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阮丹青自然不是出来上厕所的
她只是突然发现了新思路, 心情一时之间有些激动,再加上知道自己的妹妹的德行,给她点阳光就灿烂, 更别说这么站得住脚的正当借口了, 她继续待着阮冬青少不了黏黏糊糊闹来闹去的,干脆出来透个气
因为表演的问题, 文工团那一片区域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阮丹青挤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捆得好好的头发被挤得乱七八糟的, 就连领口也歪了一些,略微有些尴尬
这边人也太多了,她干脆走远了一些, 去到那旁边的角落里, 周围都是杂草林树,不容易被看到
她虽然不在意衣服的新旧, 但是很是在意干净整洁, 平日衣服也换得勤,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每天早晚刷牙洗脸都是必须的
虽然听起来都是些小问题,但是在这会儿的乡下, 很少有人天天这样做到都, 尤其是刷牙,以前不少介绍相亲的对象就是因为这个在一开始就被秦言他们拒绝的
虽然媒婆说可以改,但是她们都知道, 这种小习惯才是最难管的, 但是又是最熬人的
每天烦一次,那日子可开心不起来咧
还一个, 这些小习惯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家庭条件,没点家底的人家也舍不得花这个‘没必要’的钱
阮丹青把发绳取了下来挂在手腕上,细长纤细的手指穿梭在乌黑的发丝里面,很快就把头发理顺,然后高高梳起,长到腰的头发乌黑浓密,越发显得手指纤白
等到确定头发都顺滑了,她一手握住头发,取下发圈,正要捆绑的时候,身后一股力突然袭来
阮丹青来不及反应,就直接往下摔去,摔到一片带着些刺痛划过的野草丛里面,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抱住了脸,掉下来滚了一圈,身上是碰撞的疼痛,皮肤是被划破的刺痛感,没给她多想的机会,紧接着就是又有人跳进来的声音
她只觉得头皮一痛,被人揪着头发半站了起来,刚想喊人,嘴又被迅速捂住
“唔唔”
阮丹青心里一阵慌乱,疯狂挣扎了起来,但是用处不是很大,很快,她就被又拖着往更里面偏僻的草丛里面,然后被重重摔在地上,紧接着粘腻的让人作呕的身形覆了上来
她闷哼一声,看到一张扭曲的带着浓烈怨恨的脸
是贺成军
在此之前,即便这人打着龌龊主意,即便在她们拒绝之后又散布谣言,阮丹青也从来没有如此仔细的近距离地打量过这个人具体长什么样子
他此刻没有戴着眼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弄丢了,一双眼里全是血丝,配合他狰狞的表情,完全肯不出半点之前的斯文气
凭心而论,这个人确实白净,但是他们这边白净的人多了去了,他顶多算个中等
斯斯文文,也就是长得普普通通一般般,脸不算方正大气,单眼皮,鼻子又有些大,说他白净斯文纯属就是因为也夸不出帅气俊俏,再加上现在狰狞的模样,看着更是丑陋不堪
经过一开始的慌张害怕,这会儿被捂着嘴掐着脖子,再看到了犯人,阮丹青额头上淌着冷汗,心脏骤然快速跳动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的,除了心跳声其他声音全都消失,她像是被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只能看着贺成军面目狰狞,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心脏剧烈跳动的同时,她的头脑却格外的清楚,她没有再无畏反抗,只会分散浪费体力
这人别的不说,体格在这边还是高的,她根本打不过,也挣不过,但是只要给她一个机会,给她一点时间……
她一只手艰难摸到裤兜里面,里面是坚硬的水果刀,她浅浅的松了口气
因为出门看戏,她们带了不少吃的过来,水果刀就是拿来削皮的,这种活向来是她干,好在是她干的
下一秒,察觉到这人她脖子的手向下,阮丹青心里一阵恶心,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手紧紧捏在刀子上,她猛的睁开眼睛直直看向贺成军,水盈盈泛红的眼中全是嫌恶
“看不起,都看不起我,都怪你,都怪你们,瞧不起我,都瞧不起我,贱人,婊/子,都是婊/子,贱/皮子……”
贺成军被这个眼神刺激到了,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受到的嘲讽嫌弃,想到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的指指点点,他脸上狰狞越甚,再看着在身下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悠然升起一种暴虐的满足感
看吧,看吧,再是看不起他,他一样能轻易掌握她们
贱人,都是贱皮子,都欠收拾
收拾,好好收拾,收拾好了就听话了
收拾好了
他脸上表情越发狰狞,但是又带着些诡异的满足感,手上用力越甚,就连原本四处摸索的手也又回到阮丹青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掐在上方,更让他有一种掌控的满足感,尤其是看着人逐渐憋红的脸
他笑得越发诡异疯狂
他
“唔”贺成军的笑与疯狂停住,眼神透露出不可思议
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拎了起来,紧接着被一脚狠狠踹飞,冰冷的子弹染上炽热的打在腿上,贺成军狠狠的惨叫了一声,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大腿上的痛意,他捂着腿就在杂草林间惨叫了起来,叫声凄厉
但是就如同之前的动静一般消散在远方的热闹之中,少有人注意到的
阮丹青重获了自由,此刻一张脸通红有些发紫,她扔掉手中的东西,有些艰难地捂着脖子,蜷在地上不住地咳了起来
“咳咳”
“你没事吧?不怕不怕,我在”很快,一双大手扶着她的肩膀,轻巧地把她扶了起来,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声音满是急切和担忧,又在看到她满手的鲜血时候,脸色骤变
“还伤到哪里了?怎么这么多血?”
说着,他就把人懒腰抱起想要直接去卫生所
“没,没事儿”阮丹青轻咳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很是沙哑,说一句又咳两句,“不是我的咳咳,先不走”
原墨这才放下心来,但是看着怀里虚弱艰难咳嗽着点人儿,心里越发的愤怒,目光看向那边还在惨叫的贺成军,冰冷得不成样子,一只手放在武器上,恨不得再补一枪上去
但是到底理智还在
“除了脖子,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先带你去卫生所休息好不好?”他把视线移了回来,满是怜惜心疼地看着阮丹青
犹记得上次见面,她还是清雅恬静,像是山间幽兰,那这次便是被疾风暴雨摧打过折枝落花,身上沾满了枯枝杂草,雪白肌肤上也多是划痕,衣物也凌乱破烂,露出大片雪白
原墨移开目光,沉着脸,最后落到她捂住的脖子上,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上面很快便浮起了紫色印记,重重一圈,在雪白的脖子上格外明显
她的脸色依旧泛着红紫,可见这人刚才是下着死手的
“该死!@¥”他低咒两声,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有些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动作
在原地待着明显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去卫生所,就这个模样少不了惹闲,更别说贺成军还在这里,总要把他送去派出所的,但是让阮丹青一个人在这里就更不妥了
“没,没事”阮丹青勉强扯了个笑容,靠坐在地上,拢了拢身上宽大的衣服,低垂着眸子,声音依旧沙哑着,说话还伴随着阵阵刺痛
“她们一会儿会过来找我的”
“那我,陪你在这里等一等,要是十五分钟还没人过来,我们就去卫生所”原墨看了看手表说道
这个十五分钟,不仅是因为阮丹青,也是因为那边中弹的贺成军,一直在这里等着,也就失血而死了
没必要,这人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正当一些
“嗯”
阮丹青点了点头,垂着眸子,视线里都是原墨军绿色的军服,和普通军人的衣服有些不太一样,他是属于技术类的,衣服也要‘精致’一些,但是他个头高,身形大,衣服又本就是宽大的,直接遮了她大半身
“你怎么在这里?”
良久,阮丹青低声问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些泛红,带着些后怕,但是更多的却是坚定,她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柔弱
“我”
原墨其实能编很多的理由,什么军区有新的安排,什么之前的事还要收尾,什么家里有事,有朋友亲戚之类的,但是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他没有找那些借口,略微有几分不自在之后,他抿了抿唇,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坐车子来的,从军区到市里一路转过来,我算了算时间,走白武县肯定是需要两天的,车次只有一趟,但是走隔壁的凤双市再直接到林山镇,走两个多小时就能到”
说着,原墨的脸上扬起了几分笑,儒雅稳重,又俊美,声音低沉又轻柔
“当天晚上一定能到”
阮丹青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就对上他这般神色,神色怔愣,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还疼?”原墨伸出手想碰碰她脖子上的淤青,伸到一半又收回了手,有些许的疑惑
“就因为这咳咳?”阮丹青沙着声音,“你们搞技术的都这么闲吗?”
那必须是不能的
“最近事情忙完了,有一段时间的休假”原墨小心斟酌,谨慎回答,又要提现自己是有能力不会混日子的人,又不能表现的太忙碌顾不了家
“我把周围的车子都算好了时间,这次只是简单过了一次,说不准从其他地方还能更近”
“再近也是一两天,来回时间都太长了咳咳”阮丹青垂下来眸子,“不过”
原墨听到前面还有些小失落,又听着这个转折的‘不过’,扬起了格外的期待
“不过什么?”
“如果以后能把她们接过去一起,就方便许多了”
阮丹青说着,心里莫名还有些许的紧张,她也不是说要这人帮忙,也不是说一定要这人,只是小小的期许,也是变不了的初衷
她不可能放下她妈她妹妹的
原墨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眉眼间的松了下来,嘴角噙着笑意,儒雅又侃侃而谈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果然是前段时间忙晕头了,这都反应不过来了。军区地区很大,过去都能分到房子,要是嫌小也可以自己租个大点的院子,等你过去适应一段时间了,就可以把嬢嬢带过去”
“我记得她也是学厨的吧?可以在周围村镇甚至城里接活,后面也可以想办法在军区里帮忙,你妹妹和妹夫都是手艺人就更不说了,手艺人在哪里都缺的……”
阮丹青心中微动,若说本来只是一点心动一点期盼,那现在就是期盼到了极点
这真的很行得通的
至于去了适不适应,反正就她妹妹和妹夫两个肯定是巴不得进城去大地方的,适应力堪比泥鳅,有地方就能钻,至于她妈
她妈都不顾她的想法让她一个人跑那么远了,那现在她妈的意见也不重要了
去,反正必须去的
这样想着,阮丹青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仿若都看到她妈气急败坏的模样了,想想还是有些怀念
秦言现在说是脾气暴躁,但是那到底都是四十岁的人了,比起以前收敛多了,她年轻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暴脾气,属于街头巷尾的小流氓看到她都是脸色一变绕道而行的
就连阮丹青自己,打小就是温和好脾气性子,小时候都是没少挨骂,因为太温和了温吞了,秦言那个急脾气看着就急
再后面她长大了,她爸也离开了,秦言的脾气自然而然就收敛了起来,有点脾气也是骂家里最欠那个
想着,阮丹青嘴角微扬,就连眼中也溢出了笑意,眉眼弯弯,突然从柔弱沁人的幽兰,又变成了山间石缝中的小花,看起来微弱的摇晃的脆弱的花儿,实际上早已扎根石缝之中,在看不见的缝隙中蔓延成数不尽的网
砰
砰砰
原墨胸口心跳加快,心脏活跃,仿若要跳出来一般,扑通扑通,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自从上次回去以后,他就一直没有忘记过在这个小村子里遇到的阮丹青,他见过很多很多长相出众的人,遇到过很多有意无意的示好,但是他一直觉得处对象太麻烦了,妨碍他搞事业
研究室里的同事们结了婚的,经常聚在一起就说这家长里短,这也麻烦那也麻烦,回去晚了要被说,久时间不回去要被骂,回去太早也挨批,简直是站在屋子里呼吸都有错
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真知道他们图个什么
但是第一眼看到阮丹青,他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同事嘴上经常抱怨着,每次一有时间还是一刻都不耽搁地回家
他懂
他这段时间也是,刚刚回到军区,就一直想着面前姑娘的笑,想她的嗔怒,想她的恬静,想她无可奈何憋屈的小模样,想她被辣椒水辣到流眼泪的懵……
所以等到那边事情一解决完,他就立马回到这里,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完全没有平日的冷静淡然
他想向她保证,两边其实没有那么远,她想回家随时都能回家,她不用担心其他的
现在,原墨看着阮丹青,深深吸了口气,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周围传来了声响
“丹丹,丹啊”
“姐姐,姐啊”
……
两人这才从畅想中回到了现实,也回想起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不太妙啊
阮丹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轻轻一碰便忍不住嘶了一下,真的很疼,动一下都很疼,外面刺痛,里面嗓子也是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识一开口,声音乍一出来也是吓了一跳
沙哑得没办法,根本听不出来她原本的声音,也传不出声音
“我在”
声音小的,只有就在旁边的原墨能听到
“你别说话,我过去找他们,马上就回来”原墨看了看时间,距离说好的十五分钟其实也只过去了五分钟时间,他瞥了一眼那边中弹的贺成军,才发现这人已经昏厥过去了
废物
他嗤笑一声,大步朝着那边喊声传来的地方过去,其实不远,但是这边已经处在杂草林子里,周围还有好些竹子木头的,不是特意下来真的很难看到,但是一出去就很显眼了
现在人全都在看表演,这边根本就没人,他一出来,正在找人的秦言她们也立马就看到了,本来还有些纳闷这人怎么也在这里,就看到他朝着这边招了招手,指了指那后面
她们心中立马就有些不好的预感,急匆匆赶紧跑了过去,都不用问原墨是怎么回事,一过来就能看到那底下站着的狼狈不堪、脖子紫痕尤为明显的阮丹青
“丹啊”秦言瞬间红了眼睛,踉跄一下,迅速朝着草丛里跳了下去,跑到阮丹青的旁边,颇有些手足无措地打量着她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妈”阮丹青声音沙哑得有些失真,听不太出来了,本来还坚强着没事的人,这会儿看到亲妈,眼睛也忍不住有些红
她这些年来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别说是这种事了,就是被小流氓骚扰都是没遇到过的,心里哪能不怕呢
“我在,不怕不怕,妈在”秦言红着眼睛,轻轻抱住她拍着后背,声音哽咽
“姐啊”阮冬青也吧嗒地扑了过来,眼泪花吧嗒吧嗒地就跟着掉
“这是啷个老”
“嘶”阮丹青被她扑得一个歪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嗓子越发的不舒服疼痛了,她拍了拍阮冬青的胳膊
“莫闹”
“你们先别碰她,等会儿带她去卫生所检查一下,我先带这人去派出所报案,罪名是”
原墨走到旁边,垂头看向已经昏迷过去的贺成军,瞧见他昏过去都狰狞的神色,一脚踹在他被鲜血染红的腿上,他骤然疼得醒来,蜷成一坨痛苦□□
看着贺成军的样子,原墨眼中冷光闪过,冷冷地说道
“杀人未遂”
**
护林镇的领导们今天心情那叫一个好哟
这军区的文工团来到他们这么个小镇上表演,这可是大大的好事情呢,说出去都能在十里八村周围镇子里炫耀好几年了,就连他们去县里面汇报工作的时候,汇报都能多一页咧
看看这台上表演的小姑娘们,他们一个个的那叫一个默契
眼睛那都是一眨不眨的,笑容是一个比一个灿烂的
不过这个笑容在得知镇子上出现杀人犯的时候纷纷僵在了脸上,一个个年近半百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但是派出所的所长也不想接受这个现实啊,他已经一个人在那里承受了很久了,现在得让其他人帮着分担一下了
“你们还是去看看吧,我一个人不好做决定”派出所所长佯装镇定地坐在底下,跟着一起给文工团的同志们鼓掌,那是发自内心的鼓掌
可算是快要结束了,再不结束,他真的承受不起啊
“那杀人犯你们认识,老贺那儿子”钟所长皮笑肉不笑的,不用转头都能想到其他人的反应,那一定是
我他妈撞到先人了啊,日他的仙人板板的什么鬼咯
“受害人差点没让他把脖子掐断,这会儿还在卫生所里待着,你们也应该听说过,就是之前老贺家那不经过同意就想强娶的妹儿,这强娶媳妇娶不到,就想掐死人,你们就说吓不吓人?”
吓人,真他妈吓死个人了啊啊啊
还有能不能换个时间啊,这家丑不能外扬啊
“老钟啊,你先去处理到,等一等,等到文工团同志们走了再说”镇长白着头发,愁啊愁,已经想到后面别的镇会怎么踏谑他了
这谁家镇上出这种事啊,丢人,真的丢人,还好没真出事
“等不到了”钟所长也愁啊,长长叹了口气,苦恼啊,“那妹儿的对象就是那边一个军区咧,持木仓的那种,直接崩了人一枪,这会儿犯人和受害人都在卫生所里面”
镇长:……
“哦对了,别个还说了,麻烦我等下把文工团这个团长喊过去,他们说好了明天去家里作客,看不到人怕她担心”
镇长:……
真是日他仙人板板的龟儿子的日龙包,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不只是镇上的领导们这么想的,等到廖小舟结束文工团这边的事以后,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懵了
虽然之前阮家人突然走开她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她这边还要负责这些个小姑娘,不能说离开就离开,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这都是个什么事啊,廖小舟这些年也多多少少遇到了不少的人,尤其是文工团内的小姑娘们,好的时候跟一个人似的,闹起来的时候乱七八糟的也不少,但是还真没有像这种涉及到杀人事件的
“这都什么人的,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禽兽不如的东西,原同志,你怎么不直接一枪崩了他?”廖小舟急匆匆跑到卫生所里,看着阮丹青身上大伤小伤,尤其是脖子上那一圈淤青,气得恨不得现在上去再补一枪
这些个渣滓,有一个死一个不可惜的
“疼不疼?怎么没有上药啊”骂完人,廖小舟又看向病床上的阮冬青,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这之前多恬静典雅的古典美人啊,这会儿纤细修长的脖子淤青红肿,脸上手上也多了不少划痕过,在雪白的皮肤上看着格外渗人
但是阮丹青却没什么楚楚可怜的表情,她看着淡定极了,嘴角带着浅笑,听着廖小舟的关心,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说不出话来,然后摇了摇头表示她还好,其实并没有多疼
这模样看得人就更心疼了
别说是她们这些个自己人了,就是钟所长赵镇长这些个外人看着都觉得贺成军可真不是个东西,也理解为什么他们之前说亲不成非要强说了,这小姑娘长得是真的好啊,个头还高,看着就温温柔柔懂事的
在他们这边可真不多
但是贺家也忒不要脸了一点,都是一个镇上的人,都是当领导的,这谁还不知道谁啊,就贺鸿业早年发家就是靠着老婆,后面老丈人走了就一脚把人踹开,还在外面东搞西搞的
虽然同为男人他们能理解,但是也不妨碍他们唾弃他,尤其是上次贺成军的事情后,这人不说挽救挽救嘛,还直接再婚了
真是唾弃唾弃
这些个男人怎么说呢,男人本色,在某些方面都不是好东西,很能理解共情,但是在孩子头上,他们都觉得贺鸿业真不是个东西,就算再缺儿子
那也再过段时间嘛,他还年轻急什么?
现在他儿子又出了这事,这些个领导唾弃归唾弃,还是有些个纠结的
这事情有点大啊
“军啊,军啊,我的军啊你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哭天抢地的哭声远远传来,一路声音加大,宛如哭丧一样,一下子就精准地冲到了房间里,趴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弟啊,姐就你一个弟弟啊,妈早早就走了,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啊,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啊,有的人心怎么这么狠啊”
“赵叔叔,钟叔叔,军儿可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啊,他一直都是聪明能干又善良,他还在城里当工人,这事肯定是搞错了啊,他干不来这些事的啊”
“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道歉,误会,都是误会啊……”
她一边哭得眼泪鼻涕一块流,一路就在地上爬着,顺着就要爬到阮丹青在的床上拉人
“滚滚滚,你搞撒子?哭哭哭个屁,就你会哭啊”阮冬青说着就哇了一声,眼泪说淌就淌,那一颗一颗的掉下来,眼角也晕染上晶莹的红意,像是用红线描摹一般,看着就晶莹无辜楚楚可怜
“欺负人,你们镇上的人欺负人,都欺负我家爸不在了啊。我爸爸那是抗/战大英雄是烈士,是为国牺牲的烈士,他就这么两个闺女啊。这一家子丧尽天良的黑心肠,就是专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一家子,又是算计人,又是恼羞成怒想杀人”
“怎么了,这自己是废物就有伤害别人的借口了啊,那外面那么多日子苦的、生了病的、残疾了的,大家都不用讲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欺负人啊,你们镇上领导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专门欺负孤儿寡母,帮着杀人犯杀人啊,呜呜,我要去县里找大领导,告你们欺负烈士遗孤啊”
“姐啊,我的姐姐啊咋这么命苦啊,呜呜,差一点就没命了啊……”
说着阮丹青的伤,渐渐的,阮冬青的假哭就变成了真哭,趴在床边抽抽噎噎了起来,一想到姐姐差点出事,自己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人了,她越是哭的停不下来,到最后话都说不出来,趴在那里拉着阮丹青的手就嚎啕
陶桉树看得心疼极了,在一边半搂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人
也没人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小崽子
花花眼睛红红眼泪汪汪,跟个小奶包子一样,已经哭过一茬了,她一开始是坐在床边上靠着阮丹青的,看着她大孃这个模样,她小崽子可是心疼了
再后面贺红进来大哭,阮冬青也跟着嚎啕,花花就懵了一下,眼泪花都包到眼边边了,快要淌下去了,透过朦胧视线她和那边的贺红对上视线
黑的,整个人都是黑的,透过黑雾下的脸,她骤然仿若看到了梦中的脸,她又想起了之前的梦
那又是在后面的后面了,她们一家子进了军区,本来军区资源也紧张,大家都是紧巴巴过着日子,气氛说不上好,他们家拖家带口的,而且确实也都不是什么‘正经好人’
但是,阮丹青不是的,她这人脾气好人勤快长得好,和周围人处得都很好,算是她们一家歹竹里面唯一的好笋笋,那是人见人夸的
一直到突然有一天,贺红带着贺成军找上了军区,一通哭诉阮丹青是如何嫌贫爱富、抛弃婚约、朝三暮四的,明明事情不是这样的,但是说的人多了,阮丹青在大家口中也就成了嫌贫爱富朝三暮四的人
她的温柔好脾气有耐心体贴人也变成了别有用心、心机深沉,身边好不容易熟起来的人又都走了,还经常对着人指指点点
再后面,就是她们出门乘船散心恍惚掉到江里去了
这哪是掉进去的呢,明明是被人推进去的
是谁推的?
花花用袖子擦掉眼角的眼泪,吸了吸鼻子,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纷扰嘈杂之中根本无人注意到她这么一个小崽子,所有人都在那里说着自己的
“哎哟女娃娃,话不能这么说啊,我们啷个就蛇鼠一窝帮到她们了?”
“别哭别哭,我的个先人板板哦,都莫哭了,脑壳都哭大了”
“弟啊,我的弟啊,我就这么一个第啊,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啊”
“咋滴了你老汉死两啊,相依为命个屁”
……
病房里面很快就闹成了一坨,你说你的我说的,你吵你的,我劝我的,本来病房又小,来的人还特别多,都快分不清谁不是谁的声音了
“砰”的一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道什么钻到里面,手上拿着个小板凳举在脑袋上的小崽子,她严肃着小脸,红着大眼睛,腮帮子有些肉鼓鼓的,这会儿盯着捂着脑袋懵的贺红,在众人震惊之下,一板凳又砸了下去
重重的,清脆的梆梆声音,那听起来都痛
“啊”贺红毫无防备地连续挨了两下,惨叫一声
她惨叫声音有点太大声了,加上刚才太用力了,花花一个没注意失去平衡,一屁股就摔地上了,也懵了一下,但是还是不忘用着奶声奶气的大嗓门
“打死你个坏东西”
看着自家小崽子摔地上了,新仇旧恨夹杂一起,那边阮冬青想也不想直接扑了过来,揪着贺红的头发就挠了起来
“你还敢打我娃儿,我弄死你个杂/种”
“沃日尼玛,哪个打哪个哦癫婆娘,真当我怕你啊”贺红也怒了起来,反手回去
两个人你抓我头发,我挠你脖子,直接打红了眼,滚成一团谁也不放谁
领导们看傻了眼,那些个老太婆不讲道理随时随地打成一坨就算了,你们这些个年轻人
年轻人啊
“哎哟,莫打莫打老”
“住手快停下来”
……
第 22 章
阮冬青打小就是个娇气包
又懒又馋还吃不得苦
秦言虽然早早就看出了这一点, 但是还是抱着一点点不甘心,拉着人学着烧火择菜煮饭,一星期之后, 她果断把人送去隔壁快瞎眼的绣娘那里去学刺绣去了
在她看来, 做人就是得有一门手艺,得自己会赚钱, 她是这样的,她的闺女也得是
阮冬青又懒又馋啥啥都不喜欢干,没劲没力又娇气, 晒不得太阳熏不了烟背不得书,出去外面又太招摇,天天待在房间里面坐着学刺绣
别说, 还挺合适的
她在这方面很有天分, 自己就是爱俏会打扮的,在刺绣上举一反三, 小小年纪坐很是坐得住, 学得也又快又好, 让师傅高兴地认为自己后继有人了,没两天就直接退了秦言交的学费,并且在秦言欲言又止的目光下, 收了阮冬青当亲传徒弟
不是那种收钱大班教学的, 是手把手一点不藏私倾囊而出的亲徒弟的那种
不过她这师傅并没有高兴太久,很快就知道当时她宣布收徒事,徒弟她妈会再三劝她慎重再考虑考虑
她当时还以为是人说孩子这不好那不好是谦虚
等后面……
度过一开始的兴奋期, 又得了好稳了地位, 阮冬青这个嘴甜的小懒鬼进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别人一天学一,她能学三, 学习能力那叫一个顶呱呱,但是
别人一天练十小时,她练五小时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让她师傅又爱又恨,每每都是恨铁不成钢,每天那是跟老母鸡报鸡仔似的,跟前跟后操碎了心
要不是这娇气包嘴甜会说话,秦言深刻怀疑她会成为绣坊里唯一被收徒又被退了的徒弟
那可丢人丢大了
好在虽然得过且过的,阮冬青还是把这个手艺坚持了下来,她年复一年的坐着刺绣,一点点精细活,一点点的
也没磨掉她的娇气和懒骨头
尤其是她还有个和她半斤八两的丈夫
两个人本质上也就是小年轻,二十岁不到的人,哪能有多懂事哦,也就是就在村子里也没什么事,偶尔就凑凑热闹听东家长西家短,看大老娘们骂架,看老头子干仗
两个鬼精的人为了避免误伤,也不参与的进去,最多的就是在一边煽风点火一下
所以阮冬青打架技能还是有点生疏的,一开始仗着生猛干了上去,后面就有点弱势了,但是好在她还有个和她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不讲道义但是又默契十足的丈夫啊
小俩口一个干架一个拉偏架,一个打一个指挥,很快就占据了优势,等到这场混战结束的时候,阮冬青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她,虽菜但赢,虽伤但荣啊
“啊呸龟孙子,拽得你,不要脸的东东,老子早就想打你老,一家子老乌龟生小乌龟,哈麻批日你妈麻批的狗杂/种,你莫说哭,你今天就是撞死在这,你那个没得弟弟的弟弟也给老子死。”
阮冬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乱糟糟的衣服,脸上脖子抓痕不少,她是半分不在意的,她这人在意形象又不那么在意,随便擦了擦嘴角的血,呸了一下,平日染笑的杏眸里全是冷意
“就你只有一个弟娃啊,老子还只有一个姐姐,你弟不是东西全都是你这个哈麻批惯咧,他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那么有本事那么担心你弟,你自己嫁给他塞你帮他生娃儿塞你养他一辈子塞。”
“你是不是有病?”贺红气急
“你啷个那么自私?那是你亲弟弟,你照顾他一辈子有问题吗?那是你家的根啊,你都不能照顾他,当姐姐咧啷个能那么自私?对了,你还可以替他去坐牢吃枪子啊,那他不就是保到了?你这么大方那么无私那么爱他,你肯定做得到塞?”
阮冬青呵呵一笑,满是嘲讽
“我,我”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贺红本人都被说懵了,她是疼弟弟是疼自家的‘根’,但是让她换命
她又不是有病
“自私,你这个人太自私了,虚伪,太虚伪了”就在贺红迟疑的时候,阮冬青双手抱在胸前,雄赳赳转过头,冲着病床上的阮丹青道
“姐,是我的话你肯定会帮我咧是吧?”
作为事件当事人的阮丹青,她在整件事情里非常显眼,但是在后续上又显得很是边缘,就没有什么是需要她掺合的,整个过程就待在一边
看着
听着
呃,这下问到自己了,阮丹青明显错愕几分,瞅着那边用‘你疯了吧’目光看着自家妹妹的人们,迟疑了一下,还是非常真诚地点了点头
她是真心的
虽然她知道她妹干不出这种事,她妹人是皮了点,但是还是有数的
“媳妇儿,你怎么不问我啊”看着这姐妹情深的,陶桉树目光幽怨看向自己媳妇儿,声音幽幽,又非常确定
“我也愿意的”
“哦”阮冬青心里甜滋滋的,但是这会儿男人不那么重要了,她双手叉腰,抬着下巴,轻哼一下,看向那边整个过程就是一个人的贺红,那叫一个尾巴都快要扬起来了
“看看,看看,这才叫家人,你那叫憨批,叫吸血包”
“你”贺红气得发抖了,猛的朝前走了一步,然后在阮冬青警惕的神情下,一下子又跪了下去,直接抱住她的大腿
“求求你们了,放过军娃子吧,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给你们钱,给你们钱好不好……”!!!
阮冬青吃软不吃硬,被这么一跪整个人都快炸毛了,眼睛瞪得老大,想要抢回自己的腿,抢抢抢,但是根本抢不回来
这人的劲全使这上了
“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跪到,我给你们钱,你们莫抓军儿,他晓得错老,等他醒了我喊他也给你们跪到,我求求你们了”
贺红说着就放开阮冬青砰砰就在地上磕起了头,那声音,光是听着就疼,和之前的假哭又是另一回事了
阮冬青看着看着也说不出那些难听话了,往后退一步,求救似地看向陶桉树
陶桉树皱了皱眉头,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并且,继续按住蠢蠢欲动看着人磕头还想上去再给一凳子的小崽子
什么小孩子单纯可爱的,可爱是可爱,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非常善良柔软,但是恶魔起来那是相当恶魔
非常纯粹的善恶了
真是让人头疼
“你为了这么个杀人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公你娃儿?说给钱,你有好多钱给?你娃儿以后不过日子了?”陶桉树按着小崽子的脑瓜子,皱着眉看向贺红,很是不解
他是知道这人还有两个孩子的,看着她为了贺成军这个亲弟弟求情的模样,又是唏嘘又是嘲讽
“两个娃儿好端端的多了个杀人犯舅舅,你不担心他们,倒是担心杀人犯”
“军儿不是杀人犯,她又没死”贺红声音尖锐地否定
“死老还有你说话的地?滚你妈的日龙包,自己找你娃儿他们说去”本来还有些心软的阮冬青瞬间又爆了
“滚滚滚”
旁边的领导们眼皮一跳,生怕两人又要打起来了,赶紧示意旁边的人
“李平啊,快把你媳妇拉开拉开,别又打起来了,你说你,平时工作里闷不吭声咧,这个时候吭两句,把你媳妇儿管到塞”
被说的人明显是匆匆赶过来的,神色匆匆,脑袋上全是汗水,衣服也有些脏兮兮的,肩膀上印记很重,一看就是正在搬着什么东西途中过来的
他长得普普通通,身高也不高不矮,一米七的样子,在这边算是中等身材了,身材有些魁梧,手臂上肌肉明显,看着就是个能干的人,这会儿怔怔看着跪在地上哭诉的妻子发呆
“李平,李平,莫发呆啊,快去管到起”钟所长又催了催
镇上就这么大,像他们这些有工作人的拖泥带水的,基本都是认得到的人,更别说贺红还是一个领导的女儿了
“管啥子?”李平没有动,像是个木头一样,呆呆看着人,反问,“管她啥子?喊她不要磕头,还是喊她不要管她弟?”
喊她不要打架啊,钟所长内心话是这样的,当然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他瞅着这人感觉也不咋对啊,略微小心翼翼地说着
“要不你把她拉回家?后头人好点了再说,贺成军那娃儿虽然干的不地道,但是好歹受害人没出事咧,他关几年就出来了”
当然,如果两家谈妥了,这边不追究,他们这些人也不一定说非要给自己找事的
“关几年?关几年他的工作啷个办,他脚杆杆还被打老以后会瘸,肚子也多大的伤,他以后啷个办哦,这还不够吗?他万一在里头出事老咧?他还那个年轻,还没娶婆娘”
贺红不接受这个结果,走过来拉着强势拉着李平过去,脸上有担心有害怕也有怨
“李平你过来跟我一起磕头,不行再把两个娃儿喊过来一起,我们一家子都给你磕头行不行?我娃儿才几岁,我们再给你钱赔偿得不得行……”
贺红一个人絮絮叨叨,试图把一家子都拉过来求情搞道德绑架,完全没注意,或者说是不在意旁边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
李平一直都很沉默,低着头不悲不喜的,一直到她说这叫孩子一起磕头,说着赔钱,他脸上闪过痛楚又闪过绝望,就这样看着她,一直到贺红要拉着他一起下跪,他依旧不动
“李平你搞啥子?快点,你还得不得行老?那是我弟,我亲弟”
“那是你弟”李平突然甩开了贺红的手,后退一步,再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愤怒怨气,“我凭啥子为了他跪?他那种人,我巴不得早点死”
“你说啥子?”贺红声音尖锐,不可置信又愤恨地看着李平,“你咒他?你发啥子疯?”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你是不是只看得到贺成军那个疯子?你自己发疯磕头自己磕,你凭啥子喊娃娃来?他贺成军那个孬种干的事凭啥子喊我的娃娃承担?”李平愤怒
“还有出钱,你哪里来的钱?屋里的钱上次就被你偷起去给贺成军还赌债去了,现在还有什么钱?啊?又提前预支工资又去借?我凭啥子帮他还钱?我是欠了他的还是钱了你的?你是他姐不是他妈,你想过两个娃娃以后啷个办吗?”
“他们去读书的钱都是找人借咧,你还想啷个给,我看他们说的对,你干脆跟他过日子去算了”
“啪,你疯了啊,啷个说话的?”贺红愤怒得一巴掌拍了过去打在他脸上,“那是我弟”
“那我娃儿那么办?”李平发出一声怒吼,声音萦绕在整个病房里面,震耳欲聋,“你想过你娃儿没有?你两个娃儿都比不上你弟是不是?”
他情绪激动,胸口极速起伏,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地里干完活的老黄牛一样,额头的汗水直淌,眼睛通红,里面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过去就是焦虑而压抑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李平,病房里安静了下来,大家心里纷纷有些唏嘘同情
这件事其实主要还是贺成军,贺红是自己硬要掺合进来,说到底,李平这个姐夫更像个局外人
但是真的吗?
“别在这里说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夫妻俩的事我们没兴趣知道,但是听你的意思,贺成军赌博的事你这做姐夫的也知道?”
“那其他的,你也知道吧?”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初骗婚不伤害你的利益,甚至对你来说是丢掉负担的好事,你就当什么不知道。现在到你自己了,知道这不是好东西了?”
到底还是经历最复杂的人,陶桉树可不会同情这人,都是半斤八两的,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也有苦衷嘛,为了家庭和谐,还有两个孩子,还有杂七杂八的,但是关他们什么事呢?
你的家庭和谐凭什么要牺牲他们的利益,牺牲他的家人呢?
站在李平的位置来看,他惨,妻子是伏弟魔,弟弟还是个赌鬼烂人,但是他只有惨吗?那也不至于,贺红不管从个人条件还是家庭背景来看都是明显高于李平的
哪有样样都想要,又样样麻烦事不想沾的?更何况,都是烂人一窝
换位思考,是他们自己的话,碰上这种亲友,要么就说亲之前说好,要么就干脆不结婚,故意坑人的,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夫妻俩的事是你们的事,我们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请你们离开这里,别再吵到我姐休息了,至于那杂种,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该坐牢坐牢该改造改造,别在这里白费功夫”
陶桉树冷下了脸,平日总是嬉笑痞气的脸带着些许的冷意,一张脸清俊白皙,眉眼靠得很近,一双桃花眼凉凉,气质内敛而又极具气势,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着贺红还是不动,陶桉树话音一转,又凉凉说道
“也别说我们心狠,想要我们松口也可以”
贺红眼睛一亮,立马急切了起来,其他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他怎们突然松口了,就听到他说
“我们也不让你家娃娃磕头,让你爸来,从镇上外面磕到里面,我们可以考虑考虑”
贺红脸色一僵,很快青青白白了起来
**
“妹子啊,还要弄什么不?”
“要不要择菜?生姜大蒜够不够了?切菜需要不?”
“不要,够,不需要,你快一边去,挤死了净添乱”
……
小厨房里面,一堆人挤挤忙忙凑在里面,烧火的烧火,弄菜的弄菜,说话的说话,忙忙碌碌的
可真是太挤了
眼看着这里烧火的柴又加多了太旺了差点糊了锅,再看着那边择菜的给她最嫩的菜心给掐掉了,再看看那边切菜切得乱七八糟,土豆丝都切成土豆条的……
秦言发威了,把手里的刀一拍,怒目瞪着这群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添乱的人
“出去出去,我自己来,你看看你们弄的都是些什么,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在弄猪食”
在场帮忙的小姑娘们讪讪一笑,灰溜溜退出厨房这个狭小空间,又去外面看看这里翻翻那里跟着玩去了,很快拥挤的厨房就宽敞了下来,就剩下忙忙碌碌又十分利索的秦言,还有手里正拿着颗白菜的廖小舟
“我觉得我弄得还可以”廖小舟举着手上削好的莴笋,自信满满地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只见她手头的莴笋皮被削的一点不剩,整个莴笋光溜圆润,在光线下还有几分剔透,看着确实是很好看了。但是
谁家莴笋削得只有豇豆大啊
秦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里的菜刀反光,一句话不说,但是也啥都说了
廖小舟讪讪一笑,放下自认为削得还挺好的光滑圆溜的莴笋条,不情不愿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说不上大的小厨房
“廖嬢嬢,快过来耍哦,我妈厉害得很,用不到你们帮忙咧”坝子上,阮冬青穿着一身红色绣纹布拉吉,头发从头顶上往下梳着两条淑女辫,配上珍珠发饰耳环,整个人明媚又淑女,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她的身边围着好多文工团的小姑娘,看配饰的看配饰,学发型的学发型,瞅衣服的瞅衣服,叽叽喳喳地把人连带桌子围了个团团转
“都看什么呢?这么热闹?”廖小舟洗了洗手,好奇地围了过来,挤到里面,就知道她们在看什么了
只见这宽大的桌子上摆着好几本厚厚的画册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各种全手绘的五颜六色的花纹还有服装款式,有建国前的那些个朝代的衣服,有西服中山装、有各种样式的旗袍、还有布拉吉,还有好些见都没见过的裙子
这各种颜色各种花纹的,那是在外面见都没见过的,好看得不得了,也不怪这些小年轻都围在这里了
廖小舟很是感叹,捏了捏放在桌子上的料子
“这料子也太好看了吧?你自己织的?要不少时间吧?”
“哪是哦,费劲地很”阮冬青捏捏自己织的绸缎,可是感慨了,“太麻烦了,我一般都弄土布”
那玩意儿虽然不是很好穿,但是胜在简单方便啊,而且也很好卖,在乡下很有市场,相比较起来,这种精致一些的好料子费时费力还卖不出价,她一般只给自家人弄
“没看出来哒,你弄个厉害啊”廖小舟稀奇,一直听着秦言对于自己这小女儿的嫌弃,她还以为人就真的是个可可爱爱靠脸混日子的,没想到手艺这么好
她虽然不是专门干这个的,但是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料子好坏,就说这衣服上的绣纹,还有那边文工团小姑娘们手里人手一个的漂亮小荷包就很能说明了
她手艺是非常不错的
虽然说要说和那种几十年的功夫的比还有点点距离,但是就这创新的新鲜花样,那确实是少见了,看得廖小舟都有些心动了
虽然她长得粗犷,但是她也喜欢漂亮的啊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阮冬青狡黠一笑,然后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把十分精致的圆形扇子,扇子中间绣着挂着趣味的圆滚滚的黑白食铁兽,一只大一只小,正滚在地上抢竹子,栩栩如生,精致又趣味
扇柄上还挂着一个小吊坠,是竹片刻的小扇子,很是精致
“当当当,这个是给你的廖嬢嬢”阮冬青笑得弯着眼睛,像是月牙一般,皎洁闪着清光,又带着几分狡黠灵动,满满都是少女气息
这都还是个孩子啊
廖小舟瞬间就有种这样的感叹,虽然这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阮冬青本来对她们这个年纪的人本来也是孩子啊,她扔掉这个莫名念头,有些激动地接过了扇子
“给我的啊?好好看哦,跟真的一。哎呦,这个搞起来应该费时得很,我以前看她们绣坊卖这些,多贵,这个”
高兴至于,廖小舟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精致玩意儿一向都是挺贵的
“也还好,我平时都是搞到耍咧,我搞得快,不费时咧,你拿着就是了嬢嬢。”阮冬青笑嘻嘻地说,手上弄着其他的玩意儿,手指灵活
“你是我妈的朋友,不讲究这些,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她跟人耍得啷个好”
“嘿嘿我也是,我一看到你妈就觉得特别熟”
廖小舟不是个扭捏的人,见她这样说了就直接把东西收了起来,视线再划过其他小姑娘手里的小绣包,带着些得意地挑了挑眉,特意扇了扇手中精致的蜀绣扇子,直接把众人的小荷包比成了小渣渣
可恶
她们十来岁的小姑娘不能认输,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立马就叽叽喳喳凑上来问了起来
“冬冬,冬冬,我们也想要,你还有没有?我们出钱买”
“我喜欢花咧”
“你可以绣到衣服上不?”
“还有没得这个衣服?我想要”
……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很快,就把廖小舟这个格格不入的‘老人家’给挤了出去
故意的啊,廖小舟没好气地瞪了瞪这些个没大没小的兔崽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是很快又收了回来,欣喜地看着自己的新扇子
好看,真的好看的
不过这好东西自己欣赏就没意思了,那些个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讨论东西她也掺和不进去,廖小舟又瞅起了其他地方
还别说,秦言他们家这块地基是真的大,位置还很好,算是独门独户的清静就不说了,正对着田过去一点就是阮太阳的家里,两家中间隔着的就是一大片水田,这会儿种了秧子绿油油的,可想等后面成熟了之后有多好看
房子的后面是小山,再往后又是连绵不断的小山大山交叠,物资很是充沛,站在这里都能看到一群又一群飞过的小麻雀,还有田头飞舞的白鹤
房子本身是这边的特有的大片石砖房搭建,冬暖夏凉的,很有特色
坝子也是用石砖块堆积的,平整干净,方便打理,不用担心下雨天整个泥泞起来。坝子左边的角落上放置着一个不大不小水泥缸子,应该是用来接雨水这些用的,大大小小放着好些大盆,是刚才用来洗菜的
房子不大不小也就四间,一个客厅,三个卧室
但是再后面,那有别有天地,先是一片搭起来的宽阔的小作坊样子,里面都是材料这些,随手可见的背篼篮子小板凳,还有大片小片的布料子碎布线头,咳咳,还是有些凌乱美的
不过廖小舟对这些兴趣不是很大,她瞅了瞅之后,又继续往后面走去
再后面,就是她们家弄养生的地方了
“鹅鹅鹅”
“哼哼哼”
她一过来,猪圈里的两只大白鹅就立马探着脑袋,闪着大翅膀,以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直接冲了过来!!!
这看着可有点吓人了,廖小舟连忙后退一步,看到还是关着的,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下一秒,她就眼皮一跳,只见这俩玩意儿直接闪着翅膀飞,不是,跳到猪圈门上,一副蠢蠢欲动要下来啄人的架势!!!
“嘁嘁嘁”
一根棍子救了廖小舟
阮丹青手拿着棍子走了过来,她轻轻拍了拍这俩凶神恶煞的玩意儿,嘴里带着嘁声,很快就把它们赶了回去,就这,这俩还就在门口隔着圈门看过来,嘴里继续鹅鹅鹅
阮丹青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一把玉米子撒给这俩,它们这才撤退,凶气消散了下来,开始吃着玉米粒了。她又转头看向廖小舟,脸上带着些无奈的笑,给她指了指大鹅,示意非常凶的,又带着她去看旁边的猪牛鸭子这些
她这会儿还是说不出话来,甚至比起昨天刚手上那会儿看着还要吓人一些,身上划痕众多,红红紫紫的一片一片的,脖子更是淤肿一片。为了避免过多的注意,还有家里人凄凄惨惨的视线,她直接拿了块薄丝巾围在上面,披散着一头乌发又遮住大片,配着脸上的划伤更是有种格外的美感
温软又坚韧
虽然没说话,但是她脸上带着笑,配合着简单的手势,还有表情,廖小舟还是看得出她的意思
鹅鹅鹅,凶得很,别靠近
猪猪猪,养了两年多了,过几天就杀
鸡鸭,下蛋很不错
牛,家里拉车的,快五岁了
……
从阮丹青出事到现在其实也就三天,她身上的伤没好,但是人已经看不出什么了,脸上整天带着温温柔柔的笑。
她压到了嗓子,一开口就疼,所以基本也不说话,就这样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摇头,有时候会露齿一笑,有时候又会微微蹙眉,看起来没有存在感,但是想起来哪哪都有参与
要不是秦言把人赶出来了,她应该还是在厨房帮忙了
就这,她也没闲下来,一会儿抓糖抓瓜子,一会儿倒水添水的,这会儿看到廖小舟逛着也跟过来带着,脸上是温温柔柔的笑,像是春风一般,看着就让人很是喜欢
“你啊,啷个那么能干哦,我都想跟你妈说亲了”廖小舟忍不住抓住阮丹青的手,手指纤细骨节分明,指甲盖是浅浅的粉,手心微微有些粗糙,是常年干活的痕迹
长得好看脾气好人好还能干,真的是她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的儿媳妇人选了
廖小舟有三个孩子,三个都是男孩,可惜
她的遗憾写在脸上,她的欣喜也写在脸上
“咳咳”
原墨虽然很不想插两位女士的话,但是听到这,他还是不得插一句,展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廖团,你家老大我没记错的话,今年才十五吧?不合适吧?”
“就凭我和老秦的关系,要不是不合适,还有你的份?”廖小舟睨了睨原墨,这往常看着哪哪都顺眼的青年才俊,现在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得劲了,她思绪一闪,又笑了起来
“说起来,原同志今年也三十了吧?这年纪不小了啊”
“是二十九,腊月才满二十九”原墨端着斯文清俊的笑,儒雅,又刻意地强调,“准确点应该是二十八”
“虚岁也就是三十了,没事,男人三十一枝花,也就是那么个七八岁的,哎哟我想想,我大儿十五,虚岁十六,算下来也没比丹儿你小几岁呢”廖小舟揶揄
“要不考虑一下?他长得可俊了,个把比原墨还高点呢”
她大儿子,才十五岁,那都一米九了,整个军区都没两个比他高的
“廖团,您要说冯高高认,俊嘛,这就有点王婆卖瓜了”原墨嘴角噙着笑,也看出廖小舟的玩笑了,放松几分
他找个媳妇儿不容易,可不能被截胡了,不然哭都没地啊
“嘿,你的意思是说我冯高不好看?”廖小舟翻白眼,洋洋洒洒道,“他也就是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米九,远看像黑熊,近看像憨熊,眼睛不大脑壳不小,说话像贝壳,走路像卡车”
“那看还是看得成的哈”
就这来自亲妈的调侃,别说是原墨了,就连阮丹青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觉得不太好赶紧收敛笑容,但是上扬的嘴角那是压不下来了,眼里也藏着笑起了笑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像之前总是隔着点什么的感觉
“丹儿你莫不信,等你去到那边看到人就晓得了,我那是点儿都没说错咧。这娃娃啊,像他爸,生得跟熊一样咧,小学的时候就多高一个,别个都以为他是家长的哈哈哈”
说起自己大儿子,廖小舟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又说起了好几件趣事
“他跟他同学一起出去耍,别个以为他是爸爸,笑死了,说多了,他那些同学这下都喊他高爸了,年纪轻轻辈分不小”
“他上次跟他杨爸爸还有两个弟娃一起出去,别个都问老杨,耶,你老弟的娃儿都那么大老?”
……
阮丹青性子内敛,属于话少的那种人,但是她其实很喜欢听别人闲聊,东家长西家短,八里村十里镇,各种趣闻趣事都很有意思
虽有大部分都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不得不说听的时候就是很有意思的
廖小舟说的是军区的事,更是她没有了解过的
在阮丹青的印象中,军人就是很严肃或者和蔼,正直正义的,但是在廖小舟的话里,军人有严肃的、有搞笑的、有温和的,有嗓门比喇叭还大的,有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有正直正义的,但是也有犯错误的
不是印象中的死板的,而是活生生的活蹦乱跳的,一下子就从陌生的想象的,变成了现实的身边的人
也让阮丹青那藏在心底的,对于未来一个人独自去军区的担心忐忑消失大半
再怎么说,她今年也就二十出头,家庭幸福美满,要自己一个人离开家去往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工作,还没有家人陪伴,总归还是会有些不安的
她从来没有一个人过
而且一去再怎么就是大几个月大半年才能回家,平日联系也只能写信,一封信基本也得小半个月,很是麻烦
但是现在有了廖小舟这个维系点,本来全然陌生的军区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不安了
看着她放松的样子,廖小舟也是会心一笑,她懂这种感觉,她当初第一次离开家的时候也是,担心这担心那的,这还是有她爸妈帮忙提点帮忙安排人有熟人的情况下,就更别说阮丹青这种情况了
“放心,我们军区的人都很好的,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还有我呢,我不在的时候我爸妈也在,相信我,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你的”廖小舟拍了拍阮丹青的肩膀,爽朗一笑,而后又有些促狭地眨了眨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原墨同志吗?你是他负责招进去的,他准得对你负责,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就是了,是不是啊,原墨同志?”
面对调侃,原墨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向来淡定冷静的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了一下,在廖小舟促狭的眼神,还有一边阮丹青不自然地脸色下,厚着脸皮点了点头
“对,阮同志不用担心,等去军区了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全力帮你解决”
阮丹青,阮丹青抿了抿嘴没说话
不过嘛,廖小舟视线从她微红的耳尖掠过,笑得有些神秘莫测,促狭满满又语重心长
“行,那原墨同志你就给丹儿多说说军区的事,让她先熟悉熟悉”
话里话外,她重重咬了咬熟悉两个字,脸上的笑都快憋不住了,拍了拍阮丹青的肩膀,紧接着大步离开,让他们俩单独相处
等走远了一点,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两个人都是温和带着书香气的一类,一个温婉淡雅,一个斯文儒雅,都是身姿挺拔,长相出众,光是站在那里,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虽然背景有些许的简陋——是猪圈(囧)
就在廖小舟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原墨微微弯了弯腰,向前了几分,两个人之间还有些距离,但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
两个人紧靠在一起,侧脸相对,鼻尖相抵,唇齿轻扬
黑发如瀑,脖颈修长,红唇香软,羽睫微颤
啊啊啊啊,她磕到了,好甜好甜,果然还是要俊男美女啊
廖小舟压着内心的狂叫,捏着拳头,艰难控制住脸上狂喜的表情,为了自己形象着想,她赶紧低下了头
就对上一双圆溜溜懵逼的大眼睛
花花看着这个奇怪的梦里的‘坏人’扭曲的脸,咧着的嘴,还有那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眼睛,交叉并拢的脚,奇奇怪怪的姿势,再瞅瞅她身上那粉得乱七八糟一闪闪的粉颜色
花花撒腿就跑
救命救命,这人好像是鬼啊!!!
第 23 章
入夜时分, 热闹了一天的阮家的结束了热闹,一家子坐在坝子里面,悠悠闲闲
“要不还是等你好些老我们再去”
坝子里, 秦言坐在凳子上面, 手里剥着瓜子,看向旁边收拾东西的阮丹青, 皱起了眉头
“也不缺这点时间,你伤还没好,再休息个几天我们一起过去”
“用不着, 廖嬢嬢她们明天回去还有车子,顺路就跟到走了,又快又方便还省钱”阮·手语翻译者·冬青上线
阮丹青有些无奈, 用手拍了拍她枕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肘, 再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瓜子皮
“一边嗑瓜子去,嫌弃”
阮冬青·翻译官·青再次上线, 如实翻译了一下字面意思还有表情, 然后拍拍手, 圆溜地滚去一边了
秦言就当没看见这皮实的小闺女一般,继续担心地看着大女儿
身上被杂草荆棘划破的伤痕倒是无所谓,但是她脖子上的伤有些严重, 压到嗓子了说话会很疼, 外面看着更是乌紫一片,很是渗人
她现在是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一个比现在村子里条件好无数倍, 有许多许多人的地方, 这直接带着伤地过去,秦言觉得不太好
更何况这可是伤哎, 她闺女才发生了这么大事情,身上还带着伤的,就跑去陌生地上上班工作去了,不好,非常不好
“还是再休息几天吧,等好了我们再去”秦言道
“不需要,就明天了”阮冬青继续在一边替她姐代言
“你啷个那么犟?又不缺这点时间”秦言皱眉
“这不是顺路嘛,反正早去晚去都是去,小问题,那么大惊小怪干嘛”阮冬青继续
“那么大人老,点刻子都莫得,身体不重要哦?这个样子,哪个放心你一个人在那边哦?”秦言道
“我又不是小娃娃老,再说了,又不是我要过去咧,不放心就不喊我去噻”阮冬青继续
“滚”秦言死亡凝视这个破孩子
“好咧”因为夹带私货,阮·翻译·冬青正式下岗
阮丹青在一边看得好笑,抿着嘴眼中带笑,最终还是自己开口了
“我没事,明天走刚好,方便,去那边适应一下”
她的声音沙哑的宛如石头摩擦的细碎声,听着就让人觉得难受,再和以前轻柔细软的声音一对比,就更让人难受了
“那狗日的东西,该好打死他先人板板咧”秦言狠狠拍了拍桌子,越想脸上愤怒越甚,道,“活到也是个祸害”
现在人是关进去了,但是也只是坐几年牢饭,想想都是便宜他了
“等他以后出来还是要注意到点,哪个晓得后头还会不会发疯。”这样想着,秦言又觉得她大闺女去军区的事真是又巧又好
管他是个什么东西,她人不在这边总是会放心些
“好了,不气,都过去了”作为受害者的阮丹青,经过了一开始的慌张后怕之后,她应该可以说是家里面最淡定的人了,看着秦言还想要继续说,她赶紧指了指大包小包的东西,沙哑着道
“收东西,多带点吃的,过去就不方便了”
“收收收,你个犟拐拐,到时候过去老再不舒服,只有钻被子里哭”秦言起身帮着她一起了
“我又不是妹娃”阮丹青声音沙哑沉闷,嘴角却是扬着笑的
“我才不得”阮冬青真是独在一边玩,锅从天上来,轻哼一声,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我都是光明正大的哭”
“好意思”
秦言和阮丹青异口同声地嫌弃,然后又看着对方,母女俩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出了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小别扭,不再纠结关于阮丹青去留的问题了
无论如何,她们都是为对方着想的
接下来她们就开始大包小包收拾起了行李
阮丹青这一去军区基本就是小半年了,衣食住行,住的军区那边有安排宿舍,行就没什么担心的了,主要收拾的就是衣服和食物
首先是衣,棉被床单这些不用说,夏天的薄被冬天的厚被子那都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万一哪天突然降温冷到了,那才是很尴尬了
这些也好收拾,衣服的话,零零碎碎就有些多了,夏天的冬天的,春秋冬,长的短的裤子裙子,鞋子帽子围巾手套……零零碎碎的全部加起来还真不少,又是必须带过去的
秦言可不想自家闺女过去被当做土包子看低,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话虽然俗,但是现实真也就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都这么素呢”秦言翻来翻去,看着阮丹青偏淡色的衣服,往常看着还行,这真出门嘛,那还是得有压箱底的
彩色的
就是贵的好的
“阮冬青,去你那找件你姐合适的新衣服出来给她,这一件件太素老”秦言道
“好咧”阮冬青兴奋起来,跑回自己的一柜里一拉,密密麻麻的,挂着的折叠的全是衣服,好在她懒归懒,在这方面习惯了,所有的衣服都是按照颜色分的
里面基本什么颜色都有,但是大部分都是鲜亮的,少有浅色
“这个,这个”她手杵在下巴上,然后迅速从里面挑出一件粉色桃花长裙,还有一件大红牡丹薄外套跑了出去
她们姐妹俩身高身形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阮丹青要稍微清瘦一点,只要不是类似旗袍这种量身定制的衣服,她们俩衣服都可以互穿
不过姐妹俩一般都不会换着穿
阮冬青嫌弃她姐的衣服太清淡简单,阮丹青嫌弃她妹的太浮夸妖艳
现在穿上妹妹的衣服,阮丹青还很是不习惯咧,看着这粉嫩嫩的粉裙子,只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不合适哦”阮丹青蹙着柳叶眉,有些许忸怩,这也太粉嫩了
“合适,啷个不合适哦,好看得很,跟花儿一样”
秦言上下打量着自己闺女,这平时都是青啊蓝的黑啊白的,这换上粉色,真就让人眼前一亮,瞬间在恬雅温婉的基础上多了几分少女的静谧,看着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粉嫩又娇柔,好看得不得了
“明天就穿这个去”
最终,不给人反驳的机会,秦言直接拍了拍手,非常‘专断’地敲定了明日的穿着,不容反驳
“所有人都穿自己最好的一身去”
“好咧”
不过这个专断只针对阮丹青一个人了,其他人都是,迫不及待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兴奋难奈恨不得一天穿三件的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去外面洋一回了
这个主要就是阮冬青了
不过在去准备之前,她一手按住看着蠢蠢欲动眼珠溜溜一看就是想搞事情的小崽子,把人给提溜了起来,杏眸对上桃花眼,溜溜转对溜溜转
“你,小花儿娃娃,出去要乖乖咧,不许惹事情,听到没有?”她必须强调一下
这小崽子不得了咧,上次拿着小板凳哐哐往人身上砸,可是把她给厉害了,也是当时事情太多了,乱七八糟的,她们也就没来得及‘处理’这小崽子。
但是阮冬青可是一直警惕着的,这小崽子这一出,可是给她这‘老母亲’的小心脏都吓得不轻,还好是自己没站稳摔的,这要是真被打了
她多少得挠得那疯婆娘没脸见人
面对阮冬青老母亲的叮嘱与警告,花花,花花继续溜溜转着自己的大眼睛,奶声奶气软乎乎地应了一声‘知道啦’,背地里,那白嫩嫩的小爪子捏成了一小团,像极了白面馒头
冻得梆硬的那种
她,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花花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一想到梦里的东西,她就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快乐小花了,她现在是蔫吧下来的小花,还是被大尾巴鼠用脚踩着的那种
实在是太太太可怜巴巴了
呸,想来想去,都怪渣鬼爷爷,花花鼓起了嘴,脸上的怨念都快凝结成实质了,落在阮冬青眼中就是
“你还不服气,还瞪我?”
好家伙,叛逆,属实叛逆,她这当妈的小时候都没这么叛逆的
阮冬青磨了磨牙,一巴掌拍在花花的肉嘟嘟的屁股上,开始了秋后算账
花花:……
讨厌鬼臭坏蛋没用的不行的最讨人厌的臭鬼爷爷!!!都是他的错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怨气太重的原因,花花晚上趴着睡觉的时候,又做梦了
梦里是沧桑了许多的坏老头,他脸上已经挂满了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眼神带着些浑浊,又染着浓浓的惆痛,他在一道朱红色大门面前踟蹰,犹豫了很久,还是叩响了大门
没一会儿,大门打开,门里的人带着本是带着笑颜,却也在下一秒冷下了脸,想也不想直接关上了大门
“这里不欢迎你”
坏老头神色僵住,脊背仿若都弯了几分,整个人陷在凄苦痛楚之中,就这样看着房门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哦,是个可怜的坏老头
活该
花花在梦里看着都要叉腰大笑了起来,笑了有一会儿,她想要去看看梦里的妈妈
那是老了好多好多的妈妈哦,花花差点都没认出来,她想进去瞅一瞅,但是没走两步,画面就是又一个转换,她又跑到坏老头这边了
果然是讨厌鬼
花花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着坏老头一个人回到大房子里面,空荡荡的大房子,空荡荡的大院子,孤零零的一个人
真是太可恶了,比她们家房子大好多好多好多倍
“那边还是不见闵老吗?”她听到转角处有说话的声音,立马又飘啊飘啊飘过来,转头就看到这边一老一少正在交谈
其中少的那位也不少,只是对不起对面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就格外的年轻
他看着就是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整个人看着就是硬邦邦冰冷冷的。他五官轮廓分明,分明得有些凉意,唇瓣浅而又薄,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是鹰瞳一般锐利逼人,周身气势看着都吓人,光是站在那里,都让人不由想要退避三舍
人=花花
退退退,凶凶凶,讨厌讨厌讨厌
花花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之前梦里面看到的被坏老头收养的,被称作‘主角’的长大了的小男孩,
她有些嫌弃又有些好奇,后退又瞅回来,就见这人摇了摇头,抿着嘴,好听的声音冰冷又刻薄
“没见,那夫妻俩,贪得无厌,又凉薄至极”
讨厌鬼!!!
她宣布这人成功超越了坏老头,一跃成为她心中最最最讨厌的人,讨厌到直接给花花下意识一拳过去,然后直接给气醒了,扯着小嗓子就喊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鬼”
“……”
无辜挨了一拳打陶桉树有些懵地捂着自己的脸,非常怀疑,这小崽子是不是在刻意报复他昨天没有帮她甚至火上添油一把
他很确定,肯定就是了
“坏娃娃”
“我不坏,我好得很”花花扯着小奶音瞪着他,反咬一口,“坏爸爸坏老汉”
“嘿,你打我你还说我坏?”陶桉树捏她脸
“我没打你,我没打你,我打坏人”花花振振有词,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无辜,又理直气壮
“得行得行,我坏,我坏”对峙一会儿,陶桉树再次败下阵来,他一个当爸的大人哪能跟小崽崽计较哦
“走过,洗脸脸梳头发咯”他一把抱起小崽子,潇潇洒洒下床走到外面
月光明亮,繁星点阵,天气见好
外面,秦言阮丹青她们已经在厨房蒸煮早饭了,今天要去那边,还要蹭别人的车子去,她们也没有就煮红薯稀饭,而是早早就起来烧起了油,打算烙玉米饼
磨成粉末的细玉米粉,搅拌面粉加上少于糯米粉,白糖用水融化,倒入搅拌成糊糊状,倒入适温的锅中
滋滋声响起,很快一股浓烈的玉米香气就散了出来,交杂着说不出的甜香味
“呲溜”
咽口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秦言低头瞥了一眼,就看到家里小崽子都馋得快流口水了,她有些无语
“小馋猫啊,家里也没少了你吃的,啷个这么馋哦?”
“香”花花擦擦不存在的口水,扒拉在灶台边上不想动了
偶尔,偶尔勤快的小崽子也是可以偷个懒的,她还要积攒精力呢
“喏,小心莫烫到了”玉米饼烙的是薄饼那种,一张很快就好了,秦言熟练地用锅铲三两下就收起一块完整的圆滑的、厚薄均匀的玉米饼放盘子里,让小崽子自己拿着吃
至于烫
“啊呜”
那是不存在的,花花用洗干净的小手一捏,斯哈斯哈就一口下去,香甜松软又带着浓浓的玉米香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是在外面吃不到的
花花餍足地弯着眼睛,像是小猫咪一样又吃了两口,就蹲到灶前边加火的阮丹青旁边,撕了一大块塞她嘴里,脑袋靠着她的肩膀,继续甜滋滋吃了起来
阮丹青嘴里塞着饼子,手上还拿着柴火,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这这甜滋滋的小崽子,没多余的手表示,只能用脑袋蹭蹭她的,然后小心吃起了嘴里的饼子
香香甜甜的,松软又有劲,软绵又不泡,她的手艺比起她妈的,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这一家‘三口’在厨房里伴随着跳跃的火光温温馨馨,外面的坝子上面,小夫妻俩靠在一起,躺在宽大摇椅里,看星星看月亮,仿若眼里淬着星星一般灿烂
**
不过灿烂的日子是有限的,看完星星月亮吃完早饭,一家子开始大包小包地出发了
因为有车子顺路,又因为人多,她们这次带的东西不限于衣服被子粮食,还有
日常需要绝不嫌多的小板凳大背篼小箩筐,还有各种木盆小架子——现在还是木板,过去再凑,省钱不省钱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家的感觉啊
为了让阮丹青在那边更习惯更舒适,她们尽量从家里多带点去,这样那边就是另一个‘家’了,一家子雄赳赳的,大包小包使劲地带,光是来回转东西,那都跑了好几趟
最后一趟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满满的,手里再提着抱着,就连花花这个小崽崽,手里都抱着一个阮丹青睡习惯了的大枕头,还有有几分旧意的布娃娃,嘿赤嘿赤跟在大人的后面,迈着小短腿趴着坡坡坎坎
廖小舟她们开着卡车的,但是只能在那边大路上,她们得走个十来分钟爬坡爬上去,这边不像田坎,而是山坡,完全是人踩出来一点点弄出来的小路,还是有些不太好走
也是现在天气‘好’,天天都是大太阳不下雨,路就好走
不过这个‘好天气’对于地里的粮食来说就说不上好了
“呼”
总算是走出了小路,秦言擦了擦脸上的汗,转头看向后面,花花抱着枕头娃娃的喘着小气,脸蛋红彤彤的,也不吵不闹的,和她妈小时候完全是两个样,简直乖得没法
“累不累?”她给小崽崽擦擦汗
“一,呼,一点点”花花大口呼气吸气,她其实挺能走的,但是这边完全是爬上坡路,而且大家赶时间也没休息,一口气走上来,确实有点考验崽了
“再忍一下,我们马上到咯,上车就好了”秦言安抚
“嗯嗯”花花点着小脑袋,又深吸一口气,迈着小短腿雄赳赳大步朝前走,没一会儿就超过了前面背着大包小包的其他人
呼,呼呼
等到完全走出小路来到了大路,刚好和迎面而来的大卡车对了个正着,依旧是那辆车,依旧是那群小百灵,一看到她们就叽叽喳喳了起来,车子一停,一个个非常热情地过来帮着搬东西
“哎呀你们来的好早”
“我们本来说好下去帮你们的”
“早上好早上好啊”
……
叽叽喳喳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们,光是看着就让人烦恼都少了大半了
“哎哟,辛苦你们了,快来,我给大家烙了些玉米饼子,不多,一个人两张吃个热闹,还有银耳粥,你们都有杯子撒……”
秦言把东西放下,就开始招呼起了大家吃东西
这玉米薄饼是放在盆里的一大盆,银耳粥更是直接装了一木桶提着,用木盖子盖好,等到喝完了洗洗又可以当水桶或者饭桶
虽然说阮丹青这会儿定的是去食堂帮忙肯定包伙食,但是这外面的伙食哪能那么如意啊,总是得开点小灶的,秦言都准备得妥妥的
米面粮食香肠腊肉酸菜豆腐,全都是细粮,平日就食堂吃了。至于酸菜这些带的不多,到时候过去还可以重新做,反正吃的是一大堆的,够她一个人吃小半年了
等过段时间她们杀猪又可以再弄
这些个小姑娘们也不扭捏,听见有吃的就高高兴兴过来了,你拿一张我拿一张的
反正,阮丹青后面都在军区了,她们到时候再找其他的东西补上多看顾点就好
……
“你哦,弄这么多搞啥子?粮食吃不完了?今年这个天啊,省着点咯”廖小舟冲着秦言摇了摇头
这三十个人的口粮可不少
“还好,也就是那么一顿,要是天天来,不用你们说,我保证爬得你们逮都逮不到”秦言乐呵呵的,微微挑眉,得意道
“好吃吧?我弄的和别个都不一样,都是专门调的比例”
“这个”廖小舟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忍不住又咬了两口吃,这个味道,真的绝了,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东西,吃起来就是不一样咧
“必须的,我那是刚会走路就跟着我爸一起学炒菜颠锅了,那小号的锅碗瓢盆还在家里留着呢”秦言得意
那套厨具是她用了以后她大女儿用,大女儿用完以后,眼瞅着小女儿那样子,也就封锅了,留作纪念,一直等到花花出生
看着软绵绵小奶猫一样的小崽子,算了算了,锅也不是必须要颠的
“好厉害,我小时候天天就在外头泥里面打滚,撒子都不会”廖小舟有些感叹,“我妈就想我学点钢琴啊跳舞啊写字看书,结果我跑去学武术去了哈哈哈”
“虽然最后也是因为这个进的文工团”
谁说中国武不是舞了?
不用细说,就廖小舟这身板模样性格,确实看着也和唱歌跳舞这些是不沾边的了,秦言完全可以想象这人小时候的模样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五官娇小精致,眼睛宛如猫瞳,明亮透彻,睫毛浓密像是自带眼线一般,下巴尖尖唇瓣清润,又有前有后,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娇媚感
光凭第一印象还真没人能想到她是学厨的
她今年已经四十了,那股年轻的娇媚也变成了带上成熟的妩媚清韵,带着一股子经历世事又坚韧的气质,比起年轻时候,看着越发地吸人眼球
“哎哟,你啷个那么好看哦”廖小舟看得有些发呆,好一会儿拉着秦言道手,又摸了摸她的脸,既欣喜又感叹
“你这脸也太白嫩了吧,又软又滑,跟我站一起真不像一个年纪的,你平时都啷个抹咧?有没有撒子秘诀?”
说着,廖小舟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叹
“我家老杨上次还说我长皱纹老,他们男人都是显年轻,又比我小两岁,我才不想被比下去哦”
“那莫法哦,我这个是天生咧”秦言摆了摆手,一副无能为力地模样
“唉”廖小舟继续羡慕,又伸手摸了摸秦言的脸,然后趁她不备,在她胸前袭击了一下,张大了嘴,意味深长
“哇哦,不简单哦”
秦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语地看着她
“你自己没有啊?”
“那我确实莫得,就只有奶几个娃娃咧时候有滴点”廖小舟惆怅,廖小舟羡慕,廖小舟
还想再摸两下
“滚滚滚,赶紧上车走了”
秦言眼皮一跳,迅速开溜了,她可没有这糙姐妹这么放得开,摸摸摸个什么的摸的,自个摸自己的去
她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地落荒而逃,腰肢纤细,翘臀饱满,穿着宽松的料子,走起路来也是摇曳轻晃,自带曼妙,廖小舟站在原地擦了擦口水,深深感叹
“妈呀,啷个就那么好看哦”
**
这人丑丑一窝,好看那也是难得好看
像秦言这么一家子,从上到下,从老到少,各有各的好看的人家的人家,那是真不多
这人嘛,准确说是大部分人都是看脸的,再加上她们一家子脾气好人好还会说话,也就这短短几次见面,几个人就和文工团的这群小姑娘打好了关系
尤其是阮冬青,凭借着一手刺绣制衣制首饰功夫,那是俨然成了这些小姑娘中的一员,一路上嘴就没有停下来过
“哎呀,你们这个妆啊,好看是好看,但是不合适,这每个人五官不一样,要扬长避短。你们看,像这个,眼睛偏长,眉毛这么短,有点怪怪的”
“太白了太白了,口红抹这么艳,舞台上还好,平时就差了点”
“你不要命啦,头发栓这么紧,看看看看头发都快掉光光了”
……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秦言几个人坐在车子边边上,有些无语地瞅着那边转来转去就没闲过的阮冬青,自己闲不住就算了,还把伤没好的阮丹青也拉了过去帮忙
“宝气鬼”她翻了个白眼,懒得看这小闺女了,而是看向腿边的小崽崽,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不是困了?婆抱到你睡觉好不?”
“不睡”花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子沉沉的,但是还是倔强地摇了摇脑袋,软绵绵道,“还有多久哦”
“要不到一个小时老”秦言说道
她们早上天微微亮,六点出头一点就出发了,但是中间很长一截土路,开的就要慢一些,到了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但是还差点时间
这坐直达车都要这么久,就更别说如果是转车到话,从军区到这边市里一上午,市里再去白武县又是一下午,再回到护林镇
一天基本是没办法的
“好远哦,以后好懒得跑”花花把脑袋靠在秦言的大腿上,睁着大眼睛瞅着外面的风景,一路上看太多了,这会儿也新奇不起来了
“又好懒得跑嘛?你哪天不是耍?人咪滴点大,想的倒是多”秦言戳她脑门
“我没耍,我抓虫子喂鸡,我捡菌子吃,我还看屋头,我扫坝子,我舀水,我烧火……”
这花花可就不认了,作为一个超级能干的小崽崽,她巴拉巴拉就说起了自己干的事情,那可真是忙碌的小蜜蜂呢
“行行行,你最能干,能干得不得了,跟你妈点都不像”秦言妥协
成吧,一天天数落人数落习惯了,忘了这个崽和崽子娘不一样了
“那还是有点点像咧”花花笑嘻嘻,捏了捏自己的脸蛋,臭美道,“一样好看”
“……行吧,确实挺像咧”
年纪轻轻就一样的不要脸
“嘻”
听不出来嫌弃的花花捏着自己溜溜滑嫩的小脸蛋,又从兜里掏出了小镜子,看着里面的小人儿呀
哎呀,这么好看的小崽子是谁啊
是她呀
臭美的时间过得格外地快,瞅瞅自己的小鼻子,瞅瞅大眼睛,捏捏长长的睫毛,摸摸漂漂亮亮独一份的头发……
她们总算是到了目的地了
这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城市,准确点说,是在省会,郊区旁边一个偏远的山脚下,再准确点来说,其实也是乡下了
但是乡下和乡下还是不一样的,这边的乡下,好多好多好多地,好平好平,花花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平坦大块的田地,还有好多交错的大溪流小溪流,一眼看去看不到尽头的
一直到车子穿过这一片平原,再然后能看到远方坐落的一大片的城市,广阔的看不到边的,高大的密集的大房子,就从边上驶过
“过了过了”花花忍不住拍了拍边上栏杆,眼睛盯着那边城里一眨不眨的,看着它变大,又逐渐的变小,远远的碰不到
“军区在那边边上,不在这”旁边的姑娘笑着趴在栏杆上,风吹起她的长发,看着自由又洒脱
“我们军区很大,有几万人,军人们每天都会训练拉练,在城里根本没法展开,基本上都是在郊区。但是好在人多,每天好几趟公交车来回,中间停站少,基本上一个小时就到了,而且很便宜,两分钱一个人”
说着,小姑娘眨了眨右眼,带着几分俏皮,道
“运气好的,要是有军区采购的车子出去,还能蹭个免费的车,出去最多的就是食堂的哦”
“那感情好,这要是在郊区,地盘应该大吧?城里的房子看着太小了,装不了撒子东西”秦言知道这小姑娘,跳舞贼拉好看,是廖小舟最看重的后生了
她名字也好听,叫甄映雪,她长发及腰,整个人洒脱又自在,有股子风的感觉,又带着一股子野劲,据说是从大山里面出来的,人漂亮又努力,从一开始跳舞僵硬,一步步到现在隐隐成为‘首席’,付出的努力不用言语
“放心吧,我们军区非常大,每个人分配的宿舍比起城里的要大多了,一个人住在很是舒服。而且要是拖家带口的还可以选大院子,就是要出钱的”
甄映雪伸了个懒腰,腰肢纤细,手臂修长,又很有力量感,说着,她就伸了腿搭在一边的栏杆上,打得直直的,练起了基本功,一边练一边又说
“在军区有工作的都会分配宿舍,一般来说是按照军衔军龄还有人口,像丹青这种,就是一个人住,我们那边宿舍也清静些,都是些年轻人。要是分到那种人家多的地方,就有些吵吵闹闹了”
“这么安逸?我看他们有些是好几个人住一间”秦言还是有些心疼自己闺女的,人多了住一起,想想都不舒服
“有倒是也有这种的,不过丹青同志不一样,她属于立功的,宿舍是不用担心的,虽然不至于超标,但是肯定是标准内最好的,咱们军区就讲究功过”甄映雪笑
秦言这才放下了心来,她还真舍不得自家姑娘和一群人挤宿舍,她肯定是习惯不了的,而且就那么点地盘一群人的,想想事情肯定就多
麻里麻烦
“那就好哦,甄同志你们平时在军区又撒子耍的没有?”她继续问
“有啊,跳跳舞,唱唱歌,耍耍乐器,看看书”甄映雪眨眼睛
“呃”
这对别人来说是玩,对文工团的人来说应该是‘工作’吧,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呢,年纪小小,一点都不年轻呢,秦言摸不着头脑
“还有”甄映雪看出了秦言道疑惑,又洒脱地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好多时候还会去看他们训练,看哈哪个最俊”
“哦,这个活动好”秦言这可就来了兴趣,女人嘛,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呢?
“你觉得哪个最好看?”
“那有点多啊,嬢嬢我跟你说”
……
两个人就着劲说了起来
花花靠在秦言的大腿上,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揪着自己的小辫子,奇奇怪怪地瞅着这两个说起劲的大人,听了有一会儿这个脸好看那个腿长那个肌肉好看的,有些无聊地转了个脑袋,继续看向车子外面,小脑瓜子转动
军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唔,肯定很大
那是确实超大
等到到了那一刻,远远看过去,就可以看到一大片的房屋建筑,外面是高大的把内部守得严严实实的围墙,里面的房子高矮不同,但是规划的整整齐齐,仿若格子画出来的一般,从里到外都是齐整
再在后面不远处,就是一座又一座岛高山,远远看去能看到山脚山林隐约的闪过的影子,一路蔓延着前方的平地,一道道宛如雕刻的身影在上面训练,伴随着再前方田地里挪动的身影
凌冽肃然与悠然自得带着浓烈的冲击感迎面而来,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和谐自然
花花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准确来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多人整齐站在一起,她啪一下蹲了下来,没一会儿又伸出小手扒着栏杆,偷偷站起一点点,只露出双大眼睛往外看去
一看就对上一张带着黝黑的满是严肃的脸,手上还拿着长长的木仓,脊背挺直,站在那里严肃的
咻一下,花花又缩回了脑袋
好凶好凶好凶,这边的人看着都好凶啊
虽然这个是蓝色的,和她姐姐一个颜色,但是,那边那边那边跑来跑去的怎么全是红的,全是红,好可怕
在花花仅有的,通过家里人,主要是秦言的观察来看
红色=生气=凶
所以这类人看着就跑远点就是了,但是这里全都是红的,让她怎么跑?简直是无处可躲啊
花花像个小怂猫一样,抱着小脑袋可怜巴巴的,又怂又担心
“哦哟,这是哪来咧受气包?啷个老?你婆抽你了?”人群里,总算结束讨论的阮冬青一出来就看到自家闺女这模样,有些纳闷
这小崽子一天天天不怕地不怕的
话一出口,阮冬青成功获得了来自亲妈的冷眼,还有小崽子的小白眼
吧嗒吧嗒,花花不理她,跑过去抱住阮丹青的大腿,抬头看着人,小眼神可是担心了
她嬢嬢可咋办哦,这的人那么凶,还有那么多的坏人
她的小心思阮丹青也看不出来,只是冲着人温柔地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就把人抱了起来
她们要准备下车了
军车驶进军区,在宽敞的平地上开着,第一个到的就是生活区,也就是居住区,这里就和外面的肃然不同,里面一片温馨祥和的模样,小孩子你追我打,吵吵闹闹,老人家洗着衣服被子聊着天,还有织着毛衣打鞋垫的
花花瞬间就不怕了
车子没在这边停,而是再往前了一些,到了一片不大不小的、看着又要干净整洁又清静的地方,这里偶尔有人路过,腰杆挺直,年轻秀丽,和之前老老少少又不一样,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人
这就是她们这次的目的地了
也是阮丹青后面要住的地方,女兵宿舍
她们军区里,男兵占绝大一部分,但是同理也有女兵,文艺兵、技术兵、医护兵……零零散散的人也挺多的,都是住在这里
有六人一间的,有四人间的,也有单人间
阮丹青的宿舍就是单人间的,就是一个单人的房间,三十平的样子,一个人住是完全够了
“带了不少土布过来,到时候拉个帘子隔开就是房间,其他的就当小客厅,这里搭个柜子放东西,这后面遮一下放杂物,这边放桌子凳子……”
一进来,秦言就开始给自家闺女规划了起来,麻雀虽小,但是也要五脏俱全嘛,她一个人住的话,卧室,客厅,小储物室这些都可以安排上
“桉树,架子这些可以先弄出来了,冬冬,过来把床铺搬到这边窗子边边,亮堂些”
这个时候,她们大包小包带过来的各种东西可就派上了用途了,虽然,在这个时候还拿不进来,全都大包小包扔在走廊里慢慢收
一家子就开始搬东西的搬东西,整理的整理,搭架子的搭架子,忙忙碌碌的,又让人完全插不上手
廖小舟看着啧啧称奇
“你们这些东西放得下吗?”她瞅着这些可真不少
“放得下,到时候多搭两个柜子,直接弄到房顶顶上,多少都放得下”这个时候,陶桉树这个专业人士就说得上话了
在车里,他那是一句话也张不了口的,车里全是年轻小姑娘,他和谁说都不是,和他有同样烦恼的就是唯二的男士原墨了,两个人一起坐在角落里
偏偏这俩也是没话说的,一个是曾经混迹街头巷尾现在改良当家里混子,开口不是吃就是耍的懒货一枚,一个是从小到大志向坚定周围全都是有理想抱负正经严肃风雅的文化人
两人唯一的维系点阮丹青,对两人而言,一个是大姨子,一个是心上人
嗯,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看着外面发呆
现在好不容易下车了,他们才是最自在放松的,不过陶桉树是正大光明忙忙碌碌地忙活,原墨则是尴尴尬尬无从下手,只能在外面站着,话都插不上的
陶桉树给予他同情的眼神,但是要说给他说话,不至于不至于,阮丹青那可相当于是他亲姐的,他立场绝对不会歪的
“我也帮不到忙,那你们先忙到,我还有事先走了,一会儿晚上过来找你们,我带你们去食堂吃饭顺便逛一下”廖小舟干脆和她们道别
她一天天也是忙呢,这在外转一圈回来,那又有不少报告要写了
“要得,廖姐姐你去忙你咧,不用管我们”秦言也干脆
廖小舟和旁边的甄映雪嘱咐了几句,让她帮着照看一下,就干脆地转身离开了,走之前,顺便把原墨也给拉着走了
走到楼下,她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本来把人放在车后面就是想让他主动出击一下,结果人在那杵了大半天的木头
不成器,怎么这么不成器啊
“你一个大男人杵在那像撒子样?
“你在这里待着,不如先去帮她安排一下后面工作那些,再帮到弄一下生活,到时候介绍介绍人,在这里杵到搞撒子?只会显得你没得用”
听听,听听,这丰富的红娘经验了,一看就是没少凑对的
原墨本来也不是什么木头脑袋,只是第一次有心上人,没转过弯来,这一被提点,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感激地冲着廖小舟道了谢,大步又从容地离开
他懂
追媳妇嘛,要少说话多做事
廖小舟就,欣慰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的副业(红娘)事业简直叫一个蒸蒸日上啊,想完,她也大步匆匆忙忙离开这边,朝着家里面跑回去
“妈,妈”
一到家,廖小舟就冲着花园里浇水的人兴奋地大喊了起来
听见声音,浇水的人动作一顿,转过头来
这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她皮肤白皙,一头银发银白,整齐束在头上,耳上挂着两颗墨绿色玉石耳坠,穿着墨绿色老式旗袍,修长又优雅。
她一双眼透亮又圆润,虽然脸上布了不少皱纹,但是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华,就是现在,出门在外也是惹人注目的漂亮老太太
她刚想扯出笑容,就听见面前的糟心闺女兴冲冲扯着嗓门大大咧咧道
“妈我跟你说,我这次出门绝对是遇到我同母异父的亲姐妹了”
漂亮老太太的笑容僵在嘴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破闺女,以和外表绝对不符的姿态,口吐芬芳
“滚你妈的憨包子,一边去”
第 24 章
人多力量大
经过一家子一下午的努力, 阮丹青的宿舍初具有成果
一米五的小床放在最里面靠墙靠窗的位置,墙上订了几块光滑的小木板,可以用来放小东西, 床旁边放着不大不小的梳妆台, 就放在窗子底下,很是明亮, 等后面去买块镜子回来贴上就好了
卧室就是这样简简单单,至于衣服这些到时候打个箱子往床底下塞就好了
弄好以后,卧室就是这样一个五平方大小的空间, 周围暂时先用大块的土布围上,等后面再去找些木板封住
相比起卧室的简单,外面的客厅就要宽敞许多, 和卧室正对着的墙上放了结结实实的架子, 可以用来装小东西,剩下一面墙预计的是一个大柜子, 后面不管是装吃的还是衣服都可以
这算下来是十平米的样子, 还剩下的二十平米就是宽敞的小客厅, 摆放了一张从家里带过来的桌子,还有四个凳子,角落边边放着各种木盆木桶, 可以用来放杂物也可以接水
这边宿舍楼里是没有水的, 不管是洗漱还是洗衣服都要去一楼那边单独的水池边上接水,洗澡就更没办法了,得去专门的洗澡房里接热水
一分钱一桶热水
或者要自己回家烧也可以, 就是会麻烦许多, 而且算下来也不便宜
但是总体上说,军区这边还是方便了许多, 一个区就相当于一个小城市,里面什么都有,供销社,服装店,食堂,学校等日常所需要的场所全都有
那是非常方便了
至于钱,她们家最不在意的就是钱了,本身就是有些家底的人,更何况阮丹青过来了这边也是有工作的,她在食堂帮工,直接转正的那种,一个月工资是二十八,那可是相当不错了
“你们弄好了没?走,我带你们去吃饭,再不去吃好东西就没了”廖小舟一忙完了就匆匆过来,看着这焕然一新的房间有些感叹
“要不是你们人在里头,我都以为我走错地方老,这个房间有那么大?”
这东西一放,怎么感觉比之前还宽敞了
“还可以,丹丹一个人住刚刚好,等明天我们再去找点柜子这些过来,就更好放东西老”秦言也有点感叹
她们在村子里住了十来年了,现在到了城里
空间小了,楼层高了,还有楼梯,走两步就是人,在房间里都能听到楼上楼下说话走动的声音,就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新奇
“那好找,区里面就有专门搞这个咧,到时候买现成咧还是定制的都可以,走走走,先去吃饭哦。”廖小舟大大方方地说着
“本来应该喊你们去我屋头吃咧,但是我这个手艺就懒得说老,也莫得时间,还是吃食堂吧。我喊老张开了小灶单独搞了饭菜,老张也是食堂大厨,先认识一下,等后面丹丹过去了熟一些”
“哎呦,谢谢廖姐姐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老,我们丹丹以后在这边还得麻烦你多看着点”
吃不吃饭的倒是不无所,主要是一个人在这边,和有熟人在这边照看着差距可就太大了
“讲这些,走走走,对了,还有我三个娃娃也一起,他们也都放学老,老杨这几天不在这头,可能就见不到老”廖小舟搭着秦言的肩膀,半搂着人就朝外面走去,大大咧咧,就在那边碎碎念念
“本来说喊我妈也一起咧,不过我好像又惹到她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撵起走了哈哈哈她个老太婆年纪不小,脾气还大得很,啧啧,我不就是说她一把年纪还穿裙子妖艳得很嘛……”
秦言:……
是她她也要撵人了
这什么不孝女啊
**
军区的面积非常大,真说起来比他们镇上正经街道的范围大得多,人也是好几万的人,也因此,食堂总共分成了五个,三个大的两个小的,其中一二食堂是完全只给军人开放的食堂,三四五食堂就是军人和家属还有其他员工都可以去的
阮丹青分到的是三食堂,三个大型的食堂之一,比起小食堂,这边接待的人流多了很多也忙碌不少,但是取而代之的好处就是,这边每日的食材要更丰富,就连剩菜剩饭也会多一些
这些,那就是作为食堂工作人员的福利了
这可是个油差,多少人想进都进不了的,这次要不是有资料事情在先,又有原墨这个上面很看好的技术专家出力,阮丹青还真不一定能进得来。毕竟,不看那些个隐形的福利,就说每个月包吃这一点,一个月就能省下好几块钱,更别说一个月工资二十八
像是销售员、老师这些刚进来工资可都只有二十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的
当然,累也是会累很多的
“这边食堂不像外头,早上中午随便忙活一下就好,这边早饭午饭晚饭三餐都要准备,更因为食堂人多,准备的饭菜多,基本上从早到晚都要忙着”廖小舟给他们说着
“不过,这是干杂工打饭这些的,要是正经厨师,能下锅那种,基本上就只是忙活锅里的事情了,会轻活些。虽然煮咧是大锅饭,但是味道也不能差,几个食堂每年还有评比呢”
“丹丹你刚来没法,只有从打下手开始,不过你有手艺在,我跟老张提一提,只要标准到了,你跟到她会轻松许多,每年福利也多些”
“谢谢嬢嬢”阮丹青声音依旧沙哑,像是锯子锯在木头上的声音
“不讲这些,你还没好就好好养到就是,莫说话。等明天我带你们去把你户口转到军区,手续这些弄好了,你就可以提前领下个月工资,需要买撒子你自己看”
廖小舟虽然不觉得她们差钱,但是出门在外多点钱傍身总是好的
她们军区一直都是提前发工资的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三食堂,很大,非常大,和这个食堂比起来,她们镇上那些个饭店变成小地摊了,对比实在鲜明
里面摆满了统一的木桌子,一张桌子两张长凳子,一眼望去都是好上百张桌子,井然有序,平平整整的,这会儿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了,大部分都是穿着统一的军人,零星穿插着小孩子
除了这些,最后面的位置里,又摆着好几张大桌子,一看就是专门留给人聚餐用的
“走,就在那后面,我家那三个小子都在那了”廖小舟把手搭在阮丹青的肩膀上,调侃,“快看,是不是我说的,远看像黑熊,近看像憨熊,眼睛不大脑壳不小?”
阮丹青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别说,廖小舟的形容是非常到位的,她的大儿子冯高个头真的很高,体型也魁梧,远远坐在那边都是非常显眼的。他皮肤黝黑,眼睛不大,远远看着确实挺像大黑熊的,但是走近了,就会发现他其实有些憨相,看着就是老实人的样子
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他年纪不大的
他身边是两个弟弟,杨涛和杨嘉,这俩又要秀气许多,白白净净的。杨涛留着细碎的头发,带着腼腆的笑,看起来有些内向,最小的杨嘉一个剃着平头,有点小酷小酷的
“就这三个娃娃,冯高,杨涛,杨嘉,直接喊大毛二毛三毛就好……”
廖小舟说着,就三个孩子肩膀一人拍了一下,重重的,大毛二毛三毛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完全习以为常了,这会儿三人在偷偷打量着面前的一家人
好,好乖啊
这是他们的第一反应
来之前他们就知道他们老妈这次出去认了个好姐妹,还有个姐姐以后要在这边工作,让他们以后可以多过来打打招呼
他们还是有点担心的,主要是害怕廖小舟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骗,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这人大大咧咧又马大哈的,经常有有心人凑过来
这也就算了,还要在背后说她人傻钱多,想想都生气
兄弟三来之前还是担心的,这一过来了,嗯,非常肯定以及确定,这绝对是他们老妈自己凑上去的,她就喜欢这种长得好看的,尤其是这种一好看好看一家子的
这,这都是姐姐啊,怎么喊啊
兄弟三个你看我我看你,看着妩媚成熟的秦言犯了难,这,这
“姐姐好”最后,兄弟三还是选择跟从内心
“啪”廖小舟三巴掌拍了过去,没好气瞪人,“乱喊撒子,喊嬢嬢,这是我新认的姐妹”
“……嬢嬢”
“嬢嬢好”
兄弟三委委屈屈,打岔之下,又是一番重新认识,这会儿就自然了许多
“你们三个好啊,呐,嬢嬢给你们准备咧红包”秦言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上的红包,笑着递给了三个孩子
“不许拒绝”
“哎哎哎,你这个搞的,显得我多不会处事啊,我都没给你家娃娃拿”廖小舟佯装生气
“我俩家娃娃都不在一个辈”秦言翻了个白眼,表示就她家的两个闺女,那是早就失去了领红包的资格
毕竟,小的这个总不能结了婚还拿红包吧?大的也不能说妹妹都不拿红包了你当姐姐的还拿吧?
“喏,喊人,花儿”她抱起了她家现目前唯一仅存的可以收红包的小崽子
花花顶着圆滚滚的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脸蛋,伸出白面馒头一般的手爪爪,一点都不认生地挥了挥,奶声奶气又软绵绵的
“大毛叔叔,二毛叔叔,三毛叔叔,你们好呀,我叫花花,今年四岁半老”
十五岁的大毛叔叔:……
十二岁的二毛叔叔:……
八岁的三毛叔叔:……
他们,他们也没有那么叔叔啊
“哈哈哈哈哈哈”廖小舟被自家孩子窘迫的模样给逗乐了,过来把花花抱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就着招呼人坐下
“好了,吃饭吃饭,再不吃就冷了”
饭桌上饭菜已经上了一会儿了,再一会儿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吃,就是不晓得味道啷个样”秦言还有些好奇了,她已经好久没有接触外面的这些大厨了,虽然对自己手艺自认很是骄傲,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
她反正不能输,输了也得找回场面
“哈哈那还是你弄的好吃些,他们这个啊,小气得很,料少油盐也少”廖小舟小声说道
“你说哪个小气?你龟儿子还想要好多油啊,老子贴钱给你啊?”她才刚说完,后边就传来男人响亮的声音,紧接着是重重一巴掌拍在廖小舟肩膀上
“嫌弃老子还喊老子给你开小灶?惯得你,下次莫喊老子了”
“你这人就是小气巴撒咧,我这下我侄女过来了,以后我喊她给我弄,她才不像你一样扣扣搜搜咧”廖小舟半点都不心虚的,直接吐槽回去,指着那边的阮丹青就骄傲了起来
“我侄女阮丹青,丹青画那个丹青,过两天就来食堂帮忙了,煮饭安逸得很,打小就是学厨咧,专业咧。她脖子前两天伤到老还没好,讲不出话,老张你晓得人就好老”
“哟哟哟不得了,有人了就是不一样”老张双手抱在胸前,他看着四十来岁,手臂粗壮,脸有些粗糙,身上穿着围裙,一看就是厨师的样子,也是廖小舟之前说的,想要让阮丹青跟着的张师傅了
“张叔你好,以后就麻烦你了”阮丹青懂事地站了起来,端着恬静淡雅的模样,声音沙哑得像是坏了的收音机杂音
“我五岁就开始练基本功,这些年在乡下做一条龙摆小摊摊”
张师傅挑了挑眉,看向阮丹青的目光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廖小舟就是普通介绍个人过来让他带,虽然夸得天花乱坠的,但是煮饭好吃,那范围可多了去了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就是这,阮丹青这清丽素淡的模样,看着真不像
“那等你好了可得炒个菜我吃吃,可不是说会炒菜就是厨师了”
这火候食材调料那是缺一不可的,但是哪里差了一点,味道也是完全不一样了,这厨师,讲究的就是这一点点差距
至于刀工都是最基础的了
“等”
阮丹青想说等她上班了就可以,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张师傅给打断了,他豪爽地笑了起来,然后在廖小舟旁边坐下,说道
“算了,你这嗓子就莫说话了,好了再说,也不急一天两天。坐下来吃饭吧,免得一下子冷了,有人又说是我厨艺问题了”
“是小气问题”廖小舟撇嘴
他们俩也是认识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说话也就不太讲究了,反正谁不知道谁哦
“小言你还说我切的土豆条不行,那是不知道他哦,一开始切菜那会,那切的都是土豆坨,还切到手,啧啧,那叫一个兵荒马乱,跟打仗一样”
张师傅瞪眼,这人净是揭他黑历史
“这就是我新认的妹儿,秦言,跟我一个岁,这个才是正经几十年老手艺,你娃儿那是真比不过别个”说起秦言,廖小舟就越发得意了,吹的半点不心虚的,说着说着还凑到张师傅耳边小声嘀咕
“单身,老伴没了好八九年了”
要不是这人是几十年知根知底老朋友,廖小舟提都不会提一句的,但是就这也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了,拉绳是不可能拉的
不是俊男美女她介绍得没劲
张师傅忍不住又瞪了瞪她,觉得这人一把年纪了还是没个正经样的,再一看对面
咳咳
他神色就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这也太漂亮了吧,看着哪里像是一个年纪的哦
“秦言,不是,秦同志你好,喊我老张就好,我是这边厨师,干了二十多年了,哪天可以一起耍,切磋,切磋一哈”他说话都有些磕巴,说完就掐住自己大腿,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就是长得好看嘛,又不是没见
害,以前还真没见过啊
秦言的五官容貌就不说了,文工团向来不缺长得好看的人,但是这韵味气质身段,那样样都有,样样都绝的,真没几个
别说他这种四十来岁的老光棍了,就是那些个坐在那头的二三十岁的小年轻,那时不时瞄过来的眼神,别以为没人看到了
对于老张的心里活动秦言是不知道的,至于明面上的不自然,她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作为一个容貌出众的人,她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旁人若有若无的视线还有明里暗里的追求,不说年轻时候,就说这些年,那想给她介绍对象,莫名凑上前的人
不客气的说,那比她闺女们多多了
年轻人嘛,大多数含蓄害羞,年纪大一些的人就不是了,无论男男女女,大多都放得开多了,都不是一个赛道的
“那我可就得献丑了,等下次我和我闺女一起过来,让张同志看看我们的手艺。我家从我祖祖那辈起就是做饭的,我闺女从小就跟着学,挑大梁还差点,别的可一点不差。”
“她嗓子伤着没法喝,我先替她喝了这个敬师酒,以后少不了跟张同志学”秦言言笑晏晏,拿起旁边的酒就倒了一杯,敬了一下,爽快一口喝下
“哎哟,客气客气,这都是工作,都是同事”张师傅有些受宠若惊
两个人你来我往,桌上气氛瞬间就活跃了起来
“张师傅,我也敬你,我喝不来酒,我喝饮料”阮冬青笑嘻嘻起来敬
“我来,我帮冬冬,我喝两杯,我酒量好得很哦,来来来,张叔我们两个喝,我们俩个不醉不归”陶桉树嬉皮笑脸
“去去去,就那么一瓶酒就想不醉不归,看不起哪个哦”张师傅嫌弃
……
阮丹青坐在角落边上,左边是软绵绵的花花,右边是有些小酷的杨嘉,再旁边就是杨涛还有冯高,一整个就是小孩场,被归到小孩子这边了,别说敬酒了,那是话都不用说的
其实她现在是能说的,比起前几天好多了,但是看着秦言她们这般关护的模样,阮丹青抿了抿嘴,然后扬起了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打心眼里暖了起来
虽然她妹妹妹夫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都不靠谱,但是正经起来还是很有模有样了,就更别说她妈了
“花花乖,好好跟妈妈学,等长大了跟嬢嬢一起在城里头”她低头摸了摸花花的脑袋,宠溺又爱护
“我学得又快又好”花花仰着下巴,像是打赢胜仗的小猫咪,得意洋洋的
而且,她花花崽不用学也可以留城里哦
前提是不被扔江里
“花花会不会把我忘了?”看着这么小小的崽子,阮丹青又有些担心
这么个小崽子啊,那真是她从小猫一般大小看着长大的,不客气的说,她妹带孩子的时间都没有她带得多,真跟亲生的一样
一想到后面几个月大半年才能见一次面,小崽子还有可能忘了她,阮丹青就心里难受
“不会,我记性好哦”花花晃晃脑袋,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撒娇,软乎乎又超霸道的
“嬢嬢莫在外面喜欢别个崽崽哦,我是小气鬼哦”
“哪个能有我们花花乖?”阮丹青心里软得不成样子
“嗯”花花沉思了一下,非常果断道,“没得,肯定没有哪个比得上我”
“那你还担心撒子?”阮丹青好笑地戳了戳花花的脑袋,展颜露笑,宛如春花
“你到时候生娃娃咧”花花瘪了瘪嘴,拉着她的手掰了跟手指出来,直直指向对面隔了两桌的位置,有些鼓鼓地说着
“我就不是最乖的小娃娃老”
顺着手指的方向过去,阮丹青一愣,然后很快抿了抿嘴,没再说话,无意识地用手戳着小崽子,视线越过重重人群,看向那边桌子上的原墨
他应该是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相比较女士衣服,男士衣服款式不多,中山装算是其中最普遍也最受欢迎的一种,因为穿得普遍,也更考验突出一个人的颜值
他个头很高身材高大,这么说又不准确,应该说是修长笔挺,更多是作为一名科研人员的斯文儒雅气,一看就是浸泡在书里的文化人,但是又不显呆板。
斯文俊雅,风度翩翩,又神采奕奕
这会儿他坐在桌子上吃饭,周围还有其他人,但是一看就是互不认识的拼桌,他也淡定自若,嘴角噙笑,话不多,偶尔和其他人搭着话,侃侃而谈
阮丹青不由想到他救了自己那天,明明是那般的情形,明明是现在想起来也异常惶恐的场面,她记忆最深的却是他的星灿眼眸,儒雅又带着几分涩然,毫不犹豫掩饰自己的意图,却又小心翼翼风度翩翩没有半分越界的冒犯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她神情不由淡了几分,眉头轻蹙,看向原墨的目光也带上几分担忧
毕竟之前那一木仓……
她抿嘴,想到到底是为自己出头的,她低头捏捏小崽子的脸,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花花苦大仇深地看向自己的大孃,又苦大仇深地揉揉自己快被戳出小坑的脸蛋,最后勉勉强强,鼓着小嘴下了板凳,吧嗒吧嗒朝着外边跑去
原墨没有注意到这边,他只是抱着试探的想法过来这边食堂吃饭,没想到真的能碰上她们,见她们聚餐,他也没上前打扰,老老实实打了饭菜就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周围都是年轻的小兵,刚入部队没多久,性子很是跳跃,几个人凑在一起就小声讨论后面的一家子,一个个话里话外的爱慕溢于言表
也是,少年慕艾,谁会不喜欢那那种在人群中一眼看得到的人呢?
感情向来就来得很是突然的,一点点好奇,一点点心动,再就是念念不忘,更多的贪心,更多的占有,更多的霸道
“你们年纪还小,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到,说情情爱爱结婚生子太轻浮了。好好训练提升自己,争取以后能留下来闯一番事业,能上战场保家卫国,能回家守护妻儿,这才是正经的”
“男人,事业为重,立业成家,方能守家”
听了半晌,原墨开口了,声音温和,又带着些教导
参军保家卫国是一回事,建功立业又是一回事,二者从来都不是矛盾的
旁边的小兵蛋子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见原墨沉稳淡然,一副淡定自若熟门熟路的样子,看得出是和他们这些新人不一样的,有几分前辈的味道在其中,一个个想到刚才自己谈论的情情爱爱的,顿时有点心虚了,虚心认错
“我们知道了”
“我们会努力的”
“我这次还要拿标兵”
……
嗯,这就是‘距离产生美’,也是因为隔了太远阮丹青所看到的‘谈笑自如’‘和睦相处’
一番交谈下来,原墨又不自觉地看向了那边坐席上的阮丹青,明明那边那么多人,明明她在其中是最低调内敛的,但是他一眼就看得到她,也只看得到她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脖子上系着粉色的纱巾,穿着粉色桃花长裙,头发从发顶上编下两条辫子,比起之前的恬淡又多了几分娇艳,像是画里的桃花仙,清雅又鲜艳
原墨光是看着,就又听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完全控制不住,他真的好想快点把人娶回家
但是太猛浪了
他连追求人都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想到把人娶回家了,孟浪,实在太过放肆了,他在心底深深地谴责自己,然后继续遐想婚后美好生活
如果结婚了,他们可以一起换一间大点的房子,三室或者四室的,他们自己一间,以后孩子一间,留下的当书房或者客房
他平日不忙的时候,他可以回家帮着收洗饭菜,等她回来他们一起弄
等有了孩子,她当慈母,他当严父,他们再一起送孩子上下学
……
想着想着,原墨好像就看到了孩子长大的样子,就是这样肉嘟嘟白嫩嫩的,眼睛大大的,活蹦乱跳就很好,要是女孩就更好了,长得像妈妈,到时候手里牵一个,背上背一个……
眼看着过来好一会儿,这个叔叔就看着自己一句话都不说,花花鼓了鼓嘴,伸出小手拍拍,再拍拍,再拍拍拍
“你搞撒子?”花花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看着人,扯着小奶音,“你看不到我哇?”
这奶呼呼的小嗓音,可算是把原墨那已经飘到白发苍苍在花园里种花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有些许不自然地轻咳了一下,又有些惊喜地把小崽子抱了起来
“抱歉抱歉,叔叔刚才走神了,花花怎么过来了?你吃好了吗?”
他就说怎么这次想象的小崽子这么具体呢,这是有参照物在前啊
“没有哦,我嬢嬢喊我过来咧”花花是个好脾气的崽子,见他认错了就乖巧了起来,晃了晃小腿,歪着脑袋,掰着手指软乎乎的
“我嬢嬢喊我问你,你没得事吧?上次打坏蛋,用木仓木仓”
“我没事,我那还是见义勇为,只有好没有坏的”原墨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里百花绽放,仿若春天来袭,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那边的阮丹青,正好对上她的视线,明眸善睐鲜眸亮眼,直直看入他心里
她明显没想到原墨会看过来,犹豫了一会儿,朝他微微弯了弯嘴角,挪开视线,不去看他那双过于璀璨的双眼
原墨有些压不住心中的欢喜,嘴角上扬得厉害
“你搞撒子,你跟我说话哒”花花揪揪他的衣服,把人给拉回了神
“抱歉,我走神了”他又是诚恳的道歉
“你个叔叔恍得很”花花瘪了瘪嘴,小眼神怀疑地看着他,道,“算了算了,你没得事我就回去了哦”
“等下”原墨把人抱住,揉揉她的脑袋,然后把碗里一直没动的鸡腿递给了她,道,“我没动,花花拿去吃”
“给我哒?”花花眼睛立马就亮了
这时候应该说没有哪个小孩子能逃过鸡腿的诱惑
“给你的,快吃吧,一会儿冷了不好吃了”原墨看着花花的目光柔和和宠溺,对于这种性子乖长相好的又听话的小崽子,很少有人会不喜欢的
“谢谢叔叔,那我走了哦”
有东西和没东西还是不一样的,花花立马变成乖乖崽,软乎乎地道了谢,就喜滋滋地跑回去了,小步子稳稳的,吧嗒吧嗒,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股鲜活的活泼劲
原墨脸上笑容越甚,完全可以想象以后成了一家人以后,家里会有多热闹了
想完,一回神,他就对上了周围年轻饭友一言难尽又控诉的眼神
本以为是好心提携的前辈,没想到竟然是潜藏在我军的敌军!!
原墨:……
不好意思了
**
这个晚饭所有人都吃得很是舒坦
虽然廖小舟嘴上嫌弃着,但是张师傅作为大厨的手艺真不是吹的,每一道饭菜都火候都恰到好处,一桌子更是大菜小菜都有,一群刚认识不久的人在这里杯水交措,聊得尽兴,关系好像都近了不少咧
这人一多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等到一桌子饭菜吃完了,天也黑了起来
好在军区可不像是他们村里,这边是有灯的,食堂还在收尾,天色一黑,里面就开起了灯,一点不妨碍做事的
“食堂这要弄到几点啊?”虽然说是搞得晚利于吃饭的人,但是对于工作人员就有些累了
“一般来说八点就关门了,但是会留个小窗口给加班人员,会到晚上十二点,但是食堂人手多,基本上一个月只会排一两次,每次有两毛的补贴”
“工作时间分了两班,早班就是负责早餐午餐,早上五点就要到,一直到下午三点,午班是九点到八点,还有就是晚班,八点到十二点,这个是单独算的,每次算两毛钱补贴,排到了不想去让给别人就行,大家都巴不得守这个夜”
张师傅给阮丹青详细说着,当然,排班是这么排的,但是很多时候还是有突发情况,会要求早点到
不过除了最高峰期打饭那几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忙活习惯了其实也还好,虽然厨房的事情很杂,但是基本上打扫卫生、洗菜切菜、煮饭、炒菜等全部都是分了工的,熟练了会快很多
他们的工资比一般工作要高,也是因为时间长,不过就这,食堂也绝对是所有家属最想进的地方了
包吃就算了,还可以抢先知道今日的菜品,提前帮着家里打菜,最主要的是,像是一些菜叶子菜梗这些‘废料’,食堂不要的他们可以自己带回家啊,都是免费的,就更别说他们过年过节的福利也都是米面肉这些硬货了
“像三食堂,总共10个大厨,每个人可以喊一两个打下手,之前跟到我那两个小鬼跑去参军调走了,丹青过来就直接跟到我”张师傅心里本来还有点不太愿意的,他们食堂都是干的重活,女娃娃还是差了些
但是嘛,老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先看着吧,实在不行,到时候人自己也会知难而退去外面的打杂了,他也不用为难
“好好搞,指不定过两年那些个老家伙退了,就直接顶上当大厨了哈哈哈”
当然,张师傅这会儿就是纯开玩笑,没想过这一天
毕竟,女人家掌大厨嘛,他们军区还一个没有
不过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阮丹青看着温柔平和,但是实则还是很有成算有想法的,她觉得这个前景,就很不错
嗯,不想当大厨的厨师就是烧火匠,反正她不是的
她浅笑着应了张师傅的话,又沙着声音道了谢,这事情就算是这么说定了,她这来到军区的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已经是轻松越过了
秦言也有些感叹,拍了拍自家大闺女的肩膀,只觉得这过来可比想象中顺利得多了
除了一开始相对靠谱的原墨,更多的还得是这新认识的老姐妹啊,虽然她一开始就知道这姐妹肯定不简单,毕竟能做团长的人,肯定是不简单的,现在看来应该更不简单了
廖小舟没有明说,但是就她这往哪走都有人打招呼的模样,铁定不能是一个小团长
她这是开始撞大运,抱上大腿了?秦言沉思
当初她那短命鬼丈夫说要给她打一片天地下来,最后天地没回来,还得自己找地给他埋土里,现在她还得靠她姐妹?
果然男人是靠不住的啊
秦言内心感慨,想要说什么
“行了别说谢,咱们俩之间不讲这些了,不过你要是想要感谢我也不是不行”廖小舟打断了她秦言到嘴的话,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地笑
秦言就,她其实是想夸一夸这姐妹的厉害的,但是既然她不听那也就不说了
“想要我搞撒子?”秦言拍拍胸口,表示都是小问题
“你今天回家和我睡”廖小舟想也不想地说道???
秦言惊恐后退,一退再退
“我可不卖身”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廖小舟抚摸下巴,上下打量着秦言,若有所失,啧啧道,“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妈”最终,杨嘉忍无可忍,打断他妈这越来越不靠谱的话
“得得得,小管家公,我知道了,真的是,比你老汉都管得多”廖小舟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开玩笑了,好好说道,“我想让你回我家去,准确点是去我爸妈家里住,反正你们这丹丹那也住不下”
“你都不晓得,你跟我妈有好像嘿嘿,等去肯定把她吓一跳”
听罢,秦言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但是也有了几分好奇这老姐妹的妈长什么样了,能让她重复说了这么多次的像
“不得打扰他们吗?”
至于住不住的还好,他们本来打算一家子就住在阮丹青请宿舍里,再打个地铺就够了
“不得打扰,家里头屋子有多咧,你就睡我那间塞嘿嘿”廖小舟又嘿嘿一笑,看着那是相当不怀好意了
“得行嘛,我都可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秦言爽快就应了下来,打算去这老姐妹家里住了
这事情就这么谈妥了,一行人就打算分头行动,各走各的的
“我要跟我婆一起”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拉起走了,花花赶紧喊道,抓着秦言的大腿就不放
“婆,我要挨到婆睡”
“嘿,你个小娃儿,这个时候想到跟我睡老?”秦言把小崽子抱了起来,捏捏她的脸蛋,道,“你今天跟你大孃睡”
“不嘛不嘛,我要跟婆一起”花花撒娇
她平日其实跟谁睡都无所谓的,有床就能躺,但是今天,她一定要跟她婆一起去,她要去看看梦里面的祖祖,她还要帮到提前认亲咯
虽然自己还是小崽子,但是花花也知道,孩子是要找爸爸妈妈的哦,她婆的爸爸妈妈在这边,那她应该也在这边的
“那你不许尿床,晚上不可以喝水了”秦言警告这小崽子
“我乖乖的哦”花花眨吧眨巴大眼睛,萌萌哒
“那么乖的小娃娃肯定要带起走,不然被偷走了怎么办?”廖小舟被萌了一脸,忍不住摸了摸花花的小脸蛋,碎碎念念
“小女娃小女娃,我也好想要个妹崽啊,结果三个全是臭小子,烦得很”
“走走走,廖婆带我们花花回家家”她干脆把花花抱了过来,带着人就往家里面走去了
她要给她妈一个惊喜
第 25 章
秦言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她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是住在城里的, 不过不是在这边,而是远在另一头的渝城,她家在那边开着一家酒楼, 开了好几十年了
从她爷爷的爷爷开始, 他们搬到了城里,一点点打拼, 从下手,到大厨,再到拥有一家小厨房, 再到后面开了小酒楼,一路开成了大酒楼
那会儿,家里的日子真的很舒坦
她们酒楼生意好, 她见识了很多很多人, 也曾见过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再到后面局势乱糟糟的, 她守不住家业, 破釜沉舟卖了酒楼, 给别人家打起了下手
当时还是很遗憾很不甘的,却没想到多年以后,又在局势骤变的那天救了自己
她抢在正式登记成分之前, 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村子里, 她赌的就是阮闵的那份情,赌的就是阮太阳这个人的品行
万幸,她又赌对了
虽然说乡下的日子有些许的无聊, 她也得学着下田种地, 但是悠悠闲闲的倒也还过得去,最大的麻烦就是家里那惹事精了, 在城里就是不省心的,回到乡下也没收敛多少,小小年纪搞出了孩子,差点没给秦言气死
但是又好在,陶桉树这人不靠谱归不靠谱,在有些方面又很靠谱,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家里人多,在乡下是个非常大的大家族了,尤其是在他们家那边对这人一直愧疚的情况下,他们很是护着他
再后面,即便是有人对她们家以前产生怀疑想搞事情,在阮太阳的维护,还有陶家的胡搅蛮缠之下,也没人深挖下去
再再后面,秦言都快忘了年轻时候的那种生活了
现在站在廖家门口,她又有些想起来了
看着这独栋的小楼,再看着这满园的姹紫嫣红,铺好的鹅卵石小路,这一片宁静祥和的样子,秦言莫名有些不自在,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个时候,她才恍然有种很真实的乡下人进城的感觉,明显感觉到了那种不一样
那是高于她现在生活,也高于她以前的一种悠适感,就很不一样
廖小舟大大咧咧的,感受不到秦言一瞬间的恍惚,看着花园就啧啧几声
“好看吧?都是我妈一个人栽咧,她退休以后就喜欢栽这些花花草草,宝贝得不得了”
“摘都不能摘,小气吧啦咧”
说着,她看着这些花就有些蠢蠢欲动,非常想要把手边的黄色月季给摘下来
“别个长得好好咧,你搞撒子?”秦言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很是无语
“好看就是拿给人看的噻,放到还不是几天就蔫了行行行,我不摘哎呀,真的是跟我妈一个样”廖小舟摆摆手以示清白
算了,她长得好看她说了算
这样想着,好姐妹不和她站一头犯皮的郁闷瞬间消失,廖小舟想起正经事,又嘿嘿一笑,赶紧拉着她就往屋子里面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叮嘱
“等会你在我后面藏好,我喊你你才露面哈”
搞得跟做贼似的
秦言在后面牵着花花的手,对廖小舟一把年纪还如此幼稚很是无语,但是又打心里有些羡慕,因为人只有作为‘孩子’的时候人才幼稚得起来,当父母不在,生活需要靠自己顶起一片天的时候,人就很难幼稚起来
准确点说是找不到人幼稚,也没有人会包容你的幼稚了
秦言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她妈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她爸作为大厨就是个典型的糙汉子,也不怎么会照顾孩子。他也没想再找一个,干脆每天就带着她去后厨里忙活,一忙就是十来年,也没等到她独当一面,他也生病没了
再后面她结婚,她照顾孩子她管理酒楼,她也没有了幼稚的机会
想到这些往事,秦言脸上带着几分怅然
她这个人,好像确实没什么亲人缘,父母爱人一个个都不在了,也是因此,她无论在哪边都是出了名的火辣椒,出了名的护孩子,敢招惹她的孩子,她准得发飙
她也只有这两个小苗苗了,后面多了陶桉树这颗烂白菜,又多了花花这颗小花朵,家里也热闹了不少
花花瞅着她奶变蓝的颜色,拍拍她的大手,自信满满的
她懂,她都懂
她婆肯定是也想爸爸妈妈了
都交给她,她小花花办事,绝对是靠谱的
就是这么自信
虽然不知道这小崽子突然雄起了,秦言看着还是有些欣慰的,她们家小崽子真是活力满满活蹦乱跳的
“晚上不许尿床”所以这个也很重要
“……我已经是大孩子了”
可恶,花花的气势瞬间被打断了,气鼓鼓地看着揭她短的秦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好在这个二层小楼的也那么大,几个人这就来到门口了
“砰砰砰”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的廖小舟敲响了门,真就是一个
欠收拾啊
“廖小船你是不是有毛病?自己晓不得开门啊?”刚巧,房间里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人还没到门口,骂人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是不是是不是?歪得很,一把年纪老还晓不得修身养性,脾气一天比一天歪”廖小舟半点不在意的,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就在门口小声和秦言说起了坏话
秦言:……
熊孩子果然是不分年龄的啊
她保持沉默
“妈妈快点开门,我忘老带钥匙呢,我今天在这边睡”廖小舟又跟着喊了起来
噔噔噔,里面脚步声重重,可见人心情的不平静
砰一下门重重打开,里面的人露出了真容,她穿着一身纯白即脚腕的宽松长裙,踩着一双拖鞋,银白色的长发披散,脸上胳膊上肉眼可见的皱纹,但是整个人也是一眼可见的美丽,是经历风霜的坚韧,也是历经万险的松弛游刃
是个非常美丽且有个性的老太太的
不客气的说,人一把年纪了,那也是比廖小舟这个糙人讲究多了,手上的发绳都是和睡衣料子搭配的同颜色同料子咧
“哎哟喂老太太,你又换睡衣了?你说你一把年纪,头发都止不住掉了,还这么讲究干什么呢,你那衣服都比我还多了”廖小舟碎碎念念了起来
“你能不能多吃点?你看看你这胳膊哦,肉都没有了”
“滚,你以为哪个都跟你一样?壮得跟牛一样咧,还有”魏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破孩子,手指了指她手中的一串钥匙,十分想要揍孩子
“这是什么?”
“嘿嘿”廖小舟迅速钥匙放兜里,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条粉色的丝巾,简简单单的,角落的位置绣着两朵牡丹
“给你的,好不好看?”
魏语的脸色稍霁,看着手中简约的丝巾,看向廖小舟的目光总算是友善一点了,总算没有又给她带五颜六色花里胡哨土洋夹杂的礼物回来了
“勉勉强强吧”她道
“嘿嘿,那是哦,这次可不是我选咧”廖小舟又是嘿嘿一下,比起平日的爽朗多了几分憨气幼稚,她也完全忘记之前说好的手势什么的,直接一把就把旁边站着的秦言给拖了过来
那真是一大把,直接给人拽了个踉跄,砸在她肩膀上,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我新认的姐妹,啷个样,啷个样,是不是很好看?”廖小舟完全不觉,伸手就直接搂住秦言道肩膀大大咧咧地介绍了起来
那叫一个
“莽子,那么大年纪都喂狗吃老,好看个铲铲咧好看,你莫给别个弄痛了”魏语深吸一口气 ,只能在心里默念
亲生的亲生的,只是不像她
“啊,嘿,嘿嘿,你没事吧?小言”廖小舟这才发现问题,尴尬地挠挠头
“莫得事”
秦言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自己被撞痛的肩膀,头一回发现自己竟然是这般‘娇弱’,明明以前在外面都是‘人高马大’那一批的
她这一站直了,身形窈窕,肤若白雪,侧脸低垂
“哦莫,哦莫莫”魏语眼睛都瞪大了,吧啦踩着拖鞋出来,往前探着脑袋看着秦言,惊讶得话都说不好了,惊叹了好几声,这才感慨出声
“这个妹儿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巴适得板”
廖小舟满意了,嘿嘿一笑又装模作样地问道
“那肯定噻,我的眼光,厉害得很。妈你猜猜她好多岁?”
“这有啥子好猜咧?”魏语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着秦言,这皮肤这滑溜这气质,“三十上下都正常,二十岁十多岁的小妹儿好猜得很”
二十左右的人一看就是一脸的稚气,三十左右的有些长的年轻看不出什么,但是站在一起那也是一眼可见的不同,那经历的事不多,带来的气质也是不同的
“嘿,那你猜错了,这妹儿跟我一岁,还是同一天生咧,你说巧不巧?”廖小舟得意
魏语是有些意外了,这四十岁了,看着确实不像,不过嘛,看着廖小舟得意的样子,她啧了一声,目光看向了自家这蠢孩子,微微一笑
“都是四十岁的人,你看看别个看看你,再过两年一路出去,别个当你是妈”
会心一击
这话就扎心了,廖小舟摸摸自己的老脸,她绝对,她其实也还好啊
“莫想太多,你这种脸型最抗老了,二十岁像四十,四十就是四十,等到五六十岁老,还是四十咧”秦言重重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安慰得很好,以后都别安慰了”廖小舟幽幽开口
秦言和魏语目光对视,纷纷笑了出来,就连廖小舟也没忍住,在一边咧着大白牙,站在俩精致秀丽人儿面前,一脸憨笑
笑完,几个人算是打了个熟脸,就往屋子里面走了
虽然说是二层小楼,但是房子结构其实很简单,一楼主要就是书房客厅还有一个卧室和小厨房,其他的主要是二楼了
而客厅和秦言所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不太一样,里面就是很简单的木质长椅,整整齐齐摆在客厅中间,茶几上盖了一层白色的防尘布,上面装着竹编果盘,还有插着鲜花的花瓶,那边的柜子上放着个电视
屋子里墙上贴着些彩色的画,然后就是各种柜子
总体来说,比一般人家摆件要多上许多,但是又和想象中的‘有权’人家差距太多了
要知道,秦言以前见到的那些个有权有势的人家,那家里叫一个富丽堂皇,不大不小的家里,那都得好些人服侍,洋沙发都是标配,那些喜欢老传统老物件的人家,那怎么都也得是些上好木料的木椅吧
就这里的,她怎么看怎么就是她家小女婿经常用的后山上那遍地都是松木?
这也太接地气了一点吧
秦言心里有些纳闷,又不由放松了下来,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是一点没露出来的,看起来还是大大方方的,牵着东张西望跟小土包子似的花花坐了下来
花花哇了一下,指着对面墙上的画奶声奶气的
“花花,好看咧花花”
“是吧,花儿就是很漂亮呢”魏语坐在他们对面,对头看着那一副鲜艳的向日葵,眉眼轻快,声音温和又慈爱
“尤其是这种亮色的花儿,光是看着心情就变好了”
“嗯”花花非常赞同地点着小脑袋,奶声奶气道,“花花就是好看”
魏语看着她更加欣喜了,她这个人就喜欢这些花啊草啊,喜欢一些艺术类的,但是这年头大家吃饱都不错了,很少会真喜欢这些的,偶尔有也是带着些小心思的,她也不喜欢和人聊
现在,看看,看看这小崽子真挚的小表情,看看这清澈的大眼睛,这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欣赏啊
“就是,花花超好看的”魏语声音越发慈爱了起来,看着这白白胖胖的小崽子怎么看怎么顺眼,顺着就问了起来
“小妹崽,你晓得哪些花儿啊”
“桃花,梨花,李子花,野玫瑰,槐花,油菜花……”花花眨巴眨巴大眼睛,就乖乖地数了起来
在他们乡下,那各种野花野草的可不要太多了,花花每次看到就要问,阮丹青就会很耐心地一样一样说给她听。还有阮冬青,她已经教花花画起了样式,其中最多的就是各种花鸟,那简直是刺绣必备
也是因此,花花知道的花草,那真比很多大人还多得多了
她生得极好,大眼睛高鼻子小嘴巴小脸蛋,五官单看好看,凑到一起就更好看了,皮肤遗传了家里的雪白,白白嫩嫩又肉嘟嘟的,坐在那里就像个小雪球一样,怜人疼爱,更别说她不皮实的时候乖乖巧巧又有礼貌,声音还奶呼呼的
这会儿一种花又一种花地如数家珍,听得魏语欣喜不已,恨不得马上引为知己
知音,绝对是知音,她懂花,绝对懂花
“那你最喜欢哪一种?”魏语欣喜得已经把人抱到怀里了,哎哟,这小胖娃娃,有点重量啊
“我喜欢啊,我最喜欢花花”花花毫不犹豫地说着
“不是哦,我是说哪一种花你最喜欢”魏语轻声诱哄,“你为什么喜欢,你乖乖说,婆给你吃果果好不好?”
“我最喜欢花花,花花最漂亮最乖最听话”在糖果的诱惑下,花花毫不犹豫好不心虚地夸完自己,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魏语,已经伸出小手了
魏语就,不甘心啊,她轻咳一下,打算再哄哄这小崽子,她就不信还搞不定一个小崽子,她
“妈啊”廖小舟打断了魏语的不甘心,悠悠说道,“你莫问了,别个就叫花花”
“哈?”
“她夸她自己咧,小娃娃脸皮厚得很”秦言扶额,有些哭笑不得
“哈”魏语低头对上花花亮晶晶的大眼睛,就看到她非常赞同地点点脑袋,一点不谦虚地夸道,“是我是我,超级听话超级乖超级漂亮的花花哦”
魏语哭笑不得了起来,她就说嘛,感情人一开始就是想借着花臭美一下,她还去接了话
“好吧好吧,你确实是最乖了”想通了,魏语也是哈哈笑了起来,低头蹭了蹭花花的额头,道,“你啷个那么聪明哦,小妹崽,小花花,你好多岁了?”
“我四岁哦,明年满五岁”花花伸出小手摸摸魏语的脸,有点皱皱的,她皱起了小眉头,又摸摸她眼角的皱纹,好奇
“祖祖你好多岁?”
“我今年啊,六十九了”魏语停顿了一下,说道
“听她吹,她今年七十了,下个月满七十,在啷个也是七十一老”廖小舟非常不孝女地揭短,啧啧道,“那么大人了还不服老”
“廖小船你信不信老子抽你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咧,老个铲铲的老,老子老了也是好看的老太婆,也比你年纪轻轻就没好看过好”魏语瞪她
“哦哟哦哟,那不好看也是你生咧,妈你也得检讨检讨你自己啷个把我生成这个样子”廖小舟那叫一个破罐子破摔,耍着无赖
“老子上辈子丧德有啥子法?”魏语冷笑
……
秦言坐在椅子上,看着母女俩斗嘴,有些好笑又有些羡慕,她已经想不起她妈长什么样了,他们那会儿也没有照片什么的,她只记得那也是个十分豪爽的女人,会带着她跑来跑去,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就跟她爸一样
夫妻俩都是魁梧豪爽的人
就她,虽然说个头也是高个子,但是骨架却是小小的那种,小的时候,他爸每每看着她练习切菜基本功,就忍不住长吁短叹,摇摇脑袋,心事重重地看着她,再伸出他粗壮的胳膊和她对比一下,就更是忧心忡忡了
秦言想说,他爸就是纯粹想多了,虽然说力气大个把大肯定方便炒菜颠锅,但是她个小干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更别说,她个头也不小了,那好些比她个头小的男人不一样在干这一行吗?
当然,她要是这么说,他爸就会睥睨她一眼,一言不发,直接拿起她的两倍大的锅来炒一盆大菜端上桌,就是那么自信
他的手艺可比她好多了
可惜,那个年头生病太难熬了,起初就是小小的感冒,后面一点点加重,再后面就起不来了。她只赶在他走之前结了婚,让他安了心,让他放心地走,后面和阮闵一起开着酒楼
阮闵是个脾气好又能说会道大人,夫妻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酒楼也蒸蒸日上
可惜,当时时局太乱了,他最后也加了进去,再后面越发的混乱,她也保不住酒楼,就完全退了下去,当着普普通通的小厨娘
想到那些个往事,想到那些回不来的人,秦言的神色也黯了几分,也有些走神,一直到廖小舟叫了喊多次,她才回过神来,带着几分茫然感伤
“啊,你刚才说什么?”
“我妈问你你老家是哪儿咧,你在想撒子哦?”廖小舟纳闷
“我想起我妈老汉了,好多年都没去看过他们了”秦言有些怅然,真的也很多年了,自从她回来以后,她就没再去过了
她有点,想她爸爸妈妈了
“那就回去看噻,有好远吗?”廖小舟疑惑
她还没听秦言说起过她父母的事,不过总归都远不到哪去
“远倒是不远,就是他们也都不在了,没什么好跑的”秦言摇了摇头,很快便收敛神情,笑了笑,回到之前的话题
“我老家啊,我其实是渝城那边咧,建/国后才过来这边的”
“渝城啊,那可是个好地方,我以前还在那边待过两年,那边的人爽利得很,吃的也好吃,比这边辣。就是那边那个山坡坡哦,脚杆杆都爬断,不敢到处乱走,晓不得走到哪儿就迷路老”魏语想想都还是心有余悸的
“那边夏天热哦,恨不得打光咚咚”
当然,对魏语来说印象最深刻的还是
“小船也是在那边生咧,当时怀她的时候我肚皮就多大一个,后面生的时候果然,老大一坨,难不怪那么难生”
小船也就是廖小舟的小名,本来是大名的,后面想想廖小船这个名不好听,不像个小姑娘,就还是换了
“我生下来时候也大,我妈当时生了两天才把我生下来,吓得她和我爸后面都不敢生了”想到这,秦言笑了出来,又道
“但是我总觉得不应该,我应该没得那么大坨,我就问我爸,我妈当时怀我的时候吃些啥子,他跟我说啊”
“一天两个鸡蛋,两天一个猪蹄,三天一顿猪肉,四天一只鸡,你就说就这种吃法,娃娃啷个可能不胖?”
“哦哟,那是能吃哦,我当时孕吐严重得很,当时瘦了很好多,生下来就有点难,后头还是不敢生了”魏语想起孕期时候都是心有余悸的,所以后面她是没敢再生了
不过他们孩子也不少,在廖小舟之前就收养了个孩子,后面又收养的两个战友的孩子,家里四个孩子,真真也不少了
“孕吐严重是真的,我当时吐的也严重,但是我还是想娃儿有个伴,两个娃儿热闹一点”秦言自己吃过一个人的苦,她一个人太孤单了,就想让孩子有伴
“还是看,娃儿多了是热闹,不过事情也多”说起这个,魏语情绪明显淡了几分,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正常,继续兴冲冲地说着
“所以你是两个娃儿?这个是老小?”
“呃”
秦言低头瞅了瞅对面坐着的,晃着脚丫子啃苹果的小崽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也是老小了
“花花是孙女,小幺幺,她妈妈结婚早”廖小舟可算是找到地方插进来了,刚才秦言和她妈聊天格外融洽,让她莫名有种给隔离在外的感觉,这会儿插进来了,又元气满满了
“说起来还是早结婚好啊,娃儿早点生也好,唉,一想到我以后五十多岁好不容易该退休了杨嘉才长大,我脑壳都痛老”
“三个娃儿,以后三个孙孙,我啷个带得赢哦”
“那是你的事哦,反正我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啊,无能为力啊”魏语微微一笑,此刻依旧不忘打击报复,强调
“不是三个,是三个打底哦,一个娃儿生两个就是六个,要是生三个”
“停停停,莫说了”廖小舟神色惊恐地抓着脑袋,感觉前途一片灰暗,抓住旁边秦言的手,睁着最真诚的眼睛,诚心诚意非常诚恳
“言啊,我三个娃儿,要不你挑一个带走?你看我家杨嘉,带回去当童养夫刚刚好”
“边儿去哦,想都莫想”秦言没好气抽回手,顺便把自家小崽子也给抱了回来
她们家小崽子这么乖这么可爱,才不需要什么劳子的童养夫哦
“小气,还是不是好姐妹哦”廖小舟摆烂,“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言被她的样子逗乐了,笑了起来,胸口颤动,鼓鼓囊囊的,廖小舟的摆烂瞬间消失,手又有些蠢蠢欲动,伸,伸
摸一摸
摸
“啪”魏语非常有先见的,一巴掌狠狠拍人手上,瞪着人骂骂咧咧,“是不是千翻是不是欠?信不信我抽你?”
廖小舟斯哈着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倒吸着凉气,用眼神控诉,这都还不叫抽吗?引得魏语又冷笑连连
母女俩虽然说嘴里没有什么好话,但是母女间的亲昵那是一眼就能看到的
花花瞅着她们打闹,再看看自家局外人一般的婆,瞬间就心疼了起来,翻过身就搂着人的脖子蹭蹭亲亲,奶声奶气的
“花花最喜欢婆了,花花要一直陪着婆”
“小鬼灵精,跟你妈一个样”秦言的淡淡伤感被这小崽子治愈,捏了捏她的脸蛋,脸上扬上笑容
“婆,我跟你说”花花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凑到她耳边哈着声音,鬼鬼祟祟道,“其实你跟这个婆婆抱错老,这个祖祖是你妈妈”
说完,一直压在花花身上的压力瞬间就消失了
对嘛对嘛,她就是个小崽子,有事情要告诉大人才对
实则是,花花不大的小脑壳都快烧糊了,也没想出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太难了,对她小崽子来说也太难了啊,还是交给大人来吧,她‘勇敢’地交出了这个难题,然后,就看到秦言一怔,脸色骤变
花花拍拍她的胳膊,她想,要是她小崽子知道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妈妈,她指定得大哭一阵的,她婆已经很淡定了
在她梦里,她婆可是还偷偷抹眼泪呢
小崽子想东想西,想着一会儿还得好好安慰安慰人,就见秦言突然大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也打断那边廖小舟和魏语的打闹,母女俩齐齐看了过来,很是好奇她怎么突然笑了
秦言还是忍不住继续笑着,笑了好一会儿,把小崽子脑袋往胸口上塞,笑得捂着肚子,眼泪花都快流出来了,这才艰难止住,冲着好奇的二人说道
“这小崽子见我和嬢嬢长得像,说我跟舟姐是抱错的,嬢嬢该是我妈妈”
魏语和廖小舟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哈哈要这么说,好像还有些道理”魏语捂嘴笑
“以前还真有人这么怀疑过”廖小舟笑着拍腿
三个大人,没有一个人信的,狠狠‘嘲笑’了花花的天真,她,她气鼓鼓了起来,大声反驳
“她们像”
“傻娃娃,长得像咧的人多了去了”秦言拍拍人的脑袋,调侃,“来,大声说出来,你前两天看的话本是什么”
“狸猫换太子”花花大声说着
“嗯,我猜就是”秦言笑得更厉害了,宠溺地捏捏小家伙的脸蛋,声音都柔了好几分,“你啷个那么乖哦”
“那我是乖的哦”花花下意识回了一句,又气呼呼了起来,双手叉腰,见他们都不行,赶紧想着梦里的片段,叽叽喳喳了起来
“长得像”
“一天出生”
“一个地方”
“一”
一说不出来了,花花卡壳
梦里是啷个认亲的来着?
好像就是她们还在村子,不,准确说是后面的大队上,突然就有人来认亲了,秦言和廖小舟长得像,又是一个地方同一天的,反正她们一家就跟着走了
现在,花花抓着自己脑瓜子,瞪着大眼睛,里面都快汪出水了,也想不出个什么其他的,她想,她想,她干脆哇一声哭了出来,把脑袋埋在秦言胸前抽抽噎噎了起来
“我梦到的嘛”
“我没骗人”
“好好好,没骗人,我们花花啷个会骗婆呢?这是做梦做岔了,我们下次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一年级的书花儿学会老没得?我们学写字好不好”
秦言非常淡定地抱着人就哄了起来,那是相当习惯小崽子的变脸了
这俗话说的好,三月天,孩子脸,说变脸就变脸(俗语),可见小孩子变脸有多快了
这不,一听到一年级的课本,抽抽噎噎的花花抽噎不起来了,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好生地坐好
“我晚上再梦一下就好老,不看书”
“好嘛,那你晚上好好梦,看看是不是哪里梦岔了”秦言憋着笑,给她擦着眼泪花,‘正经’地说着
“要得”花花吸吸鼻子,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她还是得去梦里看一看再说
这一惊一乍变脸的小模样,看得一边的廖小舟和魏语母女俩很是好笑,都是有孩子带过孩子的人,她们对于小孩子的包容性还是很强的,尤其是花花这种哭起来都是呜呜噫噫软绵绵带着奶气的小崽子,别提多有意思了
要不是这有秦言哄着,她们那准得犯欠地去逗一逗人
现在人不哭了,看着她红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小模样,那她们也下不去手了,逗着人说了两句,就带着人洗漱休息了
已经九点多了,洗漱一下睡觉刚刚好
虽然来之前廖小舟说的是和秦言睡一间屋,但要是没有就算了,这边空房间好几个,她还是给秦言单独安排了一间,房间不大不小,干干净净的,墙上刷着白,床头柜上摆放着鲜花,成为里面唯一的点缀
秦言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她也想让她闺女住大房子,不想她一个人缩在小小的宿舍里,但是现在只有想想了,等后面有机会,就是出钱,也要让她住一个舒服一点大点的房间
闭眼之前,秦言在心里这般想着,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奶包子
小奶包子今天坐了一整天的车,白天也没有补个眠的,那是脑袋一上床就呼呼睡了起来,一点不带犹豫的好睡觉
她要梦个真相,真相,真相
睡觉之前,花花的怀着这样的执念,在梦里她也来到了这个分岔点,她看到,黑着脸和人争执的廖小舟
“妈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来了”
“都是没得影的事,莫去麻烦爸妈了,他们遭不住”
“你啷个就那么犟?脑壳有包啊”
……
对面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这会儿咬着牙,脸上带着恼羞和不解,有些气急败坏
廖小舟站在对面,双手插在兜里,沉着脸,没有往日的爽朗大气,变得有些锐利,声音也直指人心
“三哥,你真是因为这些阻止我?是因为担心妈的身体,还是因为担心你家郑白的工作?你啷个变成这样了”
“你莫乱说,我是担心爸妈的身体,爸还在住院,妈身体也不好,你这时候和她们说这些不是害他们?我也没说不能说,过段时间,过段时间他们身体好些了,稳一点了”男人有些着急地解释
“稳什么?等你家郑白工作稳了,还是等你坐上那个位置?”廖小舟深吸一口气,很是失望,“你要是真担心他们,就不会和她们说这些了,三哥,你真的变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一会儿就去和妈说这事”
说完,她就直接大步离开,男人咬牙,在后面喊道
“你闹腾来闹腾去图啥子?这事情本来没人晓得,只要你不说,没人会怀疑。本来也就是没影的事,这下跑去说,就为了一个你不是亲生的说法?你是不是傻,你好好的当你的师长女儿不好吗?”
廖小舟顿下步子,双手捏成了拳头,回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隐忍痛苦,更多的却是坚定
“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是或不是,妈妈查一查就知道了”
“你不想想你家老杨?你的三个娃儿?师长亲闺女跟抱错的娃儿那是点都不一样”男人又道
“那又怎样?他们啷个都是我妈老汉”廖小舟不打算和这人再说了,大步离开,声音轻飘飘的从风中传来
“但是你不是我三哥了”
……
睡梦中,廖小舟猛的惊醒,她没记住梦里梦到什么了,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心悸
她打开床边的台灯,大口的喘气,看着自己住了很多年的房间,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啪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抱着自己的枕头就往外走,来到了隔壁房间
她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蹑手蹑脚上了床,感受着身边魏语的气息和味道,有些焦躁不安的心渐渐缓和了下来,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很快,宁静的房间里响起了呼呼的呼噜声
魏语迷迷糊糊之间还以为外面下雨打雷了,有点担心自己栽的花儿,一转头,她就发现‘雷声’是从身边传来的
她:……
造孽啊
第 26 章
军区的生活和别的地方有所不同
每天早上窗外面都会响起响亮的号角声, 让人从睡梦中猛然一惊,该起床的迅速三五分钟收拾好在外面齐聚,无关的人迷迷糊糊又钻进被窝里补眠
这就是在军区里每天生活的人的日常了
阮家人第一天来的时候不知道, 一大早那一个趔趄爬起, 还以为是敌袭了,闹了个大笑话, 后面发现是每日排练,这才放松下来,反正也睡不着了, 干脆麻溜起来该干嘛干嘛了
她们的时间还是很紧张的,家里还有一大堆养生呢,虽然说托给了阮太阳她们照看, 但是也不能出来太久, 她们要抓紧时间
这两天,向来最不靠谱最无所事事的阮冬青和陶桉树小夫妻俩倒是最忙碌的, 每天天不亮就跑去城里找东西去了, 回来又敲敲打打的, 反正忙碌个不停
秦言还要好一点,就陪着阮丹青在军区里面办工作手续,并且熟悉军区的生活, 也多认识两个人, 多认识几个邻居嘛
就这样匆匆忙忙下来,等到到军区的第三天,也就是歇息了一天以后, 阮丹青正式上岗了
考虑到她身上伤还没好, 三食堂给她安排的是午班,负责每天的午饭和晚饭, 每天九点上班。
这个点刚好是早饭时间结束,准备午饭的时间,厨房里忙忙碌碌的,依旧是闲不下来的,里面的工作人员端着盆碗走来走去,后厨里到处都是人蹲着清洗切着中午的饭菜
每周的菜品那都是早早定下来,洗菜的人只要负责把东西处理好,再把需要切菜的东西交出去,后面的就是其他人负责了
后厨里面油烟多,大家都穿着耐脏的旧衣服,穿着一条白色的围裙,在灰扑扑没有颜色的后厨,所有人忙忙碌碌,看着灰头土脸,满头大汗的
就在这其中,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上面,阮丹青手上拿着菜刀,迅速且利落地切着萝卜丝
切片切丝
她就像是个机器一般,有条不紊,雪白的手穿梭在一边的菜盆子里,切切切,挪挪挪,都快忘记了时间,等到所有的东西切完了,她这才呼了口气,甩了甩有些酸的手,端着大盆来到另一边
距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她就能感受到这边炙热的温度,额头上也不自觉冒出了细汗
只见前面是一张大锅,锅前面站着个身材魁梧的大男人,他拿着比一般人胳膊还要长的锅铲,有条不紊地在锅里搅和,然后随手舀起一边大盆装的调料,都不多加思考的就全部直接到了进去,紧接着起锅,放入另一边的大盆
弄好了,他就看到了身后站着的白纤细少女,她白白净净,恬静淡雅,头发简简单单捆在脑后,穿着最普通的黑色耐脏衣服,围裙上多了些油渍,身后就是各种铁架菜盆,她置身其中,带着浓浓的格格不入
尤其是她手里还端着一个她胳膊都环绕不住的大盆
就
“切好了?”张师傅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走过来用手撩起盆里面的萝卜丝,神情更加意外了
萝卜丝细且匀称,仔细看就连长度都是差不多了,可见切丝的主人基本功之扎实
“不错不错,放下吧,那边还有洋芋,你去弄成坨坨,要掰的不要切的”张师傅满意地说着
“好,全部都是掰坨吗?要切丝切条吗?”阮丹青松气
“只要坨,弄红烧,对了,你再把那边的肉切成坨,一斤切四五十坨的样子,切个十斤,剩下的全部切成丝丝”张师傅毫不客气地吩咐了下来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嘀咕,那现在就一点都没有了,这人看着是不像,但是基本功却是很扎实了
“好”
阮丹青话也不多,得了吩咐就去那边拿上了材料回到自己的小桌子边上,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这会儿有些热了,她抬起手肘擦了擦汗,又把袖子撩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皓碗,上面线条流畅,隐隐可见的肌肉翻动,显示主人并没有看起来的那般柔弱
“噔噔噔”
“啪啪啪”
时间就这样在杂闹之间过去,等到中午十一点半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弄好了,阮丹青立马呼了口气,揉着自己的手腕,来不及说什么,又要去前面窗口站着,准备一会儿的分菜了
分菜也是有讲究的,一般像那些个老资历的人,都喜欢打那些个肉菜荤腥多的,这样除了自己能多沾点油水,也是因为这些菜受欢迎,早点弄完就可以早点休息了
阮丹青不懂这些,反正让她在哪里就在哪里了,她就在这边的小窗口上,就两道菜,萝卜丝和土豆丝,属于非常日常的菜,可吃可不吃,下下之选,一般都是要摸到最后的
她旁边的是两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在食堂待了很多年也很熟悉了,两个人之前干活的时候就一直热闹的聊着天,这会儿她们分开站在不同的窗口,中间隔了个阮丹青,依旧聊得火热
“说起这个,王姐你晓得不,就是那边炮兵团那个赵团,他们家前段时间不是才把妈老汉媳妇儿接过来吗?轰轰一阵闹啊,现在又把他妹儿老弟接过来了”
“啧啧,我看有得闹哦”左边的宋姐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可不嘛,这哪个不想把家里头人塞进来有个工作?就是嘛,这人要有自知之明啊,没得点桩桩,哪儿站得住脚杆?”王姐也跟着笑了起来
“上次好像是梁团长的侄女?去的是一食堂,才搞了几天哦就哭到要换工作,年轻妹儿嘛,到底还差点”宋姐继续说着
“年轻妹儿嘛,教教书卖点东西就差不多,搞得起撒子事?”王姐也跟着说着,说完了好像才想起中间还有个人,连忙又道
“小妹崽我们可没说你哦,我们说的啊,是那些矫情吃不得苦又想撒子都要的那些”
“一天天长的美还想得美”
两个人说着又哈哈笑了起来,很是挖苦人
阮丹青站在中间,微微低了低眸子,并不在意这两人的话,早在过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像是食堂这种肥差,她一个外来人直接空降,那肯定是会惹得人老员工不乐意的
毕竟谁家还没有两个亲戚呢?谁不想把自家人塞里面?
她懂,她可不是她妹儿那种傻白甜,自小跟着秦言在酒楼里待着,回去后又长期在外面弄一条龙,她接触的人见过的事可多了去了,这种‘小摩擦’都不算什么
因此,阮丹青也没有做什么回应,她只是温婉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轻声地用沙哑的声音开口
“我嗓子说不出话”
她的声音本来就沙哑着,再加上特意小声,在这个嘈杂的食堂里面,宋姐和王姐还真听不太清楚,但是看得出她的意思
好家伙,就好像一拳头砸到棉花里了一样,非常无力了
尤其是她还笑盈盈地看着她们,仿若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搞得她们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宋姐和王姐心里有些憋气,还想说什么呢,但是这会儿吃饭的人陆陆续续过来了,她们也停说话,开始干起了活
这军区里面干活可不像外面,那些个城里的供销社饭店工作人员脾气再坏也没人管,但是这可是军区,里面吃饭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军人还有领导,这头一天嚣张,第二天可能就被送回家了
以前还真有这种事发生
大家也就打起精神干活
像他们三食堂,总共十个大厨,窗口主要就分了十个,每个大厨有一个专门的领域,在这里又细分窗口
要说东西味道好坏会影响工资那肯定是不会的,但是影响脸面啊,这大家都是同样的差不多的食材,你这边东西先被打光,说明什么
说明运气好(bushi)
说明味道就是不一样,各个厨师区域每天都是较起劲的,每天观察着谁家东西卖得最快,最受欢迎,但是基本上,大家味道都是大同小异,半斤八两,所以就很看运气了
但是今天有一点点不一样
往常队伍都差不多的食堂窗口前面,这一次,突然冒出来很长一截队伍,从门口进来一眼就能看到了,就
很奇怪
超级奇怪
但是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奇怪,越是有热闹,大家就越喜欢凑,眼看着这一排队伍越来越长了,那一个个进来的人看了看这个长队再看看短队伍,再看看时间
走,排队去
这个队伍这么长肯定有它的道理
马上就要排到的小兵蛋子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刚刚结束了一上午的训练,浑身是汗,身上全是灰泥,洗过的脸上头发还淌着水,不过他也不在意,随意揉了揉脑袋,手上拿着自己的饭盒东张西望
前面还有人看不出什么,但是后面嘛,他嘿嘿一笑,转头朝着后面晃了晃饭盒,炫耀了一下自己马上就要排到了,赢得了很多怒目
他得意啊得意,得意着很快就拍到了自己,他的得意僵住,赶紧站直了身子,收敛了脸上的得意嚣张的神情,脸蛋,悄悄红了红,眼神隔着窗口,悄悄瞥着里面的人儿
不是往日那些个三四十岁的大姐,而是白里透红宛如仙女一般的小姑娘咧,她系着围裙,眼神温柔似水,嘴角扬着微笑看着他,好像再说
“碗拿出来哦”
碗
碗
“哦哦”他尴尬地打开饭盒迅速抵了进去,很快饭菜大半盒饭还有简单寡淡的萝卜丝土豆丝就打进了碗里
就,就这
最讨厌吃土豆丝的小兵蛋子瞪大了眼睛,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上面写的牌子
清炒土豆丝
清炒萝卜丝
清炒
清炒
他心里悲愤,下一秒,又对上了面前小仙女水盈盈温柔又疑惑的眼神,好像在问还有什么事吗?他,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兵胆子连连道歉让开位置,一边红着脸瞅着窗口处,又苦大仇深地瞅瞅自己饭盒里的土豆丝,又瞅瞅窗口,又,一筷子夹了土豆丝塞嘴里
土豆丝,好像也不错哎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但是阮丹青没时间去注意也没时间细想,因为这么超大两盆子的菜马上就要打完了,她忙得就没歇下来过,等到再一转头,她才发现菜盆里已经只有些底子了
“不好意思,菜不够了,麻烦去其他地方打吧”她拍了拍昏头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做好了听埋怨的准备
“看样子是我来太晚了,错估了丹青同志的受欢迎程度,是我的错”外面,儒雅带着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
阮丹青怔了一下,低头看了过去,就对上原墨噙着笑俊逸明朗的脸,他今天穿着白衬衣,搭着墨蓝色外套,比起之前多了几分飘逸感,看着像是年轻了几岁
“不过打完了也好,可以早点休息”原墨朝着她笑了笑,眼神带着几分心疼,不过没有过多表现出来,他转过身,冲着旁边的人郑重说道
“罗工,这就是之前帮着我们所里找回资料的阮同志阮丹青”
“哈哈没想到帮了我们这么大忙的同志竟然这么年轻,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不然咱们所这大半年都白忙活了”
罗工看着五十岁上下,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同样的戴着一副眼睛,站在那里就有一股研究人的气质,和旁边士兵很容易就区分开了
唯一特殊的是,他的声音是真的很洪亮,自带喇叭的那种,一张口周围人都能听到
“听说你后面还因为和坏人做争斗受了伤?真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有一刻积极正义奋斗的心,先是帮着我们找到了丢失的资料,而后又帮着人民群众抓捕藏在其中的坏分子”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阮同志,我代表我们军区研究所所有人感谢你,也代表我们军区热烈欢迎你这种好同志,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不要害怕,有问题记得来找我们”
“我们军区,绝对不会亏待为国家为人民作出贡献的人”
……
罗工的声音很大,很快,不只是周围打饭吃饭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连那边远一点地方的人也知道,他们军区三食堂来了个女英雄咧
听听听听,又是和坏分子做斗争,又是帮着找回重要研究资料
这不就是,食堂来了个为了找回研究所丢失资料和坏分子作斗争的女英雄吗?
看看,必须看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就
一脸懵逼
二脸茫然
三脸,啥也不是,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作为当事人的阮丹青再一次陷入了懵逼之中,这个,这就是文化人吗?这说的话分开她都懂,怎么凑到一起了,她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坐在饭桌上,阮丹青看着面前打好的满满的红烧肉的饭盒,再看看对面噙着笑的原墨,再瞅瞅旁边笑得温和慈意的罗工,有些无从下手
“那个,罗工,我其实没做什么,我们就是碰巧买了书,后面还给了原墨同志而已,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小事。我受伤也不是和坏分子……”
“哎,话不能这么说。”罗工笑着打断了她,道,“这资料是你们找回去,好好保存,又毫不犹豫上交给小墨的是吧?你这伤,也是坏分子伤的,你也帮着把人抓了进来,是这样吧?”
“是倒是是”阮丹青犹豫
“那就对了,我这话啊,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实诚太谦虚了,快吃饭吧,看看你这瘦的,这在食堂可是力气活,得多吃点”
罗工笑着说了,又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要是饿着累着了,这少不了有人又心疼了,年轻人啊,年轻就是好啊哈哈哈”
阮丹青抿了抿嘴,下意识朝着对面的原墨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眸光闪过,她不自然地收回目光,不自在地拿起筷子,不自在地吃了起来
她也注意到,她饭盒里的肉量不是一个人的,而原墨饭盒里,一坨肉块都没有
食堂虽然每天都有供应肉,但是都是限量的,每个人一次只能打一份,多了没有,他这是把两个人的都放这边了
就,阮丹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低着头小口小口吃起了饭,斯文又秀气
罗工面上继续温和慈意,底下踢了踢旁边的原墨,冲他挤眉弄眼,意味深长
‘你小子,有眼光啊’
‘那肯定的’
‘什么时候把人追到手?我等着喝喜酒’
‘着急你就赶紧走’
原墨面不改色,淡然地瞥了罗工一眼,什么都没说,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觉得自己有点亮吗?
罗工脸上笑容僵住,看了看这俩小年轻,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褶子,再看看自己小年轻偶尔对视飘闪电目光,他‘愤’而立场
男人,呵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在其中
因为他是,老男人
罗工内心悲愤,面上毫不显露,端着一副温和大气的科研人员气质,大口扒完饭,迅速立场,给两个小年轻挪了位置
见他离场,阮丹青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单独和这人相处,就更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样?今天感觉还好吗?适不适应?要是不合适,这会儿还能想办法换一个”原墨就没什么不自在了,他巴不得就他们两人相处,这会儿大大方方地关心着
公事私事,他理由都正当得很咧
脸皮也厚咧
“挺好的,有点累,我能适应”阮丹青摇了摇头,她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胳膊,虽然是累了些,但是久违的,她更多的是一种兴奋的幸福感
她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也喜欢折腾这些饭菜
“那就好,这个”
原墨一点不意外她的选择,早在之前他就看出了她只是外表看着纤弱,内里是很坚韧的,不会因为这点困难放弃的
但是他还是会心疼的,看着她满头大汗,站在那里不歇气地切菜打菜,他恨不得上去帮他
不过也就只有想想了,这也太唐突了,也太小看她了,也过于高看他了。他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让他去看书搞研究没问题,让他干这些,那就是一个笨手笨脚都不能形容的
“这是?”阮丹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拿出来的瓶子,就是巴掌大的玻璃瓶,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这是专门缓解肌肉疼痛的膏药,你晚上擦一擦,第二天会舒服一些,等过两天用完了我再给你拿新的”他笑着说道
哦哟
在两个人都没有注意的角落里,几双同样亮晶晶的大眼睛你瞅我我瞅你,你闪一下我闪两下
‘给小瓶咧’
‘下次见面借口就找好了’
‘心机心机’
‘呵男人男人’
……
小角落里,阮冬青和陶桉树夫妻俩俯着身子,脑袋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在那里交流
旁边,人高马大的廖小舟一眼不眨地朝着那边看去,脸上咧着嘴,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在那里嘿嘿嘿嘿地笑着,整个人那叫一个诡异
秦言坐在旁边,十分想要远离这群人
很丢人的
不过丢人归丢人,她也还是很关注自家大闺女的,等一会儿他们就都回去了,到时候她一个人在这边,身边有认识的人,有一个靠谱的‘对象’,那总是比一个人要好的
这两天她也打听下来了,原墨这个人吧,他看起来是很靠谱的样子,实际上人更靠谱
年纪轻轻就是研究所里五大研究员之一,也是其中最年轻的,可以说一句前途无量,他一个工资都是小两百了,房子有军区分的,车子,基本上出门都有公车接送
保卫国家重要人才嘛
他本人也是,长得高长得帅脾气好无不良嗜好,看起来也很真心,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是外地人,一个人在这边,但是问题不大,短期,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这边扎根了
甚至那方面咳咳,反正有陶桉树作保,肯定不会是绣花枕头了
哪哪没差,完全没问题的
秦言也就放下心来了,她这一走,她闺女也有个伴
当然,她是不会主动定下的,还是看两个年轻人自己的想法,至于高攀不高配的,她闺女那么优秀漂亮,怎么就高攀了?那不能的
秦言看啊看,越看越觉得自家闺女漂亮啊,端庄大方温婉淡雅,说起来,合该跟小闺女一样去学刺绣合适。但是阮丹青就喜欢煮饭,打小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喜欢碰锅碗瓢盆,水里来油里去,一年年就从小萝卜头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亭亭玉立到,可以处对象结婚,可以有自己的小家庭了,有了小家庭就要独立出去了,光是想想,秦言眼睛都有些酸,心里也有些酸了起来
都是她的崽啊,她一点点拉扯长大的崽
她
“咳咳,咳咳”
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秦言的伤春悲秋,然后是阮冬青窸窸窣窣的提醒
“妈,妈妈回神了,低调低调,我姐看过来了”
秦言看过去,嗯,这几人有一个算一个,刚才有多鬼祟这会儿就有多正经,一个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都在好好吃饭一样
秦言:……
看着那边端着饭盒过来的大闺女,秦言难得也有些小心虚了,低头就往饭里埋,那是非常刻意了
阮丹青看着有些好笑,还有些无奈,这一大家子的
“别扒拉了,过去点,你们不嫌挤啊”阮丹青走到桌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这样坐在旁边,然后把饭盒往中间放
“吃吧,太多了我吃不完”
她碗里是原墨打的双人份的红烧肉,后面张师傅又端了一份出来给她,都是大份大份算是普通的四份量了,她一个人可吃不完
单独扒拉了一盒出来
里面是满满的汤汁油水还有肉,看着就很是开胃
因为错估时间来晚了肉汤都没有沾到的阮冬青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那是毫不犹豫就把饭盒往自己跟前拉,就这汤汁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唔,还是得肉有劲啊
简直是没眼看
秦言收回嫌弃的目光,再看向自家大闺女,再看向她后面,原墨高出大半个脑袋,肩宽腿长,一身墨蓝色外套西裤,整个人儒雅俊逸至于又多了几分明朗,站在自家闺女旁边,那是再和谐不过了
“嬢嬢,你们也来吃饭了?”原墨很是大方地打着招呼,有进有退又有风度
“听说你们下午就走了,东西那些准备好了?之前在你们那边吃了好几顿,我给你们准备了点东西,一会儿拿去宿舍楼下,您可千万别嫌弃”
秦言嘴角一抽,只觉得人还是不可貌相的,这人看着多斯文儒雅多老实一人,实则一点都不是,说话是一溜接一溜的
听听,听听这理由多正经,吃了她几顿饭,这还能是还她几斤米吗?
她翻了个白眼,不过看着原墨真诚的模样,还是没有拒绝
就这么着了吧,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
“行,你一会儿拿过来嘛,丹那还有好些粉条,到时候你拿点走,等后面她有空了再弄点酱给你,你有时候饿了煮起拌起就好”
秦言不是个忸怩的人,也不至于心高到觉得自己闺女举世无双无人能及,这两人看起来合合适适,她闺女也不排斥的,那也没必要拿捏什么了
她闺女也不小了,二十二了,在这个时候,属于大龄未婚了
她这一走又是几个月的,有些事情嘛,就当先过了明面,别人也多不了嘴
原墨脸上的笑容顿时明显了几分,接着话调侃
“那感情好,嬢嬢的手艺那么好,我有口福了,就是麻烦丹青同志了,到时候需要什么帮忙可别忘了我,我厨艺不行,打下手还算听话”
当然,着重点就在听话二字了
都说川渝多耙耳朵,这个耙,那就得听话了
原墨这些天还是很认真研究的
追妻,他是认真的
真很看得出来
秦言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了自家大闺女,她站在那会儿,低着脑袋,垂着眸,双手不自觉地扣在了一起,这是不自在的表现,再看看她红红的耳根
嗯,她懂,她都懂
“那是你们两个的事哦,你们自己看到办”秦言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俩个不是一个还要拿东西一个还要忙哈吗?快去弄吧,我们等哈就走了”
她们想着反正一天是到不了家的,就直接下午走算了,还能和阮丹青多相处半天,最主要的是,看看她工作再走
现在看也看到了,她房间也收拾好了,她身体也好了很多,那也到她们走的时候了
一群人来的时候是大包小包的,回去的时候就是轻装上阵,背了两个背篼走,里面装着她们的简单衣物,其他的就全部留下来了
“这就走了啊,我觉得你们还可以多耍几天,我那边住得到”廖小舟那叫一个相当不舍,拉着秦言道手不放,恨不得让她就留下来了
但是她也不是万能的,这找工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的,影响不好
“屋里头还一堆养生,再不回去等下被黄鼠狼逮起跑了都说不好”秦言拍了拍廖小舟肩膀,说道,“等我过段时间再来,我姑娘还在这里,我以后少不了过来咧”
“哎呀,好舍不得你哦,我头一次跟人耍那么好”廖小舟依依不舍,老大个人了,这会儿看着倒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子
“下次来下次来”
……
这俩大人在这边依依惜别,那边,小崽子花花终于意识到要分别了,直接抱着阮丹青的大腿就在那里嚎啕哭了起来,整个人都变成小泪人儿
“我想跟大孃在一起”
“呜呜我们回家回家家”
“大孃,嬢嬢呜呜嬢嬢啊”
……
一边哭着,花花还一边扯着人的大腿,顶着两泡眼泪花,试图把人往外面一起拉,真是又可怜又倔,看的阮丹青哭笑不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弯下身给人抱了起来
“啷个老?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还要回家咧啊”
“啊,呜呜,现,现在回”花花扯着嗓子嚎哭,呜呜哇哇,像极了林子里夜晚嚎叫的小乌鸦
啊呜啊呜
阮丹青差点就笑出来了,还是努力憋了回去,给花花擦着眼泪,温柔又耐心地哄着人,让她要乖乖的,回去以后在村子里别乱跑,要记得想她,等她回去了会带好吃的好玩的……
哄了半天,最后效果
=0
小崽子哭是没哭了,就是死死搂着人的脖子不放,小手贼有劲了,扒都扒不开的,看得大人有些头疼
“这个小崽崽娃哦”秦言头疼,上前拍着花花的后背,无奈,“走不走,不走那你跟你嬢嬢一起留在这,我们几个先走咯”
“那安逸得很,有花花陪到我,嬢嬢好耍得很”阮丹青很有默契地说着,抱着人就走了几步,加大声音道
“妈小妹小树你们快走吧,花花就跟我留到这,等过几个月我们一起回家,以后都在这哦,这边还有托儿所,我上班老花花就可以上学,下班了我又去接她,安逸得很”
“呜呜哇”
不吭声的花花还是憋不住了,抬起脑袋又呜呜哇哇了起来,秦言眼疾手快直接给人扯了下来扒拉到怀里任由她哭了
“好老好老,我们走老,丹你好好咧,都到这了,我们这回刚好过去给你外公外婆她们也烧个香,她们也在上头保佑你,你莫怕,有急事就给我们发电报,找你廖嬢嬢,晓得没?”
“嗯,我晓得老,你们路上注意安全”阮丹青扯出一抹勉强地笑,脸上全是不舍,但是她也知道这个分别是无可避免的
“冬冬小树,我不在屋头老,你们两个也莫太好耍了,帮到妈妈一点,莫喊她太累”
她就是有些放心不下这两个家伙,也担心她妈过得太累
“放心放心,姐你莫担心,好好过你咧,我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阮冬青拍着胸口保证
“就是就是,有我们俩呢,你就放心吧”陶桉树也是同样的自信满满
看着就更不靠谱了呢
但是事到如今,不靠谱也没法了,阮丹青揉了揉自己额头,最后带着担忧地看着看着一行人上了离开军区的公交车
她们要坐车到那边火车站,再转车去渝城,去那个埋葬了秦言父母和爱人的地方看一看,她在那里长大,也在那里失去
一直到车子远远驶开,阮丹青才收回了目光,两只手用力攥着,抿了抿嘴,脸上的难过之色溢了出来,眼角有些微红,胸口轻轻起伏,酸涩的心情涌上心头
“哇”一声,又被摔到心底
她有些茫然地顺着哭声看了过去,就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廖小舟
呃
那个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
阮丹青茫然,阮丹青无措,阮丹青还得上前去安抚人,她拍着人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抚着人
“没事啊,我妈她们以后还会过来咧,廖孃你莫难过”
她声音好了不少,虽然还有些沙哑,但是低低说着,又带着股莫名的魔力,很快就把人给安抚了下来,就是,只好了一半
廖小舟新交的小伙伴走了,她就拉着阮丹青这个小伙伴的孩子不放了
“走,乖乖,跟嬢嬢去家里面吃饭”她擦了擦眼泪花说道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但是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比谁都糙的廖小舟就是一个小哭包,胆子也和外表成反比
这会儿她虽然不哭了,但是看着就一副你要是拒绝我就哭的模样,感受着周围那些若有若无扫过来的视线,阮丹青难得有些窘迫了起来,只好应了下来,听着廖小舟在这里碎碎念念着自己从小到大那些不顺利的交友事件
总结起来就是,冤大头的头头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意外了
阮丹青这人是个很有耐心很温柔的人,也没有嘲笑廖小舟的意思,就静静地听着她说着自己的倒霉经历,偶尔应一声,帮她一起谴责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又不着痕迹安慰她
不是她的错,善良天真都不是错,错的都是那些不怀好意都人
廖小舟就说得更有劲了,越说越觉得,果然还是得小棉袄啊,再看看阮丹青耐心温柔的样子,她更是恨不得拍拍大腿,只恨结婚生孩子晚了两年
不然,这要是能把人娶回来,那不是完完美美的吗?
全程,早就做好准备酝酿好要怎么安慰人要怎么不着痕迹不刻意自然递手帕的原墨,成了唯一的受害人,眼看着心上人伤心难过自己一句话还没人,人就没拉起走了
他捏了捏兜里的手绢,再看看前面紧紧拉着人,甚至手时不时摸摸心上人腰的廖小舟,突然意识到,好像,似乎,其实,他追求心上人路上的最大障碍,现在出来了
有点点不太妙啊
廖小舟不知道他的想法,廖小舟不在意他这个男人的想法,廖小舟拉着阮丹青就回到了家,准确点说是娘家,但是对她来说,比起她婚后的家,这里才是她的家呢
没想到才刚回家,她就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她眼睛一亮,放开阮丹青就跑过去和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爸爸,你回来了啊”
“哎呀,你轻点,你爸这个老骨头遭不住啊”老头吸了吸气,然后推开自家跟牛一样壮实的闺女,就看到她红着的眼,立马严肃了起来
“啷个老?时不时哪个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就是我好姐妹走了,我有点舍不得”
廖小舟情绪来的快也走得快,这会儿又恢复成了阳光开朗大女孩,她开开心心说了说话,就跑过来拉着阮丹青给连个人介绍了起来
“这是我好姐妹的大女儿,丹丹,乖得很,在三食堂上班”
“这是我爸,丹你喊他廖爷爷就好了,对了爸,莫摆到张黑脸,笑哈笑哈,不然妈看到又要烦你”
“我怕她哦?我还怕她不让我笑?”廖明说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阮丹青保持沉默,真不愧是当领导的,就是能屈能伸
“进来吧小妹崽,喊丹丹噶?这个名字好听,太上老君的仙丹就是这个丹”廖明说着
“你不会说话就莫说话,仙丹仙丹,我看你是想想飞,牡丹花,马缨丹,丹桂的丹,花儿一样的妹儿让你说成个球”
魏语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她穿着一身黑色宽松旗袍,黑袍银发,有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阮丹青不由眨了眨眼,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廖小舟会说秦言长得像魏语雨了,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的相似啊
魏语和廖明夫妻俩今晚的脾气好得有些出人意料,也热情得让廖小舟这个当闺女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阮丹青就更别说了,一路受宠若惊,吃了一顿丰盛地晚餐,最后走的时候还被塞了好几串葡萄,她推辞不得,只能带着好生道谢,然后带着东西往宿舍走去
这会儿天微微昏了下来,但是外面走耍的人很多,时不时有小孩子跑来跑去,阮丹青又有些晃神,不由想起了家里小崽子,也有些担担心她们路上顺不顺利,怀着这样的心情,她走路都快了几分,莫名想回到宿舍,回到她们给她布置的宿舍
刚要走进宿舍,她停下了步子,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又转身走了出来,小步地朝着那边树下走了过去
原墨站在那里,十分显眼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停了下来,一个人微微低头,一个轻轻抬头,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都,也说不出话了
就是,脸不由人的,都红了几分
而廖家那边,廖小舟有些纳闷地看着过于热情的廖明和魏雨,觉得她们今天有些过于热情了,她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你说这个啊”魏语吃了一口香蕉,手撑在下巴上,看着电视里晃过的画面,百无聊赖道,“就是觉得她很面善”
“当然面善啊,你没看出啊,这个妹崽长得像你妈啊,你个老婆婆,年纪大咯大咯”魏明在一边啧啧
“你个死老头,你说哪个年纪大?”魏语怒目
“嘿,你还不服老,我跟你说啊”
……
夫妻俩只是这么随意一说,然后就这样打闹了起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随口这一说,让旁边的廖小舟精神一振,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一整个晚上翻来覆去的都没睡着
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第 27 章
渝城距离军区不远, 坐火车三四个小时也就到了
不过看似就这么点距离,两边的差距可就太大了,一个平原, 一个丘陵, 从中间开始,一座座小山就冒出了头, 再到后面是更多的山,更多的房子,更密集的人
站在渝城的土地上, 明明这边看起来在山脚,走两步就会发现自跑到山顶去了,那边还是七楼, 转眼走着又变成了一楼
一层又一层, 一梯又一梯,从上往下, 又从下往上, 循环往复, 是外地人看不懂记不住的路,但是却早就记在秦言的记忆中,刻在骨子里, 溶于血液中, 是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的
一条又一条的小路,一道又一道道弯曲,一栋又一栋熟悉但是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房子
秦言瑶瑶看着对面挂着国营大饭店的三层酒楼, 看着被拆下来写着红色语录的门帘, 看着陌生又透露出一点熟悉影子的饭店,视线在上面穿梭, 最后闭上了眼睛
“走吧,去看看你们外公外婆”
说着,秦言转身离开
身后,阮冬青还有陶桉树夫妻俩看着那边的酒楼,目光颇有些不舍,两个整日乐呵呵的开心果这会儿也有些怅然了
对于阮冬青来说,酒楼不仅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她和陶桉树相识成长的地方,他们夫妻俩正经起来说,那也是可以说一句青梅竹马的
那个时候,阮冬青在外面还是被喊做一声小小姐,整天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就是明天又要要去绣坊上课没办法出去玩了
但是绣坊到底是在外面,从酒楼过去也要一段距离,她每次走路都会慢吞吞的,试图晚一点去上课,她也就是在路上遇到的陶桉树
那时候的他啊还是个小可怜,一件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也有不少淤青,年纪小小就跟在那些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人后面当着小跟班,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时不时还要被踹两脚,看起来惨凄凄的
但是那时候这种人也太多了,随便走出去一看,外面很多人很多孩子都这样,他的凄惨并不能多吸引阮冬青的目光,吸引她的,是他的脸,长得非常的‘漂亮’,一双桃花眼熠熠,唇红齿白的,就算衣不蔽体就算脏兮兮的,依旧遮盖不了他的漂亮
再就是
“这里,就是这里”
一行人走出去了一截,走到了一个有些陡峭的坡上,这里的台阶基本是其他地方的两倍高,石阶台面因为长期人来人往,表面非常光滑,宛如被盘包浆了一般,人在上面一不小心就得呲溜一下摔个跟斗
阮冬青这突然兴奋开口,立马就吸引了秦言的注意力
她转头看向这边光滑的台阶,也知道这是她闺女以前天天必经之地,她左看看右看看,心想,难不成她这搬家都只知道拿好看的不知道拿贵的傻闺女,还在这里藏了东西吗?
这样想着,她莫名还有些欣慰了起来
总算还没有傻到底
她就听到阮冬青兴奋冲冲继续喊道
“小树哥哥,小树哥哥,快看,还有印象不?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当时你小小一个,跟花儿差不多,抱到一大堆东西,好惨哦”
“不过你聪明,我还记到你就走在后面,丢了个珠子下去,那前面那个坏东西就跟球一样直接滚下去了哈哈哈哈哈”
当时阮冬青刚好回头,正好看到了这个看起来可可怜怜受气包一样的漂亮小哥哥量着距离‘不经意’地把珠子扔了下去,刚好掉到那人的脚底下,那人直接呲溜往下面滚了很远一截,她别提多震惊了
偏偏,这人干了坏事以后可会装了,放下东西就冲过去关心人,还‘不经意’补了几脚
佩服,虽然阮冬青打小好吃懒惰偷奸耍滑不喜欢干活,但是却是个标准的傻白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当即拉着负责接送她的保姆就跑了,惊得回去都多干了一碗饭
等到后面碰到陶桉树的机会多了,见识多了,对这人也多了几分好奇,有时候会偷偷给他分点吃的,有时候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也会偷偷递给他,他总会找些好玩的好看的小玩意儿还给她,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了起来
想到那些过往,陶桉树忍不住笑了起来,摸摸阮冬青的脑袋,眼神中带着几分怀念
“记得,啷个可能忘了”
他小时候日子过得凄惨,除了黑色就是黑色,唯一的一点彩色,就是阮冬青这个白雪一般的小小姐了,狡黠玲珑,又带着憨憨的纯真,标标准准的傻白甜一枚,没少让小时候的他蹭东西
那时候的他确实也不是个东西,不怪秦言至今都对他有意见和怨念
两个人说着说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牵起了对方的手,笑得甜甜蜜蜜的,仿若置身在独立的粉色空间,简直是看得人
牙疼
还有晃眼
秦言深吸一口气,这俩糟心货永远都给人一种意料之外又意外之中的感觉,简直是一言难尽了,她一脚踩了下去
阮冬青立马发出了狗叫声
“啊呜痛痛痛妈你搞撒子”
“撒子?哦,没看到,够老,早点弄完晚上还要回去”秦言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脚,然后牵起被晃到眼睛揉眼睛的花花,祖孙俩继续往前面走
留下阮丹青吸着气磨着牙,深刻怀疑她妈就是羡慕她的年轻气,真的是
还是怪她太年轻了啊,她鼓了鼓嘴
“好了好了,我们也快点,妈好久没见外公外婆,肯定很想他们”
陶桉树站在高一阶的石梯上,阳光从正面打在他脸上,桃花眼中仿若藏着细碎的星光一般,牙齿整齐洁白,带着满满的少年人的少年气息
“走,我牵到你走,小心莫摔老”
阮冬青脸颊微微泛红,眼中也洋溢起了小星星,一颗心啊扑通扑通,仿若又回到五六年前那会儿,还是小小少年的陶桉树也是这样朝她伸出了手
虽然说她现在长大了些,知道以前的自己过于冲动,也知道自己的经历不值得参考甚至拿不出手,也知道字迹但凡行差一步就得变成小可怜,但是她真的也毫不后悔呢
她露出一颗小小尖尖的虎牙,眉眼弯弯,正要伸手出去握上
“你们俩个真要是那么闲那么有精力,就过来把你们崽子给老子抱上,我真他妈是丧德,一把年纪爬坡还要抱崽崽,你们看看给我俩累成撒子样了???”秦言暴躁的声音打断这俩倒霉玩意儿的粉红泡泡
她真的忍很久了
她有时候都会忍不住的想,要是去军区的是这俩倒霉玩意儿,她大闺女留在身边,她日子那别说得多舒坦了
但是只有想想,还是得大闺女出门,就这俩,她呸
呃,阮冬青和陶桉树转头,就看到满头大汗的秦言,还有一边小脸通红哈赤哈赤喘着大气也累的不行的小崽子,讪讪地收回了手
意外意外
**
秦言的父母葬在郊区渝城郊区偏远一点地方的小山坡里,最开始这里还是一片荒芜,那时候秦言爸爸看上了这里的风水就出钱买了下来,在这里葬了秦言妈妈,种上了许多鲜花果树,再后面他自己也埋葬在了这里
也好在当初买的就是荒地山林,不是田地肥地,不然前些年也得分出去
现在地契还在秦言这里,不管怎么说,她都好好藏着的
这边很是偏僻,但是
但是
秦言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那一棵棵硕果累累的果树,还有周围圈起来的围栏,那新盖的房子,牵着的大黑狗
这是什么!!!
她坟呢,她妈老汉的墓地呢
她,她,她差点就想哇一下哭出来了
她当时走的时候就应该把人给带走的啊,她爸妈现在都成了孤魂野鬼了吗?
不只是她,一边的阮丹青还有陶桉树两个也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来之前就想到了外面的变化肯定大,但是这也太大了吧
不至于这么缺德吧,就这么一片偏僻林子,还给人坟地给掘了
呃
“冷静,妈冷静,妈妈,哎哎哎”阮丹青连忙喊道
秦言冷静不下来,迈着步子就大步朝着那边走去,她得看看她妈老汉再说
她们当时走得急,急急忙忙只顾得上带着东西离开,把这边交给了以前认识的熟人照顾,这边不好迁,也没法迁,他们老两口在这里待习惯了,离开也不习惯
她离开这边后也回来过一次,那时候还没什么变化,还是青山绿水小白墓,现在,果园,果园,这是在她妈老汉脑袋上蹦跶啊
秦言加快了步子,不理会阮冬青他们几个,走走走,走走走很快就到了果园门口
这边周围都用围栏拦住,唯一的大门口还拴着一条大黑狗,看见他们这些个陌生人过来就在那里使劲的叫着,汪汪汪呲牙咧嘴的凶的不得了
秦言一个瞪眼过去骂骂咧咧一脚踹去,大摇大摆就直接往里面去了
反正最开始分地的时候可没有分这边,这里按名义来说还是她的果园,呸,是她的山地,她妈老汉的墓地
越过了果园大门,顺着记忆,秦言绕开一颗颗果树,最后大步来到了山顶的位置,看到了矗立在山顶的靠在一起的墓碑
秦力之妻
秦言之母
卫雨
卫雨之夫
秦言之父
秦力
墓碑还是以前的那一个,整体是双人墓地,两座碑刻像是小房子一样立在那里,又有一点不太一样的,墓碑很新,一看就是后面重新上了漆的
前面还立着香火,放着几个拳头大小的桃子,一看就很香甜
秦言停了下来,有些怔怔地看着前方的墓碑,又加快了步子走到跟前,蹲在那里摸着前面的字,眼睛有些红
“妈,老汉,我来看你们老……”
后面,满头大汗地抱着小崽子跟上来的阮冬青狠狠松了口气,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水,长长地嘘了口气,那大黑狗很是欺软怕硬的,盯着他们俩个年轻不放,为了进来他们那叫一个鬼鬼祟祟声东击西狼狈不堪
就着,还漏了一个声东击西的陶桉树在后头呢
阮冬青跑得有些累得慌,她把抱在怀里脸蛋都憋红的花花放了下来,小崽子就吧嗒吧嗒就跟着往前面跑去,抱住了在墓前的秦言,喘着大气,奶声奶气的告状
“婆,狗狗,哈我”
“不怕不怕,等婆等下再去踹两脚踹死它狗日的”
秦言看到父母坟墓还在,这会儿平静了一些了,摸了摸小崽子脑袋,让她也跟着蹲在这里给她介绍
“花儿,过来看你外祖祖们,这个是外祖婆婆,这个是外祖公公……”
等到那边陶桉树一身狼狈艰难找上来,看到的就是那边齐齐整整的一家三口坐在墓碑前面烧香说话的温馨场面,他擦擦汗,乐呵乐呵非常不当外人的也跟着凑了进去,一点都不生疏的
“你啷个进来咧?”阮冬青非常好奇地看着他
她们刚才都是由陶桉树跑去把狗引走了她们才偷溜进来了,难不成,她小树哥哥这么快就把狗给驯服了?
阮丹青这么想着,很快又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不可能的,她小树哥哥不是这种人
“我跑到那头找到了个洞钻进来的”陶桉树压着声音得瑟地说着,“等我们一下出去可以走那边”
就,也不是很意外了
这个人就是时强时弱,时而像智障
秦言在一边听着血压都高了几分,深吸一口气,一点都不想给自己爸妈介绍这就是他们的外孙女婿,两个老人家都入土这么多年了,万一再给气岔气了
她这不孝女啊
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妈妈老汉,你们在底下也莫担心我们,你们看,你们的小外孙女都已经成家了,这个是你们的外孙女婿,是跟到我们一起咧……”
“是上门女婿哦”陶桉树在一边得意补充
“……上的也是阮家的门,你们莫怪我,我们现在啊,在村子里面,外头情况不好,两个娃娃都改回阮老。你们在底下也莫生气,不管姓啥子啊,都是那家人”
“这年头啊,活得好过得舒服比啥子都重要你们说是不是?”
……
碎碎念念絮絮叨叨
秦言平日话说不上多,但是这个时候那就是一句话反反复复地说了起来,就怕他们在地下年纪大了听不明白
有家里家外的一些琐碎事,也有每个人近期的日常,还有这些年外面世界的变化
要说的话那可就太多太多了
多到,太阳西斜,那边早有准备的阮冬青两个拿出了糕点汽水在一边吃了起来,多到太阳都往西边斜率一些,多到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
从那边传来了不算善意的声音,之前不在的这片果园的管理者走了过来,抓了几个人一个‘现行’,秦言这才中场休息
她下意识的先去看了看上次祭拜时候搞失踪的小崽子,看着人乖乖躺在旁边盖着衣服睡觉,这才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的人看着六七十岁,头发花白,穿着合身的绣绒旧中式衣服,黄衣黑裤,上面绣纹复杂,看着很是讲究,她一只手拿着拐杖,迈着小碎步,带着非常强烈的气势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气势倒不是因为她本人,而是因为她另一只手,上牵着一只呲牙咧嘴的凶恶大型黑狗,比刚才门口那只还要再大上一些呢
“汪汪汪汪汪”!!!
陶桉树迅速抱起自家崽子,东张西望间找好了最快的‘逃生’路,正想指挥一下自家媳妇快跑呢,就看到她一下子站起来就冲了过去!!!
媳妇儿
别激动
用不着这么牺牲
陶桉树一个趔趄起身,伸出左手
“师傅”
“师傅师傅师傅”
陶桉树又一个趔趄蹲地,懵逼地看着朝阮冬青几个大步子兴奋地就朝着那边跑了过去,然后和来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身上带着浓烈的欢快味道,叽叽喳喳像是林子里的小鸟,叫嚷个不停的
“师傅啊,你看起来好歪哦,爽歪歪哦,你啷个养狗了?你以前最讨厌的狗的嘛。还有逆着头发哦,白了白了,有个性,哎哟,你个老太太不错……”
那牵着狗的老太太明显也很是意外,看清人的时候直接顿住,然后立马拎着大狗的项圈以防它咬人,再然后就是被抱了个结结实实,那清静了很多年的耳根都又痒了起来
吵吵吵,太吵了
“哎哟哎哟,你个批妹崽莫讲话老,烦躁躁咧,啷个那么多话哦”邓玉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把兴奋过度的阮冬青给扒拉了下来,一只手拎着她的衣领,上下打量这这人
长开了,也长漂亮了,白里透红,脸上还有点点婴儿肥,身上穿着青绿色的料子,上面的绣纹很是细致精巧,看得出这些年主人家不仅没有荒废手艺,甚至还提升了不少
邓玉有些欣慰,要知道,就这小徒弟平日那懒米日眼的样子,她最担心的就是她离开之后摆烂到底,每天都知道吃吃喝喝
现在这样子,还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啊
这就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吗?
“不错不错,看起来还是巴巴适适咧,没有长残,那我就放心了”邓玉收回手拍拍阮冬青的肩膀感叹
只要这张脸还在,还有这张小嘴,她这小徒弟就是手艺不行,那也能混吃的
“那是哦,我只会越长越好看的,快看快看,师傅你看,我自己绣的,你都不晓得没得你叫我,我研究了好久……”
阮冬青立马又扯着自己的衣服,拉着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了起来
久别重逢的师徒二人就在这里说起了手艺的问题
那叫一个相当有专业素养了
等到聊完了基本问题,那都又过了好一会儿了,邓玉拍了拍这个没完没了还试图继续叽叽喳喳的小徒弟,知道要是不打断她能说个一天一夜的
“小言啊,你们啷个过来了?以前不是说了吗,没得事就莫回来了,这边我给你们看着就好了,把自己的日子过起走就是了”邓玉用不赞成地目光看向秦言
“死人啷个都莫得活人重要”
“这不是这么多年头一次回来吗?”秦言叹了口,她们家的成分算不得好,虽然说好些商人现在公私合营没什么事,但是被批斗被打的也不少,这其中可操作空间可就太大了
她们这一家子女人家的,还是一个个长相出众的,她实在是不敢去赌这个可能,也没必要去冒这个头
这些年也是因为这个一直没敢回来
“我是正经事咧,嬢嬢,是我家丹啊,她现在有工作了,在那边军区里头,安全咧,在那边省城,我想到出都出来了,就过来了,我们昨天晚上到的,今天晚上就走,你莫担心”秦言说着
“省城军区?她一个人还是你们一起哦”冯玉眉头并没有松下来
“她一个人,我们啷个好过去嘛”秦言有些无奈,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乱跑”
“那就还好,丹儿那时候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一般也看不出啥子,你就不一样了,认得你的人太多了。唉”邓玉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辛苦你了,我也帮不到你啥子”
“哪有,嬢嬢你帮我可太多了,我妈老汉这要不是你我都不晓得啷个搞,而且我在乡下好耍,我自己种点菜弄点养生还搞一条龙,有时候弄点卤菜去卖,安逸得很”
秦言笑了起来,虽然最开始是诸多无奈,但是他们村子的生活也没有想想象中的那么差,起码她们一家子是真的还挺舒坦的
“看得出来,你个妹崽那么多年过去了,看起来一样年轻”邓玉放下心来
这些年来,她还是一直挂念着这母女几个的,但是为了安全着想,最好是连写信都不要有,这样就永远不会暴露了
虽然说也不至于这么严重,但是保险起见,尤其是,那一家子还没死完,这会儿是恨死她们一家了
她打量完秦言,又看向一边的陶桉树,她觉得有点眼熟,又记不起来,但是不重要,她转头,应该说低头看向只到秦言大腿高的小崽子
圆滚滚的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脸蛋,玉雪玲珑,带着些阮冬青的影子,她有些惊讶地看向秦言,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你家老三啊?可以啊,她爸爸是搞撒子咧?人啷个样?这次啷个没跟着来?”
“……”
秦言瞥了瞥一边的阮冬青,果然就看到这人这会儿眼神飘忽一脸心虚,她冷笑一笑
“哪儿是我家老三哦,这是你家小七,挪,别个爸在这呢”?
冯玉这辈子正经收的徒弟只有六个,阮冬青就是其中最小的那个
这个话的意思是
冯玉神情僵住,脸上那一丝莫名的调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面前,眼珠子乱转一脸心虚的小徒弟
小徒弟
今年年十九
孩子四五岁
“我日你个闲人板板啊日龙包,你才好多岁,你是不是脑壳有包有包有包,看我不铲死你你狗日的”邓玉一拐杖拍了过去
“师傅师傅给我点面子,我娃儿都那么大老”不用多说,阮冬青抱着脑袋就撒丫子跑了起来,一边喊一边求饶
“我给你先人板板的面子,再给我跑,再跑,给我滚过来你个哈麻批……”邓玉甩开拐杖在后面追
“汪汪”大黑狗跟着叫
场面一片鸡飞狗跳
**
这边是一片鸡飞狗跳,在另一边的军区,却是一片祥和
阮丹青看似柔弱,但是其实是个内心非常坚韧的人,适应力也非常强,不然光是她以前从渝城搬到乡下这一关她就过不了
她不只适应了,而且适应得很快,很快就融入了村子,很快就赢得了村子里嬢嬢婆婆的夸赞,很快就在村子里站稳了脚跟,和理所应当的,和以前区分开了
现在也是
她第一天只上了中午半天班当做提前适应,等到第二天开始,她就表现出了惊人的适应力还有能干勤快
她负责的主要就是切菜和打饭,切菜就不用说了,她打小就练就的基本功,别说是她们这一小组的人了,就是整个三食堂,整个军区食堂,都没几个能和她比得
至于打饭就更别说了,去掉她过于出众的外表,她每天站在那里都是笑盈盈地带着温柔的笑,打饭打菜的动作更是又快又标准,多的不说,但是绝对是不会少分量了
再加上罗工原墨给她造的势,短短几天时间,她这里打饭的窗口,就成为了三食堂里最受欢迎最快结束的窗口,完全是以碾压的形势成为了毫无疑问的第一名
其他窗口:羡慕嫉妒,但是
“真不愧是敢和坏分子做斗争的女英雄啊”大家纷纷如此感叹
对此,阮丹青是无话可说的,只有默默干活了
不过因为这事,前两天对她还有些意见的王姐和宋姐两人都改变了态度,对她热情了不少,从两个人隔空摆龙门阵,变成拉着阮丹青一起加入了
“王姐,听说没得,三师宋参谋的小儿子在追文工团那个甄同志,就是从大山里来的那个”宋姐兴奋说道
“哎哟,啷个没听到,啧啧,他妈还不同意咧,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子当当”王姐有些不屑,“她那儿子都离过一次婚了,长得像个冬瓜,她还当个宝”
“就是就是,一把年纪了还想吃嫩草,啧啧,哪个喊别个有个好爸哦。不过你说甄同志得不得干?这个条件还是可以”
“不好说哦,我们军区得行的年轻人还是多,不过没得参谋爹”
……
两个人就热闹地聊了起来
阮丹青大部分时间都是保持沉默的,经过这几天的适应,她也发现了,这俩大姐也不是针对她,他们只是
一视同仁的针对有背景的人
据说是她们之前的一个老姐妹,就是被一个关系户给挤走的,然后那人把人挤走了又没干几天也跑了,让这俩人失去了聊天搭子还多了工作量,她们便开始‘嫉恶如仇’
这是她们嘴里的说法,但是更官方一点的来自张师傅的解释就是
‘一个婆娘买酒喝,两个婆娘弄酒喝,三个婆娘发酒疯,天天摆龙门阵摆龙门阵咧,那个哈婆娘直接把菜打到别个过来吃饭的大领导脸上去了,那不是下雨净往脑壳上落?准的很哦’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是就看这两人聊天的起劲就看得出来,这也不是特别意外的事了
“丹丹,丹儿”
阮丹青正想着呢,就想到这俩人又喊自己了,她捏了捏嗓子,到底还是不能一直不参与,这以后还要相处很长时间呢,而且吧
“我觉得甄同志不会嫁”她很直白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声音轻轻柔柔的,但是又很确定,道
“她很喜欢跳舞,她应该会为舞蹈事业奉献终身,给大家排练出很多很好好看的舞,给人民的生活带来幸福欢乐”
王姐和宋姐怔了一下,没想到阮丹青会这样说,毕竟,这个小姑娘之前一直都是万金油,这个也行那个也行,就很好说话很温柔的
现在这个想法嘛,阮丹青说是说了,但是她觉得,王姐和宋姐应该不会理解,因为她其实也有一点,她觉得理想和生活不冲突,但是她尊重甄映雪的选择
她们俩宿舍挨得很近,又有廖小舟特意嘱咐,再加上她们其实都是好脾气的人,性格也很相投,两个人这几天亲近了不少,是会互相交换一些小秘密的关系了
这对于阮丹青来说有些新奇,但是又意外的不抗拒
意外的是,两个大姐怔了一下以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虽然有些不太懂,但是又有些懂的感觉
“感觉好像不太对,但是好像也正常”宋姐感慨,“反正你们年轻人哦,现在是新中国了,不一样不一样”
“我也是觉得,还是有工作有能力的好啊,比那个矮冬瓜好”王姐也跟着感慨
阮丹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两个大姐虽然是八卦嘴多了一点,但是人其实还是不错的
三个人说着说着,又到了饭点时候,她们立马结束了聊天
毕竟有前车之鉴在那里嘛
打饭时间,远离八卦——王姐宋姐食堂记事
八卦虽然有趣,但是有趣到自己身上,那就有点惊悚了
阮丹青此刻就是这种想法
看着窗口外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她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这人看着三十来岁,身高比她矮一点,此刻直接挤开了后面的人,插队到了窗口前面,手上拿着饭盒也不递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阮丹青这个食堂‘打饭工’,像是满意了,他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这位同志是新来的?我是三师宋参谋家的,宋照,你叫什么名字?”
“不好意思宋同志,后面还有很多同志等着打菜,可以麻烦把饭盒递过来吗?”阮丹青略过了这个问题,礼貌说道
她初来乍到,也并不想得罪人,尤其是这种有背景的人,就是莫名有一种凑热闹凑到自己身上的心梗感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没事,不差这点时间,是吧?”宋照哈哈一笑,非常哥俩好地搂住后面人的肩膀,斜着搂的那种
他矮了很多
见他一副不说就继续磨蹭的样子,阮丹青抿了抿嘴,不想和这人在这僵持,反正名字大家都知道,就直接说了出来
“阮丹青?好名字啊,阮,软软,我叫你软软同志好了”宋照笑了出来,自以为非常帅气地撩了撩头发
阮丹青完全是笑不出来了
“喊我阮同志就好,宋同志,你不打饭的话,我就先给后面的同志打了”说着她探出了头,带着些迫切地喊着
“后面的同志麻烦快一点”
这一喊,后面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见前面的人一直不动本来就有些没耐心了,这会儿有脾气差一点点直接挤开前面这几个人,递了饭盒过来
后面的人就一个接一个,总算是恢复了秩序
阮丹青再次忙碌了起来,不过她没办法松气,因为,那宋照并没有因为这就离开,这会儿还站在窗口外面
窗口就是玻璃制的,里面都是能看清人的,那人就站在旁边,就一直看着,仿若阮丹青是橱窗里的展示物
阮丹青对此感到非常的不适应,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在之前虽然不少人对她投来关注的视线,但是基本上就是好奇的目光,一晃而过,就算是久一点,也是不带什么恶意的那种,和这种凝视是完全不一样的
r阮丹青的动作都快了几分,想要赶紧离开这里,不过好在,这人并没有真待到这边的饭菜打完,在中途的时候突然就离开了
她在心底狠狠松了口气,总算是舒坦了几分,但是依旧有些笑不出来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种时候,阮丹青就疯狂地想念她妈妈她妹妹她妹夫,有她们在,她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她们会帮她处理得妥妥的,一点心都不用操了
带着这种些微的想念和烦躁,等到饭菜都打完之后,她第一次狠狠的松了口气,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收拾完跑到后面去
擦了擦汗,她埋头就开始收起了工具,来回走了几趟,就连步子都多了几分轻快
“咦,今天下班这么高兴?怎么,晚上有约?那么入神”一道调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阮丹青被吓了一跳,转头才发现是神出鬼没的廖小舟,也不知道跟在后面多久了,一脸的揶揄
“廖孃孃”阮丹青有些无奈,带着几分嗔笑,“你说撒子哦,明明是你自己走路没得声音”
“还好啊,明明是你太入迷了”廖小舟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半搂着人继续往里面走着
“走走走,今天去我们屋头吃饭去”
“不了哦,我打了饭咧,哪有天天都跑你那边吃饭咧”阮丹青摇着头
“那你要得跟你魏婆婆说,她喜欢你得很哦,弄老一大桌子菜,说你一个人在这边啊,我们就是亲戚,不要讲礼”廖小舟也有些郁闷
应该说,自从阮丹青头一回去她们家之后,她就一直都有些沉郁
虽然知道大家都是说笑的,虽然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秦言和阮丹青母女俩都和她妈她姥姥像,真的让人不去想都有些难啊
但是她也知道,平时闹腾就算了,她要是拿这没影的事去闹腾,她爸妈肯定得生气,而且会很伤心
自己的孩子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对父母来说,那真的是一件很伤心的事了,尤其是她还是一个大人
她只能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安慰自己巧合巧合而已,却还是不自觉的,在这段时间从她妈嘴里套了很多她出生那会儿的话
感觉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心里梗着梗着点
“婆婆也姓魏啊?好巧哦,我外婆也是姓卫”
阮丹青看出廖小舟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也不会觉得她是不欢迎自己或者说舍不得那顿饭,她不是这种人,不过生活上肯定是有什么小烦恼
大人嘛,有烦恼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就想着用这个话题舒缓一下
谁让廖小舟很喜欢听这些呢,对她家,准确点是她妈的事情很感兴趣,阮丹青也没有多想,除了一些必要的,其他的也无所谓了
“她是卫生的卫,下雨的雨,据说啊,她出生那天下了暴雨,电闪雷鸣的,当时有三个名字,卫雷,卫电,卫雨,还好是取咧后头这个。
我妈后面也想这个搞,我出生的那天医院的牡丹花开了,她就给我取丹,我妹儿出生那会儿正好是立冬”
“哎哎,嬢嬢,廖孃孃”
阮丹青话正说到一半呢,就发现廖小舟突然脸色一变,然后急匆匆地就跑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喊了一句
“我有事先走了丹儿,你回去跟我妈说一声我离开军区几天,莫担心我”说完人一会儿就没影了
这没头没脑的,阮丹青有些懵,紧接着就纠结了起来
啊,她一个人在晚饭时间去别人家说消息啊,感觉像是蹭饭的,不对,是本来就喊了她,但是喊人的人又走了
头疼
今天可真不是什么安省天啊
……
同样的,远在另一边的白庙村,刚回到家的秦言也头大地看着来人,后悔回家太早了
第 28 章
虽然说在渝城遇到了熟人, 但是秦言她们还是没有改变原定计划
简单地祭拜了老人之后,她们简单告别了多年未见的冯玉,就又一路坐车子回到了市里面, 等到第二天又接着赶回县城再赶回村子
至此, 从他们离开家开始,已经快过去了一个星期了
好在家里的养生被阮太阳他们照顾得极好
有太阳, 放心走,见她们回来了,阮太阳精神矍铄地开始收拾起了厨房里的行李
这老头子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生怕有不长眼的乱七八糟的摸过来,这几天晚上干脆就直接在他们家厨房打了地铺睡觉守着
是个非常负责人又倔强的老头子了
“犟拐拐,犟拐拐, 啷个劝都劝不听……”庄婆婆拉着秦言就让她评理, 很没好气道,“我说喊老大他们几个年轻娃儿过来, 他非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老子就差去给他抓只野猴过来了, 毛多, 让它来收”
“噗”阮冬青在一边笑了出来,探过脑袋就过来叽叽喳喳,“那多麻烦啊, 幺婆婆你直接多抓一个毛虫过来, 那个毛多又好抓”
庄婆婆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后悔不及
“我就应该抓一箩筐往他身上倒, 痒死他”
“哈哈哈”
阮冬青忍不住笑了出来, 成功收获了来自秦言的白眼一枚,还有一个大巴掌, 她立马告退,不在这里凑热闹了
她姐不在,她妈是越来歪了,凶得很
挑事的倒霉闺女总算是走了,秦言继续留在这里安慰劝解庄婆婆,让她不要和倔老头计较巴拉巴拉的
最后都比不上阮冬青拿过来的,她们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好几斤上好的糕点,还有这边买不到的护肤膏
“幺婆婆我跟你说,就是这个香香,那是从沪市传过来的,别个那些个文工团妹儿还有明星都是用的这个,又香又好用,保证你抹一抹年轻十岁……”
“真的啊?哎哟,那肯定好贵,我不要不要”庄婆婆推辞
“哪有好贵嘛,再贵我们幺婆婆也用得,多用两瓶,等后面喊幺公公给你买,他一倔就买,一倔就买,保证倔不了两回”
……
这话说的那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但是庄婆婆明显很爱听,拿着护肤品拿着糕点在那里合不拢嘴,和阮冬青剖心置腹的,那叫一个聊得起劲
秦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看那边一脸倔意又偷偷竖起耳朵偷听又转变肉疼的阮太阳,又觉得很是好笑
这老俩口啊
一群人在院子里聊了好一会儿,那边阮冬青是说不了几句正经话的,秦言倒是和阮太阳仔仔细细说着阮冬青还有军区的情况
这个村子里,除了她们这一家人以外,最关心她们的也就是阮太阳这个长辈了
听到了好消息,知道她们在军区认识了人,知道阮丹青在那边过得不错,阮太阳这段时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们一家子日子过得好,他才对得起那死去的侄子咧
他们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家里又来人了,也就是那么巧合了,又是那之前来过的春媒婆,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个头挺拔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手上提着东西,大大小小的,一看就
来势不妙啊
秦言眼皮都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
“秦妹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喜事啊大喜事啊”春媒婆来过几次了,这回来那是熟门熟路的,就连步子都欢快了几分
她这次一定妥
“这一段时间没见,妹子这看起来都更年轻了,这就是大城市的水土养人啊,听说你家丹丹去城里头工作了?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城里头好,城里头好啊”
“她现在实在搞啥子工作?一个月工资好多?实话说啊,这段时间过来找我打听到人可太多了,就你家丹丹那条件啊,不是我说,那是闭到眼睛都可以随便挑,那些个烂瓜当的我都骂回去了”
“但是还是有几个不错咧”
春媒婆那叫一个热情啊,就上次的事情,她就知道这一家子那是有点子东西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这说要去城里那就去了啊
那可是城里哎
要说起来,若是没有城里工作,就之前那档子事,阮丹青在这边还真没那么好找对象了。但是,就着城里工作一出,那都不是事啊
谁没事在西瓜里面找芝麻啊,就这么一个反转,阮丹青又变成了香饽饽了
“那不着急,我那个妹崽啊,她现在在省城那边,离家也远,这要是找这边的对象,以后小俩口难不成还要分开过?不合适”秦言还是笑脸相迎
这在乡下啊,得最谁都别得罪媒婆,这些人认识的人可太多了,也是最知道该怎么搅和事的
“那确实也是,你都这么说了肯定不合适,丹丹妹儿能干,在城里头找更好咧”
春媒婆是个实在人,这么多年媒婆生涯,那都是正正经经的媒婆,不是那些管你黑的白的拉在一起就是好的那波
但是,她到底是个媒婆啊
这笑脸盈盈的,话音顺着就那么一转
“不过我这里头还有个更合适咧,你说巧不巧啊,秦妹儿,你家里头哪个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两个娃儿也长大了,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一下啦”
秦言:……
说实话,她就是太为自己考虑了,这才一个人单到现在的
“不是我吹,我这个人啊,最是实在了,那晓得你能干,那介绍的也都是拿得出手咧,别个有诚意得很。来来来,我带你们认识一哈”
春媒婆管她三七二十一了,她再接再厉,就不信拿不下秦言家这座山
“秦妹子啊,来我给你介绍一哈,这个是李勇辉,退伍老兵,是那头荷花镇咧水壶厂里头当小组长,他就两个儿娃子,一个在水壶厂里头工作,一个去年去当了兵,日子安逸的很嘛”
“更莫说,你看别个,个把在我们这找不到两个了塞?长得也是端端正正,别个有诚意得很,大包小包的,家里头房子去年装得好好咧,又宽又大,聘礼都准备咧三位数……”
凭心而论,这个人的条件确实很不错了
首先个头就很好,是这边相当稀少的一米八了,瘦瘦高高,端端正正,也很是年轻,这会儿人有些拘谨地站在一边,看着秦言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挺老实的
他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后面跟着的应该就是他那大儿子还有大儿媳,两个人看起来也都是和气人
几个人手上都拎着不少的东西,看起来就是很重视的模样
确实是靠谱的,但是
她就没打算再婚啊,秦言有些头疼地听着春媒婆在那里继续絮絮叨叨地念叨
“李勇辉比你还小上一岁,人身体也好,就是脚杆以前在战场上打到了有点跛,其他方方面面都好,家里头也没得啥子负担,他们一家子都是和气人,就是差一个主事咧,你看”春媒婆嘴巴就没歇下气
“可以说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啊”
秦言:……
大可不必了
她回头看了一下,果然,那边的阮太阳这会儿脸都快气绿了,不知道是因为有人挖他侄子墙角,还是因为想到了自己当年被挖墙脚的事情,要不是还有庄婆婆在那边拉着,这会儿可能已经冲过来了
庄婆婆在那一边劝着这老古董老头子,一边冲着秦言挤眉弄眼
幺妈支持你
秦言抚了抚额,有些许的头疼,早知道,她就晚一点再回来了,虽然晚点回来也不影响这些人上门
算了
“大家先坐吧,小树,去抬凳子出来,冬冬去端茶去”她简单招呼人坐下
这来都来了,也没有说让人直接离开的,做人不是这么做的
“哦”阮冬青这会儿就挺不想做人的,磨磨蹭蹭,并不想去倒水
“乖,快去,妈不得干咧”还是陶桉树有眼色些,他凑过来悄悄咪咪地说着,“她这下只会想到姐那边,万一哪天姐结婚有娃娃了,还不是只有她去带?家里头还有花儿,她哪可能再找一个哦”
“快去快去”
他拍拍阮冬青的脑袋安慰她
有理有据的,阮冬青瘪了瘪嘴,还是乖乖进屋去找找茶,好好的泡好没有弄什么小动作地就把茶水端了出来
在很久之前,她还只是个不大不小孩子的时候,她干过在给来提亲的人茶水里面倒白醋这种幼稚事,这次这么稳重,一点不搞事的,倒是让秦言还有些纳闷和欣慰了
好歹也是一点点成长
不过她明显高兴太久了,因为没一会儿,家里最乖巧的小崽子就蹦蹦哒哒跑了过来,非要往她怀里钻到,奶声奶气
“婆,婆,我们撒子时候去找大孃哦”
“我们才刚回来,去撒子去?”秦言正了正小崽子
“那我们要大孃结婚了再去吗?我想大孃呀”花花歪着小脑瓜子,大眼睛水灵灵圆溜溜的,一看就憋着坏
“这么想,你下次跟你大孃留那边”秦言翻白眼
“等大孃给我带妹妹了,我可以留在那哦,我们带小娃娃”花花奶声奶气的,说出了她妈让她传达的话
“你带个屁,你把自己管好我都谢天谢地”
秦言很是无语,瞪了眼那边的阮冬青,把小崽子拘好,拍拍她的屁股让她别嚷嚷了,开门见山地就和这些人说道
“我晓得你们的意思,但是我确实不打算再找人了,我这两个娃娃,老大不在身边,以后在那边结婚生娃儿我肯定要得过去帮忙带几年,我这边小的这个你们也看到了,就不是省心咧,我啷个也离不脱”
“都是些老头老太婆,搭伙过日子嘛,总要合适才行,我姑娘这边我都忙不过来,真结婚,你们那头也管不赢,没得啥子必要的”
“这些东西你们就带起走,不过来都来了,吃个饭也是一样咧,尤其是你春姐姐啊,你都跑几趟了,一天天脚杆杆都冒烟老……”
秦言又是客客气气的,简直是让春媒婆想说都找不到说的
让她不照顾自家女儿孙女?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嫁人也不妨碍她照顾自家孩子?那也是不可能的,这边人要再娶,主要还就是因为家里都是有工作的没人照顾孩子照顾家里
这就矛盾了
一番谈论之后啊,这事反正是不行的,但是
但是不能说完全不行
“你们要是不介意,我可以给你们推一个”秦言言笑晏晏,大大方方地说着,“就是我们这边村子里头的,幺爹你说禾儿合不合适?她虽然年纪是要小一点,今年才三十,但是你看老李也不差,看起来年轻得很”
说着,她又冲着这边李勇辉这群人说道
“禾儿就是我们村支书的亲侄女,今天三十了,她前些年在夫家因为流产不能再生了,离婚回来屋子里头,平时种地下田,又能缝缝补补赚点家用,又能干又好看,还考起了初中结业证咧……”
好家伙,这叫一个反客为主啊
偏偏,这家子还真有些心动了
李勇辉大儿子和大儿媳对视一眼,都觉得听起来不错,这人年纪虽然小点,但是不能生啊,再婚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说个实在的,就是这,他们今天过来,那也是有些担心他们爸老树开花到时候又弄出个弟弟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但是天要下雨,爹要娶妻,他们也不能说一直拦着
现在这个,不能生,年纪小,长得好,绝配绝配
不过前提是人真的就和这说的一样,还得打听打听,那跟谁打听呢?必须是阮太阳这个亲幺爹了,一群人立马转移阵地,打算去阮太阳家里吃饭,顺便不经意把人喊过来,让他们看一看
正常来说应该是女方看男方的,但是谁让李家这条件是真的好呢?
虽然李勇辉已经三十九了,虽然他还有两个孩子,但是他有工作,儿子儿媳也全是有工作的,那真不一样了
更别说这个阮禾也算是阮家的一件心事,这不能生自己的孩子了,相比起再婚帮人带孩子,以后老了可能被赶出门,那肯定是找个条件好的人家,把自己日子过好,以后能想法找个工作,或者说手里抓点钱好一些
而且这李勇辉虽然年纪大点,但是看着是真不差
就是这个发展,称得上是在山路十八弯上面飙车了
真是惊险又刺激
“满意了吧?”人走完了,秦言双手抱在胸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气又好笑地说着,“憨包包,你当你妈是傻了啊?我在屋头说一不二咧,搞撒子跑去别个屋里头掺合?”
这老婆都是前后之分,就更别说当妈了
“那哪个晓得你哦,万一你一个人觉得无聊?”阮冬青鼓着嘴,既因为这事情不成而高兴,又莫名有些些的小心虚,觉得自己是有些自私
但是她真的接受不了她妈再婚,尤其是再婚还要跑到别人家去
“要不然,你找个入赘咧?”阮冬青抓了抓头发,试探地说道
“滚你妈咧宝气鬼,边儿去,脑壳有包”秦言深吸一口气,觉得这闺女真就是讨债鬼,她这是干了什么让这死丫头觉得她这么‘饥渴’非要找一个对象了
“给我滚去烧火去,等下还吃不吃饭了?”秦言骂骂咧咧
阮冬青怂怂地缩着脑袋灰溜溜跑去烧火去了,陶桉树跟过来,小俩口靠在一起说着小话
“你说,我给妈找个上门咧啷个样?”阮冬青贼心不死,换个角度思考以后,她觉得这个想法非常棒
合理避免在遇到这种事情,也让她妈不那么孤单哎
“我觉得”
陶桉树杵了杵下巴,看着灶孔里跳动的火焰,觉得他丈母娘的火气就会跟这里面的火一样,但是瞅着自家媳妇亮晶晶的眼睛,他瞬间没了立场,乐呵呵地说着
“你觉得对”
阮冬青立马满意地笑了起来,手挽住他的手,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开始在这里小声窸窣了起来
至于外面,秦言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瞅着自己,自己走哪里就转哪里的小崽子,有些莫名
“你搞撒子?”
“我看你哦”
花花奶呼呼地说着,继续像个小陀螺一样跟在她的后面,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穿着显眼的黄色圆领小裙子,乖巧可爱又萌萌哒,萌得人心肝儿都化了
“你看我搞撒子?”秦言被自家小崽子萌到了,把人给抱了起来,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子,眉眼带着宠溺
“我有那么好看啊”
“好看得很哦”
花花露出白白的牙齿,萌萌地凑上去亲着秦言的脸,然后像是小奶狗一样用脑袋蹭着她,奶声奶气哼哼唧唧的,可爱得不得了
“你哦”秦言揉揉小崽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就这样抱着人在家里走了起来
检查检查一下养生,嗯,长得那是非常不错了,一点没瘦的,两只大白鹅依旧是那般暴躁,看到她们就急急忙忙冲了过来,叼着人的衣服,非要留下两把玉米粒当买路钱才让人过去
家里的两只老母猪,嗯,过几天就宰了吧,反正等到后面也长不了几斤肉了
再后面的蜂蜜,也可以收了,这就没有拿出去卖的必要的,给阮太阳他们一些,自家再留下一点就差不多了
……
简简单单巡视完了一圈,刚才扭扭捏捏软绵绵的小崽子又恢复了活力,搂着秦言的脖子,双眼亮晶晶的,扯着小嗓门又奶声奶气
“婆,以后大孃生娃娃老,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崽崽?”
“哎哟,你个小崽崽懂得多嘛”秦言笑了起来,揪着花花的小脸蛋,说道,“是,你啷个都是婆最喜欢的崽崽,哪个都比不过你”
用某种意义上,花花是又不一样
她出生的时候,她爸妈都还是小孩子呢,她完全就是秦言又当爹又当妈辛苦拉扯大的,既要拉扯孩子又要防止那对不靠谱的当父母的搞事情,费的心完全不一样,比当初带阮丹青和阮冬青姐妹俩费心多了
就是阮丹青或者阮冬青后面有其他孩子了,也不可能比得上花花了,毕竟
后面的孩子也再不可能碰上那会儿的阮冬青陶桉树这么不靠谱的爸妈了
秦言也再也不用这么费心照顾拉扯一个小崽子了
这些花花就想不到了,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立马就喜滋滋了起来,继续像小奶狗一样蹭着秦言,赖在她身上就不下来了
颜色是黄的哦
她婆超喜欢她小崽子的哦
最喜欢的那种哦
**
出门的时候忙忙碌碌,等到回来了以后,秦言就更是停不下来了
首先是家里的地啊,本来从两个人的活变成她一个人的了
家里的菜籽这几天也该收了,地里的野草也要拔一下,菜园子里的辣椒这些也要收了重新种上其他的……
秦言一个人忙忙碌碌的,至于另外两个,为了不糟蹋自己的地,那是完全指望不上的
同理,花花也是完全指望不上这对爹妈的,跟着起秦言上下蹿跳一会儿后,她果断带着自己的小伙放芳芳、艳艳、兰兰她们又去林子里窜去了
不过因为之前的毒蛇事件,现在大家进山,手里都要拿着一根棍子了
以防万一嘛
“小菌子”
花花拿着棍子在草丛丛里扒了扒,喜滋滋捡起了一颗巴掌大的小鸡枞,和自己手爪爪比了比,她高高兴兴将其放到小背篼里面,和小伙伴继续往里面走
她们小崽子的玩耍日常就是蹦蹦跳跳的,她们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基本就是家里人看得到的肉眼可见的地盘
这边,芳芳的二姐
那里,兰兰的三哥
那头,艳艳的大姐
反正周围都是有人的,她们也就放心的继续转来转去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吃的
“呀”
花花眼睛一尖,扒开前面的林子,就朝着那边小坡坡钻了过去,后面的芳芳几个紧跟其后,一个接一个就跟小老鼠叼尾巴一样往里面钻
钻过两棵树,她们就看到了,一颗结满了紫色浆果的桑葚树,好大好大一棵,好多好多的桑葚啊
“好多啊”
“快点摘”
“你们小心点哦”
……
花花在里面嘱咐了一声,再然后,就手脚并用的,跟小猴子一样利索上了树,更是仗着个子小,往高了爬,站在上面兴奋地就抓了起来
她,那是一岁多两岁不到就被无良父母往树上放,帮着摘果子的小能手一个咧
没有秦言在一边看着,她小崽子就是活蹦乱跳的小皮孩一个,上蹿下跳那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摔倒的
四个小崽子在这里你摘一点我摘一点的,很快就把这一大棵桑葚果子全部都摘完了,最后成果展示
花花那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的成果简直是一骑绝尘无人能及的
“我的最多哦”花花晃着小脑袋,骄傲地抬起下巴
芳芳三个吐了吐舌头,她们就是正儿八经的小崽子,虽然也喜欢吃,但是更喜欢边吃边玩呢,才不会像花花这么积极了
“走,我们再去找”花花拍了拍被染成紫色的手掌,想要再接再厉
这些浆果可以现吃,也可以拿回去酿酒,也可以做吃的,还可以晒成果干放着后面吃呢,花花可不嫌多
“走吧走吧”
这个小群体就是以花花为主的,她一说走,其他人也拍拍小手拍拍屁股,摇摇晃晃小步子哒哒哒地跟在后面
“你个几个找到撒子老?”
刚一出来,正好狭路相逢,几个小崽子碰上了自己的老对手
那几个不要脸喜欢以大欺小和她们抢东西的大孩子
“管你屁事,刘二娃,一边去”
花花已经不是之前的花花了,她现在是做梦通灵见到学到好多东西去过城里见过世面的的钮祜禄·花花了,她双手叉腰,那乍一开口,就是标准的大姐大气势
虽然这大姐大明显还没断奶,说话都带着一股子的奶味
“嘿,阮花花,你好歪哦”刘二娃还是一副黑漆漆脏兮兮的样子,不,应该说比之前更黑了
现在天气热,这些个不大不小的娃娃就喜欢往水里面钻,又天天抵着太阳晒的,那是想不黑也没办法
“那是哦,我歪得很,我才不怕你们,一边去,我看哪个敢抢我的东西”花花瞪了瞪这群有前科的大孩子,雄赳赳就带着自己的小伙伴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刚走没两步她就头皮一痛,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揪着她小辫子的刘二娃,扯着小嗓门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手滑了啊
刘二娃就是好奇想要拉住花花的背篼看一下里面都藏了些什么,她们这么鬼鬼祟祟钻出来的,肯定有好东西,要是能趁机拿走一些那就更好了
但是,但是他真不是想要揪花花的头发啊,他头皮发麻地想要解释一下
那也不用了,暴怒的花花是不讲理的花花是跟亲爸都能干一仗的花花,她扔下背篼就直接冲他扑了过来,小爪子接着就抓了过来挠人,一边挠人一边小嘴叭叭,那小奶音都直接破音了
“你竟敢打我”
“你怕是黑瞎子进门熊到家老,我管你是叮叮还是当当,我打得你叮当响”
“我喊你雄,我喊你雄,你雄个铲铲的雄”
“你还打我,你打我”
……
那小爪子飞舞的,打人痛不痛就不好说了,但是那小嘴噼噼啪啪噼里啪啦的,听着是有点子东西在身上的
她们几个小崽子本来就是大孩子关心的对象,这边一闹起来,那四周闲散的大小孩子们也就跑了过来,一个个站在一边,看着这小崽子挥着爪子,按着刘二娃揍
那叫一个有意思
甚至一点也不奇怪呢,这就是个超级凶超级歪的小崽子咧
刘二娃:……
他不要面子的啊
那还真没法要了
“停停停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刘二娃看着头顶,瞅着这骂人骂着骂着都要哭的小崽子,眼神飘忽,想了想直接起来,果断道歉
他大孩子,不和小孩子计较
但是也就是这么一个起身,只顾着激动的花花也是一个干脆利落地滚到地上,在地上打了个滚,顶着一眼泡的泪花,抽抽噎噎了起来
完蛋
刘二娃痛苦抚头,他真傻,他真的很傻,他光知道花花歪,搞忘了这实质上就是个小崽子啊,脆得很
“你莫哭哎,阮花花,我不是故意咧”刘二娃蹲下身,头疼地看着这小崽子
“哇呜呜”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花花眼泪花就开始淌了,扯着嗓子就嚎哭了起来,还不忘拉救兵的
“婆,婆啊”
“哎,哎,花儿啊”
没想到救兵是拉过来了,却不是还在那边地里忙活的秦言,而是风尘仆仆人高马大一身军装的廖小舟
“啊,婆呜”花花嚎哭的声音都顿了一下,紧接着管她的继续哇哇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啷个了?哪个欺负我们花了?”
廖小舟出发得是匆匆忙忙的,过来也是风尘仆仆的,紧赶慢赶,从镇上走了过来,问了好多人这才走了过来,看到熟悉的画面她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一边嚎啕的哭声
她肯定得过来看一看的,这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小花花吗?
“哎哟,啷个哭成这样子哦,不哭不哭哈”廖小舟很是熟练地哄着小崽子,拍拍肩膀晃晃小崽子擦擦眼泪花,没一会人就把人给哄好了
“他打我”然后花花小崽子一秒也不迟疑地直接指认凶手
刘二娃:……
“我没有,我就是想看看她背篼装了什么,拉错老拉到头发老”刘二娃赶紧举起双手解释自己的清白
“好吧我晓得了,不过你看她背篼搞撒子?别个不给你看你还看,那就是你的错,来,跟妹妹说对不起”廖小舟迅速找到其中问题,目光锐利地看向刘二娃,看得他心里不由发虚,后腿一步
“我错了,我下次不抓你了,花花你莫哭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忍
“我才不原谅你,我还要跟我妈说跟我老汉说跟我婆说你欺负我!!”花花擦擦眼泪,睁着红通通的大眼睛,气势重新回到身上,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得理不饶人
“哟嚯,小妹崽你有点歪哒?”廖小舟给听乐了,拍拍她的脑袋,冲着倒霉的刘二娃点了点头,抱着小崽子就大步走了
“走了,我带你去找你婆,你个小辣子”
“我才不是小辣子,我是花花儿,最好看的花花”花花擦着眼泪,又回归软乎乎奶呼呼的状态
“行吧行吧,你是花花儿,是牡丹花兰花油菜花辣椒花小葱花”廖小舟哈哈一笑,把花花往上一抛,然后快速接住,又大步子往前走去
“带我去找你婆哦,小葱花”
“是兰花”花花下意识反驳,然后鼓着小嘴,幽怨地看着她,嘀咕,“坏婆婆,是花花”
“行行行啊,小花花,来,你跟廖婆婆说说,你之前啷个要说我跟你婆婆是抱错咧?”廖小舟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这事,但是想来想去,她又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干脆就拉着秦言这另一个当事人一起了
也不能光她一个人纠结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查了就知道了,总得查个水落石出,不然她这心理总是梗着梗着的没法过日子
她还记得最开始提起这事情的就是她怀里的这个小崽子,该说不说,小孩子在很多时候,是真的有些‘神’在身边的,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咦?”说到这个话题,花花就不幽怨了,她坐直了几分,搂着廖小舟的脖子,红通通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感觉总算是找到说话的人了
她也和她婆说过,但是她婆当她做大梦
“我梦到的呀,廖婆婆跟我婆婆抱错了哦,也是你最开始晓得,然后把我婆婆找过去的哦,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廖婆婆你好能干的哦”花花软乎乎地夸夸夸
“你跟我婆婆吵架都不得输,你们一样凶咧”
廖小舟:……
这个夸奖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啊
“那还有呢?我啷个会跟你婆吵架?我们关系那么好”廖小舟听完就觉得果然是她想多了,小孩子果然是想象力丰富,会做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呢
“因为啊”花花拧起了小眉毛,抓着自己的脑瓜子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想了好久,就记得一个名字了
“真白,因为真白”她言之凿凿地说着,“因为你没得我婆婆白”
“……乖,你真是你婆的好孙孙哦”
廖小舟有些心塞,她这可是健康肤色的呢,她超喜欢的,至于白皮肤,她光是想想自己皮肤白白,再纤弱一点的模样,直接打了个寒颤
“我才不会因为她白跟她吵,她本来就比我白,你们一家子都白的很哦,也就是我爸”
也不是,其实她爸也是白皮肤,只是整日风吹日晒变黑了,后面就回不来了,这样想着,廖小舟更觉得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了
还是得查一查才安心,看看是个什么基因突变的,还是真的黑猫换白猫的
这真白假白的
不对,廖小舟脸上调侃的笑容顿住,低头看向皱着眉头还在那里苦思敏想也不知道想什么的小崽子,再次问道
“郑白,花花刚才是说这个吗?郑白”
“咦?好像是哦,真白郑白真白郑白,还有三哥哦”花花想起来了,兴奋地拍了拍手,然后又捏起了小拳头,气呼呼说道
“是他们哦,你们吵架,他们是坏蛋,他们不要我婆婆,讨厌得很”
廖小舟神色严肃了几分,看向怀里软绵绵的小崽子也多了几分深思
郑白,正好是她三哥的大儿子,现在还在外省当职,这些别说是花花了,就连秦言她也没有提过
所以花花这么一个小崽子是如何知道的……
廖小舟想着,伸手把花花从她怀里拎了出来提着领子挂在空中,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这小崽子
肉嘟嘟的白嫩嫩的圆滚滚的可可爱爱的
没什么不一样的啊,她捏着花花肉肉的脸颊心想
“你搞撒子”
花花突然被拎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又被捏住了脸蛋,让她有种回到梦里面对里面的‘坏’廖小舟的感觉
她立马警惕了起来,踢了踢脚丫子,奶凶奶凶的
“你快把我放下来,我喊人了哦”
“你喊吧,你喊破喉咙都没得人救你嘿嘿”
膝下只有三个臭小子的廖小舟哪里受得了这种香香软软的小崽子威胁哦,那是瞬间把问题抛在脑后,嘿嘿一笑,继续掐着花花滑溜溜的小脸蛋,笑得像是个奇怪的怪阿姨
花花呲着牙嗷嗷凶她,不过没什么效果,只能被这个怪婆婆揉搓,听着她嘴里发出嘿嘿地怪笑声
“救命啊婆,婆救我”花花扯着嗓子大喊
“你喊你喊,嘿嘿,喊破喉咙都没得人救你,你个小奶娃”廖小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软的,真的太软了,呜呜,这就是传说中香香软软的小棉袄吗?
香,真的好香啊
廖小舟沉迷在吸孩子的快乐中无法自拔,最后是一个大巴掌把她打回了现实
花花总算是得救,扭扭屁股,紧紧抱着来人的脖子,手脚并用的扒得紧紧的,吓得呜呜哇哇,脸蛋通红
“我看你才是喊破天都是个哈戳戳,你没得事弄崽崽娃搞撒子?跟个瓜娃子一样的”
秦言没好气地瞪着廖小舟,骂骂咧咧的,非常想给她也来拎一个,让她感受一下‘飞’一般的感觉,奈何身高受限
“你以为你拎狗崽啊,我看你脑壳有包”
面对如此凶的秦言,廖小舟有种面对亲妈的感觉,捂着脑瓜子,下意识缩了缩脑袋,怂得不能再怂了,赶紧承认错误
“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
“还下次?我看你就是手爪爪欠得慌”秦言瞪她
虽然她有些疑惑好友的突然到来,也有些欣喜再次见面,但是也不能掩盖,廖小舟的手欠
廖小舟心虚低下了脑袋,乖乖听她的训,突然发现不对啊,她明明是能和人对骂的同样的凶婆婆啊
不对不对,应该说,她过来是找人有正经事的,非常重要的那种啊,被带偏的脑子重新回炉,廖小舟想起此行的目的,猛的抬头,然后一个跨步,紧紧抓住了秦言的手,眼泪汪汪
“……也不至于吧”
那么大个人了,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哭吧?秦言头皮有些发麻,有一点点后悔刚才太凶了,她这刚结交不久的友谊不会就到此为止的吧?
哎呀,也不至于吧?她那巴掌这么凶得吗?这也不能怪她吧?
这,秦言正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她这岌岌可危的友谊,就见廖小舟又往前了一步,泪眼汪汪,声音悲怆
“言啊,我好像是猫”
秦言:……
倒也不必如此,还是做个人吧
第 29 章
渝城是个热闹的城市,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来往的人都很多
就着夜风坐在江边喝口茶水,趁着月色在小路上散个步, 抓着休息的空隙在巷子里面扇个风吹个牛, 到处都是一片热闹祥和的场面
不过热闹是别人的,看在秦言眼中, 那就是一片嘈杂纷扰,连个安静的地方都找不到,她杵着这边山顶上的栅栏, 微风吹拂碎散的头发,眼底是化不开的烦躁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人都一把年纪孙女都会打酱油了, 怎么还会碰上这种事情啊
“这要从撒子地方查起哦?几十年的事情了, 哪个没事记这些啊”她有些烦躁地撩了撩头发,感受着这熟悉的闷热感, 只觉得身上黏黏腻腻, 一直黏到心里去了
难得的, 对于这次回家,并没有多少喜悦感
“不要慌嘛,才过了四十年, 肯定还是会有些痕迹咧, 再说了,不看别的,你就看看你, 再看看我, 这都多大一个坨证据了”廖小舟是已经烦过了,这次过来, 更多的是一种紧张、怅然,还有莫名的期盼
期盼真相水落石出,不管是抱错了,还是只是意外
而且嘛,反正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倒霉蛋,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扛嘛,廖小舟乐观地想着,拍了拍秦言的肩膀,劝慰道
“不要着急嘛,我们就当出来耍一趟了,就当回老家”
秦言面无表情地看向廖小舟,眼底明明白白写满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
“哈哈哈哈”廖小舟挠了挠脑袋,讪讪地笑着,“这不是你太严肃老嘛,有滴点吓人”
“是哪个吓人哦,狗日的,老子在屋头呆得好好咧”
说起来秦言还是一股子怨念呢,她这在家里待得好好的,生活巴巴适适悠悠闲闲的,这人非要跑过来说什么她们俩可能抱错了的废话
放屁,她就是她妈亲自生下来的,那哪里能抱错?这还能是有人跑她家把她抱走又换了人,那不是神经病嘛
所以听到廖小舟说这事的时候,秦言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老姐妹可能是烧坏脑袋了
但是
“你确定你是在家里头出生咧不是在医院?”廖小舟一句话把她给反问住了
她确实是不确定的,但是按理来说,应该是在家里生的吧?
但是哪能肯定呢,她妈走的那会儿她才四岁,会不会和她一个小崽子说这些事不好说,即便是说了,她也记不住啊
至于她爸就更别说了,一个大糙汉子,更不会说她妈的事了
于是乎,这俩谁也说不服谁,就只好过来这边找一个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冯玉
她和秦言的妈妈卫雨是老相识了,也算是看着秦言长大的,肯定知道她妈妈的事情
就是吧,如果她能证明秦言是在家里生的绝对没有抱错的可能性还好,如果不能的话
就是光想想都有些烦躁
“哎呀,好老好老,不烦老,问一问就晓得老,多大点事啊,你看我之前就说我俩像亲姐妹,现在感觉更亲了哈哈哈”廖小舟先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把手肘搭在秦言的肩膀上
,很是亲昵
“走吧,去找冬冬她师傅问一哈,这要是不是就最好了,是我们想多老,要是是的话,那也莫得法塞。哎呀呀,真的是,都一把年纪老,多不好意思啊”
这是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事吗?
秦言简直是很无语的,想说什么,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嫌弃地把廖小舟给扒拉开了
“一边去,热都热死了”说着,她又上前去把那胆大包天扒着栏杆把脑瓜子伸出去往下面看从小崽子拉了下来,一巴掌拍人屁股上,牵起她的手
“走了,去问问就知道了”
廖小舟双手插在兜上,咧着个大白牙,大摇大摆走在秦言的后面,看着要放松许多
是秦言的话,总比是其他人好
“言啊,你说要是真的,那我是不是占了你好多便宜啊,你好造孽哦”廖小舟走在后面,看着秦言牵着孩子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她嘴上是说着结婚早早点生孩子好,但是能当小姑娘,谁想当娘的?结婚的日子,可没有在家里待着的舒服啊
尤其是看秦言的年纪,基本上十六七岁就结婚了,结婚了马上又有孩子,大的小的,丈夫也不在了,全靠自己一个人,最后又跑到乡下,带着两个闺女,后面还有孙女
这个年头,家里没个男人没个男娃的,那周围的闲言碎语都得把人逼疯
光是想想,谁都不能说她这个日子过得好
相比之下,廖小舟一路顺风,头上有她爸妈顶着,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也就是前夫阵亡不在了,对比起来,两个人的生活差别可太大了
“你才造孽,老子日子好过得很,一天天不缺吃不缺喝,还有两个啷个漂亮的妹崽,哪个都比不上我咧”秦言直接翻了个大的白眼
“再说了,老子妈老汉有钱,家里头开饭店,小时候没得几个比我还吃得好咧,就连我屋头那个当初也是上门咧。要遭孽也是你造孽,你这哈一个月工资好多?”
“七十多”廖小舟老实回答
“七十多?老子当初开店那哈一天要是这点钱,那我还不如关门租房子出去”秦言翻白眼,把手抱在胸前,跟着道
“那还是你造孽些,反正这事是不是咧,几十年过去老,我咧就是我咧,你的就是你的,喊我换我是不得干咧”
“你啷个给我换?我也莫得法把团长给你塞”廖小舟哭笑不得,深深叹气,“你再多还不就是些钱,我又不缺钱”
这个年头,过日子哪里是钱能衡量的哦
而且吧,这几十年过去的,她和她丈夫官职都不低,吃住军区,有房有‘车’,钱基本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四十年的时间哦,莫法换,莫法换”
“那不就得了,反正也就这样了,该啷个过日子就啷个过哦”秦言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前面扭着屁股哈赤哈赤爬楼的小崽子,摇了摇头
“再说了,这事也不一定”
也是廖小舟要查这事,不然她都不会说家里的底细
毕竟,真要查起来她这边根本经不住查,光是用她的名字去外面打听打听,那都是八九不离十了,她只好先打个预防针了
秦言也不担心廖小舟起什么心思,她不是这种人。而且吧,就算起了
是她的还是她的
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讲不清楚的
“那倒也是哈哈”廖小舟笑了起来
因为秦言的这个态度,她心中的忧虑倒是少了不少,她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这事影响她和秦言的关系,这样对家里也不好。
她爸妈年纪也不小了,抱错孩子这事给他们的刺激就够大了,要是两个孩子再一天天吵吵嚷嚷的,她们肯定很不好受
虽然说,这只是一种猜测,但是廖小舟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她们应该就是抱错了
现在就只差验证了
廖小舟和秦言没再说话,两个人都在消化着自己的情绪,静静地一前一后地走着,慢慢的,慢慢的,慢到走在最前面的艰难爬坡的花花,都时不时停下来,站在台阶上面休息,等到她们走近了,又迈着小短腿往上爬
循环好几次之后,花花抬起来的小脚一个哆嗦,干脆一屁股蹲到了地上,瘪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秦言,朝她张开了小手
“抱抱”
“不是能干得嘛?不是可以自己爬嘛?我就晓得”秦言的思绪收了回来,看着走不动道的小崽子,很是无语
这小崽子非要跟着一起来,信誓旦旦保证自己可以一个人走的
她真是信了她的邪了
“你来抱,非要把人带过来,我看你有好多力气”秦言把抱小孩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廖小舟了
谁带来的人谁抱
“那我力气多得很哦,来来来,我来抱我们花花”廖小舟把花花给拎了起来,估量了一下,感叹,“纳闷就那么滴点重哦,花儿要多吃点饭”
“我吃多多的哦”花话啊奶声奶气在哪里说着
秦言瞥了一眼小崽子脸上晃荡的肉肉,就这模样,再多吃点那可就成了货真价实的小胖墩了,她这个亲奶奶可是说不出这个违心的话
她翻了个白眼,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廖小舟抱着花花走在后面,表情突然就鬼鬼祟祟了起来,小声凑到花花的耳边问着
“花儿,快跟婆婆说说,我们现在应该搞撒子?我跟你婆是抱错老的噻?”
“是咧哦”花花晃晃脚丫子,发动自己的小脑瓜子,瞅着前面的秦言,非常确定地说道,“你们肯定是抱错老的,我梦到咧哦,我那个死鬼爷爷跟我说咧”
“真的啊?这么神?”廖小舟迅速就被花花口中的死鬼爷爷给吸走了注意力,眨巴眨巴眼睛,可是好奇了
“你死鬼爷爷那么神奇?他还跟你说这些?”
“那不是哦,我自己看到的,不过,我哪个死鬼爷爷是有点神”花花奶声奶气的,一点不带犹豫地吐槽
“神戳戳的哦,他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还要娶小老婆”
“哦豁,这个过分啊,他都死老还想娶小老婆?封建糟粕啊,该好死得早”
廖小舟一听眉头都皱起来了,非常为自己的好友感到不值得,一想到自己好友这些年一个人带孩子照顾孩子,他个死老头头子在地下,死了都还要娶小老婆
“等过段时间喊你婆也给你找个后爷爷”她拍板道
“就是就是”花花也非常赞同地点了点脑壳,觉得死鬼爷爷不是什么好桩桩,不过,“他没有死哦,他忙到在外面娶小老婆养娃儿”
花花非常确定地说着
她那死鬼爷爷还活得好好的,还能再活个好好好几十年咧
真是想想就让人生气
“哎?”廖小舟惊讶了起来
经过昨天的郑白事件,廖小舟现在是打心眼里觉得花花这个小崽子有点子东西的,本来是想多问点抱错的事,但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惊爆消息
“你说真的?”她惊呼
“真的哦,我看到咧”花花鼓着小嘴,觉得自己又遭到了怀疑,转过脑袋就不理她了
“你呼呼呼个撒子哦?”倒是秦言没好气转过身来,“你们俩个在哪里窸窸窣窣个撒子哦,还要不要去老?”
“去去去,莫慌嘛”廖小舟抱着花花赶紧大步向前几部,赶上了秦言,然后一双眼上下打量起了秦言,心里就跟猫抓了一样好奇
“言啊,说起来,还没啷个听你说你你那个死老头,他真的不在了啊?”
“他还能是假的不在啊?神神叨叨,他们都是部队咧,他要是活到能不回来?他就算不想回来,上面也不得任由他乱写塞”
这牺牲的消息是上面发下来的,阮太阳再三确定的
“那也不好说哦,那打一场仗要没得好多人,那些个地雷炮弹打过来的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搞错了也不好说,我都听说了好些个搞错老咧,而且吧”廖小舟说着又啧啧几下,带着些嫌弃道
“升官发财死老婆,还有好些是自己不干人事故意搞的,还有好些回头就来个封建主义封建糟粕跟老婆离婚重新娶咧”
“撒子意思?你是觉得我那个也是这种?”秦言皱起来眉头
要是说之前的话,有人这么说起阮闵,秦言准得爆炸,但是现在,有了墓前托梦小老婆事情的发生,秦言对自家那死鬼也有些许的怀疑
男人嘛,不好说,不好说啊
“应该不至于,你要说他升官发财了想跟我离婚,我确实也说不准。但是因为这个直接连家都不回,娃儿也不认,还在生死上搞事情,那也不至于”
这点信任还是有点
她的眼光也不能说差到这个地步
“那好像也是”廖小舟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猜测得有些过了,但是,花花说她死鬼爷爷还在哎,还托梦的
这可是个神奇的小崽子呢
“花儿,你说你爷爷在哪里?”她干脆捞起小崽子继续问
秦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行吧,她就说这人怎么突然神神叨叨了起来,感情是这小崽子搞的鬼
“你那么大个人老,能不能不要那么迷信?她一个小娃娃晓得个屁,她就晓得吃”
“我晓得哦”花花不认了,鼓鼓小嘴,哼哼唧唧雄赳赳地说着,“他在省城哦”
“哦哟,他在省城哪嘛?你就晓得是他老?你都没见过你爷爷”秦言好笑地看着这小崽子
她和阮闵那些年聚少离多,两人唯一的一张合照也在无意中弄丢了,就算是她两个闺女,这会儿真见到阮闵那也是多半认不出来的,更别说是从没见过人的花花了
“哼,我看到老咧,我晓得他”花花睁着大眼睛非常确定地说着,但是迎来的还是秦言不信的目光,她瘪了瘪嘴小嘴,委屈巴巴地说着
“我就是晓得嘛”
“行行行,你晓得,晓得也不重要,他个死老那么多年的老头子,还是看现在的哦。你外祖祖都要不是你外祖祖了哦,你个崽崽说啷个办?”秦言道
“啷个不是哎?”花花歪了歪脑袋,想了想梦里面的事,揪揪自己的辫子,奶声奶气道,“不是花花多了外祖祖,婆多老爸爸妈妈吗?”
怎么就不是了呢?
秦言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花花会这么说,但是,好像确实也是这样的
“你啷个那么聪明咧?”她恍然大悟,然后大步过来把花花抱进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抱着人继续爬坡了,这会儿是半点不嫌弃累了???
留下廖小舟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快步跟上,一个探手搂住人的胳膊
“喂喂喂,把崽崽给我抱塞”
“边去,我家的娃儿我自己抱,你抱你自己的去”
“啷个那么见外哦,都是一家人”
“一家个铲铲的一家”
……
夜风轻轻吹过,仿若连带着热气,将烦恼也一起带走了一般,空气都弥漫这几分轻快的气息
在这种气氛下,秦言她们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冯玉家
说起来也是世事难料,冯玉早些年就是出了名的蜀绣大家,以前那都是绣的贡品,后面眼睛不行了,没办法弄精细活了,就自己开了个绣坊教徒弟
她这一行,利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乱世东西不值钱,平稳了,那又得看运气了
这建/国以后,又是斗地主又是打资本家打封建的,她的绣坊运气不好沾了些边,但是运气又好在,她这个‘瞎眼’老太婆识时务,一早就关了绣坊,弄了个缝补的小摊子,美名其曰接地气改造自己
再后面,眼瞅着这形势还是不太好,她又给自己‘发配’到卫雨墓地这片,看着这些个果树来了想法,就着就在这里自我改造,在这边种了越来越多的树,后面成了这边果园的管理人
至于秦言手里的地契,反正这会儿可能是没什么用了,这边都被划为国有了
但是好在墓地还在,还有冯玉看着,至于其他的,秦言也没法掺合了,她现在在那边当着中下贫农,那就是最安稳的了
那日秦言和冯玉大致了解了一下对方的生活,确定了对方过得还都不错,她们也就再次匆匆分开,谁也不能确定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也没谁想到这下一次见面就这么快
再次听到大黑狗的叫声,冯玉拄着拐杖从自己的小木屋里面出来
自从六年前她彻底下定决心‘改造’自己以后,她就找人在这边弄了简单的小木屋,自己也跟着住了过来,每天就在这里弄弄果树,没事再织织布做个衣服溜溜狗,日子倒也是悠哉
她这一辈子没有结婚,无儿无女的,收了几个徒弟,偶尔过来给她送点东西,也足够了
她一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开始往狗叫声的地方走去
她一个孤寡老太太倒是也不担心小偷小摸,她这里就没什么贵重东西,不值当那些小混混过来,至于那些个小喽啰,她这两头大黑狗也不是吃素的
这两头狗是父子,底下大门一头,小房子这里一只,父子结合,果园无敌
冯玉就这样雄赳赳地牵着大黑狗往下面走,走到门口那边,就能看到哪里闪烁的灯光,还有嗷呜一听有些怂的小黑叫声
还是太年轻了啊,嘴上没毛的办事不牢,吼人,还是得看它爹
“哪个,大晚上咧搞撒子?”冯玉牵着大黑狗快步走了下来,打开大门,手电一照,大黑狗一嚎,那整个气势都不一样了
“汪汪汪”
“嬢嬢,是我,秦言”秦言抱着小崽子后退了一步,她倒是不怕狗,但是有小崽子在这里,被刮到就不好了
“言言?你不是回去老咩?”冯玉气势瞬间散去,皱起了眉,有些纳闷地看着她,然后心里骤然一紧,担心了起来
“是不是出撒子事了?冬冬她们咧?”
“她们没得事,在屋里头咧,是我有事”秦言叹了口气,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但是再复杂也要面对,她问
“嬢嬢,你记不记得到,我妈当时是在哪儿生的我?”
“在哪生的你?记肯定记得到,我跟她一起去的嘛,还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啷个老?”冯玉纳闷
“你脸色啷个那么难看?”
完蛋,秦言并不想面对这个现实,扯了扯嘴角,她觉得她这辈子都没有笑得这么难看过
“哪个医院?”
“仁爱医院的嘛,现在的二医院”冯玉摸不着头脑,看着她这般难看的脸色,还是关心道,“啷个?身体有撒子问题吗?”
身体可能是没问题的,但是人很有了,秦言有些崩溃地转头,果然,就看到廖小舟摆了摆手,自暴自弃,但是又用一种‘看吧,我没乱说’的表情看着她,非常确定道
“莫得错,我也是那儿出生咧,我来之前特意问了我妈老汉”
如果说之前抱错的可能性还在百分之五十,现在一下子就提升到了百分之七十,再然后
“这个妹儿又是那个?”冯玉也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手电筒的光线移到廖小舟的脸上,浓眉大眼大高个,呲着白牙有点憨
“有点子眼熟哒,跟言言你妈还有点像”
很好,百分之七十上升为百分之九十
完蛋
“是吗?”秦言有些崩溃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声音都带着说不清的颤意,有些咬牙道,“冯嬢,我过来也是因为这事”
“就我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现在还在同一个医院生,现在她觉得我们两个有可能当时抱错老,你那哈跟到我妈咧,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冯玉啊里了一下,手电筒直接掉地上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这俩小年轻,把脸上的眼镜取下来,又揉了揉眼睛,再戴上眼镜,再瞅瞅这俩人,再看看,再瞅瞅,再想想她卫姐生孩子那会儿兵荒马乱的场面,磕磕巴巴了起来
“……也,好像也不是没得这个可能”
**
时间往前面推四十年,那是一九一八年,还在民国时候
那个时候还没有鬼子进来,但是法西斯已经很是猖狂了,民国政府也不和现在一样,哪里管什么底层老百姓的死活
军阀、地主、帝国、资本家、土匪……
社会一片混乱,外面说不上什么时候就闹起来,几方人手一通好打,然后医院里面哐哐混乱,除了这些典型的事故,更多的是各种普通病患
但是那一天有一点不一样,城里的一所服装厂起火,烧了半个厂,好些人当场死亡,也有不少人被送到了各个医院
“因为人太多了,当时病房挤满了人,本来你们妈是在家里头,找了产婆咧,但是她当时吃太多了,娃儿太大坨,根本就生不下来,生了一天一夜还不行,你们老汉赶紧就把人送到医院去了”
“幸好送得也早,不然真要出事”
冯玉现在想着都是后怕,她卫姐那么坚强一人,那时候也是止不住的哭嚎,简直把一辈子都痛都嚎出来了
听着她说着当初的惊险场面,作为孩子的秦言和疑似孩子的廖小舟两个都有些心虚地低下了脑袋,谁让她们就是那个一大坨呢
“送过去了以后也恼火,医院那天人太多了,人手严重不足,就卫姐那个情况,还有其他几个产妇,当时病房里都只有一个医生,还有几个一看就毛手毛脚的小屁孩。我当时就觉得要完,还好产婆也跟到去帮忙,看到那边轻松一点的那个,医生就给卫姐看”
“但是人真的好多,我们都是在外面看到,你们生下来了是护士在接咧,后面放好老抱出来咧”冯玉说着,忍不住抓着自己的胳膊,仔细回想
“但是我记得没得错啊,她们就是喊咧卫姐的名字嘛,卫雨家属,那就是你们妈啊,不该塞,那些个哈麻批应该没得那么蠢嘛,抱个娃儿名字还能搞错撒?”
“那个,嬢嬢,我妈也叫魏语”听着冯玉骂人,廖小舟弱弱地开口,“不过她是带鬼的那个魏,语文的语”
冯玉:……
这都是什么事啊
“所以现在就是,你们两个,都是那天在那个医院出生,妈妈名字都一样,刚好还长得跟对方妈妈像是吧?”
最后,一通总结下来,反正要说没问题,那是傻子才会这样想
但是
“万一就是这么巧呢?”秦言抵死挣扎,万一真就这么巧呢?那老天爷就是喜欢开玩笑,谁说得准?
这两家抱错的事一确定,对于廖小舟来说,那就是哇哦我妈老汉不是我亲妈老汉,但是依旧是我妈老汉是和我一起生活了四十年的亲人,至于真正的父母早已去世,影响不大
对于秦言来说,那问题可就大了
我那早死的妈老汉虽然不是我的妈老汉、虽然胜似亲妈老汉谁也比不得,但是她们已经入土了,这边亲父母还活蹦乱跳位居高位的、还是自己大闺女现在工作地方的领导、还是自己新朋友的妈老汉
真就,鸡皮疙瘩都忍不住起了一片
“哪有那么多巧哦,不过你这么说我也理解”
廖小舟拍了拍秦言的肩膀,非常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自己光是知道父母不是自己亲父母就很难受了,秦言这还要再多一层,需要和新父母认识
这要是小时候还好,是来二十岁也勉强,这现在她都是当奶奶的人了
尴尬,真的很尴尬了,也是因为她的尴尬,直接给廖小舟的不安都安抚好了,甚至还有心情来同情她了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你是啥子血型?”廖小舟道
“啊?”秦言一脸懵地看着廖小舟,什么什么血型?
“看吧,这个血型啊,反正是分了的,像我就是A型血,我妈也是A型血,所以我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啥子。不过我爸就不一样了,他是个啥子很稀有的血型,反正吧,只要对得上这两种血型,我觉得就没得啥子问题了”
说着,廖小舟,双手放在秦言的肩膀上,很是认真地说着
“其实真要说起来,光是凭借我们两个的长相就很能说明了,不说我们两个,就连你家丹丹,又跟我外婆很像,冬冬又跟我小姨有点像,这再是巧合,巧到这个地步,那也有点过分了”
“再说了,就算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不是,也比不上那个百分之九十九,我宁愿弄错,也不想我妈老汉亲娃儿在外头吃苦,那我成撒子人老?我就当多了个亲姊妹,你也就当多了对干爸干妈”
“至于我妈老汉那边你莫担心,他们应该比我们适应快,我前面三个哥哥都是收养的不是亲咧,再多我一个也莫得啥子区别。这日子嘛,反正就这样子过就是了……”
还别说,廖小舟平日看着乐呵呵没脑壳傻大姐的,但是能在文工团当上团长,那还真不可能就是个傻大姐
她活得那是相当通透了,通透得就显得秦言的倔意更为明显了,也更像是那疑似亲妈的魏语了。虽然还差最后一步才能完全确定,但是廖小舟在心底已经给这件事情下了结论了
她俩真是抱错的
只要,秦言的血型是魏语廖明两人中其中一种,那这件事情就板上钉钉
完全没跑了
第 30 章
那边秦言和廖小舟针对身世之谜在渝城继续调查确定, 这头作为这件事另外两位当事人,魏语和廖明对此事还是一无所知的
两个加起来一百来岁的老头老太太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面,操心自家那急急忙忙不知道跑哪里去的傻闺女
“那么大个人老, 一天天还毛手毛脚晓不得在搞些撒子”
魏语依旧穿着一身银白色的旗袍, 和银白的头发交相辉映,坐在那摇椅上, 脚搭在一旁,七十岁的人来依旧风韵犹存,身段姣好, 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华
她们这个年纪段的人,条件好些的人家,以前都比较喜欢穿旗袍, 宽松的修身的款式多多, 上了年纪还穿的人倒是少了
主要是身材走样,穿着就没那么好看了
魏语不一样, 她年轻时候漂亮, 一袭旗袍走到哪都是惊艳四射, 一堆追求者,现在老了也丝毫不差,甚至比起年轻的时候更吸引人的目光
毕竟,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少, 漂亮婀娜气质出众的老太太那可真不多见
也是因为魏语的漂亮,这么多年下来,反正作为老头子的廖明是压力大大, 从来没有停下过锻炼的, 七十一岁的人了,还是身材健硕, 胳膊上肌肉结实,出去还能和那些个小菜鸟们打一架
没办法,必须保持啊,不然一想到他要是哪天身体不好人没了,那些个虎视眈眈一直觊觎自家老太婆的老头一个个凑上来,他那得气得棺材板都踢翻
他瞅着一边摇椅上身段姣好,婀娜丰腴,不看脸还以为是小姑娘的自家媳妇,完全没听她在说什么,目光看着她露在外面修长白皙的小腿,憋着脸瓮声瓮气地说着
“坐没得坐像”
“你管老子哦,老子愿意”魏语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瞪了瞪这死老头,一脚踹了过去,没好气地直接坐了起来,拿着扇子指着这臭老头直接输出
“就你会坐,坐在那里跟个木头一样,哦豁,远远看过来还晓不得是哪根老木头长银耳了,朽得不得了。看看你那个皱纹,再看看你黢黑咧,老杆杆老杆杆霉豆腐,老古板,就守到以前那套,一点都没得跟上新社会”
“老子穿旗袍,老子还穿岔大腿咧出去转,我气不死你”
……
魏语那嘴啊,巴拉巴拉,廖明也就说了一句话,她就能回十句,这要是再多说几句,那就更没完没了了
知道自己又触到这老太婆的霉头上去了,廖明也不给自己辩解,就继续坐在那里,听着她继续念叨,并且翻老账
什么年轻的时候小气吧啦,这也不让她穿,那也不让她买
什么年轻的时候是个小古板,老了就是老古板,这也就是她脾气好,不然日子早就没法过了
什么一天天不着家,孩子都是她看的
……
那就是一个冤枉啊,除了第一条,廖明其他的可都不认
他哪里古板了?他那是护着她,怕她着凉,本来身体就不好,一堆风湿的,他没给她买漂亮衣服漂亮首饰了?他一有时间没带她出去外面玩了?至于不着家看孩子,他还有怨念了
这老太婆以前才是不着家的好吧?年轻的时候那是比他还忙碌,也就这几年身体不行了退下来了,这才看着悠闲了几分
他冤,他可太冤了,廖明心里委屈,但是廖明不说
男子汉大丈夫,他不和她一个老太婆计较,他也就是
“来来来,你来说说,就那边二师那边那个赵中校,上次你是不是还给别个送吃咧?”
“那边技术部哪个撒子杨工,哦哟哟,不得了,两个一把年纪了还在那里看星星看月亮我看你妈卖麻花……”
好家伙,说起这个,魏语可算是知道这死老头前段时间怎么又阴阳怪气了
“老子那个是学习是进步,要不是年纪大老,老子多少还可以考个大学出来,那是大学生,你,文盲”
“老子帮你关心关心老战友还不可以咯?别个一个孤寡老头头咧,看到造孽兮兮,你丢不丢人。而且还说我,那上次是哪个被找上门来咧?”说着,魏语夹着声音扭捏模仿
“哎哟廖哥哥,家里实在困难啊,你看看你大孙儿,巴巴适适……”
两个年过大半百的老头老太太坐在这里就翻起了旧账,撩着袖子,那竹编扇子啪来啪去,你一句我一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就跟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静谧安然,满满都是火辣的噼啪,火辣到
院子外面的人来回走了好几次,都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但是转来转去,眼看着那边的人已经走过来了,她抿了抿嘴,还是走上前来
“魏婆婆廖公公”
栅栏外面,温婉轻柔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这俩老头老太太无聊的争执,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气红了脸瞪着眼的,这会儿有人来了,那还是要面子的,纷纷站起来扯了扯领口,拍了拍脸,顺了顺气,又恢复成往日的样子
“哎,来了,丹儿来了啊,进来屋子里坐”魏语看着外面站立的纤柔少女,脸上带着热情的笑
她可喜欢她闺女这新认的晚辈了,人温柔漂亮懂礼节,更重要的啊,是这长相真的太合她眼缘了,真的就是非常神似她那早就不在了的妈妈年轻时候
她妈性子就是这边少有的温柔气,看似温温柔柔带着书香气,但是人又非常独立有思想有理想,在那个盛行裹脚的时候,身在大宅院的她顶着压力坚决不给她们裹脚,人生起的时候不见她傲然,落地时候也不纠犟,反而顺应新时代,成为了第一批响应的人
是魏语最喜欢最尊敬也是教她最多的人
但是时间太久太久了,她只记得她妈妈老迈以后的白发还有永远带着灵光明亮的双眼,都快想不起,她年轻时候也是漂亮温柔的
人总是会移情的,尤其是年纪大了,会更怀念那些逝去的青春还有逝去的人
所以魏语真的很喜欢阮丹青,她也从不掩藏这一点,每次看到人都是非常热情亲昵,虽然总共也没有见过几面
阮丹青嘴角微扬,杏眸明亮,温柔之中,又带着一股子这个年纪少有的静谧冷静,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很靠谱的类型
她也不像自家妹妹一样喜欢打扮,头发全部梳在后面捆好,露出饱满的额头还有漂亮的脸蛋,穿的也是普普通通的灰色长衣长裤,最普普通通的打扮,又更能显出她出众的容貌
真是好一个漂亮的妹崽,魏语看得很是心喜,每个人喜好都会有些不同,她妹妹就喜欢那种活泼好动嘴甜的孩子,她其实更喜欢这种沉着冷静的,那是光看着就很能干了
“我看你是不是瘦了哦?在食堂工作确实累,你每天多打点饭菜吃塞”魏语的观察力很是出众
这过来短短几天的时间,尤其是这在食堂工作的几天,阮丹青确实瘦了好几斤,每天工作量比她在村子里的要多上太多了
“我吃着的,现在是刚过来还有些不适应,掉称很正常,等后面就不会了”阮丹青温柔了笑了笑,对于魏语的关心很是感动
她现在可以说是一个人离家在外,周围全都是陌生的人,外人的友善对她来说其实很重要的
“魏婆婆廖公公,我今天在食堂弄了些凉面给你们送过来,佐料都是弄好了,倒进去拌就可以吃了,这个辣椒我也晓不得你们能不能吃,我就分开咧,你们自己看到口味放就好了”
阮丹青端着手里的小盆说着
这一盆凉面,一根根圆润均衡,面色金黄,肉眼就能看出外表泛着的光泽,看着就让人口中生津,更别说中间还放着两大碗调料,火辣辣的辣酱,飘着白芝麻的酱水,角落放着的切碎的葱花,在这火辣辣的热天里,真是看着就铺面而来一股凉意
“哎哟,这个面是你自己揉咧?”魏语惊呼
她们这边的凉面是荞麦面的,用热水煮开过凉水放凉,在拌上佐料,在夏天别提有多爽快了。但是一般面条都是干面煮好的,和这种自己手搓的肉眼可见的好区分,颜色都很不一样咧
“我今天上的早班,下午反正也没得事,就自己弄了一些,我自己调咧配方,和外面的有点不一样,晓不得你们吃不吃得习惯,不习惯我下次再改一下”
阮丹青轻轻地笑着,声音很是轻柔又有耐心
“现在天气热,凉面最好不要过夜,我弄得有点多,冯高那几个娃娃就麻烦魏婆婆你们送过去给他们也吃点,不过也不要吃太多,容易容易拉肚子”
她这一大盆有好几斤,攒劲吃的话,那准得跑茅房
“我给你们放到里面去吧,底下还掺了点冰块,我偷偷在食堂拿咧”说着,她弯了弯眼睛,温柔中多了几分灵动
“你这个妹儿,搞那么多咋子,啷个那么勤快哦……”
魏语有些惊喜,这本来没什么的胃口,看着这凉面瞬间也打开了,感觉立马就能吃个两大碗了
“我给你们放里面去吧”
阮丹青笑笑,端着大盆就往她们屋子里面走去,看着就是能干又勤快,但是心里其实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许的心虚
走到了屋子里面,她深吸了口气,把东西放在了桌上,再看向这俩面带慈祥的老人家,心里就更有些不是滋味了,她捏了捏手,在围裙上轻轻擦了擦,颇有些不自在了
“你们满满吃哈,我先回去老”
“哎呀不着急,坐哈坐哈”魏语忙把人给拉了回来,让她在这里坐着,然后去家里冰箱里拿了冰汽水和冰糕递给她,爽利地笑了起来
“来,吃这个,你廖嬢嬢就喜欢买这些东西堆到,美名其曰是给我们买咧,屁,我们两个老头头老太婆吃得了几个嘛?还不是她一天天咧吃”
“这下趁到她不在屋头,你多吃两个,喊她一天天咧乱跑”
“谢谢魏婆婆,廖孃孃还没回来啊?”阮丹青手上拿着雪糕,倒是更有些不好意思了,每次过来她们都给她拿东西,都还不便宜
“她没事吧?那天走太快了,我也晓不得她去哪”
“哪个晓得她哦,那么大个人老,莫得事,她从小就这个批样子,恍恍惚惚咧,憨包娃一个,自己晓得回来咧。那几个娃儿也都大了,在屋头习惯得很”
魏语倒也不是很担心廖小舟,又不是十二三岁的孩子,都四十岁的人了,手下都带着一堆人的了,哪里还用得着担心什么,
“你在军区习惯不?和同事相处啷个样?宿舍住起还合适不……”
魏语本来就长得和秦言有几分相似,这会儿就坐在阮丹青的旁边,伸手拉着她的手,像个长辈一样询问她的最近的情况
阮丹青有些控制不住的,心里酸酸的
她好想她妈她们啊,要是她们在,她就不用想东想西顾忌那么多了,这就是后背有支撑和没有支撑的区别了
虽然现在也有廖小舟魏语她们这些长辈,但是差别还是很大的
“挺好的,食堂的姐姐们人很好,今天还帮着我找材料一起弄吃的,宿舍也挺好的,认识了好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
尤其是甄映雪了,本来她们就挺说得上话的,这几天因为那事,就更觉得同病相怜心心相惜,互相在那里给对方出着主意了
惨,真的可太惨了
阮丹青之前不详的预感果然成了真,那宋照在那天之后,基本上每顿饭都要来她这边窗口大,一呆就是好半天,在那里自说自话,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挥洒他过于自信的气质,让阮丹青很是烦恼
偏偏这人这样,让她想说什么都不好说,别人‘关心’她,她说人骚扰,那是不是有些过于自恋了?
就很烦恼
而且吧,要是那人现在把目标换成了她,放过甄映雪那头,她俩还能苦中作乐说一句同甘共苦,但是那人现在是两头都不放过,每天在那揣摩着选那一个好,哪一个配得上他
可真是只有苦没有甘,她们两个倒霉蛋只有一起苦笑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
阮丹青现在是一个人在这边,并不想和人撕破脸,但是也不想这人一直纠缠着她,这种事情,正常情况下吃亏的都永远是女方,更别说,那宋照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根本不会影响什么了
这人有一个参谋爹,虽然本人能力不怎么样,但是也有个采购的工作,人也放得开身段(厚脸皮)升到了主任,也因为这些,他都已经结过三次婚了
第一任妻子是家里介绍的,算是‘门当户对’,因为他在外面招三惹事的,和他离了婚
第二任妻子是文工团的小姑娘,长得很是漂亮又伶俐,就是家庭不太好,人也单纯被哄得团团转,前几年因为第三任妻子被离婚了
这第三任妻子就厉害了,本来只是普普通通过来军区探亲的小姑娘,长得据说很是漂亮,又会说话,没两天就和当时已婚的宋照勾搭上,后面结了婚,然后
据大家的统一说法,这小姑娘婚后几年嘴甜人甜,把宋照还有他家里哄得团团转,然后就在某一天,她哭唧唧宣布宋照在外面有人了,她和人离了婚
但是,但是据知情人表示,宋照在外面有人是真,离婚也是真,就是有一点点小插曲,就是那小姑娘离婚后没两天就跟外地一个服装厂小领导跑了,顺便卷走了宋照的存款
好像是能说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磨,但是又说了,就宋照这模样这德行,除了二婚那傻白甜小姑娘,人正常人除了看上他的钱,还能看上什么啊?
纯粹是没点B数的
还好分了啊,不然每次看着他俩都眼睛疼——来自三食堂宋姐和王姐的一致吐槽
不过她们也就是普通人,家里人也都是普普通通的,不可能为阮丹青这么一个陌生人出头的,更何况,在她们看来,阮丹青可以找原墨找罗工找廖小舟这些‘后台’
其实也可以,但是阮丹青并不想事事都麻烦她们这些人,她能来军区已经很好了,没能说遇到点什么就找人的
他们又不是她妈
所以阮丹青是半点没有表现出来的,温温柔柔地和魏语搭着话,还能找些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来说一说,看着内敛话少,但是其实很会说话的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阮丹青就告退了,理由也是现成的
“魏婆婆我真走了,我那边凉面还没收出来,我一会儿还要送给我朋友一些,太晚了就不方便了”
“哦,朋友啊”魏语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阮丹青愣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后,瞬间红了脸,磕磕巴巴想要解释
“我是说的小雪,隔壁宿舍”
“懂,我懂,我都懂,你们年轻人嘛”
魏语又笑了笑,那笑容,绝对是没懂啊,阮丹青还想再解释解释,人已经不听解释了,非常懂的赶人了
“快去吧快去,年轻人还是要跟年轻人相处嘛,我们这些老家伙哦,懂,懂”
你绝对不懂的
阮丹青红着脸颊,想要解释,但是看魏语这样子也知道肯定解释不清了,自暴自弃地选择了闭嘴,然后在魏语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尴尴尬尬地走了
她说真的是甄映雪啊,她昨晚上就说好了让人早点回来吃凉面的
郁闷,真不是原墨
这人啊,已经有几天没出现了,也不知道是忙碌去了还是怎么的,阮丹青想着微微鼓起了嘴,心里有些些的不是滋味
她
“阮同志,好巧啊”
她的少女心事被这招呼声打得支离破碎,各个碎片就跟长了腿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就给她留下了块坚硬的大石头
她心如磐石,脸色也僵了几分,下意识摸了摸头发理顺,给自己做了些心理预设,然后深吸一口气,勉强地笑了起来
“宋主任好,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肯定是在的,她就是掐着点过来,特意让这人看到的
“我家就住在这边,对了,你怎么从廖师长家出来,是有什么事吗?你们什么关系啊?”宋照试探性地问着
他刚才一出来,远远的就看到那边阮丹青婀娜翩翩像是画中人一般的背影,她在这边穿的一直都很是朴素,也不打扮自己,但是也就是这样,更能体现出她的漂亮,看得宋照心里痒痒的
他这个人那是非常老实专一的,老老实实地专好美色
活泼的、娴静的、热辣的、古典的、霸气的……
他都爱
但是那是在他招惹得起的前提下,他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除了第一任妻子以外,其他妻子甚至在外面招惹的,也都是无根无底出生普通,但是长的格外漂亮的女人
这样的人最是好哄,也最好拿捏
他以为阮丹青也是这样的,就算有也好不到哪去,不然一个年轻小姑娘,怎么会跑食堂去干苦活累活?他稍微说些好话,再送些东西,也就差不多了,女人嘛,反正都差不多的
他唯一苦恼的就是,他觉得文工团那个跳舞的也不错啊,而且家里是深山老林出来的,当初还是逃婚被廖小舟带回来的,人长得漂亮身段好,最主要还没背景一看就很缺爱
有点难选了,这但凡要是错开个两三年的,他觉得也还好,现在就有些不好选了
但是他其实还是有些偏向于这里这个阮丹青的,长得更漂亮一些,性格也软,还会做饭,多适合娶回家啊,肯定和他上一个前妻不一样的。
到时候他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还不用担心又被卷钱跑,多好啊
这是之前的想法,现在,宋照觉得好像有些棘手了
这人不是一个无根无底就是因为运气好进了军区的小农女吗?怎么感觉还和这廖师长一家认识啊?
虽然说她是和廖小舟他们一起回来的,但是认识廖小舟和认识廖小舟她爸妈区别又大了。他在这里看了很久,亲眼看到魏语他们对阮丹青热情相待,又见她在廖家待了很久才出来,这就不是普通认识的关系了
宋照可是知道魏语那老太婆有多难搞的,就连他妈见着人那也是能跑就跑的,是个鬼见愁
廖明就更别说了,正师级别的,军区里军职没两个有他高的,那军功更是赫赫,谁没事敢去他面前舞啊
他的想法基本就写在脸上了,说话也多了几分斟酌,不似之前那般放肆,阮丹青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人是有顾忌了
“就是廖婆婆看我一个人在军区,担心我受欺负,让我过来坐坐”阮丹青笑得温温柔柔,不带半点攻击地说着
“其实主要还是小舟嬢嬢,她跟我妈是结拜姊妹,很是投缘,她现在不在这边,廖婆婆也就帮到看着些,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哈,是吗?这么巧啊?”宋照有些不死心,上下打量着阮丹青,还是有些怀疑她唬他
“是挺巧的,我妈跟廖嬢嬢两个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投缘得很”阮丹青言笑晏晏,没有再说多的了,有些东西嘛,点到为止,他只要有所顾忌,那就不会太过分
她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而且这事嘛,其实主要还是靠魏语廖明夫妻俩的名头,他们只要表现得亲近她,那她就不只是一个食堂打饭工那么简单
至于多的,他们会不会护着她,会不会为了她针对宋照,那他有本事就自己去问呗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明天还得赶早过来陪魏婆婆修花,得回去早点收拾一下,宋主任再见”
阮丹青言笑晏晏不见半分心虚,笑着和他打了招呼,然后轻柔漫步,大大方方从这里离开,背影纤柔又满是沉着淡定,不见半分慌乱
宋照看着有些不是滋味,又有些许的不甘心
万一,她就是食堂过来送饭的呢?万一,她觉得人关系好,别人就是客气呢?这样想着,宋照踟蹰了一会,又磨磨蹭蹭来到了这边廖家院子里
“廖师长,魏首长,你们这吃的什么呢?闻着好香啊,是食堂新出的菜吗?我今天去都没看到”他厚着脸皮乐呵呵地说着,看起来和和气气老老实实的,让人很难和他的私生活联系起来
“哟,那你是长得丑还想得美啊,食堂会给你搞那么好?”
魏语手上端着刚才拌的凉面,一眼看去就是红通通的,辣量惊人,她这人就好这一口,超能吃辣。她瞥了一眼门外一脸猥琐样的宋照,很是嫌弃
“你个小子,小时候看起来虽然说憨头憨脑的,也不至于长成这个鬼样子吧?你是把食堂的油碗都一口咕了?看起来就哈得很”
宋照,宋照还是只有继续笑,摸了摸脑袋,看起来一副老实像
“莫得法嘛,我妈老汉就给我生这个样,不像刚才那个妹儿,一看就是妈老汉给力,我只有下辈子再看看咯”
“我记到那个是食堂新来的小妹哒,魏首长你们认得到?”
魏语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宋照‘老实憨厚’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宋照脸都僵了,她拿起旁边廖明手里的碗直接砸了过去,瞬间变脸,冷笑
“不看看撒泡尿看看自己撒子臊皮样,老子现在是退了,想收拾你个龟儿子简单得很,跟老子耍心眼子?你最好给老子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扫清了,不然老子弄死你狗日的,跟你妈一个批样子,要不是看到他们以前的付出,老子早就给你扫地出门了”
“滚你妈卖麻花咧,再有下次就给我滚去种地去”
她这准头真不是盖的,宋照被这一个碗+话砸得人都懵了几分,也是这时候,才想起这已经退休的老太太以前是个标准的小炮仗,据说就连那些个大领导,也没少被她轰过,在外那是名声赫赫的
他也是这几年事事顺利顺得有些飘了,这个时候,他也想起了,他爸虽然是参谋,但是也只是上校而已,而且面前的魏语是
魏少将
中间甚至还隔了一个大校,也就是一边的廖明了
宋照脸色白了几分,顾不得其他的,赶紧点头哈腰承认错误各种道歉,最后在魏语的冷笑声中离开
一个不好,被安上打探机密的名头,他也就完了
等到人走了,魏语气得一口吃掉碗里剩下的凉面,冷笑着出声
“什么玩意儿哦,也是老子年纪大了,不然一枪蹦了他”
“……你也晓得你年纪大了啊”廖明幽幽地看着这暴躁的老婆字,眼神幽幽,“你有本事扔你自己的碗啊,扔我的干嘛?”
他好不容易才拌好的最合自己口味的冰爽凉快酸辣可口的凉面啊
“呸,小气死了,给你给你,哪个稀罕吃你这个酸不溜揪的哦,我自己重新去拌”魏语语塞一下,把碗塞到廖明手里,并且指挥道
“魏大校,去,把外面的碗捡回来”
“收到,首长大人,您的准头一如当年,不减风采啊”廖明一边捡碗一边给自家媳妇好评,“这碗都没打烂”
“废话,我是哪个?就我这准头,军区没得哪个比得上咧。”魏语骄傲,地拌着最合自己口味的凉面
多点辣再多点辣
“你小心你的胃子”回来的廖明看着都觉得胃痛了,他就不怎么能吃辣,更喜欢酸
“我可不像某些人,我个人身体好得很哦,还能再活个三十年没得问题”魏语说着,又冷笑一声
“收拾这些狗东西也一点没得问题,狗日的不看看自己撒子狗屎样,我就说丹儿啷个过来了,平时喊到都不得过来咧”
“这妹子看到乖乖咧,脾气还是有滴点倔啊,这说一声咧,老子给那个狗日的腿都打断”
廖明在一边大口地吃着,没一会儿就直接吃完了一大碗饭,擦了擦嘴,精准点评
“还有点精哦”
“那叫聪明,你个老梆梆懂撒子哦”魏语不乐意听他这么说
“聪明,是个聪明娃儿,跟你一样聪明哦”廖明说道
“那是哦,也不晓得咋说,我啊,就是看到她们就觉得安逸得很哦,她妈也是乖得很,一家子溜滑咧,看到都心里头舒服”魏语伸了个懒腰,犀利点评
“反正比我们屋头那个哈妹崽好,神戳戳的跑哪儿去老哦,娃儿也不管”
不过说起孩子嘛
魏语瞅着面前这一大盆的凉面,还有明显数量有限的佐料,轻咳两下,手那么一抖,直接倒了小半盆
小孩子嘛,清淡点对身体好
“嘿嘿嘿你个老太婆给我留点啊”廖明眼睛一瞪,也赶紧走过来多倒料了
小孩子嘛,多吃正餐才能长身体,这个少吃点也无所谓的
在食堂连吃几天萝卜丝小青菜嘴巴都要快没味道的兄弟三纷纷打了个喷嚏
肯定是他们妈在骂他们了
一定是的,肯定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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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丹青是不知道后续的发展的,她就是想让宋照有些顾忌,至于他上前去问,她相信再怎么着,魏语他们也不能说不认识她或者说是个不重要的小丫头这种话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离开廖家,就朝着这边是食堂走去,她做的凉面这些还在那边放着。而且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她可以打一份饭菜回去,这个绝对不能错过
她放着睡前吃,补身体嘛
抱着这样的心思,看到前方食堂了,阮丹青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食堂里面这会儿人已经很多了,每个窗口前面都排着不算短的长队,都在等着饭吃
每到这个时候,食堂工作的好处就完全出来了,阮丹青可以自己拿着饭盒去后台打饭菜,不过,她其实之前刚出锅就打好了
红烧土豆,麻婆豆腐,还有豆干,油水足足的
光是想想,阮丹青的嘴角就不由上扬,整个人带着几分轻快感,要不是是稳重性子,都想要蹦跶两下了,她迫不及待地去吃饭吃凉面了
她也很久没吃了呢
她走走走,绕着长队走,走走走,咦,阮丹青的步子挺了下来,微微歪了歪头,看向前面的长队
一眼看过去,她就能看到中间的比起旁人高上大半个脑袋都男人,他穿着简单衬衣黑裤,没有眼镜的遮挡,一双眸子越发的深邃和清透,光是看着就格外的清俊
阮丹青微微抿了抿嘴,看着老老实实在人群中排队的原墨,纠结了起来
她也是昨天才知道,像原墨他们这种科研人员,其实一般都是在一食堂吃饭的,那边有他们专门的饭菜,不仅丰盛还不用怎么排队
而他每天大费周章跑过来这边小窗口打饭的原因,也是不言而喻了
阮丹青有些纠结,站在那里微微歪着脑袋,轻轻咬了咬唇,看着倒是多了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了太久了太入迷了,那边的打饭的原墨转头看了过来,也有些意外,然后嘴角立马噙上了笑,笑得斯文又俊逸,风度翩翩,儒雅沉稳,然后大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回过神来,阮丹青有些懊恼地按下了自己招呼人的手,微微鼓了鼓嘴,看着那边大步过来的原墨,有些许的做贼心虚,朝他又招了招手,然后颇有几分鬼鬼祟祟的迈着小碎步往那边食堂走去,就
可爱过了头了,原墨心中仿若被什么击中一般,自己根本控制不了了,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大了几分,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阳光。
按捺住疯狂跳动的心,看着那边都跑到后厨边边了,还鬼鬼祟祟的,朝他挥手的阮丹青,他大步走了过去,很快就到了这边,然后被阮丹青拉到角落里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做贼心虚,掩耳盗铃地在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朝着原墨伸出了手
“快给我”
原墨眼中洋着笑,惊讶的同时,毫不犹豫地从兜里掏出一瓶包装精致的女式发油放她手上
“……什么啊,我说饭盒”
阮丹青咬了咬唇,仿若手上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把东西赶紧塞了回去,有些恼地瞪了瞪他,然后不等他说话了,直接伸手拿过他的饭盒,继续鬼鬼祟祟走到那边窗口
“宋姐我打点饭,你帮我记一顿”
鬼鬼祟祟的来,鬼鬼祟祟的走,就跟做贼似的
“年轻啊,年轻人啊”宋姐和一边的王姐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等我们搞完了摆
而阮丹青已经迅速打了东西回去,然后把东西往他手上一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快速收好剩下的凉面还有佐料,做贼似的,微微弯着背,抱着东西就往外面跑,路过原墨的时候还不忘小声蛐蛐一声
“搞快点”
原墨错愕中带着些哭笑不得,赶紧跟了上去,就走在人的旁边
“我来抱”
“搞快点快点”
阮丹青不给他这个机会,麻溜地端着盆加快了速度,跑跑跑,跑跑跑,跑到了一处没人的角落里,她这才找了个花台边上放下东西,然后擦了擦脑袋的汗,长长的呼了口气
“还好还好”
还好跑得快
“你这是干嘛呢?累不累?”原墨跟在后面,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脸蛋红红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一张干净的手绢递给她
“用这个擦,衣服上有油”
阮丹青犹豫了起来,原墨看着她这样眼中带笑,调侃道
“还是说,你想我帮你擦?”
阮丹青迅速接过他手中的手绢,不忘瞪了瞪他,心中有些许的恼羞,尤其是一想到自己这般狼狈都是因为他,还有些迁怒了
“都怪你”
“好吧,都是我的错,我该帮你抬的”原墨坦然认错,摆了摆手,眼中笑意确实越发明显,嘴上也是调侃着
“不过丹丹同志你也跑太快了,兔子都追不上,我就更不行了”
“闭嘴”
阮丹青深吸一口气,很是懊恼当时就不该一时冲动把人喊过来,还帮他打饭的,她就该看着人就远远地跑开一点,这样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对于她这样一个从小沉稳淡然的人来说,今天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太太不淡定了,早知道她就
她错愕地抬起头,骤然发现刚才还和她有些距离的原墨此刻近在咫尺,她都能清楚看到他颤动的睫毛,还有眉边上细微的小痣,脸上浅浅的小疤,甚至是唇瓣的纹路
近,实在是太近了,近得她浑身一僵,只能看着他越靠越近,越来越近,近到能嗅到他身上松木的清香,近到能感受到胸口的颤意,近到仿若整个人都被他紧紧包围,周身全是他的气息
气息温热,呼吸战栗,阮丹青像是石块一样僵住,心跳如雷,脑中一片空白,然后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额边轻轻一触,嘴角噙着笑,看着她的眼神宠溺,声音带着些许低沉和满意
“沾到油了”
阮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