道错了，您别生他们的气。”
太皇太后笑道：“哀家没生气。”
五格格有些疑惑地歪歪头，可这两日老祖宗看起来不大高兴。
太后也觉太皇太后这两日心情并不好，明明佛祖赐书了，老人家却时不时唉声叹气。
太皇太后自是因为康熙伪造神书的事情而不快，倒不是生气，只是担忧，担忧佛祖会降罪于皇室。
但这事儿她也就只能和苏麻喇姑说说。
胤祺道：“您是不是抄写经文累着了？”
因为这回的神书是伪造的，连抄写经文这事儿都是苏麻喇姑代笔。哪儿能累着。太皇太后就道：“不是累着，是无事可做。”
太后心说无事可做多好啊，难道人人都要跟皇帝一样忙碌吗？
胤祺却隐约明白老人家的心思，他最近看的话本里，就讲了一位老人退休后无事可做，各种病都出来了，动不动就觉得身体不适，闹着要住院。然而，等他有了孙子，老人只顾着带孙子，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像是生活有了寄托。
胤祺就觉得老人家不能闲着，得让她们知道，自己活着不但没给儿孙添麻烦，而且还是有大用处的。
胤祺想了想，“我在乾清宫时听见内务府官员说玻璃花房都造出来了，估计过两日慈宁宫就能用上，老祖宗的花花草草就可以搬到玻璃房子里去了。”
太皇太后笑，“可算是做出来了，上回哀家和康亲王府的老福晋说内务府要造玻璃花房，她还等着来参观呢。”
胤祺道：“那到时候您多叫些人来瞧瞧，这样也能帮着汗阿玛把玻璃花房卖出去。”老祖宗用了都说好，那些老福晋老王爷肯定争相购买。
太后道：“这玻璃花房肯定不便宜吧？”
太皇太后转着佛珠，“卖给这些宗室勋贵们肯定不便宜，以后推广到民间，价格会降下来的。”
老五说得对，玄烨的私库不富裕。她可以帮孙儿赚些银子！
几人正说话，乾清宫来人说康熙召他过去。
太皇太后、太后都忙叮嘱胤祺见了康熙乖一点。
太后还道：“如果你汗阿玛又要动手，你就哭，哭得可怜点儿。”
太皇太后：……
“放心吧，汗阿玛不会打我了。”胤祺笑着安抚了皇玛嬷，就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内，胤礽正忧心忡忡地问：“汗阿玛，听闻您昨晚又熬到后半夜？”
康熙点头，“得了本书，看入迷了。”
胤礽不由叹气，“龙体要紧，书放着又不会跑了，您慢慢看也就是了。”
康熙这两日都在读《欧洲史》，刚刚看完上册。这些年他对西洋的认识要么是来自前朝传教士留下的一些书籍，要么是来自本朝传教士们的讲述，许多事情无法辨别真假。但读了这书，心里那些疑惑一下就解开了。
他终于弄明白西方那种政教合一的制度是如何形成的了，也明白了大部分欧洲国家为何重商轻农。
那真是一个和华夏截然不同的世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一点没错。
康熙靠着椅背回忆书里的内容，不由想起去欧洲的使团和留学生们，“也不知你伯父他们到哪儿了？”
胤礽愣了下才答道：“应该已经进入非洲了。”
康熙道：“出使俄罗斯的事儿也该安排起来了，你之前跟朕举荐的那些人里有几个可用的，吧他们召进京来，朕见一见，也让你舅公见一见。”
“汗阿玛真的要派舅公去吗？”胤礽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汗阿玛竟又提起让舅公出使俄罗斯的事儿。
康熙叹息一声，“出使俄罗斯事关重大，让别人去朕不放心，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索额图能担此重任。”
他瞧见儿子垂下眉眼，有点不高兴地抿着嘴巴，不由皱眉，“怎么？舍不得索额图？”
胤礽肯定不敢承认啊，身为太子，怎么能舍不得一名大臣。他忙摇头，“没有，只是舅公年纪大了，俄罗斯气候寒冷，儿子有点担心他经不起一路上的辛苦。”
康熙道：“等准备好，也差不多开春了。”他还等着索额图弹劾明珠一党的人呢，得给他留点时间。
胤祺进殿时，就见自家二哥眉头紧锁，他给汗阿玛和二哥行过礼后就问胤礽，“二哥怎么啦？”
康熙哼笑，“他舍不得他舅公呢。”
胤礽忙惶恐地跪地道：“儿子不敢。”
胤祺好奇，“索相要出门？”
“朕想让索相出使俄罗斯。”康熙道。
胤祺微讶，“去那么远啊。那二哥舍不得索相不是很正常吗？”他有些奇怪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二哥，心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朝中肯定有不少官员都舍不得索相呢。”大家平日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索相突然要出远门，那肯定舍不得啊！
康熙不由想起那些攀附索额图的官员，那些人自然是舍不得他的。他不由大笑起来，“老五说得对，舍不得索相的人可多着呢。老五，还不快把你二哥扶起来。”
胤祺把胤礽扶起来，胤礽就说他还有别的差事，先退下了。他得赶紧跟舅公报个信，问问他的意思。
康熙打发他去，这才看向胤祺，“病好了？”
胤祺点头，“差不多好了，明儿就回尚书房念书。”
康熙招手叫他到近前坐下，“前日许多事儿都没来得及问。”
“您问。”胤祺打起精神，问大清的事儿他可得有选择性的回答。
果然，康熙最关心的就是大清的事儿，“你读的后世话本，是咱们大清的第几代皇帝在位？”
胤祺：“……”
康熙见他眼珠子乱转，像是在那斟酌措辞，就敲了敲他脑袋，“又想挨手板是不是？”
“不是。”胤祺小心翼翼望着自家意气风发的汗阿玛，抱住他胳膊，“汗阿玛，那个，后世没皇帝了。”
康熙：？？？
“什……什么意思？”康熙拧起眉头，“没皇帝是说像战国时期那样，天下大乱了？”
胤祺摇头，“就是……就是以后的华夏，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现在的大清也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啊！”
“不一样的。”胤祺对话本里提到关于社会制度的变迁也是一知半解，就只能照搬话本里的解释：“以后的华夏是老百姓说了算。”
康熙想了想，“那大清皇帝呢？”难道也跟英格兰的国王一样当个傀儡？
“汗阿玛，您听了千万不要难过。”胤祺道：“而且话本里的内容也不能全信。”
康熙见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的臭小子这会儿也学会欲言又止了，心里隐隐猜到了一点，“大清亡了？”
胤祺点了两下脑袋。
康熙：！！！
胤祺就见自家汗阿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话本里的内容如何能当真？”
胤祺心说汗阿玛要是全然不信也不好，正想开口，就被康熙抓住肩膀，“老五，朕跟你说，这世上最会胡编乱造的就是写话本的人，朕还看过男人生孩子的话本呢，你说离谱不离谱……”
康熙为了证明话本内容都很离谱，一不小心就举出了自己看过的最匪夷所思的故事，见自家儿子眼睛突然瞪圆，他预感不太妙，果然，下一刻就听胤祺充满好奇地问：“真有这样的故事吗？男人怎么生孩子呀？”
康熙：“……”他轻咳两声，“都跟你说了离谱，还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话本不能信！”
胤祺“哦”了声，“那汗阿玛能告诉我这么离谱的故事是哪本书里写得吗？我以后一定不看。”
康熙：……“梁九功！朕的戒尺呢？”
“呜……”胤祺忙跳起来，缩到一边，“汗阿玛，我手还没好呢。”
梁九功快步进来，就见万岁爷正抓着五阿哥揉脑袋，又默默退出去。原来是吓唬人呢。总觉得五阿哥挨打后这父子俩的关系反而更亲近了。
康熙把儿子揉搓一番后，又忍不住问：“你不是说也有主角来到大清的话本吗？”
胤祺前天给康熙念美食的做法时，提到过一本清穿话本。
他只好点头，“有，这种话本叫清穿。”
康熙又问：“那有没有主角回到明代，回到元代的话本？”
“好像有回到明代的话本，但是不多。”胤祺道。
康熙想了想，后世的人都想回到大清，证明大清繁荣富强，让后世的人怀念，就像读书人动不动就向往三皇五帝时期一样。
可如此让后世向往的大清，怎么会亡国了呢？
“话本里有没有说大清延续了多少年？”康熙一面在心里告诉自己话本不能信，口中却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胤祺摇头，“没有说。”但他之前一个个皇帝往后数过，汗阿玛之后还有八个皇帝，而且后面几个在位时间似乎都不太长，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百年。
他犹豫片刻，还是稍微透露一点话本内容给汗阿玛，“话本里说大清亡了和洋人有关。”
康熙一怔，“洋人？”他立刻想起胤祺去年做得那个梦，说什么洋人骗他们。
“洋人好像造出了很厉害的船和大炮。”胤祺道。
“你的意思是，洋人来打大清了？”康熙震惊地差点从龙椅上站起来。
胤祺：“就是话本里说的。”
康熙捋了捋胸口，“话本里的内容不能信。”他想了想，瞳孔蓦地一缩，“朕知道了，你这个系统是后世的洋人造出来的。”
胤祺：？？？
“把西洋夸得那么厉害，连他们攻打大清这种事儿都能编造出来，还给你送西洋科学相关的书。”康熙此刻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越想越合理，“这系统怕不是后世教会做出来的一种传教工具？”
胤祺震惊地睁大眼睛，提醒汗阿玛，“那个数学课本还有《中国居民膳食指南》不都是中国的书吗？字也都是汉字。我看得那些话本还都是满文呢。”
康熙道：“那些传教士们为了传教，把《圣经》等书译成满文、汉文、连蒙文的都有，这有什么奇怪。而且之所以中间穿插关于华夏的内容，大概是怕一直宣传西方，会引起你的怀疑。”
胤祺：“……是这样吗？”其实他也一直很好奇，为何后世的所有人都那般相信科学，而且许多领域都是以西方的理论为基础。欧洲的影响力当真有那么大吗？
听汗阿玛这么一解释，他似乎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可又有点说不通，“后世的人似乎都信科学……”
“他们不是信科学，就是想用科学的方式让你对西方产生兴趣。”康熙道：“汤若望、南怀仁等人用得不一直都是这招吗？”
他说着哼了声，“换汤不换药罢了。”
“可是传教也不能找几百年前的人吧？有什么用呢？”胤祺觉得汗阿玛这猜测漏洞颇多。
康熙道：“大概是给后世的华夏人传教太难，就想从几百年前开始，改变历史。”
胤祺：“哇！那他们好厉害，都能造出改变历史的系统了！”
康熙：……
“大清早晚也可以！”康熙凶巴巴地瞪着胤祺，“你以后不许再说洋人厉害！听见没？”
胤祺点头，“知道了。”他也很不想承认洋人厉害，于是换了个说法，“应该说是科学很厉害！”
康熙默然片刻，颔首道：“你说得对，是科学厉害！”传教的法子既然换汤不换药，那他也用老法子对付他们，只学他们的科学，就是不信那什么天主教。
气死他们！
得知系统的阴险目的后，康熙对系统赠书的兴趣却并未降低，一连几日熬夜看书。
妃嫔们先坐不住了，“万岁爷这回从塞外回来就没翻过几次牌子，这是怎么回事？”
德妃抱着女儿到翊坤宫做客时，宜妃就悄悄跟她打听，毕竟上回出巡是德妃随驾。
说起这个，德妃也很疑惑，“实不相瞒，万岁爷上回虽然带着我和宣嫔出去，但其实没怎么让我们侍奉，他跟我说的是，我生了七格格，身体还没恢复，所以不能经常侍寝。”
宜妃纳闷，万岁爷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人了？她当初生完胤禌没俩月，万岁爷就让敬事房把她的绿头牌添上了。
德妃道：“不过之前万岁爷不是让把十七岁以下妃嫔的牌子都撤了么？可见他最近确实对妃嫔们的身体更上心了。”她也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在宫里自然是生得越多地位越稳固，但生孩子太伤身了，她又担心自己像荣妃一样，连着生孩子伤了身体。
这么说这事儿和《系统解剖学》有关，宜妃心情有点复杂。还好万岁爷愿意替自家老五瞒下此事。
她最近每每想到这点，都不由感叹万岁爷的圣明烛照。有心更好的侍奉万岁爷，然而自从自家老五挨打之后，万岁爷就没往后宫来过，更是一次牌子都没翻。
康熙一连几天没进后宫，连太皇太后都知道这事儿了，他来请安时，太皇太后本想劝劝他，却见孙儿顶着俩黑眼圈。
“玄烨，你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吓了一跳。
康熙轻描淡写道：“没事儿，就是熬夜读书来着。”
太皇太后：“……”
不用太皇太后开口，苏麻喇姑就已经忍不住念叨起来，“您是忘了您小时候读书读吐血的事儿？”
太皇太后道：“是啊，当时哀家是怎么劝你的？而且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哪儿能像小时候那样点灯熬油的读书？”
康熙道：“今晚就能读完了。”
他已经读到了《欧洲史》下，知道了启蒙运动、工业革命、法国大革命，他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一闭眼就做噩梦，梦见自己和胤礽轮番被送上断头台。
吓得他在梦里大叫，要不是守夜的太监把他叫醒了，还不知能梦见多少血腥可怕的场景。
看完法国大革命，康熙都觉得英格兰的议会不错了。至少给詹姆斯二世留了条命。
话本不能当真，积分奖励的书他却是觉得有几分可信。毕竟《欧洲史》前半部分跟他知道的情况差不太多。
他这两天一直在劝自己，这都是西方的事儿，和大清没什么关系。
可书中提到英法等国都在亚洲建立了殖民地，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百年后的英格兰之强大，更是让他生出深深的危机感。人家一百多年后就要工业革命了，现在他连工业都没搞懂是个什么玩意儿！
康熙焦虑得嘴里起了好几个泡，批奏折的时候都格外暴躁，太皇太后见他这幅样子，佯装生气道：“还好意思教训老五他们，你再这样熬夜看书，哀家也把你的书没收了。”
康熙：……殊不知您想没收的和我没收的就是同一波书啊！
他心情十分复杂地叹了口气。
太皇太后皱眉，“你到底看了什么书？发愁成这样？”
康熙：“……就是类似《推背图》之类的，算出百年后英格兰会崛起。”他想听听皇玛嬷怎么看，毕竟这事儿除了能和老五说，跟谁都没法说，偏偏老五又是个傻的，跟他说也是对牛弹琴。
老人家平日是最相信算命相术之类的，自然听说过《推背图》，她想了想，“那百年后大清如何了？”
康熙摇头，“算不出来。”胤祺告诉他那个结果时，他是完全不信的，且不说洋人有没有那个本事，就大清和他们的距离，人家也没必要来攻打大清啊！
可看了《国富论》里的殖民地一章和《欧洲史》，这个说法好像不是那么不合理了。人家英格兰工业革命了，成了日不落帝国，攻打大清没他想得那么难。
康熙脑中这两天一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让他别信，这系统的目的就是让他们觉得欧洲好，他们可不能上当。另一个小人则在给他敲警钟，史书都摆你面前了还不信，怪不得大清要亡国呢。
“这是上天在警示你，要励精图治，要勤政爱民。否则啊，英格兰就要超过咱们大清了。”虽然太皇太后不知道英格兰会和大清有什么交集，但在她心里，大清是这世上最强盛的国家，被一个蛮夷之国超越，实在耻辱。
太皇太后一句话点醒了康熙，对啊，英格兰怎么发展他管不了，只要大清足够强盛，哪怕英格兰有坚船利炮，也不敢欺负他们。
胤祺看得那些话本，肯定都是西方人臆想出来的，他们打不进来，就在那编话本子做梦。就跟穷书生屡试不中，就只能在话本里做做状元梦。
嗯！一定是这样的！
为了胤祺不被忽悠，康熙还专门把他叫到乾清宫，给他讲了讲文人写话本的心理。
“傻瓜才把话本内容当真呢。”康熙道：“这个系统可能就是因为你好骗，才选你。它要绑定在朕脑子里，朕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第085章
胤祺歪着脑袋, “是这样吗？”但三哥、四哥很聪明啊，不也都相信了话本里的某些内容吗？
康熙是用晚膳时叫他过来的，父子俩一边用膳, 康熙一边给他讲话本有多离谱，《西游记》这种妖魔鬼怪的话本自不用说了，大概只有三岁以下的小孩才会相信真有孙悟空。就是《三国》这样的历史话本，也是杜撰居多, 靠话本学历史, 只会学歪了。
“……还有那西方的话本不也一样？莎士比亚写了那么多国王，有几个是真的？”康熙为了证明话本内容不能信，连英国的话本子都想起来了。
胤祺也不是全然相信话本里的内容，但如果好几个话本都写同样的内容，比如废太子、鸦片战争之类的，他就觉得是有几分可信了。他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 “那汗阿玛还会让人学习科学吗？”
康熙：“当然要学。”话本里的内容不可信, 但系统奖励的那些书还是有几分价值的。
如果他完全没接触过西学, 乍一看《系统解剖学》《生物化学》里的内容可能难以接受, 但有些东西他是听传教士们讲过的，他们如今的确是在沿着这个路子深入研究，那日后能写出《系统解剖学》这样的书并不奇怪。
至于《国富论》, 书中的内容也很有道理, 且很多内容他之前就思考过，只是大清很少有人会为这样的内容著书立说罢了。
“就没有你这个系统，朕对科学也很感兴趣啊, 不是还教你们学算学了吗？”康熙对西学的兴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可不觉得这是系统的功劳。
胤祺点头，“就怕后世子孙对科学又没兴趣了。”
康熙瞪他, “你是从话本里看了什么？都跟你说了不准信，而且朕把相信科学写进圣训里，看他们敢不敢不学。”
胤祺睁大眼睛，“这主意不错！您一定要多念叨念叨这事儿。”
康熙笑，“你放心吧，你二哥对科学也很感兴趣，有我们两代皇帝发展科学，后世想全盘推翻也难了。”
胤祺：……好吧，就算二哥没当上皇帝，四哥比他更信科学，那也差不多了。
胤祺又叮嘱康熙，“您可别再熬夜读书了，老祖宗和皇玛嬷都担心您的身体呢。”
康熙：“你还好意思说，不都怪你弄出这些书来。”
“又不急于一时。”胤祺道：“以后的书还多着呢，难道您以后都不好好睡觉了吗？”
康熙也觉得自己该休息两天了，看完《欧洲史》心情十分复杂，有许多事情要思考，也确实没法立刻读下一本。
“那你也别每晚都看话本了，有这个时间在心里温习温习功课。”康熙道：“朕找你要书，你再看话本也不迟。”
胤祺道：“最近每天都只能看一两页，躺床上就好困。”他说着就打了个哈欠，“现在就开始困了。”
康熙白他一眼，“困了就去校场活动活动筋骨！”
“这会儿过去太早了，安达要半个时辰后才到呢。”胤祺道：“我先去尚书房找哥哥们吧。”
这几个臭小子凑一块净琢磨鬼主意，有这时间还不如在他跟前尽孝。康熙道：“你别去，朕批折子，你在旁边念两段话本子给朕听。”
胤祺：“？您不是说话本不能信吗？”
康熙瞪他，“不能信又不是不能听。”
父子俩用完晚膳，康熙在殿内走了几步就坐到御案前。梁九功让胤祺坐在胤礽平日坐的位置上，胤祺犹豫，“这会不会太近啦，我一抬眼就能看到奏折诶。”
梁九功：……他只是看最近五阿哥受宠，想卖个好，谁料五阿哥不领情，还直接点出来了。
康熙瞥一眼梁九功，哼笑道：“老五都懂的规矩，你这个乾清宫总管太监倒是忘了？”
梁九功忙跪下赔罪，康熙摆摆手让他滚下去。
等梁九功走后，康熙嘀咕了一句：“这奴才真是越发不老实了。”
胤祺道：“他可能是懒得拉椅子过来。”他说着还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到下首，顺便把茶壶茶盏摆在面前的小桌上，他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自己跟个说书先生似的，如果能再来盘话梅就好了。
“汗阿玛，你想听什么话本？”胤祺问。
康熙道：“就读你上回读得那个儿科医生的。”他还挺想知道那小孩的先天性心脏病治好没有。
胤祺就闭上眼睛从【最近阅读】中把那个话本翻出来，给康熙读。
因为读话本的时候要闭着眼睛，康熙一抬头就能见他闭着眼在那念念有词，也觉得挺好玩。
乾清宫内地炕烧的很是暖和，胤祺读着读着就生出几分困意。
康熙低头看着奏折，就发觉小家伙读得语速越来越慢。
“读快点，听得朕都困了。”康熙一目十行扫着奏折，没好气道。
小家伙“哦”了声，读得快了点儿。没两句又慢下来，然后开始咕哝咕哝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念啥，最后直接没声儿了。
康熙一抬头，就见这臭小子脑袋耷拉下来，俨然已经睡着。
“真是一点也指望不上，读个书能把自己读睡着了。”康熙轻声骂了一句，胤祺压根没听见。 康熙起身，就从手边拿了件他的常服披在胤祺身上。
胤祺睡得脑袋歪来歪去，就是醒不来，直到外面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太子爷求见。”
胤祺半梦半醒间还纳闷了一瞬，二哥怎么一大早来给皇玛嬷请安了。
康熙见胤祺缓缓睁开眼睛，一脸呆样儿，嘴巴张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用朱笔敲敲御案，“快擦擦，口水流出来了。”
胤祺“啊”了声，这才回神，抹了抹嘴角。
康熙让胤礽进来，胤礽在外就听侍卫和小太监说胤祺来了。
汗阿玛最近对五弟的态度越发不同了，还专门叫他来用晚膳。老三那么优秀，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老五何德何能啊！
胤祺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待遇有多好，他坐着睡得脖子疼，跟二哥打过招呼后，他还扭了扭脖子。
这才注意到身上盖着康熙的常服，就起身把衣服放回原位。
“让这小子给朕念两段书，他把自己给念睡着了。”康熙就跟胤礽道：“当年你整日跟着朕，也没见能坐着睡着的。”
“儿子自然不敢在汗阿玛面前睡着。”胤礽心说要是自己在乾清宫睡着，只会招来一顿数落，汗阿玛才不会给自己盖衣服。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能不能的问题。也就老五整天睡不够，朕前几天熬夜看书，白天也不至于困到坐着睡着。”康熙说着瞪了胤祺一眼，“还不清醒清醒去校场！”
胤祺应了一声，搓搓脸颊，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才跟康熙和胤礽告辞，退出乾清宫，往校场去。
胤礽过来是为了开办女学的事情，给两位格格上封号的旨意和开办女学的诏书都已颁布，如他所料，朝中反对的人不少，御门听政时连着吵了好几天。
胤礽懂得要为汗阿玛分忧，这两天就在想办法：“儿臣以为，之所以反对之声不绝，还是因为朝中没个有分量的人支持。儿臣已和索相商议过了，让他上奏支持此事。”舅公得知要被派去出使俄罗斯，并不意外，反而很高兴，还说明珠都出去了，他凭什么不能去。
还举出他此次出使对胤礽的好处，索相去俄罗斯出使，一是为了边境的战事，二也是为了后续能和俄罗斯通商，两国离得近，按说要比和欧洲通商更方便。
被索额图这么一劝，胤礽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依赖舅公，就答应下来，还积极地帮索额图搜集俄罗斯相关的资料。
康熙闻言，很是满意，这正是康熙想要的结果。索额图的女儿乌云珠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他向来是支持女子读书识字的，来牵这个头最为合适。
“学生那边，也让你表姨多费心。”康熙道，乌云珠如今虽已是伊桑阿的夫人，很少结社作诗，但在圈内的名声仍在，让她帮忙宣传一下此事，物色几个有潜力的学生并不难。
胤礽点头，“到时候还得让大姐、二姐和这些女学生见见。”
“那是自然，她俩已经把入学标准定下来了，所有学生都需要参加面试。”康熙笑道：“你这两个姐姐积极得很，若朝中官员做事有她们这么积极，朕倒省心了。”
希望到时候遇到困难了，她俩还能这样积极。
康熙又问胤礽，“明儿朕去玻璃厂，你想不想去？”
胤礽自然愿意跟着康熙出宫，立刻兴奋起来，“儿子想随汗阿玛一起去，听说玻璃厂造出了许多种厚薄不一的玻璃。”
康熙颔首，“玻璃窗的成本降下来了，朕打算给慈宁宫和你的毓庆宫都换上玻璃窗。”
“毓庆宫不急的，汗阿玛还是先给乾清宫、太和殿等处换玻璃窗吧。”汗阿玛先惦记着自己的毓庆宫，胤礽心下感动，忙道。
康熙摸摸儿子的脑袋，“你读书费眼睛，自然得先紧着你。”
康熙原以为所谓玻璃花房就是一个玻璃房子，谁料玻璃厂那边做出来的花房却是两层玻璃的。
胤礽有些好奇，“玻璃为什么要分成两层，直接用厚一点的玻璃不就行了？”
负责玻璃厂的内务府官员就介绍说，这样双层中空的玻璃房子，保温效果更好，为了测量玻璃花房内外的温度，他们还从传教士那里学会了温度计的做法。
康熙和胤礽之前听传教士提过温度计，是用玻璃管里面加水银。不能测过高的温度，烧窑的时候不能用，康熙之前还觉得这东西很鸡肋，没想到能用在这上面。
康熙对玻璃厂的设计十分满意，给参与这次制作的官员和苏拉都赏赐了银两。
下午，玻璃花房就送到了慈宁宫，胤礽来给太皇太后介绍玻璃花房的用法。
小胤俄好奇地绕着玻璃房子转圈，“我也想住在玻璃房子里。”
胤礽笑道：“玻璃房子里可比木头房子里冷多了。”
“可是花花草草都不觉得冷。”胤俄道，小家伙说着还给二哥展示他藕节似的小胳膊，“我马上就跟九哥一样胖啦，五哥说胖子不怕冷。”
“那是你九哥瘦了，不是你胖了。”太皇太后笑道，她一直有意识地控制着小胤俄的饮食，不让他吃太多甜的和油炸的食物，生怕他和之前的胤禟一样长成小胖墩。
听胤祺他们说，孩子太胖了对身体不好，稍微一活动就容易喘，只会变得越来越懒，以后还如何学弓马骑射？太皇太后觉得有理，这才格外留心。
胤礽从前很少留心弟弟们，自从汗阿玛让他给老三、老四检查功课，他对那两个小子稍微熟悉一点，其余的弟弟他仍是不怎么关注。
听太皇太后说，他才想起老九最近好像是瘦了一点。
小胤俄撒泼打滚要住玻璃房子，太皇太后被吵的头疼，胤礽只好拿来了温度计给他做实验，对比玻璃花房和慈宁宫东暖阁的温度。
小胤俄的注意力被转移，也不惦记玻璃花房了，而是研究起了水银温度计的原理。
见小胤俄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要自己给他讲温度计如何使用。胤礽心里难得生出几分当哥哥的骄傲来，耐心地给他讲解起来
最后还把温度计给他留下了，让小家伙慢慢琢磨。
在慈宁宫多耽搁了点时间，胤礽出来后就听身边的太监提醒他，说是耽误了下午练字的时间。
胤礽忙一路小跑回乾清宫复命。一见康熙就先认错，“十弟闹着要住玻璃房子，儿子担心老祖宗生气，就多哄了他一会儿……”
他原以为汗阿玛会因为自己没按时回来而生气，谁料康熙却笑了起来，“不错不错，知道哄弟弟了。”
胤礽一愣，“可我耽误了练字时间。”
康熙道：“人要劳逸结合，再说你的字已经有点样子了，不差这一两天。”
胤礽听到“劳逸结合”四字，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在宁寿宫老五的话。
难道又是老五和汗阿玛说了什么？自己辛苦也不是一两天了，汗阿玛从来不心疼自己。老五一说他就听了……
小少年的心情突然低落下来，直接忽略了汗阿玛刚才的夸奖，他蔫蔫儿的从乾清宫出来，又想见舅公了。这世上果然只有舅公是把自己摆在第一位的。
胤祺晚上回到宁寿宫，就听说玻璃花房运回来了，带着五格格去参观。“原来双层中间有空气才更保温。”五格格觉得很神奇。
小胤俄就现学现卖给他们展示水银温度计。
胤祺挠挠头，他在话本里经常看到“温度”这个词，能用数字表示的，后世的人经常说“今天零下三度”之类的话。可这个温度计为什么没有数字？
现在只能观测水的高低变化，不是很精准。胤祺次日就去找康熙说了温度计的改良思路，可以用数字给它做个标准。
通过这次做玻璃花房的事儿，康熙觉得内务府的能人还是挺多的，水银温度计都做出来了，给它改良一下并不难。于是把这个任务安排下去，
最近内务府造办处和工部的官员都忙活起来，万岁爷突然给他们安排了好多活儿，显微镜还没造好，又让他们设计纺纱机，还有不用马拉的车，如今又让他们改良温度计。
工部的官员基本是出不上力的，虽然这些人在工部，但他们也都是读圣贤书长大，要让他们写八股文章还行，设计这些东西他们是真的一点思路都没有。这事儿还得指望内务府的匠人们。
入冬后，胤禛的小狗白天都很少在室外玩耍。
胤祺就和胤禛商议，要不要给它重新做个狗窝。
胤禛最爱捣鼓这些了，立刻就提笔画起图纸，还顺便给自家宝贝小狗设计了两件小衣服。
俩人去造办处时，就听几名匠人拿着《力学略书》在讨论。
《力学略书》第二次刊印的数量更多，不仅内务府这边得了几本，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有，还有一批送往各地官学。
但也不知道是官员们不支持公主研究这类学问，还是他们压根看不懂，反应冷淡。康熙还因此抱怨过，但他也不好硬逼着人家官员夸这书。只能期待地方上有人能对这学问感兴趣了。
胤祺好奇地问这几名造办处的匠人，“这书你们能读懂吗？”
其中一人恭敬道：“回阿哥爷，奴才们虽然认得几个字，但这书的内容实在艰深，奴才们读不大懂，只能看着里面的图连猜带蒙。”
胤禛就问哪里不懂，顺便给他们讲了讲。
几人忙围过来听，还认真地记笔记。
有人笑道：“我们不关心什么地球月球的，我们只是觉得这个力学对造机器很有用。”要不是这书上写着“和硕荣宪公主”的名字，他们还以为这是匠人写出来的书呢。
从造办处出来，胤禛不由叹气，“可惜我对力学也没深入研究，只能把书上的内容给他们讲明白，没法进一步启发他们。”
胤祺道：“要不咱们让二姐姐开个讲座吧。”
胤禛看他，“什么是讲座？”
“就是让二姐姐给内务府的匠人们讲课。”胤祺也是从话本里看来的，他正在看的这个话本，男主角除了是医生外，还经常去大学开讲座。“可以定一个主题，讲一个时辰左右，后面还可以让人提问。”
胤禛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先在内务府开一场，再面向京中贵女开一场。这样还能帮助女学招生。”
俩少年说风就是雨，立刻跑去乾清宫找康熙商议。
康熙正和胤礽抱怨最近太忙了，改革官学、开办女学、推行放足、以及刚刚结束不久的秋闱以及派人去俄罗斯等事儿，他想看看《生物化学》都抽不出时间。
胤禛、胤祺又跑来说什么开办讲座的事儿，康熙不耐烦，“既然主意是你俩出的，这差事就交给你俩来办吧，反正你们去内务府也方便。”
胤禛、胤祺没想到他俩这就领到了差事，胤禛忙跪下郑重领命，胤祺跟着跪下，却仰着脸问康熙，“汗阿玛，张罗这事儿总要花时间的，我们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没等他说完，康熙就道：“每日必须按时按点去上书房，不准耽误功课。”
胤祺：“……”
一旁的胤礽都看懵了，“汗阿玛，四弟五弟还小，要不这事儿交给儿子来办吧。”
康熙道：“有你二姐呢，让他俩张罗不过是让他俩见见世面。”他也想看看老四这小子的才能到底如何。至于老五，谁让主意是老五出的呢，就让他凑个热闹吧。
胤礽想想也是，二姐开讲座，她自己肯定是会负责的。
但心里还是怪怪的，那日他和舅公说了汗阿玛对弟弟们的疼爱，舅公说无所谓，他们年纪小，还不能办差没什么好担心的。才说完，汗阿玛这就给他们安排差事了。
他俩还这么小，汗阿玛就如此器重他们。那等他们再长大一点，还不知要出多少风头呢。
胤礽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了不被弟弟们比下去，他一定要更努力。
胤祉他们知道胤禛、胤祺领了差事，都十分羡慕。
胤祉羡慕就直接说出来，“二姐办讲座，该让我来帮忙才是。”
胤祺道：“早知道你和我们一起去造办处了，这样就能一起去找汗阿玛。”
胤祉哼了声，“我不稀罕。”他才不像老四，动不动爱往造办处跑，今儿给狗做一件衣服，明儿设计个被单子，这都是女孩儿才爱干的事儿，所以他下午就没跟他们一块去，谁想到这俩臭弟弟去趟造办处还领了个差事回来。
胤禛已经琢磨起该怎么安排了，胤祺还在那里感叹，“可惜我们不能放假，只能用晚膳的工夫去忙这事儿了。”
胤禛道：“等骑射课结束，咱们先去和二姐见一面，把讲座的题目定下来。除了这个还要准备什么？”
胤祺努力回忆话本里女主角参加的讲座，“最好还要有一个海报，就是宣传图，上面再用大大的字写上讲座的题目。”
胤祐道：“那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还得写上时间地点吧。”胤禛提醒。
胤祺点头，“在内务府衙门门口贴一张，再在办讲座的地方贴一张。”
“要在哪里办讲座呢？”胤禩好奇。
“来得人应该不多，就在尚书房吧。”胤祺道：“那边桌椅都是现成的。”
办讲座当天他们还能放假，胤祺心里打着小算盘。
胤禛点头，然后找来纸笔，开始写筹备方案，并且详细地标明了第一步干什么、第二步干什么。
胤祐、胤禩在旁瞧着，原来是这么办差的，学到了学到了。
第086章
二格格听说自己要给内务府的匠人们讲力学, 很是兴奋，立刻就想出好几个主题。
倒是一旁的荣妃听得直皱眉头，内务府的匠人一些是从包衣里选出来的, 少部分是从民间寻来的。
让一个公主给这些奴才讲课，是不是有些于理不合？
但听两位阿哥说这是万岁爷点了头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叹着气出去了。
胤禛道：“那些匠人对惯性和摩擦力更感兴趣, 就讲这个吧。”
二格格想了想, 定下一个关于物体运动规律的讲座题目。
胤祺道：“要是有黑板就好了，后世的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这样下面的学生都能看见。”
这又是一个只在话本里看过，却不知怎么做的东西。二格格和胤禛也全无头绪，但讲力学和讲经义不同，到时候需要画图。胤禛就建议弄个大一些的木板, 然后把纸贴在上面, 方便二格格画图。
除了画图, 二格格还说要准备一些用来演示的东西, “这些我来准备。”
三人商议妥当，胤祺又好奇开办女学的进度。
二格格道：“我和大姐在宗室里找了一圈，只有安亲王家的妹妹愿意参加女学。”
安亲王岳乐的继福晋是赫舍里氏, 索额图的妹妹, 大概是受额娘影响，小格格从小就读书识字，听到诏书后, 就积极的要参加。
“剩下的要么是年纪太小, 要么是已经订了亲事，要么就是家里不愿意。”二格格叹气, “反正我和大姐把相熟的格格都问了一遍，没几个愿意参加。”
胤祺道：“她们这是还未体会到女学的好处，没关系，宗室里招不到人，八旗之中总能招到人的。”
听说有些旗人家中很困难，哪怕是为了补贴家用，这些人也会希望女儿能多学些东西。
再不行还有包衣，不过目前女学还未招收包衣出身的女子。胤祺猜测是因为包衣女子要参加小选进宫做宫女，如果读书识字的都去女学了，宫女数量会跟不上。
胤禛就道：“既然如此，面对女学的讲座就不要讲力学相关的内容了，而是讲讲科学对生活的帮助，让大家知道，科学是有用的，自然就有人愿意学了。”
二格格思索片刻，点头，“好，我最近琢磨琢磨，到时候定了主题和你们说。”
次日，二格格要开讲座的事儿就在内务府传开了。
给两位公主加封号，让她们负责女学的旨意虽然已经下了一段时间，但宫里人并未体会到两位格格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原以为她们就是挂个名儿。谁承想二格格竟要给内务府的人开讲座。
内务府下设七司三院，御茶膳房、敬事房等机构也归内务府管，官员加匠人、差役，足有上万。
太监、宫女、嬷嬷自然是不能来听讲座的，年底临时招募的苏拉也没资格见公主。胤禛、胤祺次日去见如今的内务府总管之一佛伦，和他确定了能报名的人员范围，然后让佛伦派几个人给他们。
佛伦看着面前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少年，难以置信万岁爷会给这样两个小阿哥分派差事。他是明珠提拔起来的，与大阿哥的岳父科尔坤也有交情。给两个小阿哥安排好人手后，当晚就想法子见了大阿哥一面。
“真没想到万岁爷对四阿哥、五阿哥如此器重，阿哥爷您可要当心啊！”
胤禔已听胤礽说了此事，他一想到胤礽那别扭样儿就乐，他压根没把老四、老五放在眼里，俩小萝卜头，不过是闹着玩罢了。“汗阿玛就是看他俩太闲了，整天瞎出主意，让他俩试试执行起来有多难，以后俩臭小子就消停了。”
“阿哥爷，主要是两位小阿哥每次出的主意，万岁爷都采纳了。听说改革官学的主意都是五阿哥出的。”明相走之前交代过，大阿哥心思简单直率，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让他多提醒着点儿。
“他提了那么多意见，汗阿玛也用了，怎么连一句夸都没有？更别说其他封赏了。”胤禔不屑道：“爷以后是要立军功的，一场仗打回来，直接封王那种。才不在乎这点小功劳。”
佛伦还欲再劝，胤禔却说要回去陪福晋了。
佛伦叹气，大阿哥想得太简单了。若无万岁爷的宠爱和器重，他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何来军功？
大阿哥不如太子也就罢了，决不能被更小的皇子们比下去。
但佛伦又不好明目张胆的给这事儿使绊子，他思来想去，想出个法子。二格格要开讲座，那内务府上下自然都得捧场！
在宣传海报出来之前，佛伦先让人把消息传到各司各院，连养马的上驷院都让人送了消息。
这可是荣宪公主诶，当今万岁爷的亲女儿，别人一辈子都见不着公主圣颜，你们却有机会见公主，还不快报名？
讲座的日子定在十一月初三，十月廿五、廿六两天时间报名。
报名的地点就在总管内务府衙门的门口，由两名差役负责报名，到时候会在会场外一一核对姓名和腰牌才能入内，以免有闲杂人等混进去。
这都是胤禛、胤祺商议出来的，俩人一到课间就凑在一起讨论此事，也不避着兄弟们，偶尔胤祉、胤祐、胤禩他们也能提点建议。
胤祐的宣传海报设计的不错，画了两个齿轮，上面则用最粗的毛笔写上标题和讲座时间。
胤祺还让胤祐在上面加了一段有点羞耻的宣传语。
“你想制造出便捷省力的机械吗？你想成为当世鲁班吗？你想靠着手艺发家致富吗？如果你想，就来听讲座吧！”
胤祉、胤禛本来是坚决反对这个宣传语的，太羞耻了。这不明晃晃的名利诱惑吗？
胤祺道：“内务府的匠人差役大多读书不多，你跟他们讲得太复杂他们也听不懂呐。名利诱惑是最有效的！”
胤禩在一旁默默点头，他也觉得。
胤禛也知道这法子是有用的，就是不大体面。不过转念一想，再不体面也比没人参加好。于是答应下来。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海报的效果过于好了，报名这日上午，内务府衙门门前就挤满了人。
负责报名的管事叫萨哈图，佛伦早跟他交代过了，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他于是安然坐在位置上，眼睁睁瞧着来的人挤成一团。
他手下的两个差役却是十分为难，去维持秩序时，被人推来搡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其中一个叫吴昌的差役很是头疼，索性直接站在凳子上，“诸位，你们看清楚讲座的题目，讲《物体运动的规律》，茶房的人都来凑什么热闹啊！”
“怎么？茶房里的东西难道都是不能动的死物不成？”被点名的茶房差役叫道。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笑起来。
吴昌气得不轻，心说这些人是不想要脑袋了，这可是大内啊！“那庆丰司的人又是来做什么的？”
庆丰司负责饲养宫里祭祀和食用的牲畜，庆丰司的人道：“我们庆丰司的羊整日乱跑，我来听听这些牲口运动有什么规律。”
“羊哪儿能算物体？”立刻有人笑着反驳。
吴昌皱眉，感觉这些人不像是来报名听讲座的，纯属是来凑热闹，砸场子的。
这些人的确是来凑热闹的，上面的人说不怕人多，就怕没人，鼓励他们踊跃报名，还专门为此放了一个时辰的假。谁不好奇公主长什么样啊，被这么一鼓动，大家都想来凑凑热闹，还有人单纯是想偷一个时辰的懒，像营造司、庆丰司的差事还是很辛苦的，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哪怕没能报名成功也无所谓。
内务府就在武英殿旁边，这边聚集了这么多人，立刻就有侍卫过来询问是什么情况。
内廷吵吵嚷嚷跟赶集似的像什么样子，消息立刻就传到了乾清宫。
今天当值的乾清宫侍卫是阿灵阿，他听说内务府那边聚集这么多人是为了报名讲座，不由皱眉，“这事儿是谁负责，怎么闹成这样？”
“万岁爷把此事交于四阿哥、五阿哥负责。”来传话的人道。
阿灵阿一听四阿哥，就不由皱起眉，他的媳妇是德妃的妹妹，他就是四阿哥的姨夫。但他却并不怎么瞧得上乌雅家，更瞧不上四阿哥。
小小年纪不自量力要出风头，这下好了，闹出事儿来了吧。
他这边正去请示皇上，那边吴昌则去尚书房找胤禛、胤祺。
这会儿正是阿哥们背书的时间，他说是和讲座之事有关，外面守着的小太监才帮忙通传。
胤禛、胤祺一听吴昌的形容，都有些意外。
“连御茶膳房的人都来凑热闹，奴才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们的名字写上。”吴昌苦着一张脸，“足足有几百人，乱哄哄的。”
胤祺皱眉，“这有什么好凑热闹的，他们听不懂不是白费时间吗？”
胤禛道：“大概是想见见荣宪公主长什么样。”他哼了声，“除了造办处、营造司、武备院的其余一律不得入内。”
胤祺想了想，“其他司万一真有对力学感兴趣的呢，也不能都拒绝了。”他想了想就问胤禛，“四哥，你出两道算学题目吧，就七弟、八弟能做出来的那种简单的。”
“你要做什么？”胤禛狐疑地瞧他。
胤祺道：“让所有想报名的人都做一做数学题，如果他们做不出来，就没有报名资格，做出来才能报名。”
连最基础的算学都不会，那就别听什么力学了。
如果还愿意动脑筋做算学题目的，就是真对力学有几分兴趣。让他们听听讲座倒也不错。
胤禛也觉得这法子可以，“多出几道题，换着问，免得他们把答案告诉别人，这法子就没用了。”
胤祺道：“那就出个十道题，抽签作答。”
俩人于是找个地方开始写题目，吴昌则吩咐人去准备纸笔。
胤禛写完题目，又让吴昌去传话，“让萨哈图派十名侍卫维持秩序。”内务府这边管着大部分的内廷官兵，调十个人来并不难。但萨哈图之前竟毫无准备，这让胤禛心下有些不满，佛伦给他们安排的这是什么人啊！一点用都没有。
吴昌拿着出好的题目回总管内务府衙门门前，踩在凳子上，手持令牌，宣布新的报名规则。
就在他去尚书房的工夫，这边聚集的人更多了，大家一听新的报名规则要抽签答题，立刻散了不少。
他们连字都不认识，哪儿会算题啊，再说来一趟任务也算完成了，还是回去老实干活吧。
还留下一百来人，有些人表示不满，“听讲座怎么还要做题呢？我们要是都会了，也就不用听公主讲了啊！”
吴昌道：“这些题都是最简单的，阿哥爷说了，连这些题目都做不出来，进去听也是浪费时间，浪费名额。”
与此同时，萨哈图调来了维持秩序的兵士，剩下一些凑热闹的也散了。
最后剩下的大多是真心对力学感兴趣的，开始排队进行报名。
骑射课结束后，胤禛、胤祺到内务府这边溜了一圈，见报名处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鸟枪处的差役站在那里算题。
吴昌在这守了一下午，登记造册写得手都酸了，就和两位阿哥爷抱怨，“这人字都认不全，题目还是奴才给他念的。”言下之意，能算出来才怪。
胤祺却觉未必，如果是凑热闹的人，听说要做题，肯定就不来了。但这人不认字还坚持来挑战，可见他是真的想听这个讲座。
于是他走过去问那差役，“如果算不出来就别算啦，允许你报名。”
那人回神，忙给两位阿哥请安，然后郑重道：“奴才能算出来，只是需要些时间。”
“可是报名时间已经结束了。”胤禛道：“你为何不早点来？”
那人道：“奴才白天在鸟枪处当差，没抽出时间过来。”虽说上面给他们放了一个时辰的假，但他每次制作起鸟枪就停不下来，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时间，眼见着其他人都回来，说要做题才能报名，他又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心中的好奇，来试试。
“人家都能抽出时间，就你没时间？”吴昌皱眉。
“那证明你做事很认真啊！”胤祺笑道：“先把你的名字写上，明儿你来把答案告诉他就是。”
那人闻言立刻跪下谢恩。
胤祺摆摆手让他不必多礼，“又不差一把椅子。”
最终有四十五人报名，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胤禛、胤祺的预料。
这么多人，尚书房的教室就有些坐不下。胤禛、胤祺又重新选了一处宽敞的宫殿，得到康熙允许后，才把最终的讲座地点定下来。
到了开讲座这日，众人先在尚书房集合，等人数全部数清了，才一起往重华殿去。
胤禛、胤祺在旁盯着，这些人也不敢大声喧哗，各个都表现的十分恭谨。
重华殿内已经重新布置过，摆了几排椅子，来听讲座的匠人差役没想到还有座位，立刻下意识想冲上去抢位置，却出来几名侍卫，引导他们就按照现在的队伍一排排入座。
众人落座后，掌仪司的官员站在前方开始念开场白。
开场白的词是胤祉帮忙写的，先是说了说力学的重要性，然后又说力学是如何运用在制造机械上的，其实建筑、河道、兵器制造等行业都需要力学知识。大家从前只是凭经验劳动，学了力学后，可以想出更为省时省力的方法，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于他们个人都是有好处的。
下面的匠人和差役听得一愣一愣，不过为了省时省力，他们平日也确实是在想各种办法。但不是谁都能想出好办法的，大部分人只能按照前人的经验按部就班的做工。
在开场白的最后，还提到了玻璃厂制造出温度计的事情，并跟大家透露了下那两名匠人得到的赏赐。
这赏银顶有些差役一年的工钱了，有人心动不已，越发觉得力学重要了。
接下来就有请和硕荣宪公主，众人起身给和硕荣宪公主见礼。
后世的讲座一般都是老师站着，学生们坐着。但没有公主站着，奴才们坐着的道理。胤禛和胤祺商议后，就决定大家都坐着。
能在皇室面前坐着，一般只有上了年纪的高官才有这样的礼遇。这些差役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在公主阿哥们面前坐着。光这一点，他们就不后悔来听讲座。
二格格见了这么多人，面上仍不见紧张之色，落落大方地说起今日讲座的主题。
胤禛、胤祺坐在第一排，很是替姐姐骄傲。
胤祺还小声跟胤禛嘀咕：“要是汗阿玛能来就好了。”
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要不是因为他俩负责此事，他俩都是不能来和奴才们坐在一处的，更不用说康熙了。
二格格一边讲，一边用毛笔在巨幅的宣纸上画图。
为了这次讲座，内务府还专门做了一套大号的刻度尺。
一开始还有人没把心思放在讲座上，只直勾勾地盯着公主看。且不说公主精致的容貌，就说那眉宇间的自信大方，就足够吸引人了。
但随着讲座内容的推进，更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内容吸引，不由思索起二格格提到的一些生活现象和他们用的利用惯性原理制造出来的工具。
许多人这才意识到，原来力学无处不在，连雨滴落在地上，都是因为万有引力。
一个时辰后，讲座结束，到了提问环节。
胤祺看话本里说，后世的学生提问都是举手示意，也就这样和掌仪官交代的。
在座许多人都是很少有机会见宗室王公的，更不用说和公主对话了，心下有些害怕。
短暂的沉默后，有两人举起手，其中一人就是胤禛、胤祺之前在报名处见到的鸟枪处的差役。
这两个人问的问题其实都是二格格之前在讲座里提到的，只是他们没有听懂。
二格格也不恼，耐心地又用带来的模型给他们讲解了一遍。
这俩人激动得脸都红了。
见二公主如此平易近人，又有几个人举手提问，有些人压根就不是为了问问题，只是想和公主说句话，回头好和别人吹嘘，说公主回答了他的问题。
胤禛见问答环节太长，就起身道：“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本次讲座便正式结束。”
四阿哥发话了，大家也不敢说什么。二格格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还笑着跟众人道谢，“这是本宫第一次开办讲座，多谢诸位捧场。”
众人忙又跪下叩首，“能得公主教诲，奴才三生有幸。”
正要散场，外面小太监通传，康☆仙☆女☆整☆理☆熙和胤礽来了。
胤禛、胤祺对视一眼，汗阿玛可真会掐时间。
康熙和胤礽步入殿内，康熙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差役们，随便点了一个人，问他为什么来听讲座。
被点到的人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回答说因为自己是造办处的，之前帮二公主做过力学相关的模型，就对此产生兴趣。
康熙点点头，又问他旁边的人，这人是武备院的主事，“之前万岁爷下令让武备院制造不用马拉的车，奴才一直没有思路，就想来听听物体运动的相关原理。”
康熙又问了几个人，有些是内务府最普通的差役，有些则是读过一些书的主事、笔帖式，各有各的理由，但都是为了力学能应用起来。
康熙让众人平身，跟他们说了说自己对西学感兴趣的原因，“所谓学以致用，荣宪公主研究出这些内容，本就不是只留于纸面，给文人品读的，而是希望这些学问能改变我们的生活生产。如果有了趁手的工具，你们一天内做完的活计，以后半天就能做完，朕省钱，你们省力，两全其美。”
这话说得很是直白，在场哪怕是没读过书的差役也能听懂。
康熙又许诺，如果在座之人能制造出好的工具或者机器，或是研究出力学相关的命题，可得赏银三百两。
三百两是和硕公主一年的俸银，这个数目简直是这些包衣奴才们不敢想象的，纷纷叩头谢恩。
虽然还没得到赏赐，但是有了奔头啊！发明不出什么大的机械，弄些类似温度计这种小东西，也照样能得到赏赐。大家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一场讲座圆满落幕，二格格十分感谢胤禛、胤祺，说他俩安排得好。她是不知道报名时的事情，只感受到了讲座现场的秩序井然。
胤禛却还记得报名当日的闹剧，讲座结束后，就和胤祺说起此事。
胤祺也觉奇怪呢，那天海报刚贴出去，怎么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大家就是有想凑热闹的心，也没想凑热闹的胆啊！
“而且他们一大早跑出来，主事都不管吗？”胤祺听吴昌说，那日来凑热闹的大多都是底层的差役。这些人平日偷会儿懒，都要挨骂的。
胤禛也百思不得其解。
胤祺托腮想了想，眼睛倏然一亮，用胳膊肘碰碰胤禛，“四哥，德妃母家里不少人在内务府当差，你要不让她帮忙打听打听？”
胤禛迟疑，他不太好意思给额娘添麻烦。
胤祺可还记得许多话本里都说德妃母和四哥感情冷淡，虽说他是没看出来，但还是道：“我陪你一块去。”
俩小孩下学后特意去了趟永和宫，让德妃帮忙问问，那日海报刚贴出去，内务府的消息怎么传得那么快？
德妃家里不少亲戚在内务府当差，消息最是灵通的。而且这还是儿子头一回有事求到她这儿，她无论如何都得打听明白。
第二日晚上，德妃就去阿哥所找胤禛，把她打听来的消息跟他说了。
胤禛冷哼一声，“佛伦也是做过尚书的人了，怎地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力学的讲座还鼓动御茶膳房、庆丰司、上驷院的人去听。”
佛伦自然不会这般糊涂，德妃也觉得佛伦是故意在给这事儿找麻烦。还好四阿哥、五阿哥及时想到了解决办法。
但她不好在儿子跟前议论官员，哪怕佛伦如今只是内务府总管，曾经也是朝中重臣。她只叮嘱胤禛日后还是以读书为主，不用着急办差。
胤禛口中答应着，心里却给佛伦记了一笔。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康熙则是刚听完阿灵阿的汇报。
“臣听内子说，德妃娘娘让人在内务府中打听报名前一日的事情，似乎是怀疑有人故意给四阿哥、五阿哥添乱。”
康熙微讶，“竟有这种事？”他顿了顿，又眯起眼睛打量阿灵阿，“朕没记错的话，你算是四阿哥的姨夫？怎么？你和乌雅氏夫妻感情不好？”
第087章
阿灵阿万万没想到, 皇上会问出这样的话。他原以为自己将此事告诉皇上，皇上会夸他忠心。
毕竟皇上不希望皇子和母家来往过密，像他妹妹生的老十, 不就被抱到慈宁宫去了吗？
四阿哥胤禛更是出生不久就被抱去承乾宫让皇贵妃抚养，可如今他有事却还是找自己额娘，这事儿不仅要让皇上知道，也得给皇贵妃提个醒。
他和佟家的鄂伦岱向来关系不错, 也算是帮他了。
康熙的确不希望皇子和母家走得太近, 如果这事儿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他肯定会不满，从阿灵阿口中得知……要知道当年阿灵阿和乌雅氏还是康熙指婚，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朕给你选的媳妇不满意？
阿灵阿立刻跪在地上，“臣与内子相敬如宾，只是事关重大，臣既然知道了, 就不该瞒着万岁爷。”
康熙淡淡哼了声, “朕知道了, 你下去吧。”
阿灵阿最会察言观色, 见皇上不悦，也不敢多说什么，忙退出殿外。
康熙默然坐了一会儿, 把胤禛身边的小太监叫过来问话。这才得知那日是胤祺和胤禛一同去的永和宫。
那天报名时的混乱康熙早就有所耳闻, 而且心里隐隐猜到了是谁在捣乱。他原本以为俩臭小子解决了问题，就不会再纠结这事儿。谁料讲座都办完了，俩人又想起来要查。
查就查吧, 还找德妃。
胤禛信任自己额娘就算了, 胤祺怎么也跟着过去？
康熙越想越气，又想打儿子了。次日用晚膳的时候就把胤祺叫到乾清宫来。
胤祺还以为汗阿玛又让自己念话本呢, 谁料他刚行完礼，康熙就瞪他一眼，“你四哥要去找德妃调查内务府的事情，你怎么不拦着点儿？”
胤祺：“不是四哥要去找德妃母，是我让他去找德妃母的。”
康熙：！！！
“你个笨蛋，你是在害你四哥啊！”康熙心说老五果然还是太单纯了。如果孩子们再大一点，他简直要怀疑老五是故意的。
“怎么就害四哥了？”胤祺一脸懵：“这件事太蹊跷了，连我都能看出来的那种蹊跷，我们就是想查一下，报名当天为什么会来那么多人。”
康熙深吸一口气，打算好好给这个傻儿子讲讲其中的道理。“你们想查这事儿没错，应该查。但是不该找德妃。”
胤祺：“我倒是想找皇玛嬷和我额娘，但她们在内务府认识的人少，不好查呀。”
康熙：……
幸亏郭络罗家大部分人都在盛京，太后那边更不用担心。
“倒是也能拜托佟妃母，但是佟妃母有点忙，打扰她不大好。”胤祺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考虑说出来。、
有事儿就找自己最亲的人帮忙，这有毛病吗？没有！
康熙：“……”、
康熙觉得今天不用吃晚膳了，已经气饱了。
“万一别人给你四哥扣上一个勾结母家的帽子，跑朕跟前告状怎么办？”康熙没好气。
“那些人是想挑唆汗阿玛和四哥之间的关系吗？”胤祺问。
康熙：“……就算是吧。”
“那您这么英明，肯定不会信啊！”胤祺道：“再说就是打听打听消息，怎么就勾结了？您有事不也经常找佟家人吗？”
“那是因为佟家人能力强！”康熙气得不轻，这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还敢提他。
“就是这个理儿啊，乌雅家在这事儿上有能力，我们才让他们帮忙问问。”胤祺道。
康熙：“……”
跟这小子讲什么朝堂党争，他肯定听不懂。康熙只好跟他说宫里的规矩，“你四哥从小就被抱到承乾宫了，按说皇贵妃才是他的额娘，他和德妃太亲近了，宫里人会猜测，是不是皇贵妃对他不好，”
胤祺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一点。他鼓着脸颊叹气，“真麻烦。”
“这世上许多事情本来就麻烦。”康熙道：“而且你们觉得蹊跷，为何不来找朕？朕上回怎么跟你说的？”
胤祺：“汗阿玛把差事交给我们，我们不想遇到一点麻烦就来求汗阿玛帮忙。”
康熙：“那你们现在查也查了，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吗？”
胤祺道：“好像是佛伦让人往各司院送消息的。他大概是想让讲座当天热闹点儿？”
胤祺实在想不明白佛伦为什么要故意添乱，只能归结为这人好心办坏事。
胤祺猜不到原因，康熙却是清楚的，众所周知，佛伦是明珠的人，明珠如今不在，佛伦就是大阿哥党的主心骨，大概是胤禛、胤祺小小年纪领了差事，让他们感到了一丝危机。
康熙就跟胤祺说：“朕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回事，你不妨去问问你大哥二哥，看他们怎么想的。”
胤祺狐疑地打量自家汗阿玛，“您肯定知道为什么，就是故意考大哥和二哥的。”
康熙笑着点头，就算是吧。
于是胤祺用完晚膳就跑毓庆宫去找胤礽，今日的日讲结束的有点晚，胤礽还正用晚膳。
胤礽问他用过饭没，胤祺道：“刚汗阿玛找我问话，我就在乾清宫吃了。”
他说着还凑过去看胤礽吃了什么，见有一道脆皮鸭子，不由咽了咽口水。
胤礽见他这幅样子，翻了个白眼，“小心把口水滴到菜里。”说着就让人拿一副碗筷来。
胤祺嘿嘿笑，“二哥真好。”
他说着就不客气的坐到胤礽对面，等着吃菜。
胤礽早就好奇汗阿玛最近总叫胤祺去乾清宫是为何，于是状似随意地问起，“汗阿玛叫你去是为何事？”
胤祺就把自己和四哥拜托德妃的事情说了，“汗阿玛说我们不该麻烦德妃。教训了我几句。我也是一时想不到别人了呀。”他说着突然一拍脑门，“我怎么忘了，二哥的奶公一家也都在内务府当差，早知道来找二哥了。”
胤礽：……
胤礽只好笑道：“是啊，是该来找我，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打听打听情况。”
胤祺点头，“就是就是，才没有汗阿玛说得那么严重。”
说话间，小太监拿来碗筷，胤祺忙夹了一块脆皮鸭子放入口中，“唔，好好吃。毓庆宫小厨房的厨子手艺进步了。以后我可以常来二哥这里蹭饭吗？”
胤礽：“……我能说不能吗？”
胤祺鼓了鼓脸颊，“二哥，你一个人用膳多孤单啊！”
胤礽心说在你动不动去乾清宫之前，汗阿玛都是让我陪着用膳的。他只好道：“只要汗阿玛答应，你尽管来。”
“汗阿玛最希望我们兄弟亲近了，才不会不答应。”胤祺笑道，说着又尝了尝其他的菜，刚已经在乾清宫吃过了，这会儿也吃不下多少，把喜欢的都尝了尝就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胤礽也已经吃好了，让人撤了膳桌，好奇问胤祺：“所以报名那天是有人故意捣乱？”
“也不能说故意吧，大概是佛伦提前跟下面打了招呼，让大家都来捧场，谁料来的人太多了。”胤祺道：“反正我们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胤礽一听是佛伦，心下就明白了，“佛伦是多精明的人啊，从地方大员到尚书，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而且明知要报名，竟连维持秩序的侍卫都没派，这不明摆着给你们找麻烦吗？”
胤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呀？”他和四哥又没得罪过佛伦，要不是这次办差，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么一号人物呢。
胤礽不好直接点名佛伦是大哥的人，他想了想，笑道：“谁知道这人怎么回事，你回头告诉你大哥，让他帮你们出气。”
胤祺微愣，没想到二哥竟如此回答，谁说大哥二哥关系不好？二哥明明很相信大哥。
“不过大哥脾气太暴了，我怕他直接去打人。”胤祺就跟胤礽说起上回胤禔教训高士奇的事情。
胤礽道：“虽然高士奇所言确实不对，但大哥这样确实不大好。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他的脾气了。”就大哥这脾气，也不知那些满臣是如何忍受的，他这种人当了皇帝，肯定是暴君。
胤祺点着脑袋道：“二哥你说得太对了，大哥把朝臣都得罪了，以后还如何在朝中立足呀。我回头一定得劝劝他。”
胤礽瞥他一眼，“你劝他就成了，别提我。”他刚只是抱怨，可不是想劝大哥，对他来说，老大把朝臣都得罪光了才好呢。
胤祺疑惑，“为什么你担心大哥却不让大哥知道？”
胤礽瞪眼：“我才没有担心他！”
“你别学大哥呀，好凶！”
胤礽：“……”
胤礽被这傻弟弟气到了，直接赶人，“我要去乾清宫了，你回尚书房吧。”
胤祺回到尚书房，胤祉他们有的趴在桌上睡觉，有的在背书。
胤祺就轻手轻脚坐回位置上，胤禛就过来把他叫到外面说话，听胤祺说康熙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胤禛心下一跳，他当时就觉得找额娘不太好，但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人。
果然，这就有人去汗阿玛跟前告状了。
胤禛猜不出是谁去告状的，只是问胤祺，“汗阿玛生气了吗？”
“本来有点生气，但我一劝，就没那么生气了。”胤祺说：“汗阿玛还说让我们去问问大哥二哥这事儿该怎么办。”
“为什么要问他们？”胤禛不解。
“大概是想考考他们。”胤祺道。
胤禛隐约觉得没这么简单，但一时也想不明白。
“所以我刚去找二哥了，毓庆宫小厨房做的脆皮鸭子真不错。”胤祺道：“我已经和二哥说好了，以后经常去蹭饭，咱们一块去。”
胤禛：“二哥答应了？”
胤祺点头，“他说汗阿玛同意就行，汗阿玛才不管这事儿呢。”
胤禛：“……”
胤祺说着还摸摸自己的肚皮，“今儿吃撑了，下午要多跑跑。”
胤禛瞪他：“你还吃得下？你就不好奇佛伦为什么要给咱们使绊子吗？”
“好奇啊！那也不能影响吃饭。”胤祺道：“再说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没什么好担心的。”
胤禛想想也是，俩人于是回室内休息一会儿，然后一同往校场去。
正好胤禔下午要来校场检查几个弟弟的骑射功夫，胤祺就找机会跟他说起那天报名的事情。
“听说就是佛伦发话，给内务府所有人放假一个时辰，允许他们去报名。我们可没这么和他交代。”胤祺道。
胤禔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神情有点尴尬，“幸好你俩聪明，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法子。”
胤禛道：“要不是吴昌来找我们，我们压根都不知道此事。那个萨哈图也是个尸位素餐的，听说那日闹那么大动静，他还坐那儿喝茶。”
胤祺道：“还好汗阿玛没有怪罪我们。汗阿玛真是太好了。”
胤禔气得咬牙，他气得不是佛伦欺负俩小孩，更多的是因为这老头不听他的话，自作主张。
他都说了不用在乎老四、老五，他还非要用这种小把戏欺负俩小孩。汗阿玛一定怀疑是他指使的。
佛伦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次日，胤禔就找机会见了佛伦，把他臭骂一顿。
佛伦很委屈，谁能想到四阿哥、五阿哥能那么快想出解决的法子，事后还要追究此事，还真就让他们查出来了。
“是臣糊涂，臣忘了四阿哥的额娘家里在内务府有人。”
“你少避重就轻，爷怎么跟你说的，你全当耳旁风是不是？”要不是明相走前有交代，他就直接打人了。
佛伦：“讲座这事儿四阿哥、五阿哥办得挺漂亮，大阿哥不得不防啊！”
胤禔：“防个屁！以后你再自作主张，小心爷把你干得那点事儿都报到汗阿玛那儿去。”
佛伦：？？？
大阿哥没事儿吧？他是为了大阿哥好啊！
佛伦此刻非常怀疑明珠的眼光，怎么就选了这么蠢的大阿哥。
要是明珠在，他定然要和他商量商量，还是趁早换个人扶持吧。
康熙听胤祺说了胤禔、胤礽对此事的反应，不置可否，这俩人就是心中偷乐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的，还得看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十一月廿七，章佳氏顺利产下一女，因为章佳氏连生两胎，康熙很是怜爱，给她赏了不少东西。
皇子们仍是没法去看刚出生的小格格，只课间的时候讨论了两句。
胤禛想起那个未来和自己关系不好的十四弟，就偷偷问胤祺，“话本里有没有说十四弟是哪一年出生的？”
胤祺努力回忆了下，他看过十四弟为主角的话本来着，但那里好像没说十四弟的出生。
胤祺也很好奇十四弟什么时候出生，就道：“等我晚上回去再找找十四弟相关的话本。”
这夜打开读书系统，胤祺又选择了许久未看的“清穿”类型，找到一本女主角是德妃的话本。看看里面有没有提到十四弟。
他已经习惯了德妃在某些话本里温柔善良，在另一些话本里就恶毒心机。而德妃善良的话本中，皇贵妃一般都是恶毒跋扈的人，德妃恶毒的话本里，皇贵妃则又成了对四哥最好的那个人。就像四哥和八弟一样，一个好，另一个就得是反派。
他现在看这些已经不生气了，这是话本里最不能信的内容。
他读了几十页，没读到十四弟的出生，倒是读到了另一段内容。
一名叫戴梓的官员做出了“子母炮”，女主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惋惜，说历史上的戴梓在康熙三十年就被人诬陷，流放盛京。
胤祺觉得戴梓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好像是大哥跟他们提起过。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人在哪当差。
不管怎样，能造出大炮的人才被流放东北实在可惜。胤祺次日就去找胤禔，想让他提醒一下戴梓。
“戴梓？你从哪儿听说这人的？”胤禔道：“他是康亲王举荐给汗阿玛的，如今在翰林院当差。之前造出了子母炮，威力巨大，汗阿玛很是高兴。”
胤祺睁大眼睛，“还真是能造大炮的人才啊！”
胤禔点头，“听汗阿玛说，明年阅兵的时候一定要让蒙古王公见识见识子母炮的威力。”
“可这样的人为何不让他继续制造火器，而是进了翰林院？”翰林院不都是文官吗？
胤禔道：“好像是因为这人对兵法、天文也颇有研究，汗阿玛让他编书来着。”
“那好可惜啊！”胤祺道：“听说俄罗斯那边也有很厉害的大炮，还会卖给准噶尔。咱们到时候万一跟准噶尔打仗，武器不如他们可怎么好？”
胤禔嘴上说着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心里却已经琢磨起来。如今打仗可不是仅凭英勇就能获胜的，据说当年太祖就是败在了明军的红衣大炮之下。
胤祺是来阿哥所找胤禔的，因为大福晋在，胤祉、胤禛都不好意思跟他过来。胤祺无所谓，还跟大福晋分享了昨晚刚学的饮子配方。
这饮子叫“蜂蜜柚子茶”，酸酸甜甜的，秋冬也能喝。
“福建那边的柚子不错。”胤禔道，不过汗阿玛嫌路途太远，宫里供应也不是很多，他都只吃过一两次，胤祺大概是沾了太后的光，不但吃上了柚子，还想用这水果做饮子。
“蜂蜜柚子茶。”大福晋笑着道：“听着就好喝，我最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了。”
胤禔立刻就去吩咐人找柚子来，大概是阿哥所小厨房推三阻四。胤禔就站在院中发脾气。
大福晋忙出去劝，把人拽回来。“又没说这会儿要喝，你急什么？”
“就是就是，”胤祺正好找到机会劝大哥，“那日我去毓庆宫，二哥还跟我说，担心大哥脾气急躁，得罪了朝中官员。”
胤禔一愣，“谁说的？”
“二哥呀。”胤祺道。
胤禔翻了个大白眼，“老二才没有这么好心，他恨不得我把朝中官员得罪光才高兴呢。”
胤祺：“才不是呢，二哥只是不好来劝你，他大概知道他来劝，你也不会听。”
大福晋没少听胤禔说胤礽的坏话，她作为妻子，自然不好挑拨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尤其这还当着五阿哥的面，大福晋就道：“太子爷如果真不担心，也不会和五弟说了。”
“就是。”胤祺点头附和。
胤禔挠挠头，“是这样吗？”
几人正说话，胤祉、胤禛来催胤祺，要去学骑射了。他于是和大哥大嫂告辞，乐颠颠的去找兄弟们。
胤祺走后，胤禔对大福晋道：“你别听老五的，那臭小子跟老二关系好，帮着他说话。老二肯定巴不得我得罪人呢，我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明珠走后，胤禔总觉得身边没个帮手，佛伦那些人只会添乱。要不就把戴梓拉拢过来吧，正好他也对火器感兴趣。
胤禔下去就去翰林院找戴梓，还给他送了一本荣宪公主所著的《力学略书》。
戴梓早就想看《力学略书》了，但因为他品阶不够，之前康熙给大臣们赏赐《力学略书》没他的份儿。加之他在朝中人缘不好，也没人愿意给他借书看。
没想到大阿哥会主动来给自己送书，戴梓有些受宠若惊。
“爷看不大懂这书里的内容，只听说这些对火器制造也有帮助，来给你看看。”
戴梓之前是想过改良的，但一直没什么思路。或许读过《力学略书》后能有启发。
胤禔又跟他聊起现在军中配备的几种火炮，戴梓道：“火炮改良是一方面，火药威力不够，火炮的威力自然受限。”
胤禔：“这不是废话，火药不是一直在改吗？估计一两年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戴梓对火药的配置并不在行，回头还得和濯灵厂的人交流交流。
“你待在翰林院可惜了，回头爷和汗阿玛提一句，把你调到工部去。”胤禔道。
戴梓一愣，忙要跪下谢恩。
胤禔哼了声，“你要是在工部研究不出什么成绩，爷可是要跟你算账的。”
戴梓郑重领命，他早就想去工部了，但无论是万岁爷还是当初举荐他的康亲王杰书，都说翰林院更好。
他感觉自己在翰林院浪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有人愿意把他放在正确的位置上了。
被胤禔一提醒，康熙才想起还有戴梓这么一号人，立刻下旨把他调到工部，并允许他经常和养心殿造办处那边的匠人沟通。
按说皇家用的火炮、火铳都是造办处和武备院制造，像戴梓这样的人最适合的是这两个衙门。可戴梓不是旗人，更不是上三旗包衣，要进内务府只能给匠人的身份。这实在太委屈他了。只好把他安排在工部。
当初戴梓用了几天就造出“威远将军”，如今康熙对他仍十分有信心，最好能在去俄罗斯的使团出发之前把新的火炮造出来。
戴梓并不知道，自己的调任和五阿哥有关。带着手下人投入进新型火炮的研究之中。
与此同时，胤禛、胤祺则已经开始筹备第二场讲座。这回是面向旗人女子，讲座地点自然不好定在内廷。
和二格格商议后，他们决定把讲座定在景山官学。
讲座海报直接贴在官学大门口，旗人子弟看到海报后回家通知自家姐妹就行了。
报名处也在官学门口，负责报名登记的则换成了国子监那边的助教。
为了能去看看报名现场，胤禛、胤祺还是找康熙批了半天假，允许他们下午去景山官学一趟。
康熙不放心俩小孩出宫，就吩咐胤礽带他们去。
胤礽不耐烦带弟弟们，正犹豫着想找个理由拒绝，胤祺就凑过来在他耳边道：“二哥，到时候咱们可以顺便去逛逛，吃点好吃的。”
第088章
最近这段时间, 胤祺隔三差五就带着兄弟们去毓庆宫蹭饭，他这才发现二哥其实很会吃，每天的菜单都十分讲究。
于是就想用吃的诱惑二哥。
殊不知胤礽才不像他一样嘴馋, 单纯是和康熙吃御膳习惯了，又懂养生之道，吃饭讲究荤素搭配，食材丰富新鲜。
“老五又嘀咕什么？”康熙见胤祺凑到胤礽耳边说话, 就皱眉。这小子是全然无视他这个老父亲了吗？
胤礽笑道：“老五说, 我们到时候可以顺便去逛逛，吃点好的。”
“二哥……”胤祺心说二哥也太老实了。
“景山离那么近，出了神武门就是，一点也不顺便吧。”康熙瞪一眼胤祺。
胤祺：“那也算是出去了嘛。我们想去看看放足令施行的如何呢。”
说起这个，胤禛也觉得是该出去看看，期待地看向康熙。
康熙：“……老五你可悠着点, 就你一个人吃了外面的东西没事儿, 你二哥和四哥脾胃都弱, 吃不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三人听他这么说, 就是答应了。
胤祺欢欢喜喜地谢恩，还说要给康熙带冰糖葫芦，冬天正是适合吃冰糖葫芦的时候。
康熙嫌弃, “瞧你那点出息。”又派了两名侍卫跟着, 其中一名便是佟国纲的儿子鄂伦岱。
胤祺他们都是认识鄂伦岱的，因为这人和他老父亲佟国纲关系极差，闹得人尽皆知, 甚至之前还在御前动过手。
要不是康熙看重这父子俩, 他俩这样无礼，早被罢官了。幸好佟国纲如今出使欧洲去了, 这父子俩才消停下来。
众所周知，鄂伦岱这人脾气不好，长得也凶神恶煞的。康熙让他保护三位皇子再合适不过。
出门当天，胤祺还往荷包里多装了点碎银子，要到街上买吃的，那肯定要钱啊！
太后又反复叮嘱他，“一定不能乱跑，紧紧跟着哥哥们。”
“放心吧皇玛嬷，我们出去可是办正事的，只是顺便玩一下。”胤祺道。
太后也没想到自家老五小小年纪就可以办正事了，欣慰地摸摸他脑袋。
五格格眼巴巴地看着五哥，“我也好想出门玩呀。”
胤祺就答应她，回来给她带好玩的。
五格格忙抱住五哥蹭蹭，还是五哥最好，四哥怕是都没想起她这个妹妹。
胤禛不是把妹妹忘了，只是觉得外面没什么好东西，妹妹想玩什么他可以给妹妹做。
因为下午要出门，胤祺上午念书时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文化课结束，胤祉、胤禛来给三个弟弟考校完功课。胤禛、胤祺就回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胤礽早换好了一身素色锦袍，虽然离景山官学不远，他们还是坐马车过去，三人同一辆马车。跟随的侍卫骑马随行。
马车停在官学门前，三人下车，一眼就瞧见报名处有七八个人排队。
旗人女孩很少亲自来报名，基本都是派仆人来，排队的一大半都是做小厮打扮的人，只有两个穿着朴素的女孩。
胤祺他们忙上前去，朝负责报名的助教亮出腰牌。那人当即就要给太子爷和两位阿哥见礼，被胤礽抬手拦下了。
胤禛往登记的簿册上瞥了一眼，“有多少人报名？”
助教低声道：“回阿哥爷，目前已有五十六人。”
今天才是报名的第一天，就已经这么多人了。胤禛、胤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喜。
助教顿了顿又道：“可报名的大部分都是小官之女，其父兄要么是佐领，要么是主事。”
“出身不重要。”胤祺道。要不是一时半会说服不了汗阿玛，他恨不得平民也能来听讲座呢。
胤礽拿起名单看了一眼，汉人居多，满人其次，因为京城里的八旗蒙古并不多，所以蒙古人也少。
与上回面对内务府包衣的讲座不同，这次讲座二格格会用满文进行讲解，不会满文的感兴趣也没法听。
朝廷也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某些汉军旗人，赶紧教自家孩子学满语。
他们大概问了下报名的情况，就让他们继续报名，三人在旁边瞧着，等轮到那两个女孩子时，胤祺就笑眯眯问：“姐姐，你为什么想听这个讲座呀？”
胤礽和胤禛闻言都斜他一眼，真是不害臊，随便就上去和女孩子搭话。不过想想这臭小子的年纪，又觉得很正常。
被问道的姑娘见面前的小少年长得眉目端正，穿戴也十分不俗，不由在心里暗暗猜测他们的出身。面上则笑盈盈道：“技多不压身，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而且也想见见荣宪公主长什么样。”
胤禛闻言不由在心里叹气，大家对公主的好奇明显多过对科学的好奇。
不过没关系，无论因为什么好奇，只要愿意来听讲座，都有可能被科学吸引。
胤祺又问另一位姑娘，这女孩看着只有十三四岁，一双杏眼灵动有神，“我听说荣宪公主学习科学后，出了本书，我也想象她一样厉害。”
胤礽道：“听一次讲座肯定是不能与公主相比的，你要想深入研究，还得进入女学进一步学习。”
“我是要参加女学啊，都和家里人说好了。”这姑娘说着又嘟了嘟嘴，“为了这事儿我阿玛额娘还吵了一架呢。”
胤祺本来就是个好奇心重的，闻言立刻问：“你阿玛不同意你参加女学呀？”
那姑娘点头，“他说女孩子读太多书也是浪费时间。”
“那后来你额娘怎么说服你阿玛的？”胤祺追问。
姑娘笑起来，“我额娘哭了一回，阿玛就答应了。我阿玛什么都不怕，就怕我额娘哭。”
胤祺忍不住笑起来，连胤礽都跟着嘴角上扬，他不由去看报名簿册上这位姑娘的姓氏，李佳氏，父亲是轻车都尉舒尔得库。
只有胤禛疑惑地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这招最管用。难道不应该讲道理吗？
后面又来了两名小厮排队，这两个姑娘不好耽误时间，就跟几人告辞，分别上了不远处停着的两辆马车。
胤禛、胤祺又讨论起到时候如何维持秩序的问题。胤礽则不自觉盯着其中一辆马车，直至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才收回目光，对俩弟弟道：“咱们走吧。”
胤禛、胤祺又交代助教让他帮忙在国子监内宣传宣传，才跟胤礽离开。
他们去了前门大街，已经入了腊月，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准备年货，街上的行人不少。
胤祺见到有捏泥人的摊子就凑过去，让人家捏个小狗，然后把小狗送给四哥。
胤禛看着手中惟妙惟肖的小狗，眼睛不由弯起来。胤祺又问胤礽要不要。
胤礽：“小孩子玩的东西，我才不要。”
胤祺又去问鄂伦岱，鄂伦岱没想到五阿哥还能想到自己，笑道：“奴才家的小子喜欢小老虎。”
另一名侍卫瞥他，“你还真不客气啊。”
“五阿哥要送，我不要岂不是辜负了五阿哥的好意？”鄂伦岱瞪了那侍卫一眼。
胤祺就让摊主再捏个小老虎，又问另一名侍卫，“你要吗？你看着年纪不大，应该还没小孩吧？”
“多谢五阿哥，那奴才就要个小兔子吧。”
“咦，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兔子。”鄂伦岱嫌弃道。
几人说说笑笑的，看摊主在那里捏泥人。
胤祺不仅给胤禛和两个侍卫送了泥人，还给五格格带了一个。众人都走出一段了，他才想起没让摊主给自己捏一个。
算了，他是大孩子了，不玩就不玩吧。
他们又走了一段，就看到有家铺子前围着好多人。胤祺立刻跑去凑热闹，见这家铺子是卖瓷器的。他对瓷器没兴趣，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围观的人在那里讨论。
“拆窗户有什么好看的？”
“人家拆了窗户要换玻璃窗，你见过玻璃窗吗？”
“没有。”
“听说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瞧见里面的东西。到时候挑瓷器就不用进去了，在外面都能看见。”
“玻璃窗这么好啊！在哪儿买？”
“嘿，咱们可买不到，皇亲国戚都不一定能用上呢。”
“那这家店的玻璃窗怎么来的？”
“听说这家店的东家是内务府的。”
胤祺听这几人说话时，胤禛他们也过来了。听到这里，胤禛不由皱眉，现在玻璃厂制造的玻璃窗和玻璃花房还没正式售卖，这店铺怎么就用上了？
内务府的官员胆子也太大了吧。
他当即就要进殿去问个明白，却被胤礽拦住。胤礽给鄂伦岱使个眼色，示意他去。
鄂伦岱应了声“嗻”，便大摇大摆挤进人群，进到铺子里。
“这位爷，今儿铺子装窗户，没开张。”
鄂伦岱：“那爷就帮你们开个张呗，让你们掌柜的出来。”
小二翻了个白眼，口中却笑嘻嘻道：“不巧，今儿掌柜的不在。”
鄂伦岱：“那你转告他，佟家的鄂伦岱要见他。”
这小二一听面前之人是佟家的，愣了愣，“哪个佟家？”
“当今皇上的母家。”鄂伦岱道。
“呀，这位是佟家大少爷吧。”这时，有个在旁围观的人认出了鄂伦岱，立刻凑近行礼。
小二闻言，立刻跑去二楼找掌柜的。
胤祺他们在外等着，还顺便去逛了逛隔壁的茶叶铺子，胤禛好奇地问各种茶叶的价格，胤礽在旁听得直皱眉，这比内务府报价便宜了五倍不止。
他于是把各样茶叶都买了点，打算回去和宫里的茶叶对比一下，质量不一样倒还罢了，若质量一样，那内务府吞得也太多了些。
胤禛问价也是这个目的，从茶叶铺子出来，就跟胤礽道：“老祖宗、汗阿玛一向崇尚节俭，宫里的花销却不见少，这其中肯定有内务府欺上瞒下捞银子的缘故，必须严查。”
胤礽把目前几位内务府总管在脑中过了一遍，佛伦和飞扬武都是明珠的人，是该趁着这个时候查。
胤祺在旁听着，也明白了四哥的用意，“对，必须要查！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呢。”
三人正说话，鄂伦岱出来了，对三位阿哥爷道：“这家铺子的东家是佛伦的小舅子。”
“又是佛伦？”胤禛皱眉，他本来都不想追究之前报名的事儿了，但这次的事情不得不查，汗阿玛说玻璃和貂皮、人参一样，都是内务府垄断的东西，这还没开始售卖，他就敢给亲戚用。以后要是正式售卖了，他还不知如何谋利呢。
胤礽哼了声，大哥可别怪他，谁叫佛伦这么明目张胆。
“不过铺子装上玻璃窗确实不错。”胤祺又跟哥哥们道：“方便展示店里的东西。”
胤礽点头，“这家装了玻璃窗，同一条街的瓷器铺子就都得装，这样玻璃的售卖就不用愁了。”
一想到能赚不少银子，胤祺就笑弯了眼睛。
三人又去前面买糖葫芦和驴打滚，胤礽、胤禛都不大敢吃，就胤祺和俩侍卫吃。
因为胤祺吃什么都不忘给俩侍卫和五格格买一份，转到前面那条街时，他荷包里就剩下十几个铜板了。
胤禛瞥他，“就带那么点银子还好意思请客。”
胤祺挠头，他对物价没什么概念，没想到银子这么快就花完了。他就说让胤禛给他借点儿。
胤礽笑道：“瞧你俩抠抠搜搜的。”说着就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碎银子给胤祺。
胤祺嘿嘿笑，还是二哥大方。
他们又去前面买了烤红薯，炸土豆。这还是胤祺第一次吃外面卖的炸土豆，是切成一块一块的，上面撒了椒盐，还有一种是糖醋的。
胤祺买了一份糖醋的，也很好吃。
炸土豆闻着很香，连胤礽、胤禛都忍不住各尝了一块。
直到日落西山，他们才回到宫里。先去见康熙。
胤祺还给康熙带了一份外面买的驴打滚，“感觉比宫里的好吃，汗阿玛尝尝。”
康熙尝了一块，没觉得多好吃，小孩子就是爱新鲜，才觉得外面什么都好。
胤祺又跟康熙说起第二场讲座报名的情况，听说一天就有五十多人，康熙也很是欣慰。
胤礽则给康熙看他们买来的茶叶，并说起玻璃窗的事情。
康熙当然知道内务府的报价有水分，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胤禛道：“光茶叶这一项，宫里每年就要多花不少银子。更不用说其他的吃穿用度。”
康熙想想之后要用钱的地方，制造火器、开办学校，派人出使，还有制造各种机械……
光开源肯定是不够的，还得节流。“行，那胤礽你来负责调查此事，正好今年内务府的账册已经统计出来了，你去找佛伦要。”
胤礽郑重领命。
这差事可比什么监督解剖实验正经多了，这才是真正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
康熙留下胤礽商议内务府的事情，胤祺则带着大包小包回宁寿宫，把各种小玩意儿分给五格格。
街上卖的这些小玩意儿算不上精致，但五格格却是第一次见，跟胤祺一起摆弄了半天，次日又带去给胤禟、胤俄看。
胤俄两下就把小泥人的脑袋掰下来了，惹得五格格哭了一场。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哄了半天。
接下来大格格就要忙女学的事情了，胤禟明年也要入尚书房念书。
他本来是可以晚一年的，但康熙发现这小子挺聪明，在语言和算学上都十分有天赋，决定早早培养。
胤俄则还需再等一年，主要这小子到现在连《声律启蒙》还没背会，进尚书房肯定跟不上胤禟的进度。
胤俄得知自己以后不能和九哥一起念书，有点郁闷，还是胤祺来劝他，“你应该高兴，等你进了尚书房就知道，不用读书的日子最快乐了，五哥现在每天早起都好痛苦。而且还有许多字要写，你看五哥的手指都有茧子了。”
胤俄觉得有道理，反过来嘲笑九哥。
“以后我和五妹妹天天在外面玩，九哥却要坐在尚书房念书，寅时就要起床，啧啧……”
胤禟：“……”
小胤禟好气，等康熙到翊坤宫时，他就跟康熙抗议，不想入尚书房念书，要和十弟一起玩。
被康熙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屁股，小家伙才老实。
胤禟平时除了要和胤俄、五格格一起开蒙外，还跟大格格、二格格一起学英文和法文。
英文和法文有很多相通的地方，学起来到不困难。
胤禟现在已经能和康熙简单对话了，康熙欣慰地摸着儿子的脑袋，笑着问他，“你以后想不想象你伯王一样出使欧洲呀？”
“想呀！”胤禟闻言立刻兴奋起来，“我不但想去欧洲，还想去非洲，听说那里的土地都不能种粮食，我可以把粮食卖过去。”
宜妃光是想想儿子要出国，一颗心就已经揪了起来，去欧洲就算了，反正大清对欧洲的交流正在逐渐变多，非洲……
宜妃完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康熙就问胤禟，“你知道非洲在哪儿吗就想去非洲？”
胤禟点头，拿来地球仪，给康熙指非洲的位置。
康熙给每个儿女都送了一个简单的地球仪，只画出了大洲和大洋，亚洲这边特意标出了大清和俄罗斯。
胤禟整日拿着地球仪看，还询问教洋文的师父，在上面画出了去欧洲的路线。
康熙见他还真知道，十分满意。老八、老十都对这地球仪没什么兴趣，就老九对它产生好奇了。
逗了会儿两个儿子，康熙又和宜妃说起胤祺，“这小子差事办得还行，二格格跟朕夸了几次。”
宜妃忙谦虚道：“胤祺和臣妾说了，都是四阿哥在出力，他就偶尔出出主意。”
康熙闻言更满意，胤祺这孩子倒是不揽功。张罗讲座的事儿的确是老四主导，老五跟着出主意，偶尔和内务府那边沟通一下。“不管怎样，兄弟俩配合的不错，没有抢功，也没争执。”
宜妃笑，“是四阿哥让着胤祺。”
官学那边的讲座就在明日，康熙突发奇想，跟宜妃商量，白龙鱼服去讲座现场看看。
“可我们没报名进不去呀。”宜妃道。
康熙：“多搬两张椅子的事儿，没那么麻烦。”
宜妃想了想也是，谁还能拦住万岁爷呢。
次日一早，二格格、胤禛、胤祺先去了官学那边，确定讲座场地都布置好了，又跑去看侍卫们核对参与讲座的旗人女子。
有十来岁的小女孩，也有二三十岁的妇人，为了给二格格捧场，乌云珠和安亲王家的小格格都来了，俩人年纪虽差了好几岁，却是同辈的表姐妹，见面说笑几句，又来给胤禛、胤祺行礼。
几人正寒暄，进来一人，正是梁九功。
梁九功小声道：“万岁爷和宜主子来了，让阿哥爷随便安排个座。”
胤禛、胤祺、二格格俱是一愣，胤祺问：“汗阿玛的意思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梁九功点头。
胤禛皱眉，“宜妃母的位置好安排，汗阿玛的位置……”
与上次不同，这次胤祺特意给第一排安排了嘉宾坐席，能坐到第一排的都是勋贵家的女眷。宜妃能和乌云珠她们坐在一块，但康熙肯定没法和她们坐在一处，也不能坐在后面，后面全是女子，唯独他一个男的更奇怪。
如果跟胤禛、胤祺一样，把位置安排在二格格身边也不行，能和皇子皇女坐在一起的，猜也能猜出身份了。
二格格想了想，“要不就搬个屏风来，让汗阿玛坐在屏风后面。”
一时半会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也只能这样了。
这边刚把康熙安排好，胤礽又来了。
“你们怎么还分成两拨。”胤祺疑惑。
胤礽得知汗阿玛来了，有些心虚，“我不知道汗阿玛来，我只是想来给你们捧个场。”
二格格心说这哪儿是捧场，简直是添乱。
胤禛就带胤礽去见康熙，康熙也没想到胤礽会来，保成真是越发懂事，还知道抽空来给二格格捧场。
于是胤礽就和康熙一起坐到了屏风后。
这次让勋贵女眷坐在第一排，倒不是为了尊卑之分，只是希望这些女子能起到榜样作用，鼓励更多旗人女孩报名女学。
对于许多旗人女孩来说，别说是第一次见公主了，就是这些勋贵女眷她们也是第一次见。
掌仪官介绍完这些女眷的身份，后排的女孩们就讨论起来。
“安亲王家的格格好漂亮呀。”
“听说她会入女学读书，那如果我也报名，就能和她当同窗了。”
“哇！这么一说我也想报名了，还能见到两位公主。”
讲座还没开始，就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决定报名女学了。等二格格上场，跟他门讲起生活中的一些科学现象，大家就更心动了，回去一定要说服父母，报名女学。
二格格还拿来了星球运动的模型，给众人演示地球是如何绕着太阳转动的。又演示温度计的用法。
这次讲座的气氛比第一次更轻松，下面时不时响起惊叹声。
掌仪官本来想维持秩序，被胤祺抬手制止。气氛越活跃越好，证明大家都被吸引了。
到了提问环节更是热闹，小姑娘们纷纷举手，问起各种现象。有些二格格也不会。
她就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还笑着补充一句，“如果你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可以加入女学，以后我们共同探讨。”
真的能和二公主共同探讨问题诶！那必须要报名！
最后提问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小妇人，二格格回答完她的问题后，她有些遗憾地道：“民妇也好想入女学学习，可惜已经嫁人。”
此言一出，在座不少人附和。
二公主有些迟疑地看向胤禛、胤祺。
胤祺就站起来道：“大家不用为此烦恼，女学第一次招生，限制比较多，以后会慢慢放开……”
“五弟。”胤禛忙拦着他，还没定的事儿，他怎么就敢当着这么多人许诺。
胤祺拍拍四哥的手臂，“没事，回头我跟汗阿玛说。”他说着又看向在场的女子们，“但前提是第一批入学的女子要好好学习，学出成绩来。你们学得好了，女学才能开办下去，朝廷才会让更多女子入学读书。”
开场前掌仪官也介绍了胤禛和胤祺的身份，众人以为两位小阿哥只是来听讲座的，谁料五阿哥小小年纪会说出这样的话。
场中安静一瞬，便有一人站了起来，胤祺一看，正是那日在报名处遇见的杏眼小姐姐，二哥说她是李佳氏。
李佳氏给胤祺行了一礼，“阿哥爷放心，奴才绝不辜负朝廷的期望，努力学习，并学以致用，为朝廷做出贡献。”
当着皇子皇女的面，她说话仍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连康熙面上都浮起欣赏之色，“这是哪家的姑娘，胆子挺大。”
一旁的胤礽闻言，下意识回答道：“这是轻车都尉舒尔得库之女李佳氏。”
康熙瞥他，“你认得她？”
胤礽心下一慌，忙道：“不，不认识。”
康熙眯起眼睛，“保成，你脸红了。”
第089章
“你这个年纪身边也确实该有个人了, 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娶了你皇额娘。”
回宫的路上，康熙就低声和胤礽商议起这事儿来。自家保成脸皮薄, 又是个乖孩子，身边一直没宫女伺候，他也从没跟自己提过这方面的事情。
胤礽摇头，“儿子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事儿, 而且女子十八岁以后才适合生育, 李佳氏年纪还太小了。”
康熙笑着睨他，“你这是认定李佳氏了？她的身份顶多做个侧福晋。”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家世可不能低了，康熙和太皇太后这两年已经在帮胤礽相看着，却一直没瞧见合适的。
胤礽闻言蹙眉，这也是让他烦恼的事情。李佳氏做太子妃身份不够。但这事儿还不是汗阿玛说了算, 汗阿玛提拔一下舒尔得库不就得了？但他不好为了这事儿求汗阿玛。
康熙拍拍儿子的肩膀, “那就再等等吧。”他又说起胤禛、胤祺, “老四办事是有几分章法的, 老五是个傻大胆，刚当着那么多人他就敢站出来许诺。”
胤礽也把思绪转回正事上，“已经成婚的妇人要相夫教子, 如果都来报名女学, 恐怕会耽误了内宅事务，引起家庭矛盾。”
康熙颔首，“说的就是, 他这是还不懂带孩子的辛苦。”
宜妃和二格格同一辆马车, 二格格就跟宜妃夸起五弟和九弟，“天生我材必有用, 这话一点儿没错，从前大家都说五弟不会念书，脑袋笨，但如今瞧着，他只是在学汉文的时候慢了些，其他方面都很不错。我的这两场讲座多亏了五弟两边沟通，第二场比第一场办得更好。”
宜妃笑，“老五这孩子就是脾气好，跟谁都能说上话。”
二格格笑着点头，“要是五弟再大点儿，真想让他来女学帮忙。”她说完又觉得让个皇子管女学的事情，宜妃母听了未必高兴，于是改口，“改革官学的章程也是五弟写的，汗阿玛以后大概会让五弟负责文教方面的事情。”
“他还需好好历练，不拘在哪，能帮着万岁爷办差，不出差错我就满足了。”宜妃是真这么想的，毕竟一年前她还觉得儿子以后可能连个差事都没有呢。
二格格又说起胤禟，她和胤禟一起学洋文，对胤禟的语言天赋更为了解。“九弟更要好好培养，那张小嘴可太能了。上回差点把洋文师父问得哑口无言。”
宜妃还不知道有这事儿，就问二格格怎么回事。
“洋文师父说大清不重视商业，百姓们能自己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九弟说，英格兰之所以重视商业，就是因为英国人不会种地，没法儿自己养活自己。”二格格想起这事儿就笑起来，她也很看不惯洋文师父偶尔表现出来的优越感。
宜妃：“……这孩子，师父没生气吧？”
“师父没生气，但是汗阿玛知道了挺高兴。”
怪不得康熙连着两日来翊坤宫看儿子，宜妃还道他最近闲了呢。
胤禛、胤祺同一辆马车，胤祺发现四哥有个习惯，就是办完事会从头到尾捋一遍，看看哪里是需要改进的。
这回在官学开办的讲座观众人数更多，从报名到讲座现场都秩序井然，唯一不足的是，因为人数太多，交头接耳的人也多，姑娘们总是忍不住讨论。
“这可能和讲座内容有关，因为这次的内容贴近生活，大家又是第一次听，难免就有些兴奋。”胤祺道。
胤禛颔首，“讲座这个形式很不错，我寻思着，也不只有二姐能开办讲座。”
“对啊，其实可以把这种形式保留下来，医学、经济、农学都可以开讲座。”胤祺道。
下了马车，兄弟二人就去和康熙商议，康熙道：“这不和大儒去书院讲学差不多，只是侧重的内容不同。”
胤祺点头，“可内容越浅显越贴近生活，感兴趣的人就越多，我们可以用这种方式，让更多人对新知识感兴趣。咱们还可以搞个巡回讲座。”
“何为巡回讲座？”胤礽好奇。
“就是让一个人到各州县开讲座。”胤祺道，这也是他从话本里学来的，在《我帮溥仪搞实业》里，溥仪就被各大学邀请去讲开办工厂的经验。
康熙若有所思，官员们各有所长，像靳辅、明珠就是擅于治河，其他官员却对此事知之甚少，但每年需要治理的河道又不止一处，靠靳辅一个人显然不行，如果能让他到各地，将河道治理的方法和思路交给各地官员，治河也就没那么麻烦了。
可惜的是，官员之间党同伐异者居多，大家未必愿意听靳辅的话。
康熙叹了口气，讲座这事儿在官场中施行不了，只能在各地官学搞一搞。
“而且除非你二姐姐这样的身份，让别人去讲，地方上未必认识他是谁，不会有多少人捧场的。”康熙道。
胤祺想想也是，不由皱起眉头。
康熙见他这小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主意，笑道：“回去慢慢琢磨。”
几人回宫，索性一同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谁料太皇太后正在休息，苏麻喇姑道：“老祖宗昨晚做了个噩梦，半夜吓醒了一直没睡着，今早用了早膳，又去大佛堂念了会儿经才睡。”
胤祺好奇，“老祖宗梦见什么了？”
苏麻喇姑笑着摇头，“既然是噩梦，还是不说的好。”
康熙瞪了胤祺一眼，“就是。”
几人于是各回各宫，胤祺则拉着胤禛去宁寿宫，用过晚膳还得去校场学骑射。
太后听说这次讲座的气氛比上回更热闹，很是高兴，“可惜哀家听不懂，否则哀家也去捧场。”
“您听不懂也可以去捧场。”胤祺道：“就是您身份太高了，如果让人知道您要去，其他听众恐怕都不敢提问。”
五格格道：“下次我可以去吗？”
“你个小不点儿能听懂什么？”胤祺道：“要在那儿安安静静坐一个多时辰，你能坐得住？”
平日大格格给仨小孩开蒙，中间都要休息两次，五格格还真没一次坐那么久的经历。她于是嘟了嘟嘴，“那算啦。”
胤禛道：“汗阿玛说过，大贵之人必能久坐。这是一点点练出来的功夫，你早晚也要学会的。念书要坐，商议事情要坐，观礼要坐，你们女孩子学女红也要坐……”
“可五哥说不能久坐，久坐对身体不好。”五格格道。
胤禛就看胤祺，胤祺也听过汗阿玛的那番教导，“但是久坐真的不好，还是坐半个多时辰起来活动活动吧。坐久了腰疼。”
“五哥的意思是，汗阿玛说的不对？”五格格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俩哥哥。
胤祺：……
胤祺忍不住捏妹妹软乎乎的脸颊，“我可没说，是你说的。”
用完晚膳，还可以休息一会儿，太后就让胤禛、胤祺回屋睡一刻钟。
俩人躺到床上，胤禛问胤祺，“你看话本了吗？十四弟到底什么时候出生？”
胤祺：“……我看得这个话本没有十四弟了，因为六弟活了下来，女主角就不想再生孩子。”
胤禛：“还能想不生就不生？”
“不知道啊！”胤祺光知道睡一觉亲亲就能生小孩，不想生那就别亲亲了呗。
“不过，”胤祺侧头看向胤禛，“这话本里写了老祖宗病逝时是七十五岁。今年不就……”
胤禛闻言心下一跳，“今年还有二十天就过去了。”
“对啊，这话本或许是乱写的。”胤祺道，因为女主角穿越，话本里很多时间都和他知道的对不上了，所以这个也没什么可信的。
“汗阿玛让你琢磨的事儿你有思路了吗？”胤禛问胤祺，“如今除了高官大儒能名扬四海，其他人才去了地方上，也没多少人知道。”
胤祺道：“后世有一种叫期刊的书，比如农学期刊，上面就只刊登农学相关的文章，发往各地后，地方上的官员百姓都可以买到，也可以往期刊上投稿。一月两册或一月一册。这样各方面的人才就可以先通过文章把名气打起来，之后再去地方上讲座，就有人愿意听了。”
胤禛眼睛一亮，“听起来不错。”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得算一算成本。”
胤祺道：“是啊，我不大会算。”他想了想，跟胤禛商量，“要不把三哥拉上，让他来算。”
胤禛瞧他，“你这是又想领差事了？”
胤祺点头，“你没发现吗？领了差事，我们就不用每天待在尚书房了。”
比起枯燥的背书学习，他还是喜欢到处跑的生活。
加上这两次讲座办得都还不错，他越发有成就感。
胤禛迟疑片刻，他可不会因为办这些小差事就耽误了功课，每天都很忙，偶尔还要熬夜练字。但又不想放弃历练的机会。“那我们先去问问汗阿玛，看汗阿玛怎么安排吧。”
胤祺“嗯”了声。
俩人说了会儿话，只剩一点时间用来午休，胤祺刚睡着，自鸣钟就响了。
俩人去校场，见了胤祉先跟他说期刊的事情。
胤祉一听也十分有兴趣，“行行行，我愿意参与。”
胤祐、胤禩在旁听得羡慕不已，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了，没办法加入哥哥们。
下午练习射箭时，胤禛又开始不自觉眯眼睛，连射几箭，都没能中红心。
胤祉和胤祺注意到，就问他，“你眼神儿是不是又不好了？”
胤禛点头。
胤祺道：“要不就配一副眼镜吧？”
现在眼镜的成本不高，做一副眼镜并不难，太医院那边还可以根据乾坤护目表的测试结果调整镜片。太后那副眼镜就很合适。
胤禛却觉得兄弟们都不戴眼镜，就自己戴眼镜有点怪。“不用，我最近多吃点胡萝卜和鱼，眼神还能恢复。”
胤祉想想也是，戴眼镜到底不方便。
没过一会儿，胤禔过来了，他现在每天都会来校场晃悠一圈，在弟弟们面前拉弓射箭，胤祺、胤禩俩人就在旁边鼓掌叫好，这让胤禔颇有成就感，尤其胤禩，小嘴可甜了，夸得他晕晕乎乎。
自家额娘真会教导孩子，老七和老八一比，就有几分胆怯木讷。
因为胤禔喜欢胤禩，考校弟弟们的骑射功夫时，就会对他格外耐心，调整他的动作。
胤祺还以为是因八弟动作不标准呢，不但不羡慕反而有些同情八弟。胤祉、胤禛却是看出来了。
骑射课结束，去乾清宫的路上，胤祉就忍不住撇嘴，“大哥好偏心呐。”
胤禛叹气，“老五，以后大哥教八弟的时候，你也在旁边学。”
胤祺懵懵的，“为啥？”
“明明你们三个拉弓的时候都一样的毛病，大哥却只纠正老八，不不不提醒你俩。”胤祉道。
胤祺愣了下，“是这样吗？可是安达为什么不给我们纠正？”
胤祉：“安达对咱们要求比较宽松。”
“啊？汗阿玛不是让他严格要求咱们吗？”胤祺皱眉，“明儿我要和安达说说。”
大哥只是来考校他们的，又不是给他们教骑射，这事儿本就不该指望大哥啊！
胤禛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点点头，“行吧。”
临近年底，康熙很忙，这个时间还在召见大臣。听说他们三个来了，康熙就让三人在偏殿稍候。
梁九功让人端来两盘点心蜜饯，三人就在偏殿一边吃东西一边讨论期刊。
胤祉道：“一开始未必能找到那么多文章，不如就先出一册，分成不同板块，上半册农学、下半册经济？”
胤禛道：“那花一本书的价钱只能看懂半本书的内容，会不会没人愿意买？”
胤祺想了想，“让农户了解一些经济知识本来也是有必要的，我觉得可以。”
“如果这期刊要送往全国各地，印量起码上千册，成本肯定不低。”胤祉道：“还得给投稿之人付稿费，要、要花不少钱吧。”
胤祺：“咱们可以在里面加点广告。”
“什么是广告？”胤祉、胤禛异口同声地问。
胤祺就跟他们讲了一☆仙☆女☆整☆理☆下从话本里学来的赚钱法子，“登一则广告，就能赚一笔钱。”
胤祉、胤禛听得眼睛都亮了，胤禛又发出了那句感叹，“后世人来钱的路子可真多啊！”
三人正商议着，康熙那边派人来叫他们。
康熙没想到胤祺还真想出了新法子，“可是要让普通百姓都能买得起这期刊，价格就不能太高。”
仨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说起广告，多登几则广告就可以把钱赚回来。
康熙哼了声，“你们别光动嘴皮子，回去找内务府问问刊印一本书的成本，再跟朕说。”
他顿了顿又道：“老四，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胤禛一愣，惶恐地看向康熙，“汗阿玛，是儿子之前办差没表现好吗？”
康熙笑着摇头，“自然不是，你做的很好，但是你身体弱，经不起一直这么忙碌，最近还是好好念书吧。”
“就是就是，四哥最近眼神又不好了。”胤祺道：“休息几天也对。”
胤禛有些失落，却也没再说什么，应了声“是”。
康熙又看向胤祉和胤祺，“办期刊可比办讲座麻烦，而且如果期刊真要办起来，你俩就要一直负责了。”
胤祉道：“儿子愿意一直负责此事。”
康熙点点头，让老三跟官员打交道，他肯定会被忽悠，要么做文字方面的工作，要么就上战场立军功去。
老三在文字和算学上的天赋实在难得，立军功可惜了。让他先从办期刊历练起，之后参与编书，倒也是个不错的路子。
至于老五，这主意是老五出的，要没有老五，老三也很难办成这事儿。而且老五沟通能力比老三好一些，让他去联络内务府那些人，效率会更高。
“但不能因为此事耽误了功课，尤其不能耽误了骑射。”康熙叮嘱道。
胤祉、胤祺忙称“是”。
“马上就过年了，你们这两日也别急着折腾，年后再说吧。”康熙道，另一个原因是胤礽这几日正查内务府的账目，估计年后得有不少人落马，万一年前对接的官员，也牵扯其中，后期还得换人，怪麻烦的。
胤祉道：“儿子这几日先把成本算出来。”
“也行。”康熙道，他想到《欧洲史》里提到的，洋人有个东西叫印刷机，不知道那东西和活字印刷相比，哪个成本更低。如果印刷机成本更低，得让明珠他们弄一台回来。
以内务府这些匠人的本事，只要给个样本给他们，他们没两日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
这天夜里，康熙还在那琢磨期刊的事情，他发现印刷技术确实很重要，如果印刷成本足够低，朝廷宣传各项政令都会方便许多。
但康熙也一时也想象不出西方的印刷机是什么原理。
他琢磨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他梦见自己身在慈宁宫，面前跪了十几名太医，他正在那里训斥他们。
“没用的东西，太皇太后圣躬违和至今已有月余，你们却连个法子都想不出来。”
“万岁爷，您别怪太医们，他们已经尽力了，老祖宗已是七十五岁高龄，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苏麻喇姑哭着道。
苏麻喇姑面容憔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康熙闻言，眼泪夺眶而出，“不，朕要去天坛为皇玛嬷祈福。”
场景一转，外面大雪纷飞，康熙率领诸王大臣，步行至天坛。
他一边走一边落泪，早忘了什么帝王威仪。只希望皇玛嬷能痊愈。
父母早逝，康熙最依恋的人就是皇玛嬷。习惯了有什么事儿都和皇玛嬷说，习惯了不管去到何处，心里都牵挂着皇玛嬷，而身在宫中的皇玛嬷也一定在牵挂着自己。
他向上天祈祷，愿用自己的寿命换皇玛嬷的寿命。
可回到宫中，皇玛嬷仍躺在床上，老人家握住他的手，眼中溢出浑浊的泪水，“玄烨，你长大了，是一位圣明的君主，皇玛嬷很放心。”
“玛嬷……我没有长大，孙儿没有长大。”康熙痛哭失声，“您再陪陪我好不好？”
太皇太后抬手去拭康熙的眼泪，“你汗玛法和汗阿玛，也希望我去陪陪他们。”
康熙自私的想，他们才不用您陪，玛法有孝端文皇后和宸妃，汗阿玛有孝献皇后，在他们心里，您都不是最重要的人。但在我心里，您是最重要的老祖宗。
太皇太后没有应他，康熙每日在慈宁宫侍奉汤药，不知过了多久，宫里响起哭声。太皇太后薨。
……
康熙醒来时，泪水已浸湿了枕头，他坐起身，盯着明黄帐幔微微出神。
民间有个说法，梦见老人去世是给老人添寿。他抹了把眼泪，让人换个枕巾。
但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一闭眼就会想起老祖宗那苍老消瘦的面容。
才刚寅时初刻，康熙已经没了睡意，索性披衣起身看书。
康熙看完三本《欧洲史》后本来是想接着读《生物化学》的，但他读了两页，却觉自己是在读天书，完全看不下去，什么“肽”、“酶”，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里面的一些符号，更看不懂了。
康熙硬着头皮读了几天，还是放弃了，换成《中国居民膳食指南》，一读这本书他就知道胤禛、胤祺的那些养生知识是从哪儿学来的了，也懂了豆浆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能代替牛奶的道理。
这书里不仅有人们膳食的总原则，还分别讲了不同年龄段的人该如何饮食，以及不同病症的人群该如何饮食。
就是有些病的名字他看不大懂，什么“高血压”、“糖尿病”，但书中也讲了这些病症对应的中医病名，原来高血压大多是肝阳上亢导致，糖尿病则和消渴病类似。
康熙于是一边读一边把有用的内容摘录下来，到时候直接发给御茶膳房，让他们根据这个原则来制定每日膳单。
宫里没有小厨房的那些妃嫔，每个季度吃得东西都是差不多的。之所以这样，一是为了节省，二也是方便管理。但看了这书，康熙觉得这规矩得改，饮食应以多样丰富为宜。像慈宁宫、宁寿宫的膳食……
想到慈宁宫，康熙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他这才想起白天去慈宁宫请安时，苏麻喇姑说老祖宗昨晚做了噩梦。
他们祖孙二人竟接连做噩梦，这兆头是不是不大好？
因为这个梦，康熙一上午心情都有些低落。
胤礽正好来汇报内务府的事情，准确说是佛伦的罪证。
康熙毫不犹豫地让人把佛伦叫来臭骂一顿，革职抄家。
这是胤礽自己搬倒的第一个明党官员，他很有成就感，索额图知道了也很为他骄傲。太子真是长大了。
康熙处理完手头上要紧的几件事务，就去了慈宁宫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正在玻璃花房中亲自修剪花草，胤俄在旁边蹦蹦跳跳地给老人家讲今天刚从九哥那里听来的故事。
见康熙过来，太皇太后笑道：“玄烨，这玻璃花房是真不错，这两日多冷啊，前两年肯定要冻死几盆花的，今年都好好的。”
康熙望着老祖宗的笑容，心里蓦地一酸。等回到殿中后，康熙就悄悄问老祖宗，前天晚上做了什么噩梦。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哀家梦见你冒着风雪去为哀家祈福，可哀家还是没度过年关。”
康熙睁大双眼，“当真？”
“骗你作甚？”太皇太后笑道：“不过你不必担忧，梦是反的。”
康熙心说如何能不担忧，他和皇玛嬷竟接连做了同样的噩梦。
接下来几天，康熙都心事重重的，每日往慈宁宫跑两趟，就怕皇玛嬷突然身体不适，然而直到大年初一，老人家也一切如常，过年期间命妇进宫请安时，太皇太后还给她们大夸特夸了玻璃花房的好处。
康熙二十六年已经过去了，噩梦没有成真。康熙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这日在宁寿宫瞧见胤祺，他心里才冒出一个念头。
莫非，他和太皇太后梦见的压根就不是噩梦，而是原本要发生的事情。只是因为系统的出现，改变了事情的走向，比如太皇太后的食谱、玻璃花房、还有让老人家高兴的那些小事，让她度过了这个年关？
思及此，康熙心情有些复杂，忍不住把胤祺拽过来摸了摸脑袋，“老五，想要什么好东西，汗阿玛送给你。”
胤祺：“？为，为什么呀？”
康熙：“……你为朝廷出了这么多主意，汗阿玛一直都没给你赏赐，正好过年，你说，想要什么？”
胤祺：“……想要放假，去年都休息到十五了，今年怎么只休息两天？后世的小孩都有寒暑假的，连着休息一两个月那种。”
康熙：……
康熙照着胤祺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为了放假，你可真是什么谎话都能编的出来啊！还一两个月？你想得美！”
第090章
“汗阿玛, 我没有撒谎，后世真的有寒暑假。”胤祺不满地鼓起脸颊，可以不给他放假, 但是不能冤枉他。
康熙：“行行行，那后世和大清有什么关系，大清绝不会有寒暑假，别以为朕不知道, 之前你和你四哥为了讲座的事情, 耽误了好几次骑射课。”
胤祺：“但是安达还是夸我进步了呢。不过安达对我们要求好宽松哦，我跟他说了，他还是不怎么纠正我们的动作。”
太后在一旁听着，心说自家老五真老实，宽松还不好吗？又不指望他上战场，能骑马拉弓, 不至于在蒙古王公面前丢人就很不错了。
给皇子们教骑射的安达确实很少说皇子们的缺点, 每次在康熙跟前也是以表扬皇子们为主。康熙想了想, “回头朕和他说。”
胤祺：“您别骂他。他可能是觉得我们年纪小, 所以要求比较松。”
太后也忙道：“就是，别说是皇家的孩子，就是普通人家七八岁的小孩, 师父也不会管的太严格。”
康熙笑着点头, 心说朕像是动不动就骂人的人吗？
……最近还真是，因为担心太皇太后的身体，前几天康熙各种暴躁, 不仅骂了佛伦, 乾清宫几个奴才也遭了殃。
另有一件让他十分不爽的事情，英格兰的卫师父收到了皇家学院的回信, 牛顿的助手回信，牛顿先生很忙，等大清公主看懂《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再一起讨论吧。
《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是牛顿刚出版的新书，里面论述了力学三大定律。书是好书，但牛顿的态度让康熙很不爽。
什么意思？看了你的书才配和你交流？
在康熙看来，大清的公主愿意跟你做笔友是你的荣幸，你不说感恩戴德吧，基本的礼貌总该懂。让别人代笔，还这个语气，实在太没礼貌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不把大清皇室放在眼中啊！
听大卫说，牛顿因为这本新书，在英格兰声名大噪，现在已经是皇家学院地位最高的科学家了。
地位再高，还能比公主高？
康熙反正是不想在搭理这人了，连带着最近对传教士们的态度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康熙担心女儿听了不高兴，没将此事告诉她，却是忍不住和胤祺抱怨了几句，让这小子警醒点儿，别被脑子里那洋人系统给骗了，洋人坏得很！
胤祺也觉牛顿的回复不太礼貌，能有多忙啊？汗阿玛日理万机，还亲笔批奏折呢？他连亲笔回个信都没时间？这明显就是瞧不起二姐姐。
哼！无所谓，二姐姐没读《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照样写出了《力学略书》。
康熙又问胤祺，这几日有没有看话本，胤祺道：“您说话本内容不可信，我索性就按自己的喜好来了，最近又在看美食话本，真好看，嘿嘿。”
康熙：“……”他怎么会生出这么馋的儿子哦！
康熙又问他，“你为何不看清穿话本？”
胤祺：“看了好多，已经腻了。”
“那清穿话本里有没有提过老祖宗活了多大岁数？”
“汗阿玛，您不是说话本不能信吗？”胤祺道：“而且因为主角穿越，许多时间点都变了。”
康熙想想也是，他好奇，又不大敢问。于是问起了自己的寿命，“话本里有说朕活了多大岁数吗？”
“话本内容不能信！”汗阿玛让他别信，还在这问。
康熙之前听胤祺讲过穿越文的大概套路，来自后世的主角穿越到大清，因为其对历史有所了解，就可以避免一些悲剧。他点了点头，“也对，那女主角是希望朕长寿，还是希望朕早点死？”
胤祺忙对着旁边“呸呸呸”三声，“大过年的，您说什么呢？”
康熙也觉得大过年的问这个不大吉利，但他实在好奇，如果后世之人都希望自己长寿，证明他在后世人心中是个不错的皇帝。像宋徽宗那样的昏君，后世大概没人希望他长命百岁吧。
虽然胤祺已经跟他说了，他是明君。但康熙还是忍不住想用各种方式反复证实。
“主角穿越到本朝的，自然都希望汗阿玛长命百岁。”胤祺担心自己不说，汗阿玛反而胡思乱想，就笑眯眯道：“而且通过我看的话本推测，汗阿玛是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康熙闻言，眼睛顿时亮了，“真的？”
胤祺颔首，他看的好几个话本都提到了这事儿，但汗阿玛在位时间长，寿命却不如四哥的儿子乾隆，那人后来好像还当太上皇了。
康熙笑起来，先帝英年早逝，他一直还有些担心来着。在位时间最长，那起码活过六十了。能活过六十他就挺满足。
知道自己寿命还不错的康熙完全忘了话本内容不能信的话，又开始问胤祺，“那你二哥呢？有没有穿越到你二哥在位时的话本？你二哥在位多少年？”
胤祺摇头，“我没看到过这个时期的话本。”因为二哥压根就没当皇帝啊，偶尔有一两本主角是太子妃的，也是从二哥为太子时讲起。
康熙一愣，为何如此？难道胤礽在位时百姓过的不好？
应该不至于吧，自己在位那么多年，已经帮他打好基础了，他只要不是太过昏庸，百姓的日子都不会太差。
肯定是老五看的清穿话本还不够多，他揉揉胤祺脑袋，“你是不是只看本朝的话本了？怎么？话本里提到你了吗？”
胤祺想了想，关于自己的内容没什么不能说的。“很少提到我，我就是平平无奇的亲王。”
“什么叫平平无奇？难道你的兄弟们都有什么大作为？”康熙挑眉。
胤祺点头，“对呀，连十三弟、十四……”呀，十四弟还没出生呢，这能说嘛？
康熙倒不意外还有十四阿哥，如今孩子们种了牛痘，又有膳食指南做参考，孩子们应该没那么容易夭折了，有十六七个皇子不难。
“连你十三弟、十四弟都很厉害，就你没什么作为？”康熙笑看胤祺。
胤祺点头。
“这也是在提醒你，要有上进心。”康熙安抚地拍拍胤祺的肩膀。
胤祺心说他就想做个平平无奇的亲王，按照有些话本里说的，他们兄弟中最后能保住亲王爵位的可不多啊！
而且有些话本里还说，八弟、九弟、十弟最后都被四哥搞得可惨。胤祺一直半信半疑，不说四哥不像如此狠心之人，八弟那么乖，哪怕没当上皇帝，也不会真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吧。
只要他不谋反，四哥都不至于圈禁他啊！
不过胤祺现在已经不纠结这些了，反正很多事情都在变。
康熙说是不急着要奖励，却也不希望胤祺整日看那些吃吃喝喝的话本，堂堂皇子，以后还真想下厨做饭不成？
为了让胤祺不看乱七八糟的东西，康熙索性开始给胤祺布置任务。“你就多看后世背景的话本吧，你不是整日说后世这好那好，还不兑换几本介绍后世生活的书让朕看看？”
“可是后世发展太快了，我怕兑换出来汗阿玛也看不懂。”胤祺道，他之前看兄弟们穿越到后世的话本时，就觉得那和天庭没啥区别，“知道后世有很多好东西，却不知如何制造的感觉可难受了。”
康熙捏住儿子的脸颊，“你小瞧谁呢？你先兑换出来再说。”
就像那本《生物化学》，他虽然看不懂，但他大致明白了生物化学的研究方法，并要求解剖实验室那边按照这个思路来。
因为要讨论系统的事情，父子俩就在胤祺房中说话。
太后见康熙半天不出来，就让五格格去瞧瞧，还跟淑惠太妃道：“这父子俩越发亲近了，从前皇上来请安，也就是叮嘱老五用心读书之类的，可没这么多话说，更别说进老五房里了。”
淑惠太妃也很奇怪，皇上和五阿哥说什么，还必须背着太后？
五格格到五哥房门口逛了一圈，梁九功立刻出声提醒里面的万岁爷，“五格格您来啦！要进去吗？奴才这就通传。”
五格格点点脑袋，胤祺已经跑来开门了，“你来做什么呀？”
五格格是个小机灵鬼儿，“我来找五哥玩呀！”
胤祺把妹妹领进屋里，康熙直接把女儿抱起来，含笑问她，“最近不用去慈宁宫念书了，开不开心？”
五格格摇头，“不开心。”
这个回答出乎康熙的意料，胤祺也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念书也不用练字，你还不开心？”
“我要学习！”五格格道：“我想跟着九哥他们一起学洋文。”
康熙可不希望自己的每个孩子都会洋文，二格格、胤禟学洋文是要用，五格格完全没必要学。
“乖，咱们不学洋文。汗阿玛让人教你学画画好不好？”康熙问。
小孩子大多是喜欢画画的，五格格闻言眼睛就亮起来，“好呀好呀！”
胤祺道：“是学洋人的那种画吗？”
康熙瞪他一眼，“洋人的画有形无神，可以学，却非神品。”但写实也有写实的好处，康熙看膳食指南时就发现上面有许多栩栩如生的画作，康熙觉得西洋画法画静物不错，但画山水，就没了意境。
胤祺道：“七弟也想学画，让他和五妹妹一起学吧。”
康熙瞥他，“你怎么知道？他可从来没和朕说过。”
胤祺挠头，“他没说过吗？大概是不想麻烦汗阿玛吧。七弟又懂事又腼腆。”
康熙哼了声，“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傻大胆。”
胤祺：……“夸七弟就夸七弟，说我干嘛。”
五格格被逗得咯咯笑。
从宁寿宫出来，康熙去咸福宫见了胤祐和他额娘戴佳氏，因为胤祐的天生腿疾，康熙心里一直有点埋怨戴佳氏，近几年几乎没翻过她的牌子。
戴佳氏没想到康熙会来，惶恐得有些语无伦次。康熙道：“老五跟朕说胤祐想学画画，朕打算找个师父，给他和五格格教作画。”
戴佳氏也知道自家儿子喜欢画画，但是他自己都不敢跟皇上提，她就更不敢提了。没想到五阿哥会帮他开这个口，怪不得胤祐时常在她跟前说五阿哥对他好呢。
胤祐知道自己可以正式学画很是高兴，而且还是国画和洋人画一起学，就更兴奋了。
康熙还去胤祐房中看了看，瞧见这孩子不但自己试着画了些花鸟山水，还刻了印章。字也练得有模有样。他的儿子真是个顶个的优秀啊！
康熙在后宫溜达一圈，把几个儿子都看了一遍，最后去承乾宫，胤禛也在这里，正监督胤禩写字。
比起胤祐，胤禩的字真是没法儿看。这小子也没少练啊，怎么就练不好呢？
胤禛其实不大敢说胤禩，只能在他耳边反复念叨写字时的正确姿势。把小胤禩念叨的头晕，但一拿起笔，还是恢复原样。
康熙无奈地捏着胤禩的小手，“你这手是真不听使唤啊！”
胤禩瘪嘴，“汗阿玛，写字好难。”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胤禛又开始念叨起来，说自己一开始练字也是手不听使唤，但写多了，就能掌握了。“……练不好没关系，但是不能喊难。”
康熙颔首，“你四哥说得对。你越觉得它难，就越练不会。”
胤禩被汗阿玛和四哥轮番念叨一通，整个人都蔫儿了，可怜巴巴地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就看向康熙，“万岁爷，胤禩还小，练字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嘛。”
“朕一点儿都不急，就是说说而已。”康熙见胤禩有点委屈，担心大过年的吧儿子说哭了，干笑两声。
皇贵妃心说您不急唠叨半天，她忙让奶娘把小十三带来，小十三已经会走路了，走得还特别稳当，倒腾着小短腿就到了康熙跟前，“阿玛。”
康熙一把将儿子抱起来，“朕的小宝贝蛋！”
胤禩瞧见十三弟，立刻忘了练字的事儿，凑过来逗弟弟。
小十三和胤禩相处的最多，见了他就露出一个笑容，“八哥。”
“都会叫八哥了，我们小十三真聪明。”康熙道。
胤禛也走过来，“十三弟，叫四哥。”
小十三看看胤禛，“一哥。”
“四，四哥……”胤禛道。
“意哥意哥……”小十三歪歪脑袋。
胤禩哈哈笑起来，“他只会叫八哥！”
胤禛：“……”在《大义觉迷录》里，十三弟可是唯一支持他的弟弟啊！
胤禛的拗劲儿上来了，过年期间没事儿就往承乾宫跑，叫十三弟叫“四哥”，偏偏小十三一点面子都不给，见了他就喊“一哥”，因为每次胤禛过来就执着于教他这一个词，小十三都不爱搭理他了，听说他来，就哒哒哒跑去找胤禩。
胤禛：……连十三弟也不喜欢自己了吗？
呜……
那种对未来兄弟阋墙的恐惧突然就涌上心头，胤禛有点委屈。
皇贵妃就跟康熙说起此事，“老四还为这事儿哭鼻子了。”她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你说他沉稳持重吧，他有时候又跟个孩子似的，你说他没长大吧，他又已经能帮着您办差了。”
康熙：？？？“朕看他最近是太闲了，十岁了，还为这点小事哭鼻子。”
正好胤礽查办内务府虚报价格之事遇到了点麻烦，索性让胤禛去帮忙。
胤礽遇到的情况，康熙之前早就预料到了。内务府这些人关系盘根错节，可不只有佛伦和明党的人会虚报价格、中饱私囊。胤礽查着查着就查到了自己人头上，他的奶公来找他求情，他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胤礽不好出面的时候，可以让胤禛来出面。俩兄弟互相配合，事情或许会好办许多。
胤禛领了差事，也顾不上教十三弟叫“四哥”了，一有空就往毓庆宫跑，自己拿着账本，挨个核对。
然后叫来负责各项支出的官员、司员挨个询问。小少年手握证据，只要这些人油嘴滑舌，他就把证据拍对方脸上。
胤礽本来还觉得四弟参与此事帮不上什么忙，谁料这小子是真能折腾，也真敢折腾，在他毓庆宫就审起案子了。
他和四弟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又审出许多事情来。
茶叶、药材这些都算是小钱儿了，修缮宫室、疏通河道、年节祭祀，就没有他们不捞钱的地方。
胤礽都有点后悔领这差事了，要真这样查下去，内务府的官员得撤三分之一。
胤禛道：“撤就撤，上三骑包衣那么多，还找不出几个愿意管事儿的。”
胤礽：“这里面还有德妃母的表舅呢。”
“那又如何？别说是表舅，就是我额娘的亲舅，也不能姑息。”胤禛拿出一个账册，“这是内务府官吏司员去年一年贪墨的银两，必须限他们十日内还钱。”
胤礽接过账册翻了翻，上到佛伦、飞扬武等内务府总管，下到庆丰司负责猪饲料的差役，他都列了出来，精确到一厘。
胤礽：……“老四，这是谁帮你算的？”
“是我自个儿算的。”胤禛道：“两个晚上没睡。”
胤礽：“……四弟，这大过年的，你何必这么辛苦？”
胤禛道：“一想到能把这些银子追缴回来，我就一点都不觉辛苦。”
胤礽心说老四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没那么容易，他们一口咬定家中没钱，能怎么办？”
“那就抄家。”胤禛回答的毫不犹豫。
胤礽：“……要不等正月过后再说吧。”大过年的找人要钱，传出去人家还不得说皇室穷疯了？
胤禛板着小脸道：“此事等不得，这些人现在已经知道咱们在查了，他们一定会抓紧时间把家中财务送去别处。”
胤礽有些犹豫，四弟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那我先让人去传话，希望他们都乖觉地把钱还回来。”
胤禛颔首。
胤礽让他赶紧回去补个觉，别为了办差把自己累病了。
与胤禛相比，胤祉和胤祺可没那么拼，俩人只每日骑射结束，才凑在一块算期刊的成本。
皇子们小时候都学过打算盘，倒不是为了让他们算账，纯属是小孩子觉得算盘好玩，就喜欢听那个响声。
一本期刊的成本，除了印刷成本外，选稿、编排、校订、印刷都需要人力，还得把这些人力算进去。
这一算，一本期刊的成本确实不低。
胤祉有些沮丧，“就担心收不回本。”
胤祺道：“先办起来，收不回本再想改进的办法。听四哥说，他们正催内务府那些人还钱。他们还回来的钱都是要进汗阿玛私库的，到时候汗阿玛就有钱办期刊了。”
胤祉也听说了这事儿，老四为了算账连觉都不睡了，多多少少应该能追回来一点儿。
二人算好成本，又一起写了份办期刊的章程出来，去呈给康熙。
因为期刊的印量非常大，全让内务府负责印刷显然不现实，胤祺就建议和京城里的书坊合作，书坊不仅能赚钱，还能在期刊上打一个属于书坊的标志。
康熙不由瞥了胤祺一眼，这小子鬼主意是真多，话本里应该不会写这些吧。
胤祉、胤禛还把期刊名字都取好了，就叫《济民月刊》。
康熙觉得这名字不错，就这么定了下来。
他又召见了南书房的官员，跟他们商议了下。张英去欧洲了、高士奇、徐乾学被革职，南书房内换了一批人，其中徐潮年纪最轻，想法也最多。再加上他是胤祺的汉文师父，康熙就让他和胤祺他们一起去负责此事。
徐潮对农学也有研究，自己先写了一篇文章，讲适合种水稻的气候和地理环境。
朝廷要办《济民月刊》的消息在官员中间传开，有的官员自己没什么好文章，就让家中清客帮忙写。
但积极参与的大多是汉臣，满臣们本来就不懂稼穑之事，对经济经商更是一窍不通，他们压根都没意识到这期刊的重要性。
比起这事儿，他们更在乎的是内务府的动静。
谁家还不认识几个包衣了？更有人和包衣联合起来捞银子。他们原以为太子查此事只是找个由头搬倒佛伦，谁料这还没完了，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并且毫不留情面地要这些内务府的人还钱。
内务府的人大正月的四处找关系，勋贵们有的愿意帮忙，有的则是赶紧撇清关系。
除了索额图和太子的几名老师外，其他臣子不能轻易见到太子。他们只好求到索额图这儿来。
索额图无奈，就进宫见胤礽，“水至清则无鱼，万岁爷说得彻查，也不是这么个彻查法儿，还是通融通融吧。”
胤礽道：“孤倒是想通融，但老四那个牛脾气，跟我掰扯了一上午，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他说到时候还没还钱的，他亲自带人去抄家。”
索额图；“四阿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看他还怎么在朝中立足。”
胤礽叹气，“孤是劝不动了，就让他去吧。”让老四来做这个恶人也没什么不好。
索额图：“那可不行，”他就提醒胤礽，这里面还牵扯着胤礽的奶妈一家呢。
胤礽：“奶公他们贪的银子不多，已经还上了。”
索额图松口气，“那就好。”只要不牵扯太子，别人随便四阿哥查。
胤祉、胤祺听说胤禛真的要带人去抄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就别去了吧。”胤祉道：“皇子上门抄家像什么样子？”
胤禛道：“我不去，下面的人怕是不敢进门。”
“要不等汗阿玛回来再说吧。”胤祉道。康熙这两日去南苑了，皇子之中只带了胤禔一人，说是去试用新火器的。
“二哥已经派人去问过了，汗阿玛说让二哥拿主意。”胤禛道：“我说服了二哥。”
胤祺就跟胤禛透露了一下话本里的内容，“好几个话本都说四哥当了皇帝后抄了不少官员的家。没想到这技能提前了。”
胤禛一愣，怪不得他这个雍正皇帝不招人喜欢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如果无缘无故的，他自然不可能去抄官员的家，那跟强盗无异了。肯定是那些官员贪赃枉法，他才让人去抄家。
若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倒无所谓了。他愿意做这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