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 41 章
窃火(三十五)
原本快要填充满整间牢房的那些扭曲而又怪异的不可名状的诡异之物开始逐渐的后退, 有如倒放的镜头那样逐渐的缩了回去,最后沿着艾格胸前那个不算很大的“破洞”,又全部都重新被收纳回了这一具身躯里面。
而在撤下去的形如触手一般的外壳之下, 并没有任何的更多的存在……当然也没有那本是信奉黄昏之神的男人的身影。
从艾格的胸膛下传来了非常诡异的一个声音, 听上去像是一个长长的、结结实实的饱嗝。
而这一个嗝也像是标志着某件事情的开始。只见接下来, 在黑发青年称得上是“残破”的身躯上,开始发生一些另外的、令人心惊的变化。
剖开的胸膛的皮肉开始逐渐的弥合, 而透过那尚未完全闭合的伤口,能够隐约的看到其中被割断的血管在逐渐的生长弥合。
就连原本缺失的心脏,也能够看见在内里的血肉不断的蠕动和膨胀之后, 从那上面活生生的又长了一颗新的心脏出来。
任何人如果直面了这一场景的话, 一定会当场就疯掉吧。
好在这一间牢狱当中只有艾格被关押在其中, 才侥幸避免了有更多的人因为目睹了这一幕而疯狂掉san的可能 。
艾格轻轻的“嘶”了一声,环视着这一间牢狱。胸膛之下的心脏正在一下又一下的有力的跳动着,但是那不过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模拟人类所必要的一部分而已。
就算是被砍掉了头颅、卸掉了四肢,抽去了全身的骨骼, 甚至是连半数的内脏都被挖空, 其实也并不会影响到艾格的生存……只要他还想继续以这一副人类的形态活下去的话。
就算是这一具人类的身躯上出现了什么损伤也无所谓,只要艾格能够得到足够的材料去修补漏洞, 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至于能够用来修补的材料具体是什么……那个已然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曾经隶属于黄昏之神的信徒的下落, 或许能够成为这个问题的答案。
别说是胸口处被男人打开的孔洞了, 艾格身上就连先前由于审讯而留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全部都被修复一新, 看上去光洁稚嫩的就像是新生的婴儿的肌肤一样。
他甚至连气色都比起先前来要显得好了许多,一直都显露出过分的苍白和缺乏血气的脸上显出了红润来, 仿佛刚刚被好好的滋养了一番一样。
艾格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先前那些触手的出现, 已经将这一间牢狱当中绝大多数的东西都给腐蚀吞吃掉了,这当中自然也包含原本束缚和限制了艾格行动的锁链与镣铐 。而那个倒霉的男人在进来的时候又恰巧打开了牢门并且没有将其关上, 意思就是——
艾格现在能够轻松的、不受阻碍的从这里走出去。
他的口中哼着轻快的小曲,沿着长长的、空旷的走廊往外走。那位黄昏之神的信徒为了自己能够更好的活动,而利用自己的职权稍作手脚,得以不被任何视线注意到的悄然来到关押艾格的牢房前,眼下却是正好便宜了艾格的离开。
说起来,之前在吞噬那个人类的时候,似乎感觉到有一部分的“本源”沿着那个人类流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艾格在试着感受了一下那一部分的力量,但是发现完全得不到回应之后,就很快的将这件事情抛去了脑后。
算了,问题不大。他漫不经心的想。
比起这些,他更需要考虑的是应该如何去报复那些敢对苏耶尔大人动手的狂妄之徒。
当念及这里的时候,艾格的眸光微冷,从其中透露出来的是某种冰冷的凶光。
尽管这一次是一个完全针对于他的陷阱,但是陷阱也是需要布置真正的饵料来引诱猎物上钩的。
所以,艾格先前进去的的确是[鬣狗]用于存放卷宗的档案室,并且也的确在那里得到了一些他所想要知晓的情报。
只不过站在摆在艾格面前需要考虑的,还有一个问题。
苏耶尔要求他像是一个人类那样的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也就是说,除非再遇到像是今天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直接上来就要将艾格置之于死地的狂徒,否则 的话,他能够使用的力量并不算很多。
这就让艾格的报复之路要变的麻烦了很多。
艾格不免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苏耶尔对于人类有这样的偏袒和优待。
但无论如何,他自会遵守对方的要求。
只不过现在摆在艾格的面前的,还有一个毛绒绒的小烦恼。
——他该如何给苏耶尔解释今天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呢?
尽管在艾格看来,一切的过错都绝对不在他的身上;正好相反,这整个事件当中,他才是那个可怜的受害人 ……可是艾格不敢确定苏耶尔会不会也这样想。
他的眼睛里终于是因为意识到这件事情而产生了几分难得的心虚来。
于是,艾格第一次主动的尝试着去感知了一下苏耶尔。
……很好。
我主那边风平浪静,看起来尚且还没有意识到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艾格几乎是立刻就决定将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
不不不,这怎么能叫做“隐瞒”呢,这只不过是一种合理的、体贴的不愿意让苏耶尔大人感到烦恼和忧愁的善意的关照罢了。
总之,能不被苏耶尔大人发现,就尽量还是多拖上一段时日好了……
***
这场宴会的后半程,终于是在苏耶尔的食不知味中结束了。黄昏之神的异样就像是一根扎在他喉咙里面的鱼刺,总是梗在那里不上不下,委实令人难受。
对于苏耶尔来说,如果不能够把这件事情给搞清楚的话,那么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可怕的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苏耶尔悄悄的跟在黄昏之神的背后一路越走越远。
他必须得得到一个答案来,不然寝食难安!
黄昏之神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身后正有一个神明在偷偷的跟踪自己。毕竟有【太阳】高高在上总揽大权,神明之间就算是相互看不顺眼,也不可能真的做什么。
所以完全可以说,神界——至少是在天之上,拥有着令人艳羡的治安环境。像是跟踪啊尾随啊什么的事情,在天之上大概根本都没有谁想过还能拥有这样的操作吧!
因此,黄昏之神自然毫无提防。
黄昏之神的确是一尊无论是力量也好,还是地位也好,全部都微弱到可怜的神明,仅仅只是看她的居所居然是位于天之上如此偏远的一角、甚至都没有什么同行的人,似乎对于这位女神的处境就已经可见一斑。
自从诞生到这个世界当中以来,就一直都居住在托纳蒂乌那恢弘壮丽、根本无神能及的宽宏殿宇当中的苏耶尔,看着眼前这甚至都不能够算作“神殿”,而不过只是一隅的栖身之所的小小居所,陷入了沉思。
原来神明当中也会有这样的存在吗……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究极无敌神二代、坐享其成着这个世界上最尊贵和华美的一切的苏耶尔,陷入了某种震惊当中。
他还以为神明的话,只会有如意和不如意,但应该不会存在落魄呢……
黄昏之神看着自己的小庐,又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场宴会,心头忍不住生出了些悲凉来。
她真的是受够这样的神下神的生活了!她一定要将先前所发现的那一尊新生的邪神给吞噬掉!
只是当这样的念头在脑中升起的同时,黄昏之神却是忍不住的愣了愣,随后那一双原本呈现出如同黄昏一般的、橘黄与蔚蓝所交错的色泽的眼瞳当中,银白色的雾气开始渐升渐起,直到最后彻底的占据了她的整双眼睛。
从她的身后走出来银发紫眸的少年神明,只不过后者那一张精致的脸上如今写满了某种一言难尽。
“我主……”睁着一双银白色的眼瞳的少女仰起脸来看着他,那一张白皙俏丽的面庞上却挂着她平日里面根本不可能有的某种只是这样看着都会觉得扭曲和诡异的笑容。
苏耶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自己的身边。
黄昏之神那因为被银白色的雾气所充斥、因此根本看不出有高光和瞳孔的区别,整个都是一片的白色的眼睛看上去都像是灯泡一样的亮了亮,随后步伐轻快的朝着苏耶尔小跑了过去,依偎的贴着他。
苏耶尔将手放在黄昏之神的头顶上,而后者也任由他施为,根本没有半分要反抗的意思。
简直可以说是乖巧的有些过分了。
而在接触之后,苏耶尔就立刻的察觉到了来自黄昏之神的体内那些力量的回响与共鸣。那是同这个世界上的神明的力量所归属于完全不同的体系的、另外的某种更为阴冷和扭曲的东西,难以轻易的用语言去解释和描述它的存在。
它们的确就在这里——就在眼下,但是又无可捉摸,不可触碰。
这种力量苏耶尔并不会觉得陌生,因为每当他套用了卡牌,开始行使某一位克系神明的力量的时候,都能够体会到同样属性的力量在身体当中的流动。
苏耶尔深深的哽咽了一声,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个时候,无论是多么的不想承认,他都必须坚强的面对一件事实:黄昏之神格洛米尔,毫无疑问已经被克系神明的存在本质给污染了。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哪里沾染上的这些力量,但伴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她终有一日将会成为苏耶尔最狂热的……眷属,或者,信徒?
苏耶尔不知道,毕竟这在系统当中从未有过先例。他点开查看,信徒卡当中依旧还是那几张,也并没有新出现一张绘制有格洛米尔的画像的新的卡牌出现在那里,等待着苏耶尔的查看。
这下,就算是苏耶尔也有些搞不懂了。
他最后决定只能先将黄昏之神暂时搁置,目前看来对方被侵蚀的部分还少的可怜,并且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就当这是一张暗牌,一个随手播下的种子。苏耶尔想。
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够发芽开花,并且结出带给他惊喜的果子呢?
苏耶尔这样想着,拍了拍黄昏之神的脑袋就飘然离去——有先前的经验,他明白黄昏之神是不会记得自己在“被污染”的那一面露出来的时候的记忆的。
而且,对于黄昏之神怎么会遭受到污染,苏耶尔觉得他也不是一点眉目都没有的……
【艾格。】
于是,远在人间的艾格原本正系着围裙,跪在地上用抹布努力的将221号公寓的地板擦的光滑锃亮到能够当镜子用的时候,一声呼唤在他的耳边响起。
艾格整个人差点当场从地上给蹦起来。
如果是平时别的什么时候的话,能够得到来自苏耶尔的讯息,都足够艾格整个人炸成一朵烟花了;但或许是因为今天的确是心虚,因此在为得到了苏耶尔的联系感到兴奋的同时,他的内心又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些小心翼翼和惶恐来。
“我主。”艾格恭敬的、端正的跪坐着,即便是没有人会看到,但是他也依旧被自己的身板挺的笔直,没有半点的弧度,“您有什么吩咐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又会街道什么来自于苏耶尔的命令,然而苏耶尔的下一句话就让艾格觉得自己并不存在的、模拟出来的心脏都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你是不是违背了我的命令,放出了你的本态?】
艾格的脑子“嗡”的一声响,随后他就像是表演魔术那样,眼泪“唰”的一下就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
“我主!”艾格声泪俱下,整个人夸张的像是剧院里面那些正在上演曲目的名角,“这当真是冤枉啊!”
【……】苏耶尔险些没有被他这一嗓子给送走。
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嗯?】
接下来,苏耶尔就被迫听艾格讲述了一个关于他是如何的弱小、可怜又无助,又是如何的情非得已,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反应和自保的故事。
其中艾格着重强调了,即便是被人动手要挖去心脏,他也绝对遵循了一个普通人的人类应该有的模样,甚至都没有反抗,直到最后一刻他也任由对方随意施为,再不会有比他更乖巧的眷族。
“但是在他挖出了我的心脏之后,这件事情就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艾格试图让自己表现的更可怜一些,以期能够得到苏耶尔的垂怜——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虽然苏耶尔对于艾格在这件事情当中真正的无辜程度究竟有多少仍旧存疑,但是对方的说法也的确合情合理,令人信服。
他最后只能够揉着自己的眉心,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下不为例,艾格。”
艾格于是就知道,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他于是连声音都变的轻快了起来:“您什么时候返回伦底纽姆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为您接风洗尘。”
苏耶尔:【……再过段时间吧。】
不过苏耶尔估摸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毕竟埃勒斯韦纳大坝的第一期工程都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了。等到阿尔菲斯给他放的这个小短假结束之后,差不多也就该是他们返回伦底纽姆的时候。
他最后又谨慎的警告了一下艾格:【我很快就会回去。你谨言慎行,我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艾格满口答应:“好的。没问题。”
“对我,您尽可以放心。”
苏耶尔:……呵,那他是半点都不放心。
苏耶尔原本对返回伦底纽姆并不是多么迫切的,毕竟于他而言去哪里都一样;但是现在,苏耶尔却觉得自己头顶简直警钟长鸣。
他真的很担心艾格又搞出一些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在返回人类的世界之前,苏耶尔必须要先去托纳蒂乌那里一趟——这是对方早在宴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同苏耶尔所预定下的行程。
好在有了黄昏之神和艾格所带来的冲击在前,苏耶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可以如常的去对待和托纳蒂乌之间的相处了。
“我来了……托纳蒂乌?”苏耶尔走入托纳蒂乌平日里常住的主殿内,探头探脑,心下却有些疑惑。
他在来之前已经先问过索卡,对方也明确的表示了托纳蒂乌就在宫殿当中,并且也没有别的什么神前来拜访,苏耶尔大可直接前去;只是在踏入这里之后,苏耶尔左顾右盼,都并没有看到托纳蒂乌的身影,这着实让他觉得有些疑惑。
托纳蒂乌应该是不存在会放他鸽子的这种情况的。哪怕是推掉其他神明的见面的请求,对方也一定把和他相关的事情放在首位。
作为享受到了来自托纳蒂乌的极致的偏爱的神,苏耶尔表示他就是这么的有恃无恐。
或许只是托纳蒂乌现在正巧有什么事情,所以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抱有着这样的想法,苏耶尔在大殿内安静的坐着等了一会儿。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苏耶尔体感自己在这里等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是托纳蒂乌依旧没有出现——他甚至是连跟他说一声都没有。
这可不同寻常。
毕竟苏耶尔在托纳蒂乌这里,可还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对待。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耶尔的内心开始有些担忧了起来。
难道是托纳蒂乌那边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又或者是被另外的事情给绊住了脚步吗?
这样一想,苏耶尔就有些坐不住了。
寻常的神明即便是进入了太阳神宫当中也该是毕恭毕敬的,轻易根本不敢在这当中四处走动;但是苏耶尔又不一样。
对于他来说,太阳神宫就和家一样,这里还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够踏足的地方。
于是苏耶尔开始在宫殿内搜索了起来。
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托纳蒂乌究竟到哪里去了。他穿过花园,走过回廊,路过彩窗,叩开图书室的大门……但无论是哪里,都见不到托纳蒂乌的身影。
“托纳蒂乌?托纳蒂乌?”苏耶尔的声音里面都逐渐的带上了几分焦急。
好在他最后终于得到了回应。
“嗯?苏耶尔?”从某个方向传来声音,“我在这里。怎么了?”
苏耶尔急忙朝着那边赶去 。因为心头实在是过于的急切,他走路步步生风,远远的看起来近乎于在小跑。
终于——苏耶尔来到了方才托纳蒂乌的声音响起来的地方。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紧闭的门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耶尔总觉得周围似乎若有若无的缭绕着一些白色的雾气,这里的温度也好像比别的地方要来的更高一些的样子。
他没有多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托纳蒂乌,我——”
苏耶尔的话戛然而止。
门后是一片非常、非常宽广的浴池,几乎像是一小片通透的湖泊。白色的近乎透明的纱帘高高低低的从穹顶垂落了下来,和周围弥漫的水汽近乎要融为一体。
而那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所以从水中站起身来的神明不着寸缕,金色的发丝被打湿了,蜿蜒的贴在他的皮肤上。有调皮的水珠沿着线条流畅的鼻梁滚落,划过修长的脖颈,在锁骨处浅浅的积了一小洼,又满溢而出,借着顺着起伏的肌肉线条向下流淌。
而在晕染的水汽当中,苏耶尔同那一双金色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托、托纳蒂乌……”
无论苏耶尔原先有多少想说的话,在这一刻都全部宕机了。他的脑子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生锈的陈旧机器,运转不能,只能艰难的吐出几个不知所谓的音节。
然后,在苏耶尔的注视当中,对方居然朝着他走过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苏耶尔晕晕乎乎的抬头,这才猛的发现,托纳蒂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找我有事情吗,苏耶尔?”托纳蒂乌一边将打湿的金发捋至耳后,一边含笑看着他。
神明是不需要呼吸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苏耶尔的确是生出了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几乎是一秒钟转过身去,眼睛闭的紧紧的,面颊涨的通红。
“我、我没想到你在沐浴……!抱歉,托纳蒂乌……”
而在苏耶尔的内心,小人正在以头抢地,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啊啊啊索卡你害我!你根本没有和我说过托纳蒂乌正在沐浴!!
第042章 第 42 章
窃火(三十六)
或许是因为视觉被剥夺了, 因此五感当中的其他几项就变的更加的敏锐起来。
即便是闭着眼睛——不,不如说正是因为闭着眼睛,所以苏耶尔能够更加清楚的听到那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的 “哗哗”的水声, 以及随着水声一并过来的、那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的白色的雾气以及其所携带的过高的温度。
他是不是还一并嗅到了一些浅淡的花香?
但是苏耶尔的脑子现在晕乎乎的, 已经根本没有办法分辨那究竟是自己的错觉, 还是真实存在的香气了。
然后,他听到托纳蒂乌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其中带着笑意,也带着些许的无奈:“怎么了,苏耶尔?”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你在沐浴,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苏耶尔的眼睛紧紧的闭着, 让人感觉他像是整个五官都在非常用力的使劲,口中也反复的和托纳蒂乌道歉。
“原来是为了这个。”托纳蒂乌笑了起来,他似乎离着自己非常的近,因为苏耶尔甚至错觉他能够感受到托纳蒂乌的胸腔因为笑声而引发起来的共鸣。
“我没有觉得被冒犯。这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苏耶尔。”在弄明白了苏耶尔为什么会表现出这样的、过于激烈的反应之后, 托纳蒂乌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他在苏耶尔的面前半跪了下来,抬起手来, 将少年拥入自己的怀中:“苏耶尔, 在我这里, 你永远都不会有错误。”
“而你, 也永远都不需要向我道歉。”
苏耶尔:……不,问题并不是这个!重点完全搞错了啊!
他的嘴唇动了动, 又动了动, 最后终于是痛苦的、小声的嗫嚅着,听上去不比刚刚出生的奶猫的声音大上多少。
“托纳蒂乌, 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上辈子作为一个含蓄的东方人,他对于这种过于开放的文化果然还是很难适应和接受!
托纳蒂乌这才终于是明白过来,苏耶尔都是在闹一些什么别扭。
他不由的笑出了声。
原本和自己过于贴近的、几乎要让苏耶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跟着被一并点燃了的那一具有着远超常人的温度的躯体终于是离他远去了,苏耶尔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猜想那应该是托纳蒂乌正在穿衣服。
就在苏耶尔犹豫自己到底是不是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顶,随后非常用力的揉了揉。
“原来是害羞了吗?”他听见托纳蒂乌的声音里面带着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笑意,意味深长的感叹,“真可爱啊,苏耶尔。”
苏耶尔被他调侃的更加难以招架,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的仰起头来,就试图要去咬那搭在自己头顶的手。
……他其实没有觉得自己真的能咬中的,不过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一下内心的窘迫而已。
所以,当苏耶尔真切的察觉到自己的牙齿叼住了几根手指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呆住了。
这一下把苏耶尔吓的差点没有“扑通”一声跌到沐浴的那宽大的水池当中,还是托纳蒂乌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捞住,才避免了苏耶尔真的变成一只落汤鸡的命运。
苏耶尔这下不得不睁开眼睛了。
托纳蒂乌正在一旁笑着看他,见苏耶尔看过来,便朝着少年晃了晃自己带着浅浅牙印的手指。
苏耶尔:“……我可以解释的。”
他觉得或许今天根本就不适合出门。
“我并没有生气。”托纳蒂乌说,“苏耶尔来是为了我们之前说好的那个吧?”
苏耶尔点了点头。
“嗯 ,是这样的。”托纳蒂乌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我想着,也是时候将给你的教学计划提上日程了。”
苏耶尔:……您刚刚是说出来了多么恐怖的一番话来啊。
苏耶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作为一个已经从学校毕业N年的社畜,居然还有要一朝梦回上学生涯的时候。
他有些艰难的询问:“教学计划里都有什么?”
托纳蒂乌偏着头想了想,竖起手指一项一项的为苏耶尔罗列:“ 对于世界的观察和管理,对于神明之间的平衡,对于不同神明的辨别……需要学习的东西看起来不少哦,苏耶尔。”
“……”苏耶尔含泪回答,“好的。”
已经没有什么觉得害羞和不好意思的情绪了。
现在唯一萦绕在苏耶尔心头的,只有一种在被繁重的学习任务洗礼后的悲伤。
没有人说过成为了神明之后也还要学习的啊!这不科学!
***
当阿尔菲斯再一次见到自己的那位能够在他的身上套上任何的溢美之词、为神明所钟爱的学生的时候,一时半会儿有些不敢认。
“苏耶尔。”阿尔菲斯有些迟疑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你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不是给苏耶尔放了一个小长假好好休息玩耍吗?为什么苏耶尔看上去却像是一副刚刚被学术和论文狠狠的殴打过一遍的样子?
面对来自阿尔菲斯的关切的询问,苏耶尔抬起来了几乎已经丧失了高光的眼睛。
“好久不见,老师。”苏耶尔说,“没什么……您不必担心。”
他只是时隔多年再一次的被学习给殴打了而已。
尽管知道托纳蒂乌安排的教学计划是为了他好没有错,但是苏耶尔觉得自己委实不是还能够继续学习深造的料。至少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面,如非必要,苏耶尔觉得他都会绕着托纳蒂乌走,并不想看见托纳蒂乌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阿尔菲斯知晓事实定然不会如此简单。但是苏耶尔闭口不愿意多谈的话,那么他自然也不好过多的逼问,只是充满了撑腰意味的拍了拍苏耶尔的肩膀。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困难的话,都可以来和我说。”阿尔菲斯说,“我是你的导师,我总是会向着你的。”
苏耶尔意识到阿尔菲斯大概是误会了一些什么。只是他张了张嘴,却又实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您想多了。
他真的只是不喜欢学习。
既然在埃勒斯韦纳的许多事情都已经了结,他们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过多停留,而是很快的就启程返回了伦底纽姆。
回到圣瓦尔德学院之后,师生二人便分道扬镳。阿尔菲斯需要去述职同时处理离开的这些日子里面积累下来的事务,苏耶尔倒是没有什么好干的,不过也有一些必要的流程需要去办。
销去外出登记,重新领取新的课程安排表,查看本学期的结业要求,提交部分作业内容……总之,一整套下来,倒是也忙忙的。
当苏耶尔终于加上那个一切都办好的时候,饶是他也忍不住有一种“浑身一轻”的感觉。
“苏耶尔?你回来了?”当苏耶尔从教务楼走出来的时候,刚好和另一个也算面熟的同学打了个照面,对方热情的同他打了一声招呼。
“是的,埃勒斯韦纳大坝的一期工程已经宣告完成,后续将不再由老师继续负责,所以我们返回了伦底纽姆。”苏耶尔笑眯眯的回答,“我之后正好要去找你呢,沃顿。你那里有神史课的笔记吗?能不能借给我用一下?”
沃顿满口答应:“没问题,之后我拿给你就是。”
话题到这里的时候差不多也就说完了,但是沃顿看上去还有些踌躇,似乎是有话想要和苏耶尔说,但是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拽着苏耶尔急匆匆的行走,来到了校园内一处平时都没有什么人来的地方,这才转过身来,非常严肃的看向苏耶尔。
“苏耶尔。”沃顿说,“有件事情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还是有必要同你说一说。”
苏耶尔挑了挑眉:“嗯?”
沃顿先是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靠近了苏耶尔,神神秘秘的压低了语调:“你知道吗?最近一段时间里面,整个学院……不,应该说是整个伦底纽姆的上流社会当中,都有一个传言在愈演愈烈。”
“据说阿尔菲斯老师……可能触犯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戒律。”
苏耶尔偏过头去望向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在伦底纽姆疯传?他们就一点也不担心得罪阿尔菲斯老师吗?”
那可是二级的神眷者,【齿轮】的大主教,无论是地位还是力量都无比的超然。放出这种流言的人,难道就不怕自己的行为触怒到了对方么。
阿尔菲斯尽管看起来是一个好说话的文弱学者,但当然不可能真的是什么能够任人搓圆揉扁了的软柿子。
这样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同这位大主教正面宣战,如果能够将阿尔菲斯给直接扳倒也就算了,倘若做不到的话,那么随后将迎接来的便会是阿尔菲斯和整个【齿轮】的凶狠的报复。
“是吧,你也觉得很离谱吧?”沃顿如同获得了知音那样的一拍自己大腿——他也同样是工匠之神的信徒,因此对于阿尔菲斯天然的就拥有滤镜,面对这样诋毁对方的留言的时候当然是恨不得跳起来去和那些家伙展开对线。
苏耶尔抿着唇,视线飘远。
然而很遗憾,如果按照威洛德纳帝国的律法的话,那么阿尔菲斯的确是违法了。
“不过我对那些家伙的把戏还是很清楚的……”沃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显露出了几分烦躁的模样,他家里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贵族,因此对于这当中的许多弯弯绕绕最是清楚不过,“他们既然敢传出这位样的留言,之后也肯定会在这一方面开始着手为难阿尔菲斯老师的。”
沃顿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今天来找苏耶尔说这些的最主要的目的:“虽然我依旧不认为阿尔菲斯老师会做出什么触碰到帝国法律的红线的事情,但是能够预见到的事情是,接下来围绕在他身边的麻烦一定不会少。”
“苏耶尔,你得提前为自己考虑一下了。你一入学就选定了导师,没有跟着进行传统的大班授课。一旦阿尔菲斯老师那边出现什么问题和耽搁的话,你的学业必然会遭受到影响,并且不可避免的产生停滞。”
“还是提早一些留意这件事情,并且想点预防的办法比较好。”
苏耶尔能够辨别出来,沃顿来找自己说这一番话并没有任何的私心的想法,而完全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了,因此也态度很好的笑着给出了回应。
“我知道了,沃顿。谢谢你的告知和提醒,我之后会关注这一方面的消息的,并且提前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退路可以准备。”
沃顿松了一口气:“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可以啦。”
因为之后还有课程的缘故,沃顿在说完了自己要说的时候便同苏耶尔告别。
苏耶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是有些牙疼一样的“嘶”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清楚吗?沃顿口中的、正在伦底纽姆的上流社会当中疯传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
他不会真毕不了业吧。
***
这件事情的爆发速度远比苏耶尔预想的还要快的多。
他已经在当天晚上,就利用某种专门用来传递信息的炼金术出品的黄铜小鸟——虽然价格不菲,但是真的很好用——给阿尔菲斯发去了这个消息,而对方也回复他说已经知晓。
那么苏耶尔就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 ,阿尔菲斯会处理好的。
然而就在第二天的课堂上,意外发生了。
这原本应该是一节非常普通的、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课程。非要说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也只有这节课是由阿尔菲斯授课的,所以是苏耶尔一节都不能落下的必修科目。
教室里面的学生并不算少,将整间教室都差不多全部坐满了;阿尔菲斯的声音平静而又稳定,窗外的日光打下了树叶的光影,落在了苏耶尔的桌上,蝉鸣正好。
猛的被推开的教室门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阿尔菲斯皱起眉,放下自己手中的讲案朝着门口看去,面上流露出几分的不悦来。
而整间教室内所有的学生也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被惊动,一双双眼睛全部都朝着门口看去。
“现在是上课时间。”阿尔菲斯道,“无关人员还请不要打扰。”
那以毫不客气 ——甚至完全可以说是有些粗鲁了的方式推开门的人笑了起来,从苏耶尔的角度能够看到对方身上穿着的黑底白边的制服。
“阿尔菲斯.冯.舒斯特尔。”所有人都听到了对方的轻笑声。
“您涉嫌违背帝国法律第四十七条,【明日之庭】现依据指令将您逮捕。”
“还希望您配合一下,不要让我们难做。”
伴随着他这看似恭敬有礼、实则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威胁了的话语,从这一间教室的门口传来了一片的铿锵撞击之声。
有坐的距离门口近一些的学生已经小声的惊呼出声——原来【明日之庭】的执法队并非只有一两个人前来,在门口实际上已经有一整支队列于此等候了。
显然,他们做好了倘若阿尔菲斯不配合的话,那么就直接动手的打算。
阿尔菲斯那一双像是日光下的琥珀一样的眼瞳朝着他们望过去。整个教室里面安静的连落下一根针都能够听见,甚至不少人连呼吸都已经屏住了。
能够入学圣瓦尔德学院的都是有神眷加身、与神同行之刃,自然对于【明日之庭】的存在不会从委托听闻。他们的目光在阿尔菲斯和门口隶属于【明日之庭】的执法队的身上来回的游移,都在心里担忧双方会不会下一秒就打起来。
显然,【明日之庭】的人也在担心这一点。如果一位二级的神眷者决心要和他们展开对峙的话,那么事情绝对不会太过容易的收场。
为了避免那样的事情的发生,执法小队的队长、同时也是最开始同阿尔菲斯搭话的那人上前了一步,轻声的同阿尔菲斯道:“如果您的态度足够配合的话,我们可以从中周旋,不去追究那些侥幸得到了您的教导的愚民的责任。”
不得不说,这可当真是打蛇打到了七寸上。阿尔菲斯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转头看向教室里的学生们,声音和情绪听起来依旧是平和的:“很抱歉,各位同学,因为突发情况,这节课的后半部分先改为自习。之后大家等待学校的后续安排就可以。”
执法小队的队长见状,笑了一下:“您对学生还真是关照。”
也就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这些正在教室里面听阿尔菲斯上课的、未来必然在帝国拥有一席之地的学生,还是那些远在南部的摩加利亚大区、在阿尔菲斯授课之前,甚至是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流民了。
阿尔菲斯并没有应下他的话,只是跟着他们离开了。
而直到阿尔菲斯以及【明日之庭】的执法队都已经走远了之后,才从教室里面爆发出来了几乎能够掀破天花板的喧哗声。
“怎么回事?执法队就这样进来把阿尔菲斯老师带走了?这么不给学校和【齿轮】面子的吗?”
“所以之前那个传闻是真的,阿尔菲斯老师的确有偷偷的向愚民流露了知识?”
“按照帝国的法律,这样的事情是要被判处死刑的吧……只是,判处一位二级神眷者死刑,以往似乎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嘘,其实我有听说过一个传闻,阿尔菲斯老师似乎和塞卡尔德家以前走的颇近,说不好是……”
这些学生们绝大多数家里都是有些人脉和能力的,先前沃顿能够去提醒苏耶尔注意这些风声与流言,那么其他学生自然也有渠道知晓。
若是说原先对于这消息还心头存疑,那么眼下,可不是就在眼前清清楚楚的得到了佐证。
当下甚至还有人晃到了苏耶尔的面前来——毕竟就算他在学校内人缘很好,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苏耶尔的。
或是因为嫉妒,或是因为不甘,或是因为恐惧 ,想要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很多种的理由。
“阿尔菲斯老师看起来是有大麻烦要上身了。就是不知道,苏耶尔同学的学习还能否顺利的继续进行下去?”
谁都知道苏耶尔一进校就成了阿尔菲斯的学生。以往这是多么的令人艳羡和妒忌,那么现在就会转化成多少的幸灾乐祸。
苏耶尔却只是很轻松的笑了笑,显然并不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这样轻慢而又高傲的态度实在是招人眼,那先上来挑衅的人顿时觉得自己脑中热血上涌,都变的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苏耶尔!我倒要看看你能猖狂到什么时候!”对方一把拍在了苏耶尔的桌面上,“阿尔菲斯擅自外泄知识一事已经是必然!作为他的学生,你难道以为自己就能讨到什么好?!”
“我倒要看看几天之后,你还能不能像是这样同我说话——【知识】哪里是你们这些平民有资格去触碰的东西!”
一个学期快要结束,关于苏耶尔并非伦底纽姆的贵族世家、是购买了入学测试资格这件事情也并非是秘密。不过这是完全合规的行为,再加上他的天赋卓绝,导师还是阿尔菲斯 ,所以平日也不会有人拿这件事情在苏耶尔的面前说项。
不过现在,阿尔菲斯眼见着要倒台,苏耶尔在学校内最大的依仗不再,显然也就有人认为不需要再对苏耶尔保持着什么客气的态度。
挑衅者本还在为自己找到了绝对的至高点而沾沾自喜,只是下一秒,他整个人却浑身一凛。
只见那先前无论他如何挑衅,都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不置一词的银发少年在这一刻,面上的表情却是骤然的冰冷了下来,晶紫色的眼眸当中像是浮动着碎冰,是一种无形的危险。
“哈。”
他听到那个少年开口,声音有如冬日里的冰泉,让人激灵灵的就打了一个冷颤。
“我居然不知道,知识居然也会变成需要被限制门槛与资格才能够获得的东西。”
作为持有着犹格.索托斯残片的人,苏耶尔表示,他都还没有宣誓对【知识】的所有权,怎么还有人主动跳到他的面前来哔哔叭叭的了?
当真是……
可笑至极。
第043章 第 43 章
窃火(三十七)
阿尔菲斯被从圣瓦尔德学院带走这件事情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件事情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被整个伦底纽姆所知晓。
而更让人觉得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是,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齿轮】居然都并没有出面做些什么。
这一下就很让人觉得微妙了。
最近一段时间里, 整个伦底纽姆都是讨论这件事情的声音。上到高官贵爵, 下到街头平民, 如果不能够就着这件事情说上两三句的话,那么都会被旁人嘲笑。
赫然是茶余饭后最新的谈资。
而很快, 更多的细节也被披露了出来。
比如【齿轮】已经宣称卸去阿尔菲斯的大主教之职,从此与对方两不相干;比如阿尔菲斯之所以遭到了审查和关押的原因也已经被探明,居然是擅自的向没有资格的人教授了知识……
总之, 热闹的很 。
而对于阿尔菲斯的审判, 被定在了七日后。毕竟阿尔菲斯的身份特殊, 届时将会进行一场半公开的审判,有很多人都能够前往现场去观摩。
很难说这究竟是不是在背后发力的某些人为了折辱阿尔菲斯所特意争取来的,毕竟一把情况下来说,这种法庭审判并不会向全社会开放旁观的名额。
为了能够将阿尔菲斯彻底的打下去, 钉死在耻辱柱上永远都不得翻身, 他们也是非常的不择手段了。
不过,外界的沸沸扬扬终归是和被关在【明日之庭】的监狱当中的阿尔菲斯无关了。
大抵是因为数日之前, 在这里才刚刚发生了一切极为恶劣的越狱事件, 如今整个【明日之庭】的警备程度都比起先前来要提升了不止一个层级, 属实是来一只苍蝇都别想从这里再飞出去的那一种。
而在审判日的那一天到来之前, 阿尔菲斯都将会被暂时的关押在这里。
或许是先前执法小队的那似是而非的威胁让阿尔菲斯有些投鼠忌器,这位原本让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会动手的二级神眷者从始至终都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安安静静的被带回来了【明日之庭】当中, 也安安静静的带上了能够限制力量的镣铐。
这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尔菲斯坐在牢房内那一张质量堪忧的床上,靠着墙壁。
尽管是一朝沦为了这阶下囚的身份, 但是他看上去却一点也没有显出狼狈之处。倘若是给那等不知情的人见了,几乎还要以为自己依旧在【齿轮】当中,觐见那一位高贵的大主教。
不过,若是现在有人走近一些一窥究竟的话,那么就会讶异的发现,阿尔菲斯实际上正以这样一种并不舒适的方式步入了梦乡之中。
就连阿尔菲斯本人都难以解释清楚,为什么身处这样的环境当中,他居然还能够如此沉沉的睡过去。
起初在耳边若有若无的响起的,是有如大海的潮水涨落那样的声音。不是非常的响亮,但是胜在幽远。
它们像是很突然的就出现在阿尔菲斯的耳边,也像是早就已经响了很久很久,只不过阿尔菲斯现在才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他不自觉的就沉溺入了这声音当中,等到阿尔菲斯猛然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身处于【明日之庭】的牢房当中。
——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是那一片阿尔菲斯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的银白之海。泛着诡异而又美丽的银白色的光泽的泡泡依旧在不紧不慢的自下向上的漂浮,恍若亘古不变。
不过,同阿尔菲斯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相比,这一次在他的身后已经蔓延升腾起了大片大片的白色雾气。
直觉在不断的向阿尔菲斯发去预警,那片雾气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触碰的为妙。
于是阿尔菲斯便只能有如被雾气驱赶的无知的羔羊一般怀有着无奈和忐忑的心情继续走下去,除了按照对方的想法不断的朝着看不见尽头的、未知的终点行进之外,再做不了其他任何的事情。
而伴随着他前进的步伐,汇聚在他身边的泡泡越来越多了。它们就像是欢快而又忠诚的小狗那样簇拥在阿尔菲斯的身边,围着他绕来绕去,像是要用这样的无言的动作去叙说它们对于阿尔菲斯的喜爱。
非常奇妙的,尽管明知道这些泡泡全部都是无边的银色光海中所产生的附属品、是那隐于背后不知目的与来意的神明的造物,对于他来说理应是危险和需要防备的——然而阿尔菲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对这些时不时的就想要和他挨挨蹭蹭的泡泡,产生了某种诡异的亲切感。
就好像他们之间原本就应该拥有某种最亲密的关系那样。
这简直让阿尔菲斯觉得匪夷所思。
不知道从虚空当中的哪一个方向传来了奇妙的曲调,那或许是一段旋律,又或许只是某种存在的低吟浅唱。
而当阿尔菲斯努力的去听辨的时候,他又从这尽管平淡、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变幻,可是却莫名抓耳的旋律当中听到了一些别的、更多的东西 ——
那是某种不断重复着响起的呢喃,用阿尔菲斯从来都没有听闻和见识过的语言诉说着什么内容。
尽管听不到……不,应该说正是因为听不懂,因此阿尔菲斯反而更加迫切的想要探寻这声音所正在述说的究竟是什么内容。
他没有发现,如今驱动他前进的已经不是什么后那一片仅仅只是看着都能够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不详的白色雾气,而是对于这未知内容的渴望了。
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蛊惑了他的思想,屏蔽了他的感知,让如今的阿尔菲斯的理智跌入岌岌可危的一条线上,满脑子想着的都只有那未知的、尚且没有被他得到的知识。
阿尔菲斯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已经直接变为了奔跑。他像是一个贪婪的追寻着黑暗当中的一点光芒的旅人,在不将那一束光握到自己的手中之前绝对不会停止自己的脚步。
这样不知道跟随着奔跑了多久,等到阿尔菲斯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银色的光海的边缘。
前方依旧是雾蒙蒙的、泛着银色的波光的海面,但是阿尔菲斯的心头却莫名的产生出一种预感拉斯:他不可以再继续向前行走了。
那里不是他所能够到达和触及的地方……如果继续下去的话,那么他或许的确能够在其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与之相对的,他也将会彻底的迷失沉溺字其中,大概是永远都不可能回到“这一边”来了。
这原本应该是奇幻到恐怖的场景,但或许是因为那些泡泡所带来的亲切感,以至于阿尔菲斯居然并没有生出即便是半分的恐惧。
如今萦绕在他的心头的,只有一个问题。
“您是……梦之女巫大人吗?”
在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阿尔菲斯觉得自己的脑子当中顿时“嗡”的一声响,就像是有人照着他的脑袋用铁锤狠狠的锤了一下那样,让阿尔菲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并不知晓,不同于这个世界当中的神明,苏耶尔所使用的诸多克系神明的马甲,仅仅只是念诵祂们的名字都会引起精神值的飞快跌落,坠入疯狂的深渊……简称掉san。
阿尔菲斯几乎站立不稳,在原地停留了很久之后才终于缓了过来。
他不会知道这是来自于克系神明本身的特性,祂们什么都不需要 ,仅仅只是站在存在于那里都会给周遭的一切带去莫大的影响,而只以为是自己的行为不知道在哪一个点上触怒到了对方,所以才会招致来这样的“惩罚”。
“不知是哪里……触怒于您……”阿尔菲斯以更为恭敬的态度道,“还请您明示和宽宥。”
周围银白色的海水涨伏起落,而在浪涛的拍击声中,阿尔菲斯感觉到有某种以往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出现在了他的脑中,让他多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如今所处的这一片区域,即为在无数的时间与空间的缝隙之外漂浮的知识之海。先前所见过的那名讳为“梦之女巫”的神明只是以梦境为他构筑了通往这里的通道,而知识之海真正的主人为智慧的化身,其可支配时空、通晓万物,被奉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门之钥。
阿尔菲斯并非什么也不懂的初窥神秘之人,因此他几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对工匠之神的信仰动摇与质疑之后,他得以与这一位以往从未听晓过姓名的神明之间产生了共鸣与联系。以现在这样的联系程度,只要阿尔菲斯愿意,他认为自己几乎立刻就能够晋升为对方的信徒,并且获得被恩赐下的神眷。
阿尔菲斯有些怔忪的朝着身旁那银白色的知识之海伸出手去。
要明晰自己的心意其实并不算难,早在上一次于梦境之中抵达知识之海的时候,阿尔菲斯就已经明悟和知晓,他所追求的、所想要信仰和信奉的一直都应该是知识。
只是在此之前,世人一直认为“知识”是包纳在“智慧”当中的,阿尔菲斯也曾经去拜访过埃勒斯韦纳当地隶属于智慧女神的教团,但是在踏入那一座智慧殿堂的时候,阿尔菲斯并没有察觉到有如在梦境中见到那一片银白色的海洋的时候的发自内心的战栗。
那时候他便知道,这里不是自己所要追寻的地方。
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再一次遇见——
从阿尔菲斯的指尖下荡漾出有如水面泛起的涟漪一样的波纹,向着周围扩散开去,直到最后甚至带动了眼前这一整片海洋的动荡。
面对这样的变故,阿尔菲斯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收回手来。
但是他很快就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些了,因为从翻涌的银色海水之下,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同样是银白色的眼睛。
周围的一切都距离阿尔菲斯远去了,他的视野内只有那只奇异而又美丽的眼睛,并且被其完全的蛊惑。
“请让我 ……”
男人的声音在这一片空旷无人的空间当中响起,听上去低沉而又沙哑,但是其中却又似乎带有着某种无比令人心惊的狂热与期待。
“——成为您的信徒吧。”
***
阿尔菲斯从梦境当中猛地惊醒过来。
银白色的知识之海已经远去了,他现在依旧在这逼仄狭小的牢狱当中。沉重的黄铜色的限制圈分别套在他的手腕与脖颈上,将他可能调用的、由神明赐予的力量压制到最低微的、根本无法施展的程度。
墙壁上昏黄的煤油灯散发着模糊的光亮,在这深处于地下的幽暗牢狱当中,你没有办法辨别白天与黑夜,甚至都无法感知到时间是否在切实的流逝。
显然,对于区区囚犯,明日之庭是不可能为他们提供日光瓶这样奢侈的享受品的。
能有点光就已经该偷着乐了。
阿尔菲斯起身走到栏门前,拉起自己一边的衣袖,借着那一点昏暗的光去看。只见在他的右手腕内侧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图案——或者说是符文,阿尔菲斯此先从未见过,但在看到的第一眼心头却已经产生了某种明悟。
这是那位他即将去信奉和追随的神明在他的身上留下的标记,是对方在注视着他的证明。以此为媒介,他已经成为了被这位神秘而又尊贵的伟大存在所认可的信徒,此后也都将沐浴着对方的光芒砥砺前行。
阿尔菲斯用手指轻轻的抚摸那一个银白色的符文,而伴随着他这样的动作,有某种知识也直接出现在了阿尔菲斯的认知当中。
【门之钥】
这即为在信奉了新的神明之后,所被赋予给他的途径。
或许是因为阿尔菲斯原先在“知识”这一条路上已经走的足够远,所以他并没有在转投入新的途径还要一切都从零开始。尽管不可能还像是原来一样身为二级的神眷者,但也是【门之钥】这一途径下的三级神眷,“教士”。
某种意义上,和他现在的身份居然也还挺符合。
当然,更重要的是,阿尔菲斯大概能够感知到,虽然仅仅只是三级神眷,但真的论起所能够发挥出的威力来,说不定并不逊色于他以往的力量。
只是三级的神眷都能够拥有如此的伟力,当真是不敢想象,这位伟大的存在的麾下其他更高等级的神眷者,又应该是何等的模样……
这让阿尔菲斯心下恻然。
信徒所能够发挥使用的力量的强弱,本质上也只同两件事情挂钩。其一为身负的神眷的程度,其二为颁发下这一份神眷的那位神明自身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越是强大的神明,信徒就越多的原因。因为对方能够赋予的力量吊打了不入流的神明 。
而庞大的信仰又能够反过来对神明进行滋养,让其变的更加强大,形成了一个流通的正循环。
长此以往,强者恒强而弱者越弱,导致神明之间的阶级与强弱几乎很难被后来居上的推翻。
也就是说,这位“门之主”的强大要远超工匠之神。
但为什么以前却从来都没有听闻过对方的尊名呢?阿尔菲斯的脑中忍不住的冒出了这样的疑问与困惑。
甚至还有……
阿尔菲斯想到了那出现在自己脑内的晋升途径,有别于当前被世人所知晓的、五级的神眷分类之外,那无比独特的、超然物外一般存在着的“0级”。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阶层,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一级神眷者已经被认为是与神明同行之人,其几乎可以视为神明在人间的替身与代行者。
而能够凌驾于此之上的……难道不是只有神明吗?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就连阿尔菲斯本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会产生出如此大逆不道而又狂妄的想法了。
如果、如果真的如同他所想象的一般,岂不是说,连神明都只是这位门之主的信徒?可那样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么?
遍数这世间所有的神明,唯一能够拥有这样的殊荣、被众神所簇拥和景仰的,也唯有那高高在上的【太阳】。
但是【门之主】当然不会是【太阳】。阿尔菲斯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因为自己这样的发现而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他新信仰的神明,其位格与存在,都足以去同【太阳】抗衡?
这简直能够颠覆这个世界上固有的全部认知。
阿尔菲斯已经开始忍不住露出苦笑了。
他究竟是信仰了一个怎样的存在啊……
***
无论是对于自己手腕内侧新出现的“标记”,还是对于那刚刚被赋予的途径,都拥有很多需要探索和研究之处;然而可惜的是,阿尔菲斯并非什么籍籍无名的不起眼的小卒,因此当然也并不拥有这样的机会。
幽长狭窄的通道原本在传音方面就拥有巨大的优势,再加上这里原本就偏僻又安静,因此当不怀好意的访客还距离很远的时候,阿尔菲斯就已经听到了从走廊的另一边传来的脚步声,甚至还有经由墙壁回荡之后所留下的被扩大了的回音。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自己的衣袖,确认手腕上的印记已经被严严实实的重新遮蔽隐藏好,连一丁点的边缘都没有露出来之后,方才安静的重新在床边做坐好,微阖上眼睛,等待着对方走到自己的面前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最后终于在阿尔菲斯所在的这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
“阿尔菲斯。”来人冷笑,声音当中满是得意与丝毫不打算加以掩饰的恶念,“你也有今天。”
阿尔菲斯闻言,抬起眼朝着对方看去。
站在走廊上,与他仅有一门之隔的是阿尔菲斯素来的老对手。同为二级神眷者,信奉医药之神的温彻斯特。
两人之间结怨已久,如今眼见着阿尔菲斯一朝落魄,温彻斯特即便原本并未在伦底纽姆、而是在其他大区处理事务,也于第一时间赶回了伦底纽姆来,就是为了前来欣赏阿尔菲斯的窘境,并且对他嘲弄一番。
这样大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任何理由错过!
面对这来自温彻斯特的奚落,阿尔菲斯神色淡淡,看起来并不为之所动。他甚至是闭上了眼睛,表达出自己拒绝同温彻斯特有什么后续更多的交流的意愿。
温彻斯特当真是看到他这一副样子就觉得大为火光——在他们以往的诸多争执当中,阿尔菲斯也时常以这般的态度漠视温彻斯特的,后者当即就觉得自己心头的怒火在“蹭蹭”的往上蹿。
“【齿轮】已经发出公告,与你彻底斩断联系;圣瓦尔德学院也在方才登报,解除了同你之间的教学协议。”
“阿尔菲斯,你如今已经什么都不是,怎么还敢对我抱有这般的傲慢的态度?!”温彻斯特像是一个被阿尔菲斯的应对给点燃了的炸//弹,看起来随时都有原地爆炸的嫌疑。
“我们之间原本也并没有多少好说的,温彻斯特。”阿尔菲斯终于是睁开眼,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平静的望向温彻斯特,反而显得后者过于的失态了。
“哈!”温彻斯特被他这样的态度彻底的激怒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够维持现在的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
“你还不知道吧,阿尔菲斯,法庭已经预拟按照知识泄露罪判处你死刑!定罪当日便会在伦底纽姆中心广场上执行,允许任何人都前来围观!”
“等你被绑在了火刑架上的时候,希望你还能够拥有这样平静的态度和表情!”
他的面容上因为愤怒而变的极致的扭曲,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咆哮着的恶鬼,亦或者是一副狰狞的傩面。
“而我,届时也定当前去,一定会好好的、亲眼见证你的终结与末路!”
第044章 第 44 章
窃火(三十八)
温彻斯特来这里, 似乎只是为了能够嘲弄阿尔菲斯一番——虽然最后的结果好像反而是他自己憋着一肚子的气离开了,与最开始的预期相去甚远。
阿尔菲斯目送着对方远去,随后才垂下眼睫来, 思考对方方才所透露出来的情报, 以及其中蕴含的那些巨大的信息量。
这样迫不及待的就给他判处了死刑, 并且还是要用如此公之于众的方式……这是要将名为“阿尔菲斯.冯.舒斯特尔”之人的面子都丢到地上去踩,用最恶劣的方式折辱他的声名。
他们要的不仅仅是他的死亡, 而更是曾经所有与他或多或少的拥有着交情的人都不敢在公开的场合谈及这一段和阿尔菲斯之间的关系与交情,要让阿尔菲斯过往的一切都变成有如污点一般的东西。
只有这样,才能够阻止阿尔菲斯……或者是他的亲友们协助他, 将一些本应该被沉到最深的湖底, 最好永远都不要被翻出来和提及的事情给挖掘出来, 让他们重见天日。
夏利对阿尔菲斯的误会当真是大错特错,因为自从塞卡尔德家遭遇了那一场灭门的惨案以来,阿尔菲斯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于这件事情的追查;而如果没有来自阿尔菲斯的隐晦的保护,那么在那之后或许也会有很多不请自来的“客人”在夜晚探入塞卡尔德庄园的大门。
当然, 如果他们真的那样做了的话, 那么非常大的一种可能是这些人都会成为夏利的新的炼金材料,亦或者是成为塞卡尔德庄园的花肥。
没错, 尽管夏利本身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五级神眷者, 但是那只是限于他自己的神眷等级是五级, 并不代表着他使用炼金术制作出来的炼金人偶也只能够发挥出五级神眷者的能力。
夏利的炼金人偶的实力强弱, 是要取决于拿来炼制人偶的“原材料”的强弱程度的。
举个例子,如果夏利能够得到一具一级神眷者的尸体来作为原材料的话, 那么从理论上来说, 他就能够得到一个任由自己随意驱使调用的一级神眷者。
只不过很可惜,驱动炼金人偶行动的力量是需要由夏利来提供的。如果他的神眷等级不能够提升上去的话, 那么炼金人偶实际能够活动的时间其实非常的短 。
为长久计,神眷等级能晋升的话,多少还是应该准备仪式和祭品晋升一下的好。
阿尔菲斯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幕后之人显然已经急了,否则的话,也不可能拿出足够让 【齿轮】都心动的交换条件,让他们放弃自己——私自教授知识这件事情说小不小,但是说大,却也并没有大到需要将一位二级的神眷者判处死刑的程度。
只能说,塞卡尔德家的这一滩浑水远比阿尔菲斯想象的要深。
……不。
其实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尽管那幕后黑手尚还没有真正的现身,但是也足够阿尔菲斯猜测到幕后之人大概的身份。
能够动用如此之多的能量,能够将一位二级的神眷者都作为牺牲品放弃掉……尽管威洛德纳帝国是如今整个世界当中最繁盛强大的国家,在这里,经济、文化、军事与神秘全部都都居于世界之巅,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唯有皇室而已。
阿尔菲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来。
塞卡尔德啊塞卡尔德,你究竟都查到了一些什么,才会招惹到皇室的人呢。
只是威洛德纳帝国的皇室繁杂,当即皇帝拥有十四个儿子和九个女儿,是非常庞大的一个家庭。再加上皇帝那一辈的亲王、公主 ……阿尔菲斯根本没有办法锁定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目光久久的停留在自己手腕上。
虽然阿尔菲斯并没有再做把衣袖拉上去,但是他的目光却像是能够透视衣物,看到烙印在手腕内侧的那一个银白色的符文。
以“知识”为名的神明啊……
***
“苏耶尔。”
当苏耶尔独自一人穿过走廊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自从一个周前阿尔菲斯在课堂上、于众目睽睽之下被逮捕了之后,苏耶尔在学校里的遭遇就不算太好。
诚然,并不会有那等不长眼的家伙真的胆敢欺辱到苏耶尔的身上——除了第一天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以至于被苏耶尔给吓破了胆,现在还在休学的倒霉蛋——但是为了不被阿尔菲斯的事情所牵连,他们也礼貌的保持了同苏耶尔之间的距离。
换个更精确一些的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苏耶尔被孤立了。
好在他原本就已经是超脱于“人类”这一存在之上的、更高层级的智慧生命体,而并不是一个真的才刚刚十几岁、从外地孤身一人赶来伦底纽姆求学的少年人,因此这件事情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开玩笑,难道山林中的猛虎会因为蚂蚁对自己绕路而感到担忧,大海里的巨鲸会因为沙丁鱼孤立自己而感到焦虑吗?
那未免也有些太惹人发笑了。
总之,苏耶尔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或者是变化。不过,会有人选择在这种时候同他搭话也实在是一件很意想不到的事情。
因此他便也就停了下来,扭头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发现居然姑且也能够算是一个熟人:“沃顿。”
沃顿快步的朝着他走过来,面上挂着愁色——显然,阿尔菲斯被抓捕这件事情给他的心灵带去了沉重的打击与影响。
“有什么事吗?”苏耶尔问。
“我……”沃顿说,“我听说阿尔菲斯老师的法庭公审会在明天进行。你会去吗,苏耶尔?”
苏耶尔点了点头:“当然。毕竟我可是阿尔菲斯老师的学生,不管怎么说,去看一看都是应该的吧。”
更何况……苏耶尔的目光微微放空,实则是在查看系统空间当中的信徒卡。
出去两张拥有着美丽的银色边框的四星信徒卡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那一张新出现——或者更准确一些来描述,是刚刚被解锁的那一张金色的五星卡牌,尽显尊贵。
苏耶尔注视着这一张卡牌,目光都逐渐变的柔和了下来。
——他没有办法不对【阿尔菲斯】这一张卡牌投去关爱的目光。
作为曾经的二级神眷者,当阿尔菲斯成为了犹格.索托斯的信徒的那一刻,就为苏耶尔带来了700的信仰值,并且在其后他维持信仰的每一天都会给苏耶尔带来150信仰值的进账。
可不要小看了这150/天的稳定入项!要知道,把艾格和夏利两个人加在一起,每一天也不过就这么多了!
这相当于是直接将苏耶尔的现有“资产”给翻了一倍啊。
有这样的前提在先,阿尔菲斯的当庭审判,苏耶尔怎么可能不去?
沃顿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崇拜阿尔菲斯,即便是发生了现在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因此减少自己对阿尔菲斯的迷弟程度。特意来问一下,也是因为他是打定了主意一定会去法庭观看的,因此便也想到苏耶尔作为阿尔菲斯现在正在教导的学生,如果也想去的话,他们可以结伴同行。
“那我们一起去吧。”沃顿说,“你家住在哪里?我到时候让我家马车去接你。”
能有顺风车搭,苏耶尔当然也不会推却:“我住在第一大道的221号公寓。麻烦你了,沃顿。”
沃顿摆摆手,示意这并不算什么。
他看上去有些过于的忧心忡忡了,感觉是要比苏耶尔这个真正的阿尔菲斯的学生还要来的更为慌张与担忧。
庭审的时间被定在了第二天早上的十点。作为已经在伦底纽姆当中被疯传了许多天的当下最热门的大事件,这一场公开的、在申请之后就基本上都能够拿到观看资格的半公开庭审吸引了许多的目光。
当沃顿和苏耶尔抵达的时候,法庭外面在奥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的水泄不通。好在沃顿早有准备,带着苏耶尔从另一面进入了法庭当中,才避免了甚至都没有办法进入的窘境。
他们在座位上坐好。能够看到,整个法庭内几乎已经坐的满满当当,显然,并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一场“盛事”。
而在所有的观众当中,有一处却最为显眼。
那是比下方的座位都要来的更高的一个位置,被单独的在二楼所划分出来的区域,一个小小的向外凸出的拱台。猩红色的厚重帷幕垂落了下来,将其后的一切都尽数遮掩,仅从外表来看的话,根本无从窥视其后的一切。
如果这是出现在剧院或者派米阿昌当中的话,那么并不足以为奇,因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人能够享有特别的优待;但是,当这样的“贵宾席”出现在法庭上的时候,就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与奇怪了。
苏耶尔此先并没有来过这个时代的法庭,因此并不知道这样的安排究竟是合理还是不合理;反倒是他身边原本就是贵族出身的沃顿朝着那被猩红色帷幕所笼罩起来的高台,嘴角撇了撇,从他的面上露出来了并不夹一掩饰的、不悦的神色来。
“皇室居然也有人前来观看这一场审判了吗……”他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苏耶尔于是稍稍的侧了侧身子,朝着沃顿看了过去:“皇室和阿尔菲斯老师之间关系不好吗?”
“不……也不能这样说。”沃顿有些心烦意乱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同苏耶尔解释这当中的关系,“更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应该是皇室和所有的神殿教团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太过于和睦……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吧?”
苏耶尔点了点头,懂了。
皇室原本应该拥有这个国家最高的、绝对的统治权,一家独大;但是神明的存在以及祂们的信仰却偏偏又打破了这一点。强大的神眷者、位高权重的神殿祭司与主教甚至连皇室都可以不放在眼中,反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需要对他们笑颜以待。
再加上贵族之间同各个教会的牵扯,“神眷”本身对于军事力量的颠覆性影响……除非坐在皇位上的是一个没有任何野心。只要唯唯诺诺的守好自己的位置就皆大欢喜的窝囊废,不然的话,任何一位皇帝大抵都会对教会与神权有着或多或少的意见。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虔诚的狂信徒的。不如说,真正能够将一切的利益因素与个人情感都全部摒除,一心一意的只为了侍奉神明,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万里挑一。
……作为一个现在仅仅拥有三名信徒,而其中两名都是狂信徒的苏耶尔,很难评价他的这个信徒构成是不是有毒。
“总之,希望一切顺利吧。”沃顿叹了一口气。
刺耳而又尖锐的铃声在整个法庭内响起,标志着今天这一场审判正式开始。一众人鱼贯而入,穿着庄重反复的衣袍的大审判长在最中间的主位坐下,用手边的小锤子敲了敲,示意全场肃静。
“带犯人上来吧。”
很快就有穿着明日之庭的统一制服的执法者押着阿尔菲斯走上来,将其押在了被告席上。由证人团提交了对于阿尔菲斯的控诉之后,大审判长开始针对其上的内容逐一对阿尔菲斯进行审问。
“阿尔菲斯.冯.舒斯特尔。”大审判长的声音低沉,“你被控违反了帝国法律,私自向未获得教育资格的下等民教授知识,你是否承认这一点?”
“我承认。”阿尔菲斯说。
“那么,宣判你有罪——”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阿尔菲斯给直接打断了。
“我承认自己做过的一切,但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罪。”
窗外的日光正好,有一缕透过了法庭上光洁如新的窗户照了进来,恰好打在阿尔菲斯的面上,仿佛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谁规定了【知识】也需要资格?又是谁规定了【知识】只是少部分人才能够拥有的特权?”
“人类现行的所有知识都来自于神明的赐予,诸神尚且都没有裁定信奉信仰需要资格,区区人类,又如何敢去代替神明对知识做出定义?!”
阿尔菲斯一边这样朗声的反驳和质问,一边脑中却是不期然的想起了那一片银白色的知识之海。
在那里,没有性别差距,没有年龄差距,没有贫富差距与地位指缝。任何人只要渴求着姿势、只要愿意去追逐知识,那么伟大的门之钥都会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
祂不会主动迎接任何人,但是祂也不会因为任何的原因去拒绝任何人。【知识】平等的向每一个生命体敞开怀抱,无论强大还是弱小,无论愚钝无知还是聪颖宿慧,在【知识】面前全都将一视同仁。
阿尔菲斯想,那才是他真正在追逐着的、他心目当中的知识。
阿尔菲斯感到手腕内侧的符文在隐隐发烫——并非是那种过于灼人的烫意,而是一种虽然拥有着存在感,但是却很舒适怡人的暖意。
他隔着衣服,轻轻的碰了碰那符文。
伟大的门之主,是您听到了我的话语吗?是您也在赞同我这样的想法吗?
这样的鼓励无疑给了阿尔菲斯极大的支撑和力量。他根本不去看许多人铁青的脸色,只是平静的说完了自己的话。
“既然如此,我又何错之有?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所奉行的皆为我主的意愿!”
他大笑起来:“神明注视着我,我之道路上,始终与神同行!”
这是极为铿锵有力的辩词,甚至是引起了堂下的一片哗然。
今天前来观看审判的人有很多。他们当中固然有生来辩站在金字塔的顶峰,享有着一切最好的资源的累世公卿的贵族,但是更多的却是平民、亦或者是曾经是平民,不过是近年来才发迹的新贵。
没有人比他们对于阿尔菲斯的话感触更深,因为那的确是他们曾经疑惑过、思考过、不甘的质问过的内容。
而今天,第一次有人将这一切都说了出来,摆在了明面上,并且掷地有声的宣告,想要渴求知识从来都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真正错误的是那些妄图给知识戴上镣铐与枷锁的人。
“我认同舒斯特尔先生的话,知识并不是少数人的权利。”
“我也认可这样的观念,错误的或许并不是阿尔菲斯。”
“帝国的法律制定于数百年前,今时不同于往日,法律是否也应该与时俱进的做出修改?”
“或许阿尔菲斯违背法律的确不该,但是从人文的角度来考虑,或许我有不同于法律的想法……”
像是这样的议论声,开始在法庭内外那些旁听了审判过程的人群当中响起。
大审判长的眼睛瞪的很大,从他的宽脑门上隐隐有汗珠在朝下滚落 。不单单是他,检举团的每个成员脸上或眼中也隐有慌乱。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想。
原本应该是对于阿尔菲斯的讨伐,让对方身败名裂被众人所知,然后在万众期待与瞩目当中判处对方死刑。
但是按照现在的这个趋势的话,怎么觉得对方反而占据了绝对有利的道德的至高点?!再这样下去,难道还真的能让阿尔菲斯翻案不成?!
他们已经把对方得罪的死死的了,如果不能够在今天将这个心头大患杀死的话,难免对方日后不会一一报复回来!
没有人想要承担一位二级神眷者的复仇。
而且……
大审判长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觉得厚重的假发压的他像是有些直不起脖颈来的样子。他朝着二楼的那一个华贵的小间看了一眼,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帷幕,大审判长觉得自己似乎也能够幻想到从那后面所投来的、审视的目光与不赞同的眼神。
如果真的在“那位”的心中留下了办事不力和无能的印象,那么他此后的政治之路必将一片黯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立刻的就做出了决定。
好在他们还准备有一个杀手锏,足以给予阿尔菲斯致命一击将其彻底的钉死,永远都不可能再挣扎和翻案。
大审判长这样想着,朝着检举团那边丢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会意的站了起来,提交了新的指控。
“除此之外,我们同样还要起诉阿尔菲斯.冯.舒斯特尔背离信仰,信奉邪神!”
这简直就像是给原本平静的池水当中丢下去一颗重磅炸//弹,又或者是给滚烫的油锅里面倒水,顿时引得沸反盈天。一道道目光都投向那平静的站着接受指控的茶发男子身上,没有人敢相信,对方居然会放弃大好的前程,接受来自邪神的蛊惑。
“肃静!”大审判长的脸上隐隐露出笑容,为事情终于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节奏当中而感到庆幸。
他将目光投向同样来旁听本场审判的【齿轮】的主教:“不知道科尔特主教对此的看法是什么?”
那位主教站起身来,看向阿尔菲斯,随后非常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诚如各位检举团成员所言,我们之所以做出了将阿尔菲斯.冯.舒斯特尔在【齿轮】当中的一切身份的决定,也正是因为我们发现,他早已经背离了工匠之神,辜负了来自神明的期许与信任,为邪神所蛊惑,成为了邪神的信徒!”
有【齿轮】背书,这件事情毫无疑问已经是板上钉钉。大审判长又敲了敲锤子,望向下方的众人,庄严的宣告:“事实已定,证据确凿。”
“现在,本庭以私授知识、信奉邪神两罪并罚!判处阿尔菲斯.冯.舒斯特尔火刑!”
大审判长的声音尖锐、听上去都快要破音。手中的小锤重重的敲下,整间法庭内都能够清楚的听闻。
“即刻执行!”
第045章 第 45 章
窃火(三十九)
这整个过程实际上应该有些草率的, 但是显然,这是许多人所期盼看到的结果,因此居然并没有谁提出这当中的不合理之处。
或者说, 没有人敢提出来。
一旦身上被打上了邪神的标签的话, 那么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 都将成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人类对于邪神的恐惧与憎恶是在经年累月当中所积累出来的,但凡遇上了都得先质疑再质疑。
坐在苏耶尔身边的沃顿用力的一拍座位的扶手。
“怎么可能!我才不相信!”沃顿低声的怒吼着, 声音像是从胸腔和喉咙的最深处溢出来的一样,“一定是有人在这当中做了手脚!那可是阿尔菲斯老师啊!”
一级神眷者的晋升仪式极为苛刻,几乎可以被认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迹。其地位超然, 甚至远在帝国的皇帝之上, 寻常几乎不可能轻易的拜见到。
因此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 二级的神眷者才是他们日常的生活当中拥有更多的机会能够去接触到的存在。更何况在【齿轮】的三位大主教当中,阿尔菲斯才是常驻在威洛德纳帝国当中的那一个,因此帝国的人自然也是对他要来的更为熟识一些。
沃顿现在面上流露出来的表情,真的很让苏耶尔联想到他在前世的时候见到的那些自家正主塌房后的追星族 。
和沃顿一样对此抱有疑问的人并不算少, 但是他们的意见和想法显然并不在法庭要考虑的范围之内。审判已经结束, 法庭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将阿尔菲斯压了下去,步向他们为他所选择的终路。
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的迅疾, 像是生怕迟上哪怕一秒都会让事情发生一些别的什么转机一样。
阿尔菲斯今天必须死。
这是他们之间所达成的共识。
预定的行刑地点在伦底纽姆最大的中央广场上举行, 定在这里也是为了能够在更多的人的面前展开这一场火刑, 将阿尔菲斯过往的一切影响都彻底击碎。这件事情必须在今天就该滚定论, 而绝对不能够有翻转的可能。
卫兵动作粗暴的将阿尔菲斯绑在了火刑架上。
那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刑具,用白色的橡木制成, 表面涂满了易燃的松油。最上等的炼金术所制作而出的锁链将阿尔菲斯五花大绑, 牢牢的困在上面,而另外有人在他的脚下堆满了干燥易燃的柴禾。
阿尔菲斯平静的注视着在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知道死亡即将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很奇妙的,阿尔菲斯发现自己居然并不觉得恐惧。
他回忆起了方才在法庭上自己看到的一张张的脸。那些人当中有他以往亲厚的友人,有曾经和他相互看不顺眼,恨不能争个你死我活的政敌,有平日里在学校听取他授课的学生,也有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们为了他的终末聚集在这里,抱有着各种各样的心思与想法,不过那些也都与阿尔菲斯没有什么关系了。
行刑者的手中举着火把 走了上来,当他站在阿尔菲斯的面前,正要去引燃男人身下的柴禾的时候,他听到那个被绑在火刑架上,往日里绝对是高高在上的、和他这种身份的人有着云泥之别的男人的目光吹了下来,像是落在他的身上,但又像是在透过他,凝望着另外的一些什么。
“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吗?”他听到面前这位曾经的高贵的二级神眷者这样询问,不过那其实更应该说只是对方的喃喃自语。
行刑者下意识的回答了他:“你当然做错了!否则的话,法庭怎么会判你死刑!”
“背弃了对工匠之神的信仰,转而投入了邪□□下,真是让人不齿的行为。你这样的毒瘤,的确应该早点被铲除才对!”
他的话绝对称不上客气,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恶毒”了。但是被用这样的话语去针对的阿尔菲斯并没有生气,行刑者发现对方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在平静的注视着他,其中又像是夹带着什么他看不懂的、更多一些的情绪。
“那位并非是邪神。”阿尔菲斯说,“以【知识】为名、以【知识】为道的神明,又怎么可能是邪神?”
这位行刑者虽然身上并不负有神眷,但是其本身却是智慧女神的信徒。因此,当听到了阿尔菲斯的话之后,他几乎是瞬间的就愤怒了起来。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行刑者近乎是愤怒的将自己手中的火把丢到了阿尔菲斯的脚下,引燃了那些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燃料,“什么【知识】!真是可恶的邪神 !在智慧女神的光辉之下,不过都是一些跳梁小丑,根本不值一提!”
行刑者退后了几步,而火焰已经“唰啦”一下的熊熊燃烧了起来。阿尔菲斯被包裹在火光之中,高温与浓烟都在向他袭来 。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他大概很快就会迎接来死亡,并且最后成为一块儿焦炭。
可是他也绝无可能从这样的情形当中逃脱,因为那些作为炼金产品的锁链不但限制了他使用神眷的能力,也同样禁锢了他的任何行动。
阿尔菲斯隔着燃烧的火光,注视着那些围观着他的人群。
“但即便如此……”男人轻声的喃喃自语,“我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的过错。”
他的心头原本对于自己在事实上构成了对于工匠之神的信仰的背叛的愧疚,以及对于自己决然做出了违背法律规定而生出的负罪感,在这一刻全部都烟消云散。
是的,他没有做错什么。
改换信仰在这一个世界里面从来都不是什么被明令禁止的行为,因为种种原因,信仰发生了变化也不是一件多么罕见的事情。只要能够接受改变信仰之后,也一并失去原先的信仰下所获得的地位、财富以及能力的积累的话,那么从理论上来说,不会有人对他人的信仰加以干涉。
至于从私情上是否会因为他人改换了信仰而认为对方有背叛神明的嫌疑……每一个人的心头有不同的衡量准则。
而在阿尔菲斯看来,自己也只不过是普通的更换了一次信仰而已。
追求知识难道有错误吗?将知识去除掉原本被强行附加于其中的种种枷锁,让它能够以最原本的模样、按照它们在诞生之初所理应拥有的作用那样,被更多需要他们的人得到和知晓,这难道有错误吗?
没有。阿尔菲斯对自己说。
他的内心从未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澄如明镜。
他没有任何的错误。
真正出错了的,是那些认为他有错误的人,以及那些抱有着种种不一样的私心,但是无一例外都想要限制“知识”被传播与被获得的权利,将其变成只有少数人才能够享有到的“奢侈品”的掌权者。
而几乎是在阿尔菲斯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那是一声极轻极淡的笑,随后响起的是有如最华贵的乐器才能够发出来的、过于华美和优雅的声音。
【我很高兴你能够认识到这一点。】
在不知从何响起的海浪声中,阿尔菲斯听到那个声音同他低低的絮语,声音当中带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蛊惑。
【去试一试吧,我的祭品,我的羔羊,我的……信徒。】
【去试一试,我赋予你的力量。】
阿尔菲斯感觉到自己手腕内侧的那个银色的符文印记开始散发出过分灼热的温度,烫的他几乎都要叫出声来;但是伴随着这种滚烫的疼痛一并涌上来的是那种能够切实的感受到的、在他的身体当中所流动翻涌的力量,即便是被炼金锁链所压制着也依旧无法将其完全束缚,正叫嚣着要向外涌出来。
“我是……【知识】的信徒啊。”
再没有什么时候,阿尔菲斯要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在场所有围观这一场盛大的火刑的人都惊呆了。
在他们共同的注视下,只见从那原本已经在熊熊燃烧的、将整个火刑架都完全包进去的火焰突然停止住了。
对,是停止。不是熄灭,也不是变大或者变小,而是就那样硬生生的停止住了,一动也都不再动,仿佛连其中正在进行的“燃烧”也都不再继续进行 。
紧接着在那火焰之后,出现了一片的银蓝色的光芒——而当光芒渐熄之后就能够看到,那实际上是一个又一个的连接在一起的光轮,其中又环环嵌套着有如时钟的表盘一样的图案。光轮缓缓转动,指针滴滴答答,整个中心广场上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不少人连呼吸都屏住了,看着那里显示在注视着一个不可多得的奇迹。
只听“咔哒”、“咔哒”两声响,随后从已经静止的火焰当中走出来了一道身影。那诚然是原先被执行火刑的阿尔菲斯,但是他现在看上去又同先前的区别实在太大。
一直都萦绕在他的眉眼间的隐晦的忧郁被消去了,琥珀色的眼睛从来都没有显示现在这样明亮过,就像是其中落下了天上的星辰,亦或者是那些银色的光芒倒映在了他的眼中。
原本用于束缚和压制阿尔菲斯的能力的炼金锁链已经断成了数节,掉落在他的脚下。只见他轻轻的挥了挥手,那些火焰便也都无声的消去了。
那并非是单纯的“熄灭”,或者是“抹除”,而是将火焰从“存在”的层面给分解掉了,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没有办法将其复原。
那些银蓝色的光轮于钟盘渐消,最后化作了一个不大的、被阿尔菲斯虚虚的悬浮起来,托在掌心上方的半透明立方体,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阿尔菲斯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朝着周围扫了一眼。而每一个和他短暂的对上了视线的人都忍不住浑身一凛,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能够将人整个的都吞噬进去的可怕的黑洞。
“阿尔菲斯!你果然同邪神有所勾结!”
面对着这一幕,任是谁来都不能够说阿尔菲斯是被诬陷的无辜者了——因为他正在使用的很显然并不是工匠之神的力量。
然后他们看见那被讨伐的男人面对这样的诘问却只是摇了摇头,他看着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会让人无端的就生出不快来,仿佛在对方的眼中,他们只是一些愚昧无知的蠢货。
……这样的认知可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快。
“我已经说过,那位伟大的存在并非是什么邪神。你们这样说,是对我主的侮辱。”
但是他的平和的态度显然并不能够感染在场的其他人——正好相反,已经有很多人都开始尖叫起来。他们看着阿尔菲斯的目光是憎恶与恐惧的,其中还夹杂着恨不得对方立刻被抹杀的可怖的杀意。
这全部都是透过阿尔菲斯,在针对那向着人间探出触角来的邪神。
对于邪神的存在,人类显然是毫无接受的抵触。而他们也当然听不进去阿尔菲斯对此做出的解释,只一心一意的催促着对方的死亡。
“异端!他是信奉邪神的异端!”
“幸好他已经被发现并且检举了。否则的话,岂不是就将一直都潜伏在我们的身边?!”
“他会为伦底纽姆带来灾祸 !决不允许邪神的存在!”
起初只是从围观的人群当中的某个角落传来的零星的叫喊,但渐渐地已经变成了许多的人共同的呐喊。
阿尔菲斯注视着他们,目露悲哀。
世人愚昧,而伪神占有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神座,已经在天空之上被供奉了太久太久的时间。
好在他已经迷途知返,好在那一位伟力万千、通晓诸般事物,其存在本身即为【知识】的具象化的神明仁慈,即便是如此愚昧的世人,祂也依旧会对他们抱有一份垂怜与关爱,也依旧宽容的允许他们沐浴知识的光辉。
……而他要做的,便是遵循【门之钥】的指引,将主的福音与知识的光芒更多的、更远的传播出去,便可以了。
阿尔菲斯这样想着,手中的动作却并不慢。只见那原本被他虚托在掌心的银蓝色立方块一闪,随后就听见有“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居然是数道从不同的方向袭击而来、携带着不同力量的攻击。
只可惜,由于阿尔菲斯已经先一步的感知到了并且展开了应对的缘故,所以这些攻击也全都落空,并没有对阿尔菲斯带来任何的伤害或者是影响。
既然出手已经被发现,那么继续隐藏在暗处显然也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于是那些原本被安排在暗处维护秩序、同时也是为了能够确保这一场死刑能够被顺利执行的、隶属于【明日之庭】的执法队纷纷从暗处现身,而他们看向阿尔菲斯的目光当中也满是杀意与冷意。
“阿尔菲斯,你终于是露出了马脚。”
原本在广场上的人群都开始被有序的疏散开,如今接手掌管这里的是【明日之庭】的执法队。对于事情最后会发展到这样的局面,他们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并且也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显然,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觉得这件事情能够顺风顺水的成功。
也可见在此之前,阿尔菲斯在他们的心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对此,阿尔菲斯只是叹息了一声。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
阿尔菲斯的手中的立方体已经重新展开,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也有无数的攻击朝着他飞来。一时之间,这一片的区域都被五光十色所充斥满,来自神明所赐的力量相互对轰之间激起了可怕的力量波动,将周围的一切都掀飞掉。
在这样的对峙当中,阿尔菲斯的面上露出了一个苦笑。
来自【门之钥】途径的力量的确强大,足以让他现在以区区三级神眷者之身面对如此多的神眷者的攻击还能够支撑并且不落于下风;可是一人之力终究难以长久的维系 ,尽管现在尚且还能够抵挡,但是阿尔菲斯心头清楚的知道,时间一长的话,那么他必然讨不得好。
如果能有方法离开就好了……阿尔菲斯想。
而就像是真的能够听到他内心的祈愿一样,他的耳边居然真的响起了神明的声音。
【你该从这里离开了。】对方这样说。
阿尔菲斯深深的低下了头去:“我愚钝,还请您示意。”
神明并没有再说话,阿尔菲斯的耳边只有渐渐低下去的笑声,直到最后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迟钝的想。
但是下一秒,阿尔菲斯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只见有一道雪亮的刀光划开了所有的有形亦或者是无形的力量,直直的斩出一条短暂的、足够阿尔菲斯脱身的“道路”来。阿尔菲斯眼前一亮,也先不管对方究竟是敌是友,抓紧这个机会就从那包围圈当中抽身而出。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以强硬而又不由分说的力道将阿尔菲斯给直接拽了过去——阿尔菲斯这个时候才终于看清了这莫名闯入战局当中的陌生人的容貌。
这是一个极为苍白而又身形高大的青年,黑色的发微长,并不算很柔顺的垂在他的颈侧。额发下灰绿色的双眼看上去像是某种生长在大海深处的潮湿的藻类。
“你……”
阿尔菲斯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疑问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青年的锁骨上那一枚并不算陌生的、银白色的符文从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露了出来。
他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是一样的。
都是聚集在那一位门之主的麾下的、曾经迷途的羔羊。
“你可以叫我艾格。”黑发青年同他说,“遵从我主的指引,由我来带你从这里离开。”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或许是因为他们都信仰着门之主的缘故,所以阿尔菲斯莫名的对于这个陌生的青年十分的放心 。
“那么就麻烦你了。”阿尔菲斯说。
只是他仍旧很是好奇,艾格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够带着他从这里离开。
毕竟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太礼貌,但是阿尔菲斯能够察觉到,面前的艾格的身上所负的神眷等级应该是逊色于他的。
不过下一秒,阿尔菲斯就略微睁大了眼睛。
只见名为艾格的青年从自己的袖口甩出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丝毫不同寻常之处的银质小刀,随后以令人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的、眼花缭乱的速度在他们身边的空中一阵乱划。而那一处空间居然也真的像是有形的物体一样被切割开来,露出了其后一片黑漆漆的孔洞。
“快进去。”
艾格在他的身后推了他一把。
赶在新的攻击到来之前,他们两个人都已经闪身进入了那一个黑洞当中。空间在他们的身后闭合,像是一张合上的巨口。
而外面的一切,也都与他们无关了。
那似乎是非常漫长的时间,但也像是只有短暂的一瞬。阿尔菲斯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漩涡给卷了进去,疯狂的转了许多圈之后才又晕头转向的被吐了出来。
落点是一座庄园。虽然看起来有长久无人居住所留下来的那种萧索的气息,但装潢与家具都能够看出来十分华丽,价格不菲。
但是更让阿尔菲斯感到震惊的是,他是认得、并且曾经来过这里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塞卡尔德家在伦底纽姆郊区的一座不常使用的度假庄园。
怎么会是这里……?!
“已经完成了我主的吩咐,成功的回来了吗?”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阿尔菲斯难得失态的、猛的扭过头去,看到了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书阅读的金发少年。面容僵硬的仆从站在他的身后,仪态端庄有如训练有素的女仆,只是眼中没有丝毫活着的生命体应该有的、灵魂的色彩。
“夏利?!”阿尔菲斯不可置信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少年微微抬起头来,阿尔菲斯看到在他一边的眼睛当中,有银色的符文一闪而逝,但又很快的重新恢复成了矢车菊一样绚丽的色彩。
“是我。”夏利望着他,似乎并不为自己在这里见到了阿尔菲斯而拥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你能够活着出现在这里……赞颂我主的仁慈吧。”
***
【姓名:阿尔菲斯.冯.舒斯特尔】
【年龄:47】
【力量:60(经过一定锻炼的力量 )】
【灵巧:63(普通人的速度)】
【体质:51(普通人的体质)】
【智慧:82(你天资聪颖,少有人能及)】
【精神:79(你遵循自己的意志,极少动摇)】
【神眷等级:3级(你曾为“工匠”的拥趸者)】
【信仰程度:63(你的信仰坚定不移)】
第046章 第 46 章
窃火(四十)
苏耶尔和沃顿也是先前在中心广场上观战、并且在之后的战斗爆发开来之后, 就被很快的疏散开去往更安全的地方的那一批围观群众。
身后那以神眷的能力作为基础而展开的战斗声势浩大,即便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么远,但是依旧能够感受到从那边远远传来的力量波动, 像是劲风一样裹挟着地面上的砂土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沃顿频频回头往后望, 看起来是非常担心那边的局势;还是因为身处人流当中, 所以才被裹着磕磕绊绊的往前走。
直到他再怎么努力也已经没有办法看到那边的情况了,沃顿才失落的回过神来。
"希望阿尔菲斯老师……"他想要祈祷对方平安无事, 但是这种话好像并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下说出来,只能够默默的隐藏在心底。
之后沃顿看起来就兴致不高,保持着一种悲伤的沉默。等到他们已经被戴到了安全的地方, 执法队宣布他们可以自行离去的时候, 沃顿才因为苏耶尔一声惊讶的“嗯”的声音被唤回神来。
“怎么了, 苏耶尔?”他连忙问。
“没什么……”他身边站着的银发少年摇了摇头,“只是刚刚想到了一些高兴的事情。”
“高兴的事情?”沃顿有些迷惑的重复了一遍。
“对,非常高兴的事情。”苏耶尔意味深长的说。
“我一直都很操心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非常不错的结果,甚至最后的收益远远的超出了我的预料。”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以内, 我觉得都不会有比这更让我开心的事情了。”
***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夏利, 如果说不感到震惊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不过阿尔菲斯也并非什么愚钝之人,他很快的就已经明白过来夏利会出现在这里, 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当初是门之主大人出手相助, 帮你从那一场惨案当中活了下来……对吗。"阿尔菲斯轻声问。
夏利冷哼了一声, 不予作答, 只是道:“既然已经蒙受我主的恩辉,那么就不要再念着过去旧日的的信仰。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做出任何的会违背我主的利益的苗头的话, 那么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你!”
这话并非是危言耸听, 而是夏利对阿尔菲斯做出的警告。尽管在诱导阿尔菲斯为“知识”的光辉所蛊惑这件事情上,夏利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最早苏耶尔能够披着梦之女巫的马甲轻易的就进入阿尔菲斯的梦境当中, 以言语动摇他的心境,就是有夏利先前的拜访的推波助澜——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夏利对阿尔菲斯的种种怨怼就会因此而散去。
更何况对于一个狂信徒来说,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对于神明的信仰与虔诚都是值得被怀疑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们自己更加忠诚于所追随和侍奉的那一位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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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菲斯宽容的不去计较夏利的这些若有若无的针对,毕竟对于他来说,夏利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呢。本身年龄就小,偏偏还有着灭门的遭遇,脾气乖戾一些也是正常。
更何况,在塞卡尔德家遭逢大难的时候,他并没有帮上哪怕是一分半点的忙——这也的确是阿尔菲斯心头一直的隐痛。
就算是他自己,也都认为夏利的确是应该怨恨和指责他的。这的确是他内心极为深厚的歉疚。
而在这里看到夏利,让阿尔菲斯内心深处对于门之主的感激都更上一层。
毕竟如果没有来自对方的庇佑与降下的神眷,或许连夏利这个塞卡尔德家最后的独苗也没有办法保住。
当念及到这一点的时候,阿尔菲斯忍不住在内心开始感慨。
的确,正如同夏利方才所说的那样。
我主是一位多么宽慈的神明。
这让阿尔菲斯忍不住的想要为对方尽可能的去做上一些什么,哪怕这样都不足以表达他内心万分之一的感激。
“我只是新归于我主麾下的、曾经迷途的羔羊。”阿尔菲斯对着夏利和艾格深深的弯下腰去,一点也不在意这样是否会折辱到自己的脸面,“所以,请告诉我和我主有关的更多的东西,让我能够更好的沐浴我主的光辉吧。”
而他也要借此看一看,这当中是否有什么是他能够为门之主效力的。
“呃……”然而面对这个问题,方才还伶牙俐齿的夏利却是卡壳了。
他、他能知道什么啊!说来惭愧,但是夏利的确对于自己所信奉的这位神明没有多少的了解,一直以来似乎也都是对方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如果没有来自神明的指引的话,那么他就只会安静的等待着……
……夏利突然意识到这样好像有点不对。
夏利.塞卡尔德!你也太松懈了!身为信徒,难道不应该主动的去为伟大的神主排忧解难吗!这样只有等到神明降下指示了才开始行动是怎么回事!
夏利当即额头上就已经冒出了毛毛汗,他也不再顾及阿尔菲斯还在这里,当即大步的走到一旁去开始祈祷了起来,忏悔自己以往怠慢的罪过。
正在和沃顿交谈、结果突然脑子里面被一堆小少爷诚惶诚恐的祈祷与道歉给塞满了的苏耶尔:……
倒也不必如此。
阿尔菲斯怎么说也是看着夏利长大的,对这孩子的性格可以说多少也有些了解。眼下看他这个表现,心里多少也懂了些什么,也就放过了夏利,转而去同艾格攀谈。
“我主的教会名……”
“不知道哦~”
“……那我主的圣殿的地点?”
“没有那种东西~”
“那总该有……除了你们之外,其他能够引见给我的同胞?”
艾格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 -
“要那种东西干什么。”他冷笑道,“我可是巴不得我主只有我一个信徒。”
“如果那位伟大的存在的目光能够只落在我的身上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这样说着,苍白病态的面颊上都染上了潮红,是由于兴奋而产生的红晕。
阿尔菲斯:“……”
行,这也不是个能交流的。
他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大概、可能、也许,他不应该用工匠之神的【齿轮】去衡量一位邪神的教团——尽管在阿尔菲斯的眼中,一位集掌知识的神明,怎么会是邪神呢,不过都是世人的虚无之言罢了!
如果阿尔菲斯不主动和自己搭话的话,那么艾格当然也乐的不同他有什么交流,显然是没有一丁点的要提携新的同胞的兴趣。
夏利在一旁虔诚的道歉和祈祷,而阿尔菲斯也并不想去打扰他。
他在大厅当中来回的走了好几圈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真是太松懈了!无论是夏利还是艾格,都做出了何等大不敬的行为!
他理解以并未登记入册的、非正统的正神的神//名或许难以公开传教和招募到信徒,但是你们既不成立教团,也不建造神殿或者是圣堂来用作供奉我主,这是不是就有些太过分了!
作为前.【齿轮】的大主教,对于这一切,阿尔菲斯都非常的看不惯。
他的脑子里面已经开始规划一二三四五六条关于后续应该如何发展的道路了。
不过在此之前,阿尔菲斯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先同门之主取得联系 ……至少应该得到对方的许可。
于是,已经同沃顿分别的苏耶尔,就接到了来自于阿尔菲斯的祈祷与问讯。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愿为您尽微薄之力,还请您允许我的不敬与冒犯,同意我将您的恩旨想更多、更远的地方传播,让更多尚且还处于蒙昧当中的人能够沐浴您的荣光。”
“只是这一切,仍需得到您的首肯。还请您示下。”
苏耶尔的脚步当下都是一顿。
他此先从没有想过要成立自己的教团——苏耶尔并不是什么管理型的人才,他对此有自知之明。更何况自家人知道自己的事,他才有几个信徒,苏耶尔难道自己心里没有点数的吗?这还扯什么教团啊,先把信徒的人数发展起来比较好吧!
但现在既然有人主动的想要承担这个责任,那么苏耶尔当然也是大喜过望。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迫切的想要得到更多的信徒……与更多的信仰了。
哪怕每一个信徒的质量都很差,信仰度也都很低,但是积少成多懂不懂啊!
苏耶尔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和认识阿尔菲斯那样,用意识将他好好的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再不会有什么时候,苏耶尔觉得这个墙角挖的如此值当了。
修洛埃尔,你的信徒可真好用啊.jpg
而在塞卡尔德郊区庄园中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来自神明的回应的阿尔菲斯,耳边也终于再一次的响起了那位神明的声音。
【难为你有这个心。】神明轻笑着道,【也罢。若是你愿意的话,那么就尽情放手去做吧,让艾格和夏利辅助你。】
【就让我看看……你们最终,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阿尔菲斯沉声道:“定然不负您所托!”
神明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而那笑声也在阿尔菲斯的耳边逐渐的淡去了,直到最后彻底的消失。
阿尔菲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担上了很重的责任,但是阿尔菲斯并不为此感到焦虑和慌张,正好相反,他浑身充满了干劲。
“夏利。”阿尔菲斯询问一旁还在祈祷的小少爷,“你这里有【齿轮】售卖的通讯器吗?”
“我有。”夏利问,“你要做什么。”
阿尔菲斯并没有回答,只是面上笑意加深:“借我用一用吧。”
夏利虽然不情愿的扁着嘴,但还是去找了通讯器给他拿过来。
阿尔菲斯开始给自己记忆当中的一些号码逐一的发出通讯。
作为在伦底纽姆经营了数十年的、曾经的大主教与二级神眷者,阿尔菲斯当然不可能一朝就沦落到众叛亲离的局面。这也是法庭的审判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以雷霆之势进行与结束,并且当场执行死刑的原因。
否则的话,等到阿尔菲斯身后的那些力量反应过来,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阿尔菲斯自然是有一些能够全身心的托付信任的、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地当中也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友人。
通讯器“滴滴”了几声之后被接通:“谁?”
阿尔菲斯勾了勾唇。
“是我,老朋友,我是阿尔菲斯。”
“阿尔菲斯?!你没有死?!我记得你今天——!”
“我本该死去,但是我在【知识】当中获得了新生。”阿尔菲斯轻声说。
“我的老朋友,你是否愿意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呢?”
第047章 第 47 章【加更】【感谢灌溉】
窃火(四十一)
阿尔菲斯的人脉, 自然不是一个夏利和艾格所能够比拟的。不如说,在阿尔菲斯来之前,他们根本都没有想过应该给他们所信仰的这位神明发展一下教团和信徒这件事情。
毕竟夏利原本只是一个傻白甜小少爷, 而艾格……也很难评。无论是眼界、阅历还是能力, 他们和阿尔菲斯之间都拥有着不小的差距。
至少苏耶尔在听了阿尔菲斯的主动请缨之后都在心底感叹, 系统的星级评定当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这一点看着, 都会瞬间让人觉得“不愧是五星卡”。
系统,商量一下,我们真的不可以氪金吗?
系统当然是冷酷无情的拒绝了苏耶尔的请求, 理都不带理睬的。
总之, 能够让阿尔菲斯在这样的时候依旧能够信任的去联系的, 自然都是他真心认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朋友。一圈电话打下来,阿尔菲斯的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自从他开口要借用通讯器之后,夏利就一直都盯着他看——这当然不是出于对阿尔菲斯的关心,而是在小少爷对阿尔菲斯并不如何信任的表现。他担心阿尔菲斯只是表面上归顺信奉了门之主, 但实际上说不定盘算着要把他们一起打包卖了的主意, 因此当然十分关注 。
显然,对于曾经阻拦过自己去查探塞卡尔德灭门一案的阿尔菲斯, 夏利的内心绝对是有恨意和怨怼的。
阿尔菲斯并非看不出来夏利的这种心思, 尽管在遭逢大变之后已经同以前相比改变了很多, 但是夏利有的学的东西依旧还有很多。至少在阿尔菲斯的面前仍旧是不够看的。
但是阿尔菲斯并没有介意夏利对自己的这一种不友善的态度, 在他的眼中,夏利还只是一个孩子, 并且是一个惨遭大难的孩子, 就算是别扭一些也是能够被原谅和理解的。
更何况,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艾格, 夏利。”阿尔菲斯喊出了自己的两位同僚的名字,在他们的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微微一笑,“我有一个计划想要讲给你们听一听,并且希望得到来自于你们的帮助。”
在那两个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当中,阿尔菲斯一锤定音。
“而这一切最终的目的,也都是……为了我主。”
***
几个月后。
苏耶尔的手中书本,和沃顿一起从图书馆当中走了出来。
阿尔菲斯这个事情毕竟属于意外,学校对着苏耶尔表示他上门也非常的痛心。苏耶尔这个学期就暂时先跟着普通同级大班接受授课,等到下学期,学校将会重新给他安排导师。
显然,对于苏耶尔这样自身神眷亲和极高、同时在校的各项课业表现也很优秀的优等生,即便是圣瓦尔德学校也并不想要轻易的放弃脱手。
不就是导师嘛,一个出事了再换一个不就行了?多大点事。
只不过新的导师也不是地里的白菜说有就能有的,最快也要等到学期末了,所以苏耶尔得等一等,这个学期暂且先这样过去。
对于这个安排,苏耶尔没有什么异议。
而或许是因为先前的那些接触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苏耶尔是阿尔菲斯所遗留的学生——总而言之,沃顿似乎单方面的和他之间的距离缩短、关系变的亲近了起来,两个人平时也逐渐会开始一起去图书馆、一切完成一些课题作业研究之类的。
不过今天显然有点例外。
原本按照他们先前的计划,在从图书馆离开之后,两个人是要一起去找一个实验室进行一些数据的测量与进一步的推导的——这是早就已经定下的日程;但是当他们站在图书馆的门口的时候,沃顿突然歉意的看了苏耶尔一眼。
“抱歉 ……苏耶尔。”他有些为难的说,“我可能突然有点事情……”
苏耶尔闻弦歌而知雅意,非常善解人意的朝着沃顿眨了眨眼睛:“没关系,我们的实验也并不一定非要今天就完成。你先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我这边没关系的。”
他这样让沃顿更加的过意不去了,在和苏耶尔反复的赔礼道歉、并且下定了决心之后一定要用什么方式对苏耶尔进行补偿之后,才匆匆离去。
他走的太匆忙了,因此也就没有看到自己的身后,那注视着他离开的苏耶尔的面上,露出了一个非常奇异的笑容,其后似有很多的深意。
沃顿一路来到了圣瓦尔德学校的正门,搭上了一辆早就已经在此等候的马车。
甚至都不需要他报出地址,马车就已经自己驾驶了起来。而如果有人能够更注意一些这一辆马车的话,那么他就能够惊讶的发现,坐在前方的那驾驶马车的车夫面容僵硬,动作呆板,眼珠子都僵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看上去简直让人怀疑这是否真的是活生生的人类。
马车最后在一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建筑前停下。沃顿下了马车,走入这一栋建筑当中。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重重的门扉。即便是有人就尾随在沃顿的身后来到这里,也会在如此复杂而又多变的诡谲的道路当中迷失掉方向。
最后,沃顿终于抵达了自己本次的目的地。
他推开了那立在面前的厚重古朴的大门,而门后是一个非常宽广巨大的宴会厅。一张长桌摆在正中间,两边分列着许多的座位。
一盏盏的黄铜灯挂在宴会厅的各处,让这里即便是拉着厚厚的窗帷也依旧能够明亮如昼。而最为不同寻常的事情是,这些铜灯当中用于照明的并非是来自【太阳】的神眷,也不是传统的火烛。
由玻璃烧制而成的形似葫芦的器皿当中以极细的某种金属掐成的丝,而耀眼到近乎刺目的光芒便是从这些丝上绽放出来的。
这是何等让人无法想象的、近乎跨时代一般的奇迹,若是流传到外界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在这里,它们不过是最普通寻常的一种照明工具罢了。
沃顿急忙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处座位上坐下。
自沃顿之后,陆陆续续的还有还有人赶到这里,推开门进来。他们每个人都披着长长的、能够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遮掩的灰色斗篷,面上扣着白色的面具。
没有人交谈,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每一个座位的主人都已经到齐,大厅内的某扇暗门被打开,从那里走出来了披着教士服的茶法男子。
这正是如今已经在外界被通缉、并且开出了高额的悬赏金额的阿尔菲斯.冯.舒斯特尔。他曾经是工匠之神的教团【齿轮】当中的大主教,但是却在数月之前被指控堕入邪神的怀抱,于刑场消失后至今不知所踪。
却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对于阿尔菲斯的出现,长桌旁的每一个成员都表现出了异样的平静,像是一点也不为此而感到惊讶 。
阿尔菲斯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瞳环视了一圈长桌,在最上首坐了下来。铜灯的光落在他的眼底,像是在闪烁着跳跃。
“诸位,许久不见。”
他的声音沉稳但不失洪亮,似是能够穿透无穷的迷雾,带着光明降临。
“我们今日遵循着【门】的意志汇聚于此,是为了将知识交流并传递给更多需要它的人。多亏诸位,以及更多的、今日并没有到此的同僚们的协助,我们已经在【门】的指引下,成功的用【电】点亮了灯火。”
“而以我主所述,日后我们必将能够达成更多的奇迹。”
所有人都在望着他,而他们的眼中,像是也跳动着和阿尔菲斯相同的火焰。
“愿所有迷茫的灵魂,都能够在【门】的指引下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归宿。”
“我等为知识集会,跨越晨昏与经纬,探寻过去与未来。”
“万物终有更迭,唯时间不朽,知识永恒!”
***
苏耶尔大笑出声。
自从转生到这个世界上以来,这大概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肆意的笑容,让少年整个人看上去都神采飞扬,光彩夺目。
而在唯有苏耶尔能够看到的系统面板上,一个提示正安静的待在那里。
【恭喜您的第一个教团初见规模。】
【请在下列三项奖励当中,挑选您想要的一个留下,其余两个则会自动回归卡池等待抽取。】
【奖励一:永久解锁一张三星角色卡牌.】
【奖励二:初步解锁一个神话眷族.】
【奖励三:限时解锁一张五星角色卡牌.】
【请于三分钟内,做出您的选择。】
第048章 第 48 章
法典(一)
苏耶尔面上原本还挂着的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看到系统说将会提供奖励的时候就已经收敛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认真的姿态。
而这种态度在看到了之后依次出现的三个奖励的时候,更是达到了顶峰。
能够留给苏耶尔用于选择的时间并不多,三分钟一眨眼就过去了, 苏耶尔深知根本没有什么能够让他逐条罗列优劣, 对比哪一个选择才是最优解的富余, 他必须迅速的做出最好的选择。
少年的目光在三个选项上逐一的滑过。
如果能够永久解锁一张卡牌的话,就意味着他从此以后都能够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神明”, 而不需要担心自己空有神位而没有相应的力量——这样就算哪一天苏耶尔并非【太阳】的继任者的事情东窗事发,他至少也还能去邪神之里混个一席之地。
解锁一个神话眷族也是非常让人心动的选项。毕竟想一想在克苏鲁神话当中有名有姓的那些眷族都有什么吧——深潜者、廷达罗斯猎犬、星之彩……无论解锁哪一个,都毫无疑问瞬间能够让苏耶尔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和势力拔升一大截。
至于第三个……苏耶尔甚至觉得自己很难将目光从上面挪开。前面的“限时解锁”几个字他都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苏耶尔的视线死死的黏在最后面的几个字上, 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的急促了起来。
五星卡牌。
苏耶尔的心脏“砰砰”直跳。就算是作为神明, 本身其实并不真的如同人类一般需要仰赖呼吸维持生存,但是苏耶尔在这一刻也生出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五星卡牌是什么概念呢?
即便是在系统那个囊括包罗了繁多到难以想象的东西的卡池当中,也仅仅只有三张的存在。含金量非同一般之高的SSR,每一张都代表着一个非比寻常的名字。
【黑山羊之母】莎布.尼古拉丝。
【门之钥】犹格.索托斯。
【伏行之混沌】奈亚拉托提普。
不考虑作为一切克系神明的根源, 那居于最上位、轻易几乎无法触及的万物之主阿撒托斯, 这三柱神便是居于万千神明之上的金字塔顶峰,所有的克系神明都莫不归于祂们的麾下侍奉。
即便只是限时解锁, 可若是手中能够拥有一张五星卡牌的话……苏耶尔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横着走了。
什么修洛埃尔!什么六柱神!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对揍一双!
这样美好的幻想让苏耶尔的眼神都显得极为的蠢蠢欲动, 显然, 那一张五星卡牌的奖励已经完全的俘获了他的心神。
最后用于思考的一分钟时间已经开始倒数计时, 苏耶尔必须尽快做出选择了。否则的话就会被视为放弃本次的奖励,三个选项都将会被重新投入卡池当中。
第二个选项当中的眷族首先被苏耶尔给排除了出去。
眷族显然拥有着非常多的使用方式, 能够给他带来极大的便利;可是另一方面, 苏耶尔不能因为它们会完全听命于自己,就真的把这些东西当做是什么乖巧可爱的下属——他并不会遗忘, 这些东西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它们可全部都是克系设定下的怪物。
如果一个没有看好,让“污染”和“影响”泄露了的话……苏耶尔还不想现在就成为诸神的眼中钉、肉中刺。
更何况,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情况,苏耶尔甚至担心作为世界之主的托纳蒂乌,是否就会是最先对他横眉冷对、提起武器的那一个。
苏耶尔并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样的模样,也贪恋来自于托纳蒂乌的那一份关照与偏爱。
所以,虽然眷族很好,但还是等到以后吧。
等到……他拥有更强大的势力与力量,能够完全的掌控和限制住这些眷族们的时候。
苏耶尔相信,到那时,这些眷族都会成为他手中最有力的工具和武器。
排除了一个选项之后,苏耶尔的目光又落在了剩下的两个选项上。
是要一张能够在关键时刻掏出来反杀一切的究极的王牌,还是要一张能够在平时就发展出许多作用、为他的日常增添几分底气的底牌?
时间已经滴滴答答的来到了最后的十秒,苏耶尔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要奖项一。”他说。
五星卡牌确实难得一见,但是有赖于夏利的存在,苏耶尔得到了一块儿珍贵至极的、从犹格.索托斯的身上所被分剥下来的碎片。
有这一枚碎片作引,再加上如今【知识集会】已经在如火如荼的展开。按照当初同犹格.索托斯的那一场转瞬即逝的接触,苏耶尔有信心,只要【知识集会】扩大到一定的规模、只要对于知识的渴求和追崇在这个世界当中流向更远的角落,那么终有一日,犹格.索托斯的卡牌会在牵引下主动的向他靠拢。
而且限时解锁……以苏耶尔对系统的抠门程度的了解,他并不觉得能有多少的次数。
使用的时间能稍微的久一些都已经足够偷着乐了!
这样看来的话,应该选择什么,显然也已经非常的明了了。
在苏耶尔做出了决定之后,其余剩下的两个选项全部都像是火焰当中燃尽的灰烬那样消散掉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而被留下来的选项一上则是散发出来了无比耀眼的光芒,随后苏耶尔的眼前一闪,只见直接从那白光跳转到了抽卡的卡池界面上。
只不过和苏耶尔平日里见到的卡池稍有区别的是,这一次的卡池整体看上去都要比以往“豪华”了许多。闪烁的星光,七彩的虹流,环绕交织的金色与银色的音符与曲谱,还有如同钻石与星辰的碎屑一样点缀在周边的装饰。
无论是哪一样,似乎都在无言的诉说这个池子是多么的华贵和不同寻常。
通过来自系统的提示,苏耶尔明白了自己眼前这个卡池的本质:这是为了这一次的奖励而被单独分出来的一个一次性卡池,卡池里面只有三星的永久解锁的角色卡,并且能够保证一发入魂绝不走空。
但是,能够从这个卡池当中抽到一张什么样的卡、这一张卡的能力究竟是强是弱,是好用还是难用,到底偏向于哪一方面、对于苏耶尔来说是否适合……那就只能看他自己的手气如何了。
毕竟就算同为三星卡牌,也是会有高下之分的。有的是三星毒药,有的是三星战神,显然并不能够同日而语。
“你等等。”苏耶尔的面色郑重肃穆了起来。
他先是转身走进盥洗室,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脸和手都认真的洗了好几遍,然后悄悄的、悄悄的,将自己的意识分出去一部分,降临在了夏利小少爷的身上。
当然,这并不是苏耶尔要临时占据和使用夏利的身体,他甚至完全没有打算让夏利察觉到自己的降临。
而苏耶尔之所以这样做,也只是因为……想要蹭一蹭夏利的欧气罢了。
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关于夏利究竟是怎样一个欧皇,苏耶尔的心理也已经有数。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的确不好那样做的话,他甚至都想要让夏利代抽算了!
在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之后,苏耶尔又遵循惯例在内心虔诚的向着抽卡之神祈祷,接着才眼一闭、心一横,开始了自己的这一次抽卡。
给!他!出!
从卡池当中迸发出了极为耀目璀璨的金色的光,数枚同样是金色的音符绕着那一道金色的光柱旋转,耳边若有若无的传来了什么声音。
苏耶尔细细的去分辨。
那是风吹过原林、吹过旷野,吹过大海与星辰的时候发出的声响,有如一曲这个时间最独一无二的交响曲。而在这风声当中又隐隐的能够听到雪落——那是漫天的鹅毛大雪,是极北之境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与寒冰,是狂怒的风暴与最盛大的死亡。
苏耶尔想,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抽到谁了。
那构成了光柱的冲天的金色光芒逐渐熄灭,露出原本被包裹在其中的银白色的卡牌来。卡面上是一片的风雪,而在风雪当中,几乎与天地同高的、类似人形的阴影垂下视线,在一片的漆黑与纯白当中,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两颗灿如宝石的、猩红色的眼瞳。
风雪化作了被祂披着的外袍,雪花构成的泡泡悬浮在祂的手侧,祂静默的伫立在这里,其存在本身仿佛就已经是行走的死亡与风雪的悼言。
苏耶尔的面上露出一抹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笑意。
“果然是你……伊塔库亚。”
对于苏耶尔来说,能够抽到伊塔库亚,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其为【黄衣之王】哈斯塔的子嗣,是在无尽宙海当中也永不停息的风动。世人多敬畏的称他作【风之主】、【风行者】与【伟大的白色沉默之神】,祂的存在也同样能够用来象征死亡。
祂掌控风暴,玩弄冰雪,以毁灭为杖,以雷电铸权。
总之一句话,战斗力拉满,还背后有人。
苏耶尔:夏利你是真的有用啊!
他心满意足的回收了原本降临在夏利身上的意识,转而心满意足的收下了属于伊塔库亚的这一张牌。如果现在让苏耶尔再遇上当日在修筑大坝的时候所遭遇的那连日的暴雨,他已经可以根本不需要借助托纳蒂乌的力量,而仅仅只凭借着自己就能够从容的将其驱逐 。
苏耶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直到这一刻,他一直都隐隐的紧绷着的内心才终于是放松了下来,自从在这个世界诞生以来都有如拉满了的弓弦一样高度紧绷的精神也终于有所舒缓。
到此为止,他终于能够被称为一个“真正的神明”,拥有了面对这个世界的底气。
少年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对着盥洗室的镜子,露出了一个过于明艳灿烂了的笑容来。
他步履轻快的从盥洗室走了出去。
“苏耶尔——苏耶尔!”
只是并没有等苏耶尔走出多远,就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有人的呼唤。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个有些眼生的同学正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
“总算找到你了。”对方抱怨了一句,随后说,“你现在赶快去北1号教学楼吧,学校给你分配了新的导师……温彻斯特导师正在那边等你。”
传话的少女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不过看在日后他们将会成为同门的份儿上,少女还是小声的提点了一下苏耶尔。
“嗯,除此之外,在那里同样还有来自日之教会的祭司在等着你……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第049章 第 49 章【加更】【感谢灌溉】
法典(二)
苏耶尔掐指一算, 时间好像也的确到了这个时候。
毕竟这个学期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以至于时间的流逝都显得有些过于的快了。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冷不丁的发现,一个学期居然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结束……还好由于苏耶尔原本接受的是来自于阿尔菲斯的单独授课, 因此可以算作是导师单独教学, 不需要和别的同学一起参加期末考核, 而是由他的导师自主命题。
而众所周知,苏耶尔的导师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帝国发布的通缉令现在还印在每日报纸的一个角落,当然不可能回来给他继续课业……就算阿尔菲斯敢,圣瓦尔德学院也肯定不会接受就是了。
但是这样一来, 如何处理苏耶尔显然就成了一个问题。校方紧赶慢赶, 总算是堪堪踩在放暑假的死线前, 腾出来了一个学生位置空闲、拥有资格独立授课、同时还愿意接手苏耶尔的导师。
也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而这个来通知苏耶尔的女生,同样也是他即将去见到的那位新导师名下单独授课的学生,按照关系来算,苏耶尔应该喊对方一声学姐才对。
少女的名字叫希琳娜, 已经跟随导师学习了两年的时间。当苏耶尔向她打听他日后的新导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 希琳娜歪着脑袋想了想。
“温彻斯特导师为人比较严肃,但是请放心, 导师并不是严厉的人。如果你有遇到什么学习上的问题, 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向导师请求解答。他在这样的事情上意外的有耐心。”
“等相处的时间久一点了, 导师就会逐渐的将你除了学业之外的生活也包纳入他关心的范畴。”
希琳娜总结:“总之, 温彻斯特导师是一个好导师。啊,只不过要注意一点……”
她停下了脚步, 非常认真的同苏耶尔叮嘱:“温彻斯特导师不喜欢愚蠢的人。所以在导师的面前, 不要犯什么不该有的错误哦。”
苏耶尔:“……嗯,我尽量。”
“对了学姐。”苏耶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连忙询问,“你之前说日之教会也在那里等我,是什么意思?”
“哦、哦!你说这个。”希琳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你在入学测验的时候,检测出来了非常高的、对【太阳】的亲和力吧。”
“而且之前那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嗯,你跟着阿尔菲斯在摩加利亚大区的时候,曾经以一己之力更改了天气,将台风和暴雨都拒于埃勒斯韦纳之外,才让大坝的一期工程能够顺利完成。”
希琳娜绞着自己的手指:“那件事情传出去的范围不小呢,如果日之教会这都还没有半点反应的话,那才是真的不正常了。”
“他们应该只是想要和你这个饱受神眷的人接触一下,当然啦,如果能将你吸纳进入日之教会的话,那么也绝对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不过信仰是自由的,就算是日之教会也不能够强行逼迫你加入。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只管拒绝就是。温彻斯特导师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要求日之教会必须当着他的面和你接触的。”
“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温彻斯特导师都会为你撑腰。”
苏耶尔一边笑着点头应是,一边在心里想,照这样看起来的话,这位温彻斯特导师,导师的确是个关心学生的好人。
不过更具体的,还是要等之后接触过才能知晓。
希琳娜之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因此在和苏耶尔说了一声之后便率先离开了,让他自己直接去往温彻斯特的办公室。苏耶尔按照对方指的路走,倒是也很顺利的找到了地方。
他礼貌性的敲了敲门,在得到了内里传来的允许进入的消息后才推门而入。
“您好,温彻斯特导师 。我是苏耶尔,打扰了。”
苏耶尔一边问好,一边飞快的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情况。
坐在椅子后面的中年男子想来就是他的新导师温彻斯特。对方穿着一身极为考究的服装,头发全部都向后梳起,的确如同希琳娜所说的那样一样看过去都会有一种“严肃”的印象,带着金丝的单边眼睛。
而在这一间办公室里面,还有着另外的几个人。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制式统一的白色祭司服,只是在袖口以及衣角的印花有所不同。当苏耶尔推门进来的时候,几个人全都朝着苏耶尔看过来,目光当中带着过分的灼热。
苏耶尔:“……”
他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是一副随时都可以夺门而逃的模样。
“够了,几位,稍微收敛一下你们的样子吧。”温彻斯特的目光在苏耶尔的身上轻轻的落了一瞬,旋即开口,同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怎么好,“若是你们不能够采取更得体的模样与表现的话,那么我会考虑将你们从我的办公室驱逐出去。”
“同时,为了我的新学生的人身安全考虑,我将隔离你们与他的见面。”
这个威胁显然还是非常有效的。因为在温彻斯特的话音落下之后,那几个人终于将过于露骨的眼神收敛了一些。
“抱歉,温彻斯特,我们只是有些太过于激动了。”为首的那个人这样说了一声,只不过看着苏耶尔的时候目光依旧热切。
温彻斯特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们,转而去同苏耶尔搭话 。
“苏耶尔,之前在阿尔菲斯名下学习、今年刚刚入校的新生,是吗。”他身体微微向前倾,双手交叉搭在桌上,看着苏耶尔的时候,戴着的单片眼镜上像是有寒光一闪而过。
“是我。”苏耶尔向他行礼,“很高兴能够在您的名下继续学业,温彻斯特导师。”
“嗯。 ”温彻斯特将苏耶尔又上下看了看,随后问,“阿尔菲斯那家伙……哼。他之前给你的授课都是什么内容、什么方向,目前进度停在什么地方?”
苏耶尔如实的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样……”温彻斯特低下头去,从旁边的一沓萱草纸当中抽出来了几张,递给了苏耶尔,“从下学期开始,你的授课将由我来接手。这些是我给你拟定的下学期的课程内容,你看一看。”
"好的导师。"苏耶尔接了过来。
旁边穿着日之教会祭司服的人赔笑着问:“温彻斯特,现在可以给我们一些时间了吗?”
温彻斯特掀起眼皮来朝着他们看了一眼,方才像是驱赶苍蝇那样的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
日之教会的几个人高兴的走上前去,站在了苏耶尔的面前。
“你好,苏耶尔。”这些平日里在外界都是被人追捧的、隶属于日之教会的祭司们如今面上的笑容实在是有些过于灿烂了,会让很多人都为之大跌眼镜,“我们来自日之教会。”
“各位好。”苏耶尔的面上噙着一抹有礼但又疏离的笑容。
这孩子……看起来不是很好搞的样子啊……
三人当中更能做主一些的那个祭司心头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原本准备的一些措辞与腹稿,转而直接向着苏耶尔道出了他们此次的来意,并且发出了邀请:“据我们所知,你目前暂时还是没有加入任何教团的……所以,不知道你有没有加入一个教团的打算?”
他面上的笑容非常的真诚,而比笑容更真诚的是他接下来给出的许诺,甚至是足够让旁边的温彻斯特都没有忍住为之侧目的重量。
“如果你愿意加入的话,那么日之教会愿意迎接你为新一任的圣子。”
“你将成为神明在人间的代言者,整个日之教会,都将奉你为圭臬。”
第050章 第 50 章
法典(三)
“圣子……”温彻斯特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旋即哼笑了一声,听不出他的情绪究竟是喜是怒,“你们倒是大方。”
这甚至都已经不是大方不大方的问题了。
要知道, 那可是日之教会。侍奉最为高贵和伟大的【太阳】, 天然的就已经凌驾于其他的教会之上。
更不要说日之教会是全人类当中当之无愧的第一教会, 其实力与势力,都远非其他的教会所能够比拟的。
这么说吧。
如果苏耶尔今天点头, 答应了要去成为日之教会的圣子的话,那么之后在遇到其他的一些小的公国的国王的时候都得是他们向着苏耶尔行礼;而就算是遇到了威洛德纳帝国的皇帝——这位在这一片大陆上拥有最多的权利与土地的掌权者,对方也绝不能在苏耶尔的面前摆出任何高位者的傲慢无礼的姿态。
这就是日之教会所拥有的、甚至已经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可怕影响力。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来说, 如果能够成为日之教会的圣子, 那么毫无疑问都将是一桩一步登天的机缘。
然而——那也只不过是针对于人类来说罢了。
面对这样的邀请, 苏耶尔只觉得啼笑皆非。
且不说神明自有自己的傲气存在,就算是力量地位差距都极为悬殊的其他神明,也不可能真正让他们低下自己的头颅,去死心塌地的侍奉其他的神明。
毕竟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太阳】, 不是也依旧会有神明在暗中结成联盟, 意图推翻来自太阳的统治么。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成为了日之教会的圣子, 必然是需要禀报神明, 得到来自对方的洗礼与祝福的, 这也同样是一种变相的资格的校检。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日后要作为神明在人间的代行者, 那么当然也得过了神明的眼才刻意。
不然的话,难道你区区一个人类, 还想要擅自的去决定神明的事情吗?未免也有些太过于不自量力了。
而苏耶尔完全能够想到, 如果事情那样发展的话,他之后将会迎接来什么……等到托纳蒂乌垂眼一看, 啊哈,这乐子可不就大了。
因此,他连根本的思考都不需要,就已经菲菲畅坚定的、肯定的,拒绝了日之教会的邀请:“多谢日之教会的厚爱,但是我现在暂时还并没有要加入教会的意愿。”
“好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去神殿准备洗礼仪式……什么?!你不愿意?!”
这位日之教会的大祭司在反应过来苏耶尔究竟给出了怎样的回应之后,顿时连声音都比起先前来高了八个度。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银发的少年,一时之间都要忍不住怀疑,究竟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对方说错了。
“日之教会能够为你提供许多东西,圣子更是将会被奉上高台……”
“谢谢。”苏耶尔说,“但是我不需要那些。”
开玩笑啊,他一个神明要人类的地位和财富干什么?尤其是自从阿尔菲斯创建了【真理集会】、并且整个【真理集会】都在如火如荼的发展的时候,现在就算是普通的信徒和信仰都不可能再给苏耶尔带来什么激动的情绪了。
经过这些日子,苏耶尔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信徒卡牌的定级规则。
六星的信徒卡苏耶尔现在都没有得到过——甚至是都没有遇到过,因此也暂时只能够放置,还不怎么能够摸得清楚规则;而往下一级,五星的信徒卡就是如同阿尔菲斯这样,苏耶尔大胆的猜测,凡是被系统评定为拥有五星的潜力,那么对方就应该是能够担当的起一个教团的发起人与总管的负责人这样的身份。
这同样也是苏耶尔现在最迫切的渴望得到的信徒。
四星的信徒卡实际上苏耶尔的库存也并没有增加,依旧还是夏利和艾格两个人。他们可以看做是被倚重、能够进行神降的重要信徒,能够在一定的程度上和神明——也就是苏耶尔——进行沟通,苏耶尔也能够更多的注意到他们的情况,聆听他们的祈愿。
至于再往下的一些,就是教会里面的其他的普通信徒了,系统甚至都不屑于将他们录入。
只有当苏耶尔需要的时候,系统才会不情不愿的将某个信徒的信息具现化城卡牌数据的形式,送到苏耶尔的手中来。
所以,现在整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打动苏耶尔的,或许只有再天降一个像是【真理集会】这样的教团到他手中的美事。
实在不行,再来一个五星信徒也是可以的!苏耶尔觉得自己很好满足,根本不挑!
就是这个“不挑”的标准,如果系统拥有人格的话,估计会想要跳起来给他一个巴掌就是了。
日之教会的祭司们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他们试图对苏耶尔进一步的劝说,但是旁边的温彻斯特可并不是一个死人。
“够了。”温彻斯特说,“我想,我的学生拥有自有的进行信仰和选择的权利。”
“就算是日之教会,也不能对他进行违背他本人意愿的逼迫。否则的话,作为他的导师,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温彻斯特本人的身份地位都并不算低,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在以往长久的作为和阿尔菲斯别苗头的宿敌。他本人是【医药】的二级神眷者,又出身自威洛德纳帝国当中某个传世已久的贵族家庭。如非必要,日之教会也并没有要同他树敌的心思。
那几位日之教会的祭司只能够遗憾的暂时放弃,想着之后再另寻他法,总能把苏耶尔说动。
苏耶尔向着自己的新导师表达了谢意,随后从这件办公室当中离开。
今天是圣瓦尔德学院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从苏耶尔踏出学校大门的时候开始,他便要迎来为期两个多月的暑假。
就算是如今的苏耶尔,也是会为了终于不用上学而感到高兴的,这或许是刻印在所有的学生身体里的本能。
只是当苏耶尔刚返回到第一大道的221号公寓的时候,才刚刚推开门,就正好和从阁楼上走下来的艾格打了个照面。
“……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耶尔看着艾格身上的背包,以及那一副明显是要出远门的装扮,忍不住问出了声。
并非是苏耶尔对于自己的信徒的种种动向都拥有无比强烈的掌控欲,而实在是因为,艾格的存在过于的与众不同。一看到艾格有什么超出寻常的规格之外的行动,苏耶尔就会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又想要开始偷偷作妖,并且难以抑制的生出一种头疼的情绪来。
“您回来了,我主。”艾格向着他深深的弯下腰去行礼,“虽然我非常想要继续停留在您的身边侍奉,但是有一些麻烦的事情导致我不得不离开去处理……”
他看上去对于要离开苏耶尔的身边这件事情的确是非常的悲伤和惋惜,甚至苏耶尔还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从后者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某种凛然的杀意——显然,对于那给他带来了麻烦,以至于不得不忍痛短暂的放手对于苏耶尔的日常生活的照料的罪魁祸首,艾格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将那些人一个个的全部都扒皮拆骨。
虽然在这位狂信徒看来,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够弥补让他被迫从苏耶尔的身边离开所带来的万分之一的痛苦就是了。
苏耶尔深知对于艾伦不能有丝毫的放松,因此继续追问:“你要去哪里、处理什么事情?”
艾伦抬起手来,朝着自己的胸口指了指:“这具身体的家族给我发来了消息,要我回去一趟……”
说到这里的时候,艾格笑了起来 :“人类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以血脉为链接,拥有着如此扭曲复杂的关系与感情……”
是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这既是人类、也是不可名状之物的存在轻声的感叹着。
苏耶尔原本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叮嘱艾格不要搞出什么收拾不了的事情就可以。苏耶尔并不是很想下一次返回天之上的时候,又遇到一个神明睁着一双银色的眼睛,毕恭毕敬的喊他“我主”。
那乐子可就太大了!
然而当他快乐的暑假生活没有过上几天的时候,苏耶尔发现,自己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一切都起源于某一天,苏耶尔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好像联系不上艾格了。
苏耶尔:“……”
有一种微妙的心梗。
他真的很像撒手不管,但是又担忧把艾格真撒手放出去可能引起的种种麻烦的后果,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也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出门。
说起来,艾格那家伙要去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来着……
作为一个拥有信徒和教团的神明,当然不需要事事都亲力亲为的自己操办。苏耶尔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阿尔菲斯,而一天之后,他也从阿尔菲斯那里得到了答案。
“艾格.威尔逊,原【智慧殿堂】三级神眷者,但是在几个月前被从【智慧殿堂】的成员当中抹消姓名,同时明日之庭针对他发布了通缉令。”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门之主突然要调查自己的信徒的资料与信息,但阿尔菲斯还是尽职尽责的完成了这来自神明的任务。
“我让人从【智慧殿堂】当中调看了他在被销名之前的个人信息,他的家族位于东边的索尔塔大区,是其下所下辖的一个名为卡尔克萨的小镇。”
苏耶尔沉默了。
在结束了和阿尔菲斯的通讯之后,他打开了系统空间,盯着那一张伊塔库亚的角色卡开始发呆。
卡尔克萨小镇……
伊塔库亚,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