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丹儿, 你又弄撒子好吃的哦?”
食堂的后厨,宋姐和王姐结束了中午的工作,揉着有些酸痛的胳膊来到后厨, 就发现她们这个新来的小妹崽已经把自己范围的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自从阮丹青过来了, 她那小窗口比起她们的最起码要提前半小时结束,都快比得上最受欢迎的肉菜窗口了, 真是让人羡慕啊
但是这又是羡慕不来的,已经三十多岁、孩子都打酱油、天天柴米油盐的宋姐王姐看着阮丹青那白净的小脸还有高挑的身材,又摸摸自己肚子上的肉, 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大圆脸
算了算了
她们是没这个福分了,长得好看也是一种天分嘛,尤其是这个长得好看的人还一副没人能比的好脾气, 又勤快又能干, 让人想说都找不到说的地咧
“你不累啊,昨天才弄了那么多凉面, 今天这个, 是凉皮啊?好麻烦哦”
宋姐揉着肩膀, 凑到阮丹青的旁边,看着她在大铁盘倒上米白色的浆水,然后又将其放到滚烫的开水上面蒸煮, 来来回回的, 一旁已经放着好几张晶莹剔透的面皮了
“也还好,今天弄不到那么多,昨天那些佐料也放不久, 我想到干脆就再拌点东西, 把它吃完。姐你们等一哈,拿几个回去尝尝味道”
阮丹青在一边笑着说道, 手上利落地把铁盘拿起来,然后再把另一个放好了浆水的铁盘放下去,开始把这边已经好的凉皮挑出来
厚薄均衡,晶莹剔透,完整无损的一大张凉皮就放到盘子上冷着了
“嘿,你这娃儿也是客气,但是我家崽崽娃还就喜欢吃你弄的哪个,昨天吃得肚子鼓鼓,我还又下了凉面给他拌起,爱吃得很”
宋姐倒是也不客气了,她虽然说上在厨房帮忙,但是厨艺就很一般了,有好吃的不吃那是傻子,不过也不白吃,她说着撩了撩袖子就走了过来拿上刀子
“这些是要切成丝丝嘛?我来搞这个,凉皮我弄不好要碎”
“那我来切这个皮吧,丹儿,一片分两个?”王姐也跟着过来帮忙
“分四个吧,两个皮太少了吃起来没劲”阮丹青也没拒绝帮忙,在一边温温柔柔笑着和她们说着要怎么弄
佐料是昨天弄好的酱料这些,再加上豆芽黄瓜海带丝青菜丝酸菜丝这些,唯一多了一点,也是最香的一点,是阮丹青今天一大早泡的辣鸡爪水,这个蘸水里佐料齐全,又还有肉的香味,加在凉皮卷里面别说多香,简直就是夏天必备的
至于她为什么有这么多东西?
她们这里可是大食堂,大食堂,最不缺这些吃的了
今天来了一批鸡,鸡脚这种没什么肉又不便宜的东西可没多受欢迎,阮丹青就依着员工身份去买了一些回来,差不多有三十只鸡脚,花了她一块钱毛钱,算下来三分钱一只了,都抵三斤粗粮了,除了她还真没几个人去买的
反正王姐和宋姐是肯定不会买的,她们基本都是打饭的时候给自己和孩子多打点,有免费的蹭一点,自己花钱买东西是真的少
毕竟食堂包吃啊,有免费的不吃还花钱,那不是傻吗?
咳咳,反正理是这个理,她们拖家带口的,还是和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小年轻不一样的
年轻人嘛,喜欢吃好点穿好的,那绝对没问题啊,总能蹭点吃的都宋姐和王姐那是双手双脚支持阮丹青的
勤快好,大方好啊
让她们出吃的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干活绝对没问题,两个也是厨房多年老手了,切菜收拾东西也是相当干净利落的,没一会儿就把配菜弄得好好的,等着阮丹青最后来弄了
她手艺好些,知道怎么弄,弄多少料最好吃
阮丹青笑着感谢两人帮忙,真给她省了不少事的,她洗干净手,用筷子夹子凉皮放在盘子里,然后开始把配菜往里面放,再放上调料,最后撒上些鸡脚水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王姐和宋姐家里的就弄好了,总共十个,她们两家人加起来就是这么多,一人吃一个刚刚好,至于多的
阮丹青是大方但是不是傻,这样日子也别过了
把给她们的东西弄好,又给张师傅留了几个,阮丹青就开始把剩下的全部包起来了,然后一个个整整齐齐堆叠在盘子上面,然后又把泡好的鸡爪这些单独拿了个小碗装着
参照魏语和廖明俩人的胃口,还有冯高三个孩子,阮丹青给她们准备了十个鸡爪,外加一盘子每个人三个凉皮卷的量,把其他东西收拾好了她又拿着去送东西了
她倒也不是说一点不会累,而是她一个人在这里,除了弄吃的,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玩的
在家里的时候她种种地弄点养生陪着她妹和小崽子打闹一下,时间就过得很快,在这边一个人还是差了很多。虽然也有甄映雪这些新朋友,但是文工团每天也忙,基本上每天都在训练,只有晚上闲一点
她只有没事弄点东西了
就这些天,她已经泡了泡菜、弄了霉豆腐、晒了豆豉、发了豆芽,甚至还泡了一壶果酒,还是挺空闲呢
阮丹青晒着炙热的太阳,无聊地咬了咬唇,她有些阮冬青了,要是她妹也在的话,她肯定是无聊不起来的,她妹肯定会拉着她在军区转,去城里转,去外面山里爬,去随便找人聊天……
她一个人就提不起这个劲了
她好想回家啊
甚至都想到出幻觉了,不然怎么会好像看到她家小崽子了呢?
阳光有些刺眼,阮丹青伸出一只手遮在眼前,挡住了过于明亮的阳光,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也看得越发清楚了,能很清楚地看到,那前面穿着蓝色小花裙,脑袋上顶着两个小揪揪朝着这边哒哒哒跑过来的小崽子
还真是她们家的小崽子,就那小胳膊小腿小脸蛋上的轻晃的小肉肉,绝对是他们家货真价实的小崽子了
“花花儿”
阮丹青惊呼,端着盘子大步向前几步,小崽子就吧嗒一下抱住她的大腿,仰着小脑袋,脸上红扑扑的,大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声音呼呼又带着兴奋
“大孃大孃”
“嬢嬢嬢嬢”
花花抱着人的大腿使劲地蹭着,伸出双手想要往上面爬去抱人
阮丹青又惊又喜,但是这会儿也没手抱人,只好赶紧蹲了下来,弯下了脑袋,小崽子立马又跳起来搂住她的脖子,整个人像是树袋熊一样抱着她不放,凑过来就吧唧吧唧就往她脸上亲,兴奋得不得了
“我好想你哦嬢嬢,花花超级想你哦”
“嬢嬢也好想我们花花,来,过来点嬢嬢看看我们花花瘦老没得”
阮丹青一只手小心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捏捏花花的脸,上面还是软软肉肉的,一双大眼睛里仿若溢着星星,笑嘻嘻露出白白的小米牙,笑得人心都软了,什么烦恼不烦恼的都扔在脑后
她一口亲了上去,抱着小崽子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奶香气,还有淡淡的甜味
“我看看,你是不是又吃糖糖了?小心变成缺牙巴哦”阮丹青眼中带笑,点了点花花的鼻子还有小嘴巴
“一点点,滴点哦,我刷牙牙咧”花花有些害羞地弯着眼睛,露出整整齐齐的小白呀,还能隐约看到一点糖渣,完全就是现嚼的了
“你啷个那么乖?”
阮丹青没忍住又亲了亲她的脸蛋,把脑袋抵了上去,额头抵着额头,亲昵地蹭了蹭,用手把小崽子搂在怀里,一颗心安稳了下来,从心底涌上一股热流,整个人瞬间就从那种懒洋洋不安定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她脸上洋着灿烂的笑容,怀里搂着黏黏糊糊的小崽子,朝着那前面看去,秦言站在那里,脸上带笑,双手抱胸,就这样看着她们姑侄俩个
“妈”
阮丹青高兴地朝着她挥着手拿,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的笑,是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开朗笑容
“看起来还可以嘛”
秦言到底是当妈的,还是要收敛一点,只是颇有些刻意地缓着步子,朝着阮丹青这边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她,捏眼神非常锐利,又捏了捏她的胳膊,说道
“瘦了点,不过结实老”
“那是,我一天搬好多东西哦,手杆杆有力得很”
阮丹青站了起来,她手上还端着盘子和碗,腰上系着围裙,整个人简简单单一身黑的,唯独一张脸还是白白净净,扬着欣喜的笑,可见她的高兴
“能有好多力气哦,一天天净是歇不下来咧”秦言只一瞥她手里的东西就知道是阮丹青做的了,有些无语也有些嫌弃
“你当你是牛啊,有食堂不吃还搞这些花样”
“还好,我现在上早班,时间多,反正耍到也没得事,搞点东西还好耍些”阮丹青眉眼微微弯着,看着秦言的目光带着依赖,声音都粘了几分
“妈你啷个又过来老?这还没得几天嘛,好难得跑”
虽然,这个跑阮丹青是非常受用的,恨不得她们天天跑过来,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嘛
说起这个,秦言脸都抽了一下,咬了咬牙,一点都不想说这个事
她本来也没打算今天过来的,光是想想这边她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不适感,因此她想的是带着花花先回家理一理这个事情,有什么后面再看,她票都买好了,人都坐到车上了,就等着开车了
廖小舟不知道在那里嘀嘀咕咕怂恿了些什么,直接站在窗子外面把小崽子给抱起跑了,这破崽子也一点不知道挣扎,直接跟着人跑了,秦言哪里还能坐得住?
还不是只有咬牙切齿拿好东西又跟了上来,她简直是怨念满满了
廖小舟自知有亏,把人带到军区就灰溜溜跑了,让秦言过来母女见一见,并且消化一次这次的事情,连着她自己也得消化一下
毕竟,在这之前猜测是猜测,和正经板上钉钉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秦言此刻的心情真的说不上好,但是看着自家大闺女高兴的模样,更是说不出来了
“还好,你这是端到要去哪儿?”她岔开之前的话题,没说自己为什么过来
“我把这些送去给魏婆婆她们”阮丹青浑然不知她妈的郁闷,笑着把盘子端高了一点,道,“里头豆芽都是我自己发的哦,我还泡了鸡脚,还多,我们送过去了回去就可以吃”
“送撒子送哦,饿死老,自己吃”
秦言嘴角一抽,莫名有些恼羞的,直接就着摆放好的盘子里的凉皮卷下手,另一只手抓了只鸡爪子,递给矮矮的拿不到的花花,就这样吃了起来,然后推着阮丹青就往回走
“坐了一天车了,好累,去找点水喝,吃个饭哦”
“哎?”
阮丹青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自家老妈不是这种‘放浪不羁’的人,但是东西都手抓了,也不能说再给人送过去,只有些迷迷茫茫
她怎么感觉她妈见着她了还不高兴呢?她想问一下,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会儿还是别去触霉头了,她又把目光看向了另一个当事人
小花花
这小崽子天天跟着她妈一起的,应该知道点什么的吧?
“唔”
她低头,就看到这本该知道点什么的小崽子双手抓着鸡爪,呲着小白牙正和它奋战,势要征服每一个爪子,不放过任何一点爪肉,白净的小脸蛋已经花了下来,嘴角四周沾着好些辣椒,活活就是个小花猫了
算了,小花猫应该是不能知道的
花花:喵喵喵???
我知道啊
**
阮丹青中午是下午三点下班,凉皮这些弄好收好了,就又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干起活来时间是真的过得快
阮丹青带着秦言花花又原路回到了食堂,宋姐她们又在窗口就位了,虽然说食堂分为早班午班,但是主要还是以午班为主,早上吃的要少些,安排的人也就少了不少,基本上就是煮饭的张师傅一个人,再有一个帮厨的就差不多了
阮丹青现在就是这个帮厨,比起其他人说轻松不轻松,说累其实也还好,最大的好处就是,她现在对厨房那是非常熟悉了,可以弄些小灶也没人说
厨房里的饭菜肯定不能随便动的,但是烧个火蹭个锅肯定没问题
“晚上没得撒子好菜的,我下午弄了不少的凉皮卷,还有鸡脚,料那些也现成,我去烧点水我们吃酸辣粉要得不?”阮丹青撩起了袖子,不急不慢的,话里带着欢快
“我昨天刚调好的辣椒,香得很”
“行啊,酸辣粉开胃,你多弄点”秦言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边,看着自己闺女在里面忙上忙下,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生疏不自在,她还有些欣慰
这样就挺好的
“要得,我给你弄个三两,花儿一两,还有凉皮卷这些,应该够了”阮丹青烧水
酸辣粉弄起来说简单也简单,把粉加水调整好,然后用专门的漏勺漏到滚烫的开水里,几分钟就好了
“我是说,那边还有个人”秦言挑着眉,抬了抬下巴,示意傻闺女朝那边看去,带着几分揶揄,“啷个样,还可以吧?”
“撒子啷个哦,我们吃我们的”阮丹青抿了抿嘴,垂着眸嘀咕着,手上倒是又舀了两勺红薯粉放碗里,是相当口嫌体直了
“哟哟不得了咯,有脾气了哈,啷个,他惹到你老?”秦言好奇地瞅她,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妹儿她们在屋头啷个样?”阮丹青一如既往的,非常刻意地转移话题,就差把有鬼两个大字写脑门上了
秦言看着有些好笑,轻哼了一下,也没有点破她,和她说起了家里的情况
简单点说就是一如既往
复杂一点就是,那俩懒鬼还是那个懒眯日眼的鬼样子,一天不是耍就是傻笑,烧火都能把菜烧糊的那种,屁用没得,习惯就好
阮丹青: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呢
“不过你禾孃说亲老,那家人条件还多好,是那边荷花镇的工人,比她大个七八岁咧,家里头二娃子也大老也都有工作,她嫁过去顶多就是帮到带个孙孙,应该还可以”
“咦?条件这个好?”阮丹青有些惊奇
别看这两人年纪差距是有点大,但是在这会儿的乡下完全不是事,更别说阮禾的那个情况,帮人带孙子总比带儿子的好,后妈可不好当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赌一下,嫁一个同样没孩子的两个收养一个,但是怎么说呢,是镇上不舒服还是工人没钱发?一步到位当后奶多省事,指不定哪天就找到工作了
面对闺女的惊奇,秦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意思说这人一开始是冲着她来的,但是
这不是旁边还有个啥啥都知道的小崽子嘛,啃着鸡脚也不忘听她们聊天,奶声奶气地直接揭了她奶的底
“那个爷爷一开始是到我们屋里头哦”
“咳”阮丹青噎了一下,目光诡异地看向了她妈,还别说,虽然说是四十岁的人了,但是一眼看过去,说二十七八完全没人会怀疑的
她妈五官精致明艳,生得高挑,凹凸有致有前有后,看着就是火辣辣的,别提多惹眼了,就她这种‘清粥小菜’站在旁边,那就像是红辣椒旁边的绿豇豆,毫不起眼的
“妈你没看上啊?要是可以的话,我觉得也行”阮丹青就比阮冬青理智多了,一直都是支持她妈的,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快乐
“看屁咧看,老子就乐意一个人过,巴巴适适咧”秦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搞你的粉的”
“好嘛好嘛”阮丹青耸肩,继续干活了
而就在她们说话间,那边原墨也走了过来,看着秦言的目光有惊讶也有高兴
“嬢嬢你们过来了啊,丹丹同志都盼你们很久了”
“我没有”阮丹青哪想这人一过来就揭自己的底,调粉的动作顿了一下,忍不住瞪了瞪这人,“莫在这乱说”
“是我乱说”原墨抚了抚眼镜,老老实实地认错
倒是让阮丹青没有了脾气不知道说什么,就瞪了瞪他,然后继续弄自己的
“你每天都过来这边吃啊?”秦言好笑,双手抱胸,打量着原墨,挑着眉
“也没有,前几天去别的厂里指导,就没有过来”
原墨对秦言的态度非常尊重,说话也很是诚恳,没有半点轻浮或者说是小瞧的意思,很是沉稳靠谱
“你们还会出去啊?那不是说不好哪天就跑外省去了?”秦言皱眉
“不会的,我过来就是援建西南,在这边落定,最起码二十年之内,是不会离开的”原墨没有把话说绝对,但是话里外都很诚恳
“中间可能会去外面学习交流,但是时间不会很长,主要还是以军区这边为主,后续即便研究所独立出去,也就是周围两个市。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生活以这边为主”
“那你妈老汉呢?”秦言打量人,像是在思考他话的可信度
“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他们都在家那边,我父亲有自己的工作,近些年不用操心他们,等他们年纪再大一些退休了,会参考他们的想法是否过来”
“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过来,我后妈应该会和我小弟一起生活”
原墨三言两语道出自家的家庭情况,多孩子家庭,又有后妈的,后妈又有亲生孩子的,正常人没事都不会选择和继子一起生活,尤其这边还远
“那还好,你”秦言还想再问呢,阮丹青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妈,好老,可以吃了,等下融了就不好吃老”
“……晓得晓得,吃吃吃”
秦言翻了个白眼,这才哪到哪,水才开呢,粉融什么鬼哦
女大不中留哦,问两句都不行了
秦言撇了撇嘴,看看那里还在和鸡爪奋斗的小崽子,脸上手上脏兮兮的根本没地牵,她拎着人的领口朝那边过去,回头看了看那里站直的原墨,点了点下巴
“啷个?不想吃啊?杵在那搞撒子?”
“没有没有,我不挑食的,什么都能吃”原墨赶紧跟了上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他撩起袖子,道
“我来帮忙吧,丹丹同志还需要做什么?”
阮丹青看了过来,看着他脸上过于明显的欣喜,再看看他那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抿了抿嘴,想说不用,就得了秦言一个白眼
“那边柜子里有调料,你去端过来吧,顺便拿几个碗,我们就在这里吃了”
“好,就是这个柜子吧?”原墨问道
“旁边那个”阮丹青抿了抿嘴,看了她妈一眼,收回目光,轻轻地说着,“最上面那一排的,都可以拿下来,碗筷也都是我的”
“好,放这边桌子?”原墨又问
“嗯,就放我旁边这,那头她们等哈要用”
阮丹青手上拿着漏勺在那里漏着粉条,一直到所有粉全部漏晚,她拿着筷子搅和两下,看着色泽熟了,就把锅里带着些绿的粉丝夹了起来放到碗里
新鲜的粉丝鲜嫩有弹性,比起晒干后再煮的要好吃不少
当然,一碗酸辣粉好不好吃,粉占一部分,更多的还是调料了,黑醋、盐巴、酱油、黄豆花生配上专门的调好的酱料辣椒,撒上葱花香菜,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还是你这小日子好啊”
秦言有些感慨,虽然说在厨房里忙上忙下也累,但是这每个月有工资又包吃的,干着固定的工作就可以稳稳的了,比起在乡下又要种田又要搞养生又要去弄买卖还是舒坦些
“好好咧搞,就这样就巴适得板”
“那也没得那么巴适”阮丹青咽下嘴里的粉,小声嘟囔,“还是在村子里安逸”
她们家在村子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吃好喝好的,一家子待在一起多舒服啊
“边去,好好吃你咧”秦言给了她一个白眼,然后敲了敲旁边小崽子的脑袋,没好气道,“还有你,筷子给我好好捏”
正在和滑溜的粉条奋战到花花鼓了鼓嘴,看着自己手上长长的筷子,干脆啊呜一下,把筷子并在一起,直接搅了起来搅成一团,这样就不会到处掉了
“……你,算了”秦言有些没眼看,想让她好好吃,又想到这就是个四岁的崽,也不能要求太多
“唔”花花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了看她,见她不说话,又继续埋着脑袋吃了起来
吃吃吃,小崽子就是要多吃才能长高高才能打坏人呢
阮丹青坐在她们对面,旁边坐着的就是原墨,这边桌子算不得大,原墨个头又高,两个人挨得极近,偶尔手臂无意间会擦到对方的手肘,带着细碎的酥麻
她抿了抿嘴,又往旁边挪了一点点,再挪一点点,再挪再挪
“再挪就掉下去老”秦言瞥了瞥她,很是无语,“坐好了吃,跟个娃娃仔一样咧”
阮丹青这才停下来不动,她还是觉得很不自在,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就怕又不小心碰到原墨的胳膊,就那么缩在最边边的位置上,依旧能感受到旁边原墨满满的存在感
她重重一口咬下粉条,重重咀嚼,带着些孩子气地想,长这么高干什么,好碍事,感觉哪哪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烦
不过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原墨和她想的就是截然相反了
好小一个
她看着高挑,但是骨架小,人很纤细,个头腿占一半,坐着的时候瞬间矮了大半截,尤其是坐在肩宽腿长的原墨旁边,更是显得格外娇小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梅花清香,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心中扬起了满满欢喜
是他送她的发油,她还是用了,是不是说明,她其实也是一样的?和他一样,都期待着能和对方一起生活,一起组建家庭?
他当然知道自己条件好,也知道正常来说,大家都是直接找人说亲,定了亲再慢慢相处,但是他并不想通过这种捆绑的方式来束缚她,他更想的是,她喜欢他这个人,她喜欢和他相处,而不是‘未婚夫’这种世俗意义上的喜欢
原墨想着,嘴角的笑越发明显,只觉得,春暖花开,夏天是个时候收获的季节
**
饭后,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我去把这些送过去给魏婆婆他们,他们这些天对我多照顾咧”阮丹青收拾好了碗筷,又收拾起了剩下的凉皮卷还有鸡爪
她们自己吃一些,给原墨一些,再给魏语她们一些刚刚好
“送撒子送嘛,别个怕稀罕你这点吃咧老?到时候传出去还说你巴到别个,不去送,我们自己吃,你想送等哪天去买点好东西送过去”秦言咬着牙说道,一点都不想去廖家的
“买东西送过去那才叫巴到咧,这些东西刚刚好嘛,她们两个老人家不得计较这些咧,妈你要往好处看”阮丹青温柔地笑着,随即带上几分俏皮
“你姑娘很招人喜欢咧,她们多喜欢我,也喜欢我弄的吃咧”
“……脸皮子厚,给别个拿吃的不如给我吃老”秦言颇有几分胡搅蛮缠的劲
“诺,那你吃嘛,把这些都吃完,等明天可吃不得老”阮丹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不生气,还是那个温温柔柔的笑,还带了几分促狭
“你吃得完我就不去送”
“你就非要去送啊”秦言磨牙,瞪着她,“你就不怕别个说你啊”
“我坐得直行得正,不怕”阮丹青特别坦然地笑了笑,然后端着东西,拉着花花直接绕过秦言往前走,非常体贴
“妈你要是不好意思就不去,我自己过去”
谁不好意思了啊,这破孩子,秦言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干瞪眼,最后磨了磨牙,还是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三食堂距离廖家不算远,走了十分钟的样子,她们就到了
阮丹青带着黏糊糊的小崽子走在前面,转头看了眼远远站在一边的亲妈,有些疑惑,但是也没多想,她站在门口惯常地喊了喊人
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人高马大几天不见的廖小舟走了出来,脸上也是带着些愁容
“咦,廖嬢嬢你回来了啊”阮丹青看看廖小舟又看看后面的秦言,恍然大悟,“嬢嬢你是去找我妈了?你们一起回来咧啊”
这感情,深厚得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这也不至于吧?她纳闷
“丹啊,你妈咧?”廖小舟看着阮丹青就跟看救命稻草一样,咻一下就跑到了门口,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本来嘛,廖小舟想的是,先过来和她爸妈好好打个招呼说说这事,让她们有点心理准备,也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但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看着魏语廖明夫妻俩开心斗嘴的模样,廖小舟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这她没法说啊
‘妈我不是你们的娃’
‘你们报错了,你们娃儿在外面’
‘没关系还是一家人’
……
光是想着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更别说说出口了
但是这事又不能拖,再拖,指不定那边秦言第二天就跑了的,她就更不好说了,现在阮丹青送上门来,那简直就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啊
人,人呢,都给她过来
好姐妹就是要一起承担啊
“我妈在后头呢?”阮丹青给她指了指,就在那边房子的角落里,刚刚还在,现在不知道又跑哪去了,阮丹青歪了歪脑袋,纳闷了
“啷个老?廖孃孃你跟我妈吵架老?”
感觉也不至于啊
“没有没有,你先进去,花儿也快进去,我一下就回来,你们快点进去哈,莫走哈,我有事”
廖小舟推着阮丹青的背就把人往里面退,然后再拎着花花的领口又给人提溜了进去,顺便伸手多此一举地锁上了门,这才大步朝着外面出去
被锁住的阮丹青懵懵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这,一拉就打开的锁,脑袋感觉都被糊住了
这是干啥哦?
“她们两个不会打架吧?”她迟疑,纠结要不要跟上去
“不得哦,最多吵架”花花继续在那里啃着鸡爪,才洗干净的脸蛋小手又黏糊糊的了,今天是和鸡爪子杠上了,吃个不停
“吵架也不好哦”阮丹青犹豫那么一会,还是想要再跟上去,就听见后面开门的声音
“丹丹,啷个不进来哎?唉,你廖孃孃呢?”魏语半天没见到人进屋,就又自己走了出来喊人,“算了,管她的,快进来丹丹”
“哎哟哟,这是哪家的小乖乖哦,啷个那么乖啊,快过来祖祖抱一哈”
魏语一转头就看到那里呲牙咧嘴啃着鸡爪爪的小花花,眼睛瞬间就亮了亮,高高兴兴走了出来,弯着腰,伸手在她鼻子上擦了擦
“啷个变成小花猫老?鸡爪爪啷个好吃?”
“好吃哦,我嬢嬢做咧”花花几口把嘴里的骨头嚼碎下肚,仰着小脑袋看着魏语,尤其是那一头偏银的白发,她捏捏小手,有些蠢蠢欲动
“莫闹,脏死老,莫把魏祖祖的衣服弄早老”阮丹青眼皮一跳,捏住小家伙的小手,敲敲她的小脑袋,教道
“要礼貌,喊人”
“好嘛”花花舔了舔嘴角,皱了皱小鼻子,就跟小花猫一样,带着些小奶音地喊人,“祖祖好哦,我跟嬢嬢过来送凉皮爪爪,安逸得很”
“祖祖看你就晓得肯定安逸得很,快点进来吧,东西吃完,再把爪爪擦一哈,我们吃雪糕哦”魏语笑盈盈地拍拍花花脑袋
“走吧”
“廖孃孃好像去找我妈去老,晓不得是不是要吵架,我先过去看哈吧”阮丹青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妈
“不得,哎呀,她们大人说话嘛,你们小娃儿看到就好老,走走走,我们去里面耍,她们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了”
魏语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年轻人嘛,哪里能不吵架的啊,吵着吵着关系就好了,她拉着人就往里面走去
“我们看电视去,她们那些唱歌跳舞安逸得很”
屋子里面,廖明也在呢,看到她们进来打了个招呼,然后也是眼睛一亮,冲着花花招了招手
“哪儿来到小妹崽啊,过来过来,爷爷看看”
“对对对,花花就喊爷爷,这个是爷爷”魏语在一边哈哈大笑,怂恿花花喊人,“乖,喊爷爷哦”
花花瞅了瞅她,再看看头发花白的廖明,那是一点不上当的,果断就改口
“祖祖”
她那死鬼爷爷可年轻老,这个点儿都不像
“幼稚不幼稚?还在这逗娃娃崽,哪家的哦,我啷个没看过?”廖明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看向魏语
“这个是我侄女,小名花花,花朵的花”阮丹青在一边轻声细语解释道,“我妹儿结婚早,娃娃也大”
那也太早了点,廖明嘴角抽了抽,冲着花花招了招手,很是喜欢这种活蹦乱跳又长得乖巧的小崽子
“花花,过来祖祖看看,你今年好多岁老?”
“明年子满五岁哦”
花花挪着小步子走了过去,歪着脑袋看着他,她在梦里面也见过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很多很多年了,都在给她婆输血,长长的针头,看着就好痛的
“那你长得高嘛,腿杆杆长,以后肯定长得高”魏明拍了拍花花的脑袋,看着她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欢喜,隐隐又觉得有些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哦?”他疑惑
“见过咧,在梦里面哦”花花奶声奶气说着实话,然后毫无疑问地被当成了笑话
几个大人立马哈哈笑了起来,觉得这小崽子嘴可真甜会说话,有前途
花花:……
廖明又逗了花花一会儿,让她在旁边坐着,打开了电视,看向魏语,有些奇怪
“你姑娘去哪老?出去就不回来啊”
“我咋个晓得你姑娘去哪老?她一天天神戳戳的,还不是你这个当爹的自己想一想”魏语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没事和阮丹青搭几句话,很是悠闲
“都说姑娘随妈,你看看你”廖明呵呵
“不会说话莫乱说,姑娘随爸,你自己出去看看就晓得她在搞撒子老”魏语怼他,“懒米日眼,一动不想动咧”
……
两个人随时随地随意话题都能吵起来的,阮丹青都习惯了,这就是不同夫妻的相处模式了,不过她以后肯定不能是这样的
耳朵会疼,嗓子也得疼
但是这两人不会,一把年纪了还是中气十足的,嗓门很大,你一句我一句的,花花忍不住捂起了耳朵,眼珠子转过来转过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扯着小嗓门也是一吼
“莫吵老,闹闹闹真的是,闹得脑壳痛”
她那小奶音一彪,大眼睛一瞪,小嘴巴一鼓,气呼呼的像是个小河豚一样,然后碎碎念念碎碎念念
“多大点事嘛,她们俩个在外头吵架的嘛,好简单的事,真的是,真的是”
“吵得很,点都不稳重”
……
魏语和廖明两个加起来一百好几的人,听着就软软小小一个小崽子奶声奶气‘教训’,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崽子,有点子凶啊
“好好好,我们不吵老,你说她们在外头吵架,那你晓得她们吵撒子不?”魏语举手认错,顺便打探消息
她也好奇自己廖小舟和秦言俩能因为什么吵,这之前都是好好的,现在,又是同一天过来,又吵架的,不难猜出她闺女之前肯定是去找秦言去了
就很奇怪,再是合眼缘再是感情好,也不到这个地步啊,总不能是那闺女给她姑娘下蛊了?
呸,都是很么跟什么啊
靠自己是完全猜不到了,魏语就看向了这边鼓着嘴还微微气的小崽子,寄希望于她了,虽然也不觉得这么个小崽子会知道多少
“就是嘛,莫吵架,吵架对身体不好”看着魏语廖明不吵了,花花这才好了一些,她在梦里见了太多他俩吵架了,真是看着就眼睛疼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对上三个人好奇期待的目光,这才想起她们问她为什么吵呢
“就吵架塞,你们抱错娃儿老,我婆跟廖婆婆抱错咯,我婆不想认你们哦,本来我们是要回家咧,我想我嬢嬢就过来老,她们就吵哦,反正吵哦,我婆凶得很哦”
花花揉揉自己的脑瓜子,皱着鼻子,呲着牙齿,缩在长椅上面缩成一小坨,又怂又奶又碎碎念
“吵架不好哦,凶得很,莫吵架,反正我管不到哦,还是要怪祖祖你们哦,恍得很,娃儿都会抱错,哎呀,你们要乖一点哦,我婆凶得很……”
“好嘛吵也可以,莫打架哦,痛哦”
魏语廖明:???
第 32 章
魏语这一辈子说得上一句波澜壮阔
小时候是大家小姐, 后面家里落魄,她跟着她妈她妹住进了小破巷子,过着底层的生活, 她读书她识字她和她妹妹一起开起了胭脂铺子, 又把生意做了起来
但是那时候社会混乱,军阀混战, 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处处惹事,民不聊生,国是军阀的国, 国是上层的国,她看着外面的混乱看着民众的苦难看着一个个大人孩子无辜死去,最后毅然决然加入了中共, 成为了其中最早一批人
她拿信息, 她转战部队,她神出鬼没, 她纠结于理想, 又纠结于家庭, 最后发现自家那老老实实木头一样的男人跟她是一个边的
两个表面普普通通寻常商人纷纷掉马,变成了一起出生入死的新同事新搭档,夫妻俩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然后若无其事略过此事, 开始为了新中国的事业作为奋斗
他们见证生死,他们九死一生,他们最后活了下来, 也勉强担得起一声‘首长’
他们经历过波澜壮阔, 历经生死,现在已入年迈, 半只脚踏入棺材,以为生活终于平静无波无澜坐等养老,然后一个炸弹从天而降,给老两口炸了个懵
抱错孩子?
不可能的,就凭借她们夫妻这能耐这稳重这身份还能抱错孩子?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魏语和廖明那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哈哈笑了起来
“花花你还在看你那个撒子狸猫换太子哦?”魏语找到了缘原因,非常确定地说着,“那都是故事书里头的,现实哪里可能嘛,娃儿出生都是一堆人看到咧”
呃,虽然在医院外面是没看到的,她家死老头当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但是
“这还有长相的嘛,这娃儿跟妈老汉啷个都是有滴点像咧”
呃,她家这个
“虽然说你婆长得跟我是有点像,丹儿跟我妈是有点像,但是像你小舟婆婆,她就跟她老汉像啊,你看看那个把那脸型,不至于不至于”
“再说了,这哪里巧得到那个样?还真在一个医院一个病房出生哦?”
别说,别说,这越说越觉得哪里有点子不对劲
魏语说着说着,看向自家老头子廖明,两个花白着头发的老头老太太笑着笑着,脸色僵住,你看我我看你
“娃儿是你生咧,你应该最晓得噻?”廖明先发制人,否定这个可能,“就小船的个把,绝对没得问题”
“我生咧,我当时都差点痛死,醒老娃儿就在我旁边,那要的问你个死老头子啊”魏语瞪人,“老子生个娃儿你都不在旁边咧,呸”
“嘿,我那时候是有事的嘛,你又不是不晓得”廖明辩解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又转头看向旁边缩成一小坨碎碎念念的小崽子,这小脸蛋白皮肤的,再瞅瞅那边的比她们更懵的阮丹青,这高挑白皮肤鹅蛋脸的
不至于吧?
“又吵又吵,只晓得吵”眼看着这俩个还在吵,花花那大眼睛一瞪,小手往胸前那么一抱,左腿往右腿上那么一放,彪着小奶音碎碎念念
“天天只晓得吵,烦躁躁咧”
那小模样暴躁的哦,真是有点家学渊源的
阮丹青嘴角一抽,轻咳一下,把这个她妈亲手带出来的小崽子抱了过来,拍拍她的脑瓜子,带着些歉意地看向魏语和廖明两个
“不好意思哈,小娃娃不懂事,你们莫听她乱说”
“我才没乱说,不信你们问塞”花花瘪着嘴,呼呼道,“多大点事啊”
“废话多”
阮丹青无奈扶额,拍拍这小崽子的脑袋让她闭嘴吧,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她看看那边的魏语廖明,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就想要起身离开这里
这闹来闹去的,也是奇奇怪怪的,她也不好意思待下去
这小崽子,怎么这么熊呢?
“等哈,等哈哈,不急不急”
魏语按住阮丹青,把她怀里虎头虎脑的花花抱了过来,然后走到廖明的旁边,夫妻俩看看眼睛看看鼻子的瞅了起来
“是有滴点像”
“我也觉得我家娃娃应该不至于那么黑才是”
“也不该啊,医院啷个不靠谱咧?”
“那天好像是有滴点人多”
“怪我咯?”
“那也不怪我塞?”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你戳一下我捏一下
“好烦哦,你们莫那么千翻”被当做布娃娃一般捏来捏去的花花直接气呼呼地拍开了这俩人的手,鼓着小嘴瞪着她们,吧嗒跳了下去,气呼呼往外面走了
“烦得很,不跟你们耍老”
“婆,婆”说着,她就扯着嗓子找秦言去了,活脱脱一个小汽罐子,贼会炸
魏语和廖明讪讪收手,看着花花吧嗒吧嗒就跑出去了,纷纷看向了一边的阮丹青
“没得事,她就是这样的”阮丹青都习惯了小崽子的变脸,不过担心人跑远了,后脚就跟着追了过去,也看到外面走过来的秦言几个
花花也看到了,眼睛瞬间一亮,嘴上喊着人,就吧嗒吧嗒跑到了门口,然后看着锁了的门,踩着上面的栏杆就往上面爬了
那小胳膊小短腿的,爬起来倒是很有劲了
“莫闹”阮丹青嘴角一抽,大步上前就把人提溜了起来放地上,拍拍她的屁股,教她怎么开里面这个锁
和她们家那种简单的门栓款式不一样,这个是铁锁那种按钮的,拉一拉锁边,右边的锁就直接开了,就是图个好看,作用基本没有
毕竟,她们这个院子栅栏也就一米多一点,连小崽子都能爬出去的那种
花花跟着弄了两下,恍然大悟,然后从门缝里钻出去,小嘴巴巴喊着婆地扑过去了,然后委屈巴巴地蹭着她,仰着脑瓜子给她看她红红的脸蛋
都是掐出来的
贼烦,讨厌
“哦哟,啷个老?”秦言把人抱了起来,摸摸她的小脸蛋,光滑呲溜的
“她们掐我”花花气呼呼告状,把脑袋埋在秦言肩膀上,委屈巴巴道,“我想回家,婆,我想我妈老汉老”
“活该,哪个喊你要跟到来咧?”说起这个,秦言可就不心疼着小崽子了,要不是她跟着廖小舟瞎跑,她们今天可不会到这里来的,她冷笑一下
“活该”
“哎哟,你啷个说我们花花嘛,别个乖乖咧”廖小舟倒是给人说着好话,她和花花可是同盟军咧,她一把搂住秦言的肩膀,道
“走走走,进去老,反正再啷个也要打个招呼塞?”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准确点说应该是辩论之后,她们两个最终达成了共识
先当这件事情不存在,她们两个小辈当事人的,这不管是谁来说怎么说这件事都不好,当然,最主要的也是因为说不出口
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那老头老太太自己发现啊
她们这妈老汉的,能干出抱错孩子这种不靠谱的事,那,多承担一点点也没啥吧?而且就她俩这巧合的情况,就秦言她们的能耐,她俩都能查到的,就更别说她们这大人的了
所以,她们最终决定就先当这事不存在,也给对方一个缓冲垫机会。等到后面,由廖小舟来说这件事
当然,秦言其实还是有些死倔的觉得,这事情也不一定,也有可能就是这么巧呢?这谁说得准啊
不过这廖小舟就不管了,她认定了她们当初绝对就是抱错了的,她作为获利者,即便是面对不认识的人,她也不能说心安理得地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现在面对的是她的好姐妹秦言了
这必须得认人回来啊
至于什么利益不利益,亲生不亲生的,对于家里有三个收养的哥哥的廖小舟来说不是事,就是心理上会有些小忧愁纠结,最大的困恼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现在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了
“还是你脑壳够用啊”廖小舟大大咧咧用着力算是把人给拉着进去的,一进来就看到魏语廖明两个也出来院子了,她大大咧咧挥了挥手
“妈老汉你们看我把哪个带回来了?还记得到不?”
这个话吧,它就不对啊,正常谁说这种话啊
魏语心里一个激灵,眼睛睁大几分,朝着廖明旁边靠了靠,肩膀打了打他的,眼神交流
‘完球,不对头啊’
‘完蛋,还用想啊,你要不要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们好像’
‘像吗?’
“不像吗?”
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果断转移脑袋,带着些心虚地看向前面的人高马大过于壮实糙汉的廖小舟,还有她搂着的高挑但是‘小鸟依人’娇媚火辣的秦言,良心也跟着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两个征战半生有勇有谋的身居高位的人,在这一刻,深深怀疑起了自己以前的眼睛,可能,是被收养了三个孩子所蒙蔽了,愣是一点没发现不像的
心虚啊,良心痛啊,手足无措啊
“你们两个啷个老?”廖小舟还不知道这老两口已经被泄密了,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俩发呆
“……没啷个,快进来吧”魏语扯出一抹笑容,内心深处那是相当相当复杂,复杂到脑子一片空白,跟个浆糊一样,怎么也理不清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这过于相似的长相,看着人就那莫名的好感
就是吧,魏语在脑中把自己前半辈子作的孽都快理完了,也想不明白,就那点点小打小闹的孽,也不至于这般搞她吧?
但是现实明显是很残酷的
“老头子啊,我这心口有点不舒服啊,要不我先上楼去休息了,你去招待招待几个娃娃崽”趁着去倒水的空隙,魏语迅速就想开溜
她这年纪大了,老心脏不得行了
“心口不舒服啊,那是大问题哦,我们去军医院看瞧”廖明严肃着脸说道
“那也用不到”魏语心塞塞,接过水杯直接一口咕了下去,然后满脸纠结地看着廖明,有些烦躁和茫然
“啷个搞?”
“我啷个晓得啷个搞?看哈她们两个啷个说咯,我们撒子都晓不得嘛”廖明思索片刻,最终选择,以退为进,看看两个年轻人怎么做再说
这要是往前推个三十来年的,他们当大人的少不得懊恼纠结烦躁,再往前推个二十来年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但是现在都四十年后了
四十年了
孙子孙女都多大了,哦,就连曾孙都有了,木已成舟,也不急于这么一时了
这事情,就交给她们年轻人来消化吧
魏语和廖明对视一眼,然后果断选择迎难,就跑
巧了,那边年轻组也是这么想的
秦言和廖小舟姐妹俩坐在一起,视线偶尔交汇,然后就是心知肚明的
‘交给你了’
‘交给我了’
廖小舟爽快接下这个简单的小任务,非常刻意地咳嗽了两下,断水润了润喉咙
“说起来,老汉你说巧不巧?我和言言去渝城那边转了一趟,在医院里遇到个需要输血咧,那个血型哦,就是你那个,再外头找都找不到咧”
“你说就啷个巧老,言言也是这个血型,那真是巧得莫法说。她长得像我妈,血型随老汉,还跟我同年同月同日,还是同一个医院生咧,哈哈哈,你们就说巧不巧吧?”
秦言本来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她旁边的,这会儿直接是一个脸色僵硬,心里崩溃,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瞅着廖小舟这个莽子
你说啥?
你在说撒子鬼?
什么是委婉什么是明敲暗击什么是提醒,你懂吗?
她这就差指着人脑袋说,你们当初抱错孩子了,依照这魏语和廖明两个历经世事见过大事小事的人来说,她们
她们还是毫不怀疑地跟着哈哈笑了起来,还在哪里应和
“就是就是,肯定是抱错老,你个哈妹崽,我就说我姑娘不得那么憨”魏语哈哈大笑
“巧得很巧得很,难不怪你们两个耍得那么好”廖明点头赞同
夫妻俩视线交错,对对方的临场发挥表示深深的赞赏
不错不错,依旧是宝刀未老啊
秦言:……
行吧,能养出这么个傻闺女当父母,确实应该也聪明不到哪去
秦言放下心来,收回自己看向廖小舟的死亡视线,坐在那里继续当着她这个普普通通的客人,听着她们说话
“对了,妹崽,你们村子今年子啷个样?我听说他们说今年子变动大,都要搞公社化,吃大锅饭了,你们弄起没?”廖明突然把话茬子放到了秦言身上
“啊?大锅饭?”秦言有些懵,她没听过哎
她们那边这两年就是在弄人民公社,但是其实总体来说变动是不大的,还是自己种自己的地,自己弄自己的田
哦对了,还有一部分专门划分出来的属于村里的共用田地,算是共用的,各家都会分人去打理,到时候种出来了分下去
这个算是公社化的一份子,但是,大锅饭什么的
“说的是,集体力量大,我们要发扬集体主义,去除个人主义,所以,大家都统一老。乡底下的话,就把之前分下去的土地全部收归村里大队,以后按照人头去上工,根据工作量算公分,等粮食出来了统一发粮”
廖明坐在那里,身姿提拔,他肩膀宽阔,脊背挺直,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头发花白,看着却是格外的精神,像是五十多的中年人
他这会儿有神的目光看向秦言,不经意地打量这人,嘴上继续说着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公平平均,等到时候,每个村子里都弄个食堂,大家伙就在里面统一吃饭,每个人都吃一样咧,管饱”???
“上面还要给村子里发粮食?像城里粮一样?”秦言震惊
“呃,城里头的粮食都是从农村来的,自己村子吃的就是公粮,每家每户交上去那种”廖明说道
“哪有个撒子意思?家家户户情况都不一样,有些吃得撇有些吃得好,现在都吃一样的”秦言光是听着就已经开始头疼了,再往深处想
“那有些人干活路就是不行的嘛,就乡下那个地那些粮食,都是有些种的好有些种的坏咧”
而且吧,这个统一吃饭统一上工,她们家才是最亏的啊
她们家种地只是一部分,种够自己吃的就好,其余时间就搞些小生意小买卖的,这要是统一上工了,这地也收回去了
等等,秦言眼睛睁大几分,顿感不妙
“田地坡坎山地都统一?那山里那些东西呢?”
“都是集体咧,个人不能拿,全部收归集体,搞一样的活发一样的工资吃一样的东西,每个人都一样”廖明道
“真的要这样搞?是这这边还是所有哦”秦言烦躁
“所有乡下都是,而且小生意那些后面可能也不能搞,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养生那些也不能养太多,我听他们都在这么讨论……”廖明和她说着这些暂时还没有落下来的政策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有些地方已经在弄了,人民公社、集体化这些在之前就有了,就看每个地方执行的程度,要求没那么严。但是现在这个是要硬性要求了,尤其是收地集体所有,一起上工算分之类的,后面每个地方都跑不掉的
这个怎么说呢,有好有坏吧,至于好坏程度就得看各个地方的执行了
毕竟人多力量大也不是说着玩的,但是三个和尚没水喝也不是假的
但是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也只有听着看着,没有掺合的余地,这种大方向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个人力量能够阻止的,据廖明所知,已经有好些人因为这事被下放了
地主、资本主义、左、右……
他年纪已经大了,掺合不了这些事情了,在军区里好好待着,护好这一片的系统体制,就已经要尽全力了
“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实行下来了,可以提前做点准备,听说,你在屋头是搞些小买卖咧?”廖明意有所指
“以前倒是没得人管,不过后面就不好说了,有些人啊,看不得一点资本苗苗,被抓到尾巴麻烦得很”
秦言抿了抿嘴,心里有些烦躁慌乱
这些政策变来变去的,真是样样都是克制她的,本来她在村子里,其实主要还是靠一条龙还有卖点凉菜这些过生活,起码明面人能让人看到进账
现在要集体干活的话,肯定不能像以前那般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更重要的是,她不进账就维持不了她们现有的生活,一进账,万一被举报什么的也麻烦
再一个的
“那我妈她们以后就不能随便来找我了?”阮丹青抿着嘴,神情带着些郁闷纠结
“正常情况肯定不能像现在这么随意,毕竟集体集体,你一个个人哪里能想搞撒子就搞撒子?那就叫个人主义了”廖明对这些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作为最开始情报出生的人,他最擅长的也是这一些了,虽然他平日看起来闷闷的木木的,但是那只是表象罢了,就看现在
魏语听着他说了半天,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在心里冷笑了起来,论心眼子,谁有这死老头多啊,这就开始在打心里攻防战了啊
“不过问题不大”廖明目光又移向阮丹青,看着她有些郁郁的样子,一想到这是自家孙女,那就是瞬间有些不舍得了,他又问
“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儿?她是搞撒子咧?”
“她是搞刺绣咧,现在在合作社的纺织部做衣服那些”阮丹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问起了自家妹妹,还是好好说道
“还有我妹夫,他是木匠,有时候也搞编工,两个人都是在合作社工作”
听到这妹夫两个字,廖明的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又扫了一眼那边软绵绵的小崽子,心里更是冷笑一下,要是人在这里,指不定得拿起棍子抽人一顿
他小孙女才多大啊,这孩子都打酱油了,肯定不能是她的错,都是男人的错
“那感觉还是可以,那边工资怎样?”他又问道
“一个月十五,不种地的话不多不少也差不多”阮丹青回
这个钱在乡下是不少了,但是仅限于有地的并且干活的情况下,不然的话纯靠工资,这点钱就普普通通了
“十五块是够用,但是攒不到撒子,不像军区这边”廖明就像是随意感叹地说着
“这两年家属多了不少,我记得上次就再说要弄一个军服厂,又解决家属工作问题,又降低军区生活成本,小船啊,弄起没得?”
“差不多老吧?那边房子都要盖好老,就等到后面招人”廖小舟挠头困惑
“你们这哈工资是好多来着?我们军区里头,刚进来应该也是二十多吧?”廖明又道
“我?我工资高哦,我都工作好多年老嘛,她们刚进来的应该就二十二三吧?反正十五块肯定是不得够咧,不像我,哎不是我说啊,我……”
廖小舟说着就兴奋了起来,开始炫耀起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丰功伟绩,说起自己的工资,那可是一点点熬出来的,她加班还挣钱呢
“你们是不晓得啊,三个男娃儿有好费钱,吃得又多长得又快又烦得很,衣服穿两天就烂,鞋子也是,养起来累得很哦。也是我跟老杨两个工资都还可以,这要是就普普通通的双职工养三个娃娃,那日子是潇洒不起来咧……”
眼看着她还说,还说,秦言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踩在她脚上,看着人呲牙咧嘴了,冲她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带着些急切,扯出笑容
热情,大方,又积极
“廖叔你是说这边服装厂还缺人啊?我们家那个娃娃,别的不说,手艺那是好得很,想要啥子样子的衣服跟她说一声,她可以弄的巴巴适适。不害羞的说一句,她来当这个师傅都没得问题,那是从小就学咧,都十多年的功夫老……”
秦言开始推销起了自家蠢闺女,懒归懒、皮归皮,但是阮冬青的手艺真不是吹的,她现在在合作社都可以说是领头的,技术上的,正经领头没当上,那纯粹是因为懒的
“哦对对对”廖小舟可算是反应过来了,睁大眼睛就是闭眼吹
“冬冬那个妹崽能干得很,那些个衣服好看得很,刺绣也超级安逸,我们军区这边没得哪个是比得上咧,这去外面找人过来当大师傅,要多出钱就算老,还要受气,有些别个还藏到噎到咧……”
“这么厉害?要是真这么厉害,可以把人喊过来哪天试一下,要是得行我们军区也不用麻烦去外面请人老”廖明乐呵呵地说着
“没得问题,等我一哈就去打电话,喊她们明天就过来”秦言立马就应了下来,工作这种事情嘛,赶巧不赶晚点,早点定下来早点好
“也不用那么急,慢慢咧注意安全”廖明说道
“安全得很,她们两个比哪个都会跑,我等下会喊他们来,刚好屋头的蜂蜜也差不多老,拿过来大家都吃一点,现在这个天最香两人”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瞬间就热闹了起来,和刚才都静默不自然完全是两个天地,全靠,秦言突如其来的热情
突然、迅速、真心实意
什么亲人不亲人抱错不抱错的,那都比不上到手的实际咧,秦言为自己点赞,连着看魏语和廖明都觉得眉目慈祥和蔼可亲了起来
这哪是那抱错孩子的亲爸妈啊,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金大腿
管她抱错不抱错的,有工作她随时喊人——来自前世吃集体大锅饭享饥荒人生的秦言
不过这一世的她们,生活不经意的一个拐弯,日子已经大不相同,也还没到那个时候,秦言热情归热情,但是心里的梗还是存在的
吃了凉皮卷,吃了水果,热情聊完天,并且接着廖家的电话找人去说了事,一踏出廖家的范围,秦言脸上的热情瞬间消散,垮下了脸,烦躁烦躁还是烦躁
“希望你妹儿这边没得问题,她一过来,你们两个就可以做个伴了”秦言先是往好的地方看了一下,然后又开始骂骂咧咧
“晓得都弄撒子鬼哦,大锅饭大锅饭,哪个想跟那些哈麻批一起吃饭哦,活是不干咧,饭是一样吃咧,吃他先人板板咧吃,哪那点粮食吃得到几顿?”
尤其是今年这眼看着就不行的天气,粮食够吃就不错了,还敞开了吃,还一起吃
那日子是真的也只够吃,别的都没了
“算了,管他妈的,等你妹儿过来就好老,你们姊妹俩个都在一起又在这边,比撒子都好”
阮丹青看着自己亲妈,又低头看了看啃着糕点店小崽子,抿了抿嘴,低了低眸子,声音轻轻的说道
“妹儿怕是不得跟妹夫分开哦”
“分开不分开咧,我再想办法塞,实在不行,到时候出点钱看看在城里头买个工作给他,省城离你们这边也不远”秦言皱了皱眉,也觉得有些棘手
反正就那两人,怎么搞都棘手
“哦”阮丹青又哦了一下,低着脑袋,好一会儿,抬起头,盈盈的目光看着秦言,道,“那你咧?”
“我?我在屋头待到塞,屋头那么多东西,房子大地盘大,我还可以搞点养生”秦言摆了摆手,看得很开
“你们年轻人搞你们自己的就是了,等我老了你们在外头也差不多老,我再出来养老哦”
“那你还不如找个人嫁老还有人陪”阮丹青难得说着气话
“嘿你个死妹崽,信不信我打到你?”秦言瞪眼,一巴掌拍人后背上,没好气道,“小娃家家咧,把你自己管好就是老,我还没到那么老的年纪”
“没到年纪,一个人在屋头也是造孽兮兮咧”阮丹青撇了撇嘴,抬头看了看天上挂着的白月亮,月牙弯弯,带着时间的轮转
“你可以过来跟我住啊,我这边住得下”
“住得下?我还那么年轻怕就等你吃你的住你的让你养我老”秦言翻了个白眼,没接这个话
“那你还那么年轻,再找一个工作塞”阮丹青低着眸子又道
“要找也是等你们几个弄好老再说,再说老我怕还搞得到撒子,这边一个娃娃,到时候你结婚再有娃娃,我怕是带崽崽时间都不够”秦言耸肩,不太在意的说着
“我也可以不结婚”阮丹青嘟囔了一句
“滚,说啥子憨话?好好搞你咧,该耍朋友耍朋友,结婚也不着急,你们啊,还年轻得很,不急,不急,这结婚就不一样咯。莫跟你哪个哈妹儿一样,两个人都是脑壳空空咧,正常人比不上咧……”
母女两个就这样悠闲地在军区里走着,逛了好几圈,直到夜色降临了,她们这才朝着宿舍走去
宿舍小小的,只有一张床,但是睡她们两大一小完全没有问题
夏天不洗澡总是黏糊糊的,但是洗起来也快,拎着水桶下去水房打水,再掺上冷水,十来分钟就可以洗得很好了
如果不洗头的话
阮丹青这也没有吹风机,一般来说都是趁着太阳大的时候洗,这样干的也很快,今天弄得有些晚了不适合洗头,但是在食堂待了一天,别的不说,油烟是真的少不了的,随便一碰都感觉黏黏糊糊的
所以阮丹青毫不犹豫地选择洗头,洗的时候是挺好的,洗完了就是湿漉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干了
“我想把头发剪老”
阮丹青坐在凳子上,拿着一张帕子擦着前面的头发,身后秦言拿着另一张帕子给她擦,她的头发又多又长,又黑又直,直到了腰间,带着一股子的温婉大气
“剪个屁,剪了丑死老,你就适合长头发”秦言翻了个白眼
“但是好麻烦哦”阮丹青也知道这点,她剪短发肯定没多好看,但是短发好打理多了
“你每天少开两个小灶就不麻烦了,赶紧擦,明天还要起那么早,我看你就是吃饱老撑到,屁事多,等明天洗要不得?到时候脑壳痛我看你好受咧……”
秦言一边在那里碎碎念念,一边小心给她擦着头发,免得她一会儿湿着睡觉,等第二天会头疼的
等到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时间都快到晚上十一点了,阮丹青明天四点多一点就得起床,惹得秦言又是一阵骂骂咧咧,拉着这跟还想要再收拾收拾屋子跟老黄牛一样的闺女上了床
“睡觉睡觉,我看你一天天是憨戳戳咧”
秦言把床上早就睡着的小崽子往最里面墙边挪去,免得到时候滚下床又得摔一脑袋,她睡在中间,阮丹青明天要早起就睡在床边
她们母女俩还是很久没有睡一起了,家里都是各睡一个屋的,现在躺一张床上,别说,还真有些不太习惯了,尤其是睡了没一会,阮丹青就挪到了秦言的旁边,伸手搂住她的腰,把脑袋放她肩膀上
“搞撒子,睡觉,明天还起不起来了?”秦言没好气道,对于闺女这种黏糊糊的状态很是不自在
阮丹青没有说话,把脑袋埋在她妈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好一会儿,就在秦言都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轻轻开口了
“妈,你跟廖孃孃真的抱错了?”
秦言立马,撇过头看向墙角缩成一坨睡得香喷喷打着小呼的小崽子,狠狠地磨了磨牙
靠,搞忘这个破孩子了
**
同一时间,那边的廖家,所有人还坐在那里看电视呢
他们家房子里是有单独的厕所洗澡间的,比起去外面还是方便许多,三个人嘛,一个接一个,他去洗澡我看电视,她去洗澡我看电视,她去洗澡了我还是看电视
今天这个电视啊,就是有些格外的好看咧
三个人非常赞同地点着脑袋
但是这电视再好看吧,都快十一点了,廖小舟顶不顶得住不知道,魏语和廖明两个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眼睛是真的有点睁不开了
“咳,船啊,还看呢?”魏语小心翼翼地瞅着廖小舟,想在她脸上看出点啥
“看啊,看,妈你们看,哎,这个里头啷个把娃儿给换老?你们说要是娃儿抱错老,当妈老汉的认不认得出?”廖小舟指着电视戏剧,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们
“一般都会写有胎记撒子咧,但是莫得的话应该啷个认哦?”
“……看长相吧,一家子长得还是会有点像咧”魏语嘴角一抽,随了廖小舟的意接话
“那我们啷个不像哎?说起来,妈你长得小个,皮肤又白,还是大眼睛双眼皮哎,我是不是单眼皮哦?”廖小舟摸起自己的眼皮
“你是双眼皮,你眼睛也大个”就是黑了点,魏语心情很是复杂
这再黑,那也是自己亲自养大的孩子啊
“好像也是哦,嘿嘿,好老好老,快去睡老,你们这个年纪啊,要多睡觉,多吃点好咧,身体才好好咧。”廖小舟虽然还想再说点什么暗示一下,但是看着老俩口那眼皮子都快撑不起来的,心里还是软了下来
“真的是,一把年纪老也不看看自己身体,跟到我在这里看到,你们好大岁数我好大岁数?”
“等后面言言她们那有蜂蜜,拿过来老你们每天晚上泡一杯喝,睡觉巴适得很……”
说着,廖小舟就走过去关掉了电视,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她背对着两个老人家站在那里,莫名有瞬间的窒息,看着这熟悉的房子都有种不是自己家的感觉
窒息感转瞬即逝,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但是有些藏不住眼角的酸涩,她硬睁着眼睛,微微仰着头,扯出笑
“好老好老,我都困得不得了,我先上去睡老,明天早点回去,好几天没在屋头,也晓不得冯高几个听话没得”
说着,她就大步朝着楼上走去
“小船啊”
走到一半的时候,廖明沉稳又带着些严肃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伴随着一声喟叹,最终还是没忍心
“过来吧,跟老汉说说,你们找到撒子证据,可以证明你们当初抱错了”
廖小舟惊愕地回头,想要说什么,但是乍一张口,就无法控制地哇了一声,然后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冲着他们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魏语还有廖明
“妈妈啊”
“爸爸啊”
……
第 33 章
对于三四十岁的人来说, 认亲是个很诡异的事情
往前推一点点,孩子二十岁左右在结婚的临界点的时候,认亲可以有助于她们婚事, 改变人生, 改变孩子教育生活
再往前多推一点点,她们十来岁懵懵懂懂的也可以重新教育一下, 继续上个学开开心心过好日子,她们大人也能享受一下带孩子的快乐
要是就几岁的时候就更好了,认亲就跟玩似的, 一点小糖就能哄开心
当然,要是最开始就没抱错那就是最完美的,当爸妈都也不用觉得打脑壳, 当孩子的也不用尴尴尬尬无所适从
但是事情没有如果,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几个中老年人尴尴尬尬之后, 还是选择在一个天蓝水秀的日子, 来一个浅浅的低调的简单的不那么尴尬的认亲饭
“哦哟姐你厉害啊, 这才来多久都跟大官搞好关系老”
作为对此事一无所知、才匆匆忙忙赶过来的人,阮冬青听说自家一家子今天要去廖小舟家吃饭,瞬间就惊讶了起来
要知道廖小舟父母可是师长哎,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大官了, 都邀请她们家去那边吃饭,甚至还给她工作机会了
“妈哎,你跟廖娘娘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老?”
这再是一见如故的, 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阮冬青抱着自己许久没见到小崽子, 歪着脑袋,大眼睛溜溜转着, 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亲妈,然后再瞅瞅一边的阮丹青,仔细揣摩打量,眼中亮光闪过,紧接着凑到人的跟前,她笃定地说道
“你们是不是有撒子瞒到我?”
秦言和阮丹青纷纷翻了个白眼,这人平日傻乎乎的,在这种时候却是格外机灵了
“你看你看,小树哥哥,她们是不是,肯定有撒子瞒到我们”阮冬青这下子就更笃定了,拉着陶桉树就寻求认同
“肯定有撒子瞒到我们,撒子都不跟我说咧,姐啊妈啊,你们这是看到冬冬要进城了,就打算把我这个黄脸公给甩老是不是?”陶桉树瞬间就变了脸,一副小白菜啊地里黄,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们
“都说糟糠之夫要共患难不可抛啊,我为你们阮家付出了那么多,娃儿都那么大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现在冬冬功成名就了,也不能说不稀罕我啊,啊痛痛痛痛,莫踹我,我错老嘛”
装模作样只到一半,秦言就只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懒得听这戏多的日龙包在这里发癫
“给我老实点,丢人莫丢到外头来”秦言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这小闺女小女婿两个亮着眼睛瞅着她,脑壳就有点痛了
她好不容易出来没这俩跟在身边,清静了两天的功夫,现在又没了,跟他们呆一起,那是耳朵疼眼睛也疼的
她这当妈的真是上辈子造了大孽
“冬冬啊,妈真的嫌弃我啊”陶桉树抱着阮冬青假哭
“小树哥哥不难过不难过,没得事,就算妈嫌弃你,也不妨碍我嫌弃你咧”阮冬青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
陶桉树停顿了一秒,紧接着不可置信地看向阮冬青,得到她一个狡黠的目光,然后就看着人跑了
“好啊,阮冬冬,你莫跑”陶桉树摩拳擦掌,追着人就打闹去了
“……两个日龙包”
秦言忍不住抚了抚额,十分一言难尽了
阮丹青在一边看着抿嘴笑,脸上的笑容是藏都藏不住的,她就知道,只要她妹妹他们一来,就连空气中都是欢快的滋味,什么孤独什么无聊那是不可能的
“你还笑?看你妈的笑话好耍啊?”秦言一回头就看到阮丹青脸上的笑,没好气地睨了睨她
“哪有,我是在想,妈你不跟她们说吗?”阮丹青关心地看着她妈,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了,但是还是有些担心她不好受
毕竟被抱错这种事,真的是很难让人接受,换位思考要是自己是被抱错的,阮丹青光是想想都觉得绝望日子没法过了
“算老,懒得说,让他们两个到时候闹腾去”秦言不知道怎么说,她也懒得说,思来想去还是让这俩破孩子自己去闹去
有这俩在,别的不说,反正是不会冷场
那确实是必须不能的,阮冬青和陶桉树来到军区那就跟鱼儿入了水、兔子进了洞、鸟儿上了天一般,那是如鱼得水半点没有不认生不自在的
夫妻俩打闹了一会儿你搂我我哈你的,到处都是脆生生的笑声,打闹完了,陶桉树就把花花抱了过来,狠狠亲了亲她的脸蛋,桃花眼中溢着璀璨笑容
“花儿,这几天想老汉没得?”他抓着花花的小肉手捏来捏去的,看着小崽子乖乖的小模样,忍不住又亲了两口
“小没良心咧,跟到你婆你嬢嬢就跑老,都晓不得你妈老汉还在屋头咧”
“我有良心哦”花花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毛茸茸的头发有些散开,眼珠子溜溜的,声音软绵绵的,乖得不得了呢
“我有想妈妈爸爸的哦”
“想是想,就是不回来是吧?”阮冬青也凑了过来,侧过脸让小崽子亲了亲,然后揪揪她的头发,哟嚯着,“可怜见的哦,跟到你婆婆嬢嬢,头发都是乱糟糟咧”
“妈妈给我梳揪揪”说起这个,花花鼓了鼓嘴,也有些委屈巴巴了
都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阮冬青那每日一变的精美发型之后,秦言阮丹青那简简单单的高马尾双马尾岛,那就是典型正版和山寨的区别,让花花委屈了好几天呢
今天知道妈妈要来了,那是捂着头发就不让秦言她们碰了,她要找妈妈咧
“喊妈妈”阮冬青双手放在脸的两侧,弯着腰看着花花,满满都是宠爱
她虽然也还是个孩子,但是也在一点点学着当一个妈妈,在别的方面她不太行,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新衣服新首饰新发型,都是给花花最好的
“妈妈”花花那偏圆一点的桃花眼亮晶晶的,软乎乎地喊着
“再喊一声”阮冬青笑得灿烂
“妈妈”花花声音加大了些
“哎,乖乖,过来,妈妈给我们乖乖梳好看的头发”
阮冬青吧唧一口亲了上去,然后喜滋滋就抱着小崽子到一边的花台上去,早有准备的,从兜里掏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各种发绳
“看,都是妈妈给我们幺儿做的哦,比外面卖的好看多了”
阮冬青得意洋洋,她以前都是去镇上买发带这些的,但是买多了就觉得也就那样,款式也不多,这次出门一次,倒是激起了她的劲,回去就自己买了弹力绳,自己做这些发绳发带了
用的料子就是家里攒着的小碎布,各种拼接到一起,再弄些花样上去,可比供销社里卖的好看多了
花花哇了一声,眼睛弯弯,非常霸道地把东西全部抱到自己怀里,奶声奶气的
“都是我咧”
“好好好,都是你咧哦,乖乖自己选今天用哪个,等后头妈妈再给我们花花做新的……”阮冬青笑眯眯亲了小崽子一口,拿起梳子,熟练地就给小崽子弄起了头发
花花的头发啊也是又长又浓密,每次阮冬青都会把她分成了很多股编成很多很多的小辫子小花样
反正小崽子头发多,也不担心掉嘛
母女俩就坐在这里梳起了头发,陶桉树也没机会给小崽子洗脸了,就蹲在一边,撑着下巴看着自家乖乖软软的小崽子,脸蛋小小的又有些肉肉,一双大眼睛就跟葡萄一样,黑黝黝又很有神采,这会儿咧着小米牙数着手中的大小发圈发带,可爱得不成样子
陶桉树伸手挠了挠花花的下巴,露出笑容,一样的桃花眼熠熠生辉,年轻的脸上带着与众不同,但是又如出一辙的父爱
“花花啊,你啷个那么乖?”
“那我是乖哦”花花就喜欢听这种话,立马就抬起头喜滋滋地看向自家年轻的爸爸,骄傲得不得了
“长得乖性格乖人乖得很”
“那是哦,不是看看是哪个生咧,我和你妈生的娃娃啷个可能不乖?”陶桉树与有荣焉,蹲在那里就捏着花花的脸蛋小手玩
这孩子生下来了,他们夫妻俩还是头一次好几天没见到人,这也就第一天白天时候高高兴兴的,后面的每天就数星星数月亮,生怕自家小崽子在外面想爸爸妈妈哭了,又怕她生病怕她受伤,还怕她走丢了
现在见到人了,那才是真的踏实了下来
“我看你们是闲得慌,在这里梳头发”秦言过来打断这不靠谱的夫妻俩,大包小包
“回屋头先把东西放好再说”
“好嘛好嘛,乖乖我们去屋里头梳,妈妈还给你做了身新衣服哦”阮冬青抱起自家崽崽就是舍不得放的,蹦蹦跳跳,喜滋滋一路朝着阮丹青的宿舍那边走去
她们这次过来又带了不少的东西,布料鞋子粮食调味料杂七杂八的,就连家里老母鸡下的蛋都带了一桶过来,装在大米里面,也不怕弄坏了
“说起来姐在这边可以养鸡娃子不哦?可以的话养两只多安逸咧”阮冬青还是关心自家姐姐的
“没得地养,要吃的话可以去城头买”阮丹青道
“买?有点不好卖老哦,那天幺公去开会,说的是店里头买这些都要票老,啥子蛋票糖票肉票的,麻烦得很,豁对老,还说收地这些,你再不回去我们也要过来找你老”
“我跟小树哥哥可弄不来这些哦,幺公公这两天脑壳都大老”阮冬青挠了挠头
“那么快啊?”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秦言心中还是咯噔了起来,“那地里头种的东西呢?”
“说是就这种将就到弄,反正也没有弄好多,到时候有滴点补贴,现在章程还没有下来,弄好应该也要一两个月,到时候包谷也可以吃了”
然后就直接上交了,虽然后面也会分下来
但是吧,这有肥地有贫地,有种得好的有种得坏的
就
反正阮冬青和陶桉树那是麻溜地就滚蛋了,这要是没有这事,让他们小俩口分开的,她们还有些不乐意,但是这样一弄嘛
想走想走
她们不好开小灶了啊
这不统一还好,你弄你的我弄我的,这搞一致了,你不跟别人一样,那可就显眼了,想想都不太妙了
“幺公公还说,家里的头猪那些早点杀老早点卖吧,小树哥哥家里头那边前两天都拖去卖老,我们屋头那个等我们回去就杀老算求,不然到时候可能有个撒子任务猪咧,好麻烦哦……”
阮冬青巴拉巴拉就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就在秦言离开的第二天,阮太阳就去镇上开了会,然后得到了这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消息
集体的力量确实是大的,她们村子的鱼塘合作社发展都挺好的,就是源自于大家齐心协力,人多分摊成本这些
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出主意的出主意也是齐心协力嘛,但是后面的就得是所有人都出力
出力
作为懒蛋本蛋,阮冬青和陶桉树两个还能不清楚那些个懒货的想法?你们都干了,我就更好偷懒了,然后你偷懒我偷懒大家都偷懒
你出七分力我就八分就是亏了,你出六分我出五分就是赚了
反正地也不是自家的,将就着随便弄弄,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
……
再加上今年的这个天气,她们就是有种很不妙的预感,还是先找个后路吧,反正回乡下什么时候都能回,进城可就不好说了
两个人溜得极快,并且凭借着那张嘴,一路坐车都打探出了城里找工作的消息
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凡事有钱就好办事
她们家,应该是有钱的吧?
“妈哎,你说,我这边要是可以,到时候给小树哥哥在城里头找个工作啷个样?”阮冬青眼巴巴凑了过去,说道
“我都打听好老,省城这边买个工作五百应该可以”
她们县城市里又要便宜一点,但是太远了,她们夫妻可不想分开呢
“到时候我跟他攒个两年就出来老”
阮冬青和陶桉树两个废物玩意儿缩了缩脖子,不是很清楚家里的情况,反正就她俩,那是一点钱都剩不下的,平日上交的那点生活费,指不定,应该是肯定还不够她们吃的
“呸,这下晓得要钱了?平时花得开心哦,开心得很,有好多就花好多,厉害得很嘛”秦言呵呵一笑,阴阳怪气了起来
“还四五百哦,我啷个有钱咧?四五百哦,你们两个这几年,也就只交了这么多吧?要不要算算你们花老好多?看看这个小崽子花老好多?”
“那也不用算,我晓得不得够”阮冬青吐了吐舌头,做人嘛,反正脸皮厚就够了
“花儿小时候都是天天吃奶粉咧,我两个的钱啷个够哦,还不是都看妈妈跟姐姐咧?哎呀,我啷个那么幸福咧,我那么好的妈妈跟姐姐,我自己是没得用,但是我妈跟我姐就不一样老塞?那是又能干又勤快又聪明又漂亮的……”
阮冬青过去就一手挽着秦言一手挽着阮丹青,然后就开始了她的表演,甜言蜜语那是不要钱一样的撒,甜得人心坎里都放了糖一样,根本抵不住的
秦言和阮丹青很快就被她给逗笑了起来,一家子在欢声笑语中,回到了小宿舍里面,开始整理梳洗了起来
她们晚上要去廖家吃饭
**
像是生怕她们不去一样,离晚饭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呢,人高马大的廖小舟就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哟,这个哪家的小妹崽哦,穿啷个漂亮?”刚转进来,她就看到在楼道上站着给自己梳头发的漂漂亮亮的阮冬青
好不容易进城一回,不穿漂亮一点那是不可能的
阮冬青特意带了好几件好看的衣服呢,刚才去洗了澡,就换上了这次特意带过来的桃红绣纹旗袍,特意裁着弄的,略微宽松一些显得大气,但是又能显示出细腰长腿,好身材一览无余
既放肆又收敛,让人看着挪不开眼睛
这衣服做了有段时间了,在乡下不好穿出去的,她就只有在房间里欣赏欣赏,这次出来了特意带的,绝对好看
她这会儿正拿着一根掐丝挂花样式的簪子在那里盘着头发,耳垂上的珍珠吊坠一晃一晃,整个人明艳娇媚,又带着少女的活泼气,别提多好看了
“我们团里头妹崽出去表演都穿不到你那么好看”廖小舟感叹
这姐妹俩是真的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一个内敛一个外放,一静一动,真就是花儿一般的
“那是哦,我啷个好看,没得两个比得上我咧”
阮冬青那是绝对不会谦虚的了,微微抬着下巴,唇齿微张,笑颜如花,从内到外都是一股子的少女劲,像极了春日的花朵,让人看着都心情愉悦
这小姑娘可是讨人喜欢了
“那你就是在吹牛了哦,还没得两个有你好看咧,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就是有两个一点不比你差咧?”廖小舟哈哈大笑,看向了旁边的秦言和阮丹青
她们不是阮冬青这种张扬的人,但是知道今天的场合,所以也是好好收拾了一番
秦言穿着大气沉稳的墨蓝色薄外套,阮丹青穿着温软的浅粉色长裙,母女三个站在一起各有特色恰到好处,光是看着都是视觉享受
旁边还有同样毫不逊色的陶桉树,头发顺着发油往上抹,露出俊美的脸蛋,脸上洋着过于灿烂的笑容,长腿宽肩,穿着一袭招摇青色西装,俊得有些闪眼睛了
也不怪呼两个小年轻小小年纪就结婚生子,到现在还蜜里调油感情好得不得了了
这真是看着就是天生一对了
这大人都好看,孩子就更不会不好看了,小脸蛋大眼睛白皮肤婴儿肥,整个人就跟糯米团子一样的,这会儿穿着和阮冬青同款的缩小版的宽松旗袍,头发梳了很多辫,上面挂着好些叮铃铃的小挂饰
整个人可可爱爱的,就像洋娃娃一样的
廖小舟的颜控属性立马占了上风,都快忘了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抱着最小的花花就是亲亲蹭蹭的,简直是乖到她的心坎里了
“我啷个就生不出来这么漂亮的妹崽呢?”
别说漂亮了,她连闺女都没有一个,全都是硬邦邦的臭小子,唯一看起来软一点的最小的杨嘉,那嘴又硬邦邦的,有时候想想都心塞呢
“你不看看自己长啥子熊样,还要想乖妹崽,啧”秦言的这个啧,语气不重,但是伤害贼大
廖小舟瞬间就捂住了胸口,粗犷大气的脸上写满了受伤,恨不得原地躺下来个碰瓷,但是奈何怀里还抱着个小崽子,她装模作样了一会,干脆就抱着花花又亲了一口,然后抬了抬下巴,得意地说道
“生不出又啷个?我现在还不是有个那么乖的乖孙孙,还有两个漂漂亮亮的大侄女,白捡的,不比你辛辛苦苦带大来得舒服?”
“照你那么说,那我还多老三个人高马大的侄子,以后家里头搬东西方便老,直接喊过来就干活老”秦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睨了睨人,道
“那是哦,直接喊,把他们几个连到同学都喊起去,干一天活包一顿你们做的饭,包准人是你们赶都赶不走咧”
廖小舟爽朗的一笑,两个人目光对视,倒是都笑了起来,虽然阴差阳错,虽然过上了对方应有的生活,但是索性还不差
她们都挺满足自己的现状的,就算是给她们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们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毕竟,生活可以重来,但是她们的家人孩子却是不会再来,她们都舍不得
“是吧,这日子嘛,想得越少越舒服,都是一把年纪的人老,也莫得必要像小娃娃一样”
廖小舟全然忘记自己前两天比孩子还不如的嚎啕大哭,这会儿一手抱着花花,另一只手大大咧咧搭在秦言的肩膀上,爽朗地说着
“走吧走吧,爸妈等你们很久老,那两个老头老太太昨天忙活老一天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咧,还把所有衣服都翻出来找最好看咧穿起,虽然我觉得都半斤八俩,老头老太太有啥子好打扮的嘛。两个几十年不煮饭的人还自己下了厨煮饭”
“但是说个实话,那个饭,晚上少吃点,我怕你们吃了中毒,那那简直是色香味俱毒……”
两个长辈就这样走在前面,收拾得差不多的阮冬青几个人跟在后面,作为后来者,阮冬青睁大眼睛,皱起了眉头,扭扭捏捏扭扭捏捏,走过去肩膀撞了撞阮丹青,然后跟没骨头似的趴在她姐肩膀上挪动
“搞撒子?”
阮丹青无奈地看着这跟小孩子差不多的妹妹,这会儿像来嘻嘻哈哈的人严肃着脸,一脸的纠结,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怨一般地看着前方的廖小舟
“姐,你跟我说,今天是不是妈妈的相亲局?你好好跟我说,你放心,我已经是大人老,我懂事老,我绝对是不得搅局咧”阮冬青磨着牙从牙缝里说道,那小表情看着就是恨不得去咬死谁的那种
“乱说,没得,一天天就乱想”阮丹青没好气地拧了拧她的脸,不轻不重的
“你给我乖一点,没得这个事,再说了,就算妈妈要结婚,那也是她愿意就好,你是大人老”
“所以果然是相亲是不是?”
阮冬青听话只听半截的,立马瞪大了眼睛,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整个人炸开,推开阮丹青就追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秦言,撑着脚就把人往后拖,一边拖一边碎碎念念
“不去老妈妈我们不去老,我们回家回家,这边点儿都不好耍”
被突然拖到秦言:???
“你搞哈子?”她没好气地站直了身子,手一拧就给这倒霉闺女拧了出去,然后一巴掌拍了过去,骂骂咧咧
“神戳戳的瓜娃子,找打是不是?发啥子疯?”
阮冬青瘪着嘴不说话,然后一把搂住人,半蹲下来挂在秦言身上,又重又热,烦死她娘了
“你妹儿发撒子疯?”秦言没好气,被勒得不好动弹,只好看向那边的大闺女
“……她以为你今天是去相亲”
阮丹青也是嘴角一抽,非常无奈地揉着额头,她就信了这个死妹崽的邪了,一年年的光长年纪不长脾气的
“神经病啊,老子去相亲还用得到瞒到你啊?陶桉树过来,把你媳妇儿带过去,一天天烦躁躁咧,神戳戳的”秦言无语
“好咧好咧,冬冬还小的嘛,妈你莫气莫气,她就是舍不得你”陶桉树赶紧过来把自家傻媳妇拉起走,拍着人后背安慰人
“你也是,妈不是相亲的嘛,不闹哈”
她上辈子真是倒大霉的,秦言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给了个眼神给阮丹青,然后大步下楼梯去了
她真丢不起这个人啊
果然,就在她走到下一层楼的时候,楼上传来一阵尖叫惊呼
“撒子鬼?”
“我祖祖们不是早就死老嘛?”
……
巴拉巴拉的
“啊,冬冬好有活力啊,看到就让人心情好老,爸妈肯定会很喜欢她咧”廖小舟是跟着秦言一起走的,这会儿还在那里发自内心的感慨
“呵呵”
秦言冷笑一下,废话,这要是别人家的这么活泼她也喜欢,这换做自家的嘛
她就是上辈子造大孽了
看着她头疼的样子,廖小舟哈哈大笑了起来,继续搂着人的肩膀,姐俩好地朝着廖家的方向走去,让身后的孩子自己去消化这个事情
她们都还好了,都是大人了,像她们家那三个崽子才是
晴天霹雳天崩地裂呆若木鸡稀里哗啦
啧,这接受能力还是不行啊,一点都经不起考验,还比不上人四岁的小崽子,瞧瞧这风雨不动我吃糖的淡定,瞧瞧这有事说话没事少扒拉的王霸之气
不愧是神奇小宝贝啊
“花啊,来,给廖婆婆说哈,你梦里头还看到老撒子?”廖小舟蠢蠢欲动
“看屁咧看,小娃儿说点屁话你都信啊?是不是傻?莫在这鬼鬼地逗小娃娃,这娃儿胆子小得很,晚上回去就要坐噩梦”秦言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说
“她在那里瞎猜对了你就信啊?新中国,社会主义,你莫给我搞这些封建迷信”
“……她说的多对咧啊”廖小舟怂兮兮说着,“你看她一开始就晓得我们抱错老”
“废话,我们长得像,她一个小娃娃又刚好看到老,猜对老算啥子?那你当初还这么说过咧,大人是想归想不得说,小娃娃想啥子就说啥子,你就莫在这搞东搞西,传出去像啥子?”秦言没好气地说着
“晓得老嘛”
廖小舟缩着脑袋,很是明白花花口中一直说的,她婆超凶是什么意思了,真是超级凶啊,跟她妈一个样的
打小就没少被魏语收拾的廖小舟立马认怂,也觉得秦言说的有道理,小孩子嘛,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就现在出去,还有不少小孩子叫她叔叔呢
这种大实话有时候也没必要多说,算下来还是她们家崽子乖了,就是吧
“但是她上次还说到郑白,我三个的大儿子啊”廖小舟找回点信心
“来,花儿,你晓得杨超不?就是镇上卖炸洋芋的那家,每次都夸你漂亮,买东西给你多放一块那个?”秦言转头看向自家崽子说道
“晓得”花花坐在旁边,听到这个,抓了抓自己的揪揪,沉思了一会儿,非常确定地说道
“他是不是又矮又瘦,像个小猴子?”秦言继续
“像得很哦,金毛猴子”花花奶声奶气地说着
“听到了没?我们镇上就没得卖洋芋的人也没得这个人”秦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有些迷茫的廖小舟,面无表情地和她说道
“……”
廖小舟无言以对,瞠目结舌地看向乖乖巧巧一脸笃定,但是实则是吹牛的小崽子,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欺骗
“她,她她她她”廖小舟指着花花,说不出话来
“小娃儿嘛,你啷个问她就啷个顺到你说咧,真是,白带了那么多娃儿”秦言以自己丰富的带熊孩子经验,由衷鄙视廖小舟这个二愣子
廖小舟受伤了,廖小舟心痛得无以复加,廖小舟捂着自己的胸口,然后把花花抱起来狠狠地亲了两口
“你个小崽崽啊”
怪她太天真太蠢了
怪她
廖小舟感觉自己里子面子,都被自己这蠢脑壳给丢光了
“咳,这件事,我两个就当晓不得哈”她看向秦言,眼神真挚,请求保密
“我怕没得事跟人说这些哦”秦言翻了个白眼,和她达成一致,直接忽略小崽子的一点点不对劲
小崽子嘛,奇奇怪怪的才是正常的,太正常了反而奇怪呢
因为脑袋不够被绕进去的花花懵懵地看着她们俩,又揪了揪自己的辫子,鼓起了小嘴
算了,听不懂就不听了
唔,不过说到炸洋芋,花花倒是有些馋了,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呃,还是圆滚滚的,应该是不饿的
但是馋呢
她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凶巴巴的秦言,不想被骂馋鬼的她开始在四处张望着,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她们现在已经走出了阮丹青的宿舍区,到了这头的家属区,相比较起来,那就热闹了很多了,那些聊天说话的大人花花是没兴趣的,但是对那些个跑来跑去踢足球打篮球跳绳滚轮子的小孩子,她是相当感兴趣了
她扭了扭身子,直接趴在秦言的肩膀处,睁着大眼睛看着这些孩子玩着她没见过的的东西。她们乡下,大家就是山里窜打弹弓祸害花花草草爬树这些,没见过这种新奇玩意儿勒
而且这些孩子穿的也和乡下不一样,身上多多少少都带有军装元素的,军帽子、绿布鞋、军用水壶,还有各种小徽章,她见过这么穿的大人,之前廖小舟她们文工团来就是这样,但是小孩子还是头一回
就很稀奇
她看啊看,看啊看,她在看这些没见过的孩子,那些个孩子也在好奇地看着她呢
这些孩子基本从小在这里长大,大部分都是熟脸的,现在突然来了陌生人,还是这么粉雕玉琢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孩子,大家能不多看几眼吗?
本来小孩子就是最看脸的,也看衣服看新奇玩意儿,偏偏这些在花花身上都有
那衣服好好看没见过,头发也是没见过的,发绳配饰都是没见过的,看看看,必须多看两眼呢,等到看着看着,两方人的视线就对了上去
作为从不认生的小崽子,花花睁着大眼睛,然后朝着他们露出了笑容
她眼睛弯弯,牙齿白白,软软萌萌,挥着嫩白的小手,直接给一群正在玩耍的小孩子们给看愣了眼,激动地你扒我我扒你,赶紧也挥手回去
“她,她她跟我笑”
“明明是跟我”
……
不过笑容转瞬即逝,刚才还在开开心心笑着的花花这会儿鼓起来嘴,拧起眉头,大眼睛死死看向了人群中几个头上戴着军帽的七八岁孩子,他们正在拿着弹弓到处乱打,不注意打到其他小朋友也是半点不怕,甚至还哈哈大笑
好,好得很,花花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紧紧捏起了小手,瞬间就把几个人和梦里面欺负她的孩子们对了上头
“坏,坏娃娃”她赶紧拍了拍秦言的脑袋,气呼呼指着那些个大男孩,生气道,“婆,打他们,他们骂我”
梦里的骂,也是骂
“哦哟,你这都听得到啊?我看看那些哈子龟儿骂我们花花”秦言一点都不怀疑自家小崽子,她们家小崽子有时候是皮了一点点,但是再是乖巧可爱了
“等婆给你骂回去”她看了过去
“是那几个崽崽啊,我晓得他们,一天天烦得没办法,他们家里头长辈是上校,秧得莫法,天天惹事,一天天不管咧,我看大老有他们受咧”
廖小舟也看到了人,那就半点不怀疑花花了,这几个孩子平日就是东家惹事西家烦的,也是仗着家里长辈的势,不然早就被收拾了
“那是他们官大还是你妈老汉厉害?”秦言思考了一下
“那肯定是我妈老汉塞,我妈,少将,牛批得很。我爸,上校,师长,啷个怕他们哦。我家杨涛上次才跟他们打老一架没打赢,这几个娃娃不讲道理得很,几个打一个,要不是小娃娃的事大人不好插手得,我都恨不得揍他们一顿”
“他们那个妈哦,烦得喊,自己娃娃闹事,搞得好像还是我欺负她们一样,烦哦”
秦言立马懂了,若有所思地看向那边那几个七八岁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她们在看了,几个大男孩嚣张得不得了,拿起弹弓就对着这边打了起来
当然,打是没打到的,但是嚣张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好家伙,秦言这个暴脾气哦,把花花往廖小舟怀里一放,气势汹汹地就直接走了过去,对上三个若无其事一点不怕甚至轻嗤的大男孩,一个大巴掌就拍人后背上了
“哼,你他妈再给老子哼一个”
“对到老子打啊,你打嘛,龟儿崽崽拽得很嘛”
“来来来,再给老子打一个哼一个,还没得点章法老,丢人显眼的东西”
……
秦言那个大巴掌啊,那是大铁锅都能轻轻抬起来的,收拾三个不成器的半大孩子,那比收拾大黑狗还简单的,拧着人耳朵就在那里教训起了人,给周围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呼朋唤友飞速跑了过来就近观看
“快来快来,赵大虎挨揍了”
“活该活该”
“打凶点打凶点,孃孃我有棍子”
……
“还乱不乱打人?啊,这个弹弓打到人眼睛啷个搞?”秦言眉头一横,一张娇媚的脸上全是凶意,看得赵大虎几个少有被收拾的人心肝发颤
主要是疼的
“别拧了”
“下次不打老不打”
再硬的嘴,都比不上到嘴的疼,熊孩子不听话,那绝对是少打了,秦言坚信这个真理,把握着分寸,差不多了就放了几个人,冷笑起来
“再给老子千翻看老子不抽死你们,管你们哪个,来一个我抽一个,憨批娃娃,我看哪个敢欺负我家崽崽,天王老子,就是你们妈老汉来老老子照抽不误”
她这穿的又偏向成熟稳重,说话宛如鞭炮噼里啪啦,冷笑起来,两只眼睛里跟藏了刀子似的,说骂就骂说打就打的
一瞬间,周围的孩子们纷纷后退一步
好,好可怕啊
那些没事的小崽子都这样了,就更被说被夹在中间收拾的赵大虎几个了,脚杆杆都在打哆嗦,磕磕巴巴认着错
秦言没说话,眼睛上上下下审视着这几个人,好半天,这才勉勉强强松了口
“行,给我记到今天说咧,走吧,莫让我看到再在这里乱打乱闹”
就刚才的,这几个臭小子的弹弓都是对着那边家属院的窗子的,也不知道是想找什么麻烦
得了应,赵大虎几个如释重负,撒腿就一溜串的跑了,起码几天内,他们是不可能继续在这边玩了
这一场面,看得廖小舟在那边狠狠地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雄赳赳的小崽子,这一刻,她真的懂了
她这新姐妹是真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啊,绝对比她妈还凶,她妈都干不出这么不给场面的事
靠,好爽啊,她早就想收拾那些个臭小子了
“发啥子呆?走噻,还真打上瘾老啊,几个破篓篓”秦言收拾完人,顶着一群小孩子敬佩的目光走了回来,把花花抱了回来,语重心长
“有婆在,哪个都不能欺负我们花花,我们花花才不怕那些破篓篓,哪个敢欺负你都不要怕,打不死他们咧”
“婆好厉害哦”花花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脑袋,双眼那叫一个亮晶晶的,就差把崇拜写在脸上了
“那是,婆厉害得很,我们花儿才不怕这些熊娃儿”秦言给自家小崽子树立自信
这小孩子啊,尤其是内向胆小的孩子最容易被欺负了,她们家孩子可不能是这一批的
“不怕”花花点着脑瓜子,这会儿是雄赳赳的了
她花花的婆凶得不得了,有她在谁都欺负不了她小崽子,但是梦里面,她是家里第一个出事的。
想到这里,花花眼睛突然酸了酸,搂着人的手一紧,就这样紧紧抱着秦言,在她耳边窸窸窣窣,声音非常笃定,又带着几分担忧害怕
“婆,外头有坏人,要捅你”
“坏人?哪个坏人来你婆都要给人打起跑,到时候给人吊起来用棍子打”秦言安慰着小崽子
“有坏人”花花又非常笃定地重复一遍,紧紧搂着秦言,伸出小手指向另一边,死死瞪着大眼睛,小表情也凶了起来,呲着白牙,声音凶了起来
“坏东西,打死她”
秦言愣了一下,顺着小崽子的手看了过去,那里正是家属院的三楼,一个穿着红衣服年轻女人正趴在过道上看向这边,她长得很是漂亮,瓜子脸柳叶眉,脸上带着几分愁容,整个人像是秋水一般的盈盈
这会儿发现她们看了过去,她脸上露出几分错愕,然后见鬼了似的,带着些慌乱快速回屋狠狠关上大门
“老子有啷个凶吗?”秦言迷茫地摸了摸脸,还没从刚才骂人的状态中出来
廖小舟在一旁点着脑袋,以示赞同,不过目光,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刚才那人的屋子,伸手抚着下巴
这种好看的妹儿,她竟然没见过,是新来的吗?
她们不知道的是,正被她们思索着的女人,这会儿正紧紧靠在门后面,像是见了鬼一般的,身上像是被刀割了一般,莫名痛了起来
她的脸色一片苍白,额头也溢出了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喘着急促的呼吸,手死死捏着旁边挂着的毛巾,过于用力而导致青筋冒起,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惊恐的状态中
她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第 34 章
中途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 秦言按住自家小崽子蠢蠢欲动的小手,对她说的什么坏人不坏人的,一律认定为小崽子胆子小被赵大虎几个臭小子给吓到了
哎哟, 就这么点胆子, 以后可怎么搞哦
在秦言看来,自家小崽子果然就是只小纸老虎, 表面虚张声势,但是怂得不得了了
她不是!!
花花趴在秦言的肩膀上,睁着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刚才那人进去的房子, 磨着牙,小爪子挠啊挠,恨不得直接上去就给人一顿挠
这个人, 在她眼里那绝对是头号大坏蛋, 坏得没办法的那种
她就是那死鬼爷爷后面娶的小老婆,是他战友的女儿, 临终前托付给了他, 又是出钱又是出力, 最后还把人娶回家
哎哟哟,可是了不得呢
花花想着自己梦里面看到的,想着这人又是找人欺负自己婆, 又是让人把她和大孃推江里, 还各种给自己爸爸妈妈找麻烦
啊呜,她小花花要变身食人花了
“啪”一巴掌打脑瓜子上
“发撒子癫?你当老子是树子的,抓抓抓, 给你手爪爪打断”秦言打断小崽子呲牙咧嘴的‘变身’, 一脑蹦子直接打脑门上,骂骂咧咧揉着自己的肩膀
“你是猫吗还是狗?”
“我是花儿”花花捂着自己的脑门, 软萌乖巧又委屈,“痛痛”
“该你痛,小龟崽崽”秦言没好气地说着,手上还是挪了挪,换了个姿势抱她,然后给她揉着脑门
这一天天,烦躁,带孩子好烦,尤其是带了孩子,还要带孩子她妈就更烦了
“给老子走快点,在后面摸蛆啊?阮冬青你给老子老实点,不然等哈收拾到你”秦言骂骂咧咧
身后,才见识了亲妈收拾小熊孩子的阮·大熊孩子·冬青缩了缩脑袋,生怕自己也被当这么多人面收拾,麻溜地抓着陶桉树跟了上来,无辜且听话,安静最安全
廖小舟看得是哈哈一笑,就着就在那里说着
“不过刚才那个妹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哎,啷个好看咧,应该是新来咧,不然我不可能不晓得人”
“应该是新来的吧?军区那么大你晓不得也正常,也是还好认不到哦,不然好尴尬哦,这个崽崽有时候也烦,点礼貌都没得”秦言睨着花花
“听到没得?要有礼貌,不能当到别个面说别个坏话”
“我背到说咧”花花瘪着小嘴
“那也不得行,你说别个坏话搞撒子?”秦言无语
“她坏的嘛”花花生气,重重强调,“坏得不得了”
“你晓得别个坏老?以貌取人,打到你哦”秦言举巴掌
花花,花花委屈巴巴闭上嘴巴,耷拉着眼睛像是蔫了的小白菜,捂着眼睛扭了扭屁股,又把脑袋靠在秦言的肩膀上蹭蹭,在心里嘀嘀咕咕碎碎念念
她婆怎么就不信她小花花呢?
郁闷
秦言没多理会这个小崽子,因为马上就走进了廖家的范围了,她之前的情绪一扫而空,然后转变成了紧张忐忑
不管是不是亲生的,真说起来,秦言已经二十来年没有和父母相处过了,都快不记得以前是怎么相处的了
基本就是,她切菜她爸炒,她爸干活她一边看,她爸话不多,就听着她说着酒楼的事,就这,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至于跟妈妈相处,那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现在突然冒出来亲生父母的,不管之前怎么说的,真到了这一刻,秦言的心中还真是压不住的忐忑
这,该说什么啊
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啊?
眼看着就到门口了,秦言莫名的,想要转身离开
“搞撒子搞撒子”廖小舟一把拉住人,抓着人的胳膊,就直接往里面拖人了,绝对不给她离开的机会,直接就开始喊人了
“走咯,进去老,妈妈老汉,你们快出来看看,我们回来咯……”
慌慌张张的,她话音才落下,那边里面的大门就打开了,魏语和廖明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个人,那是肉眼可见的‘焕然一新’
那头发是每一根都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还带着发油的光泽,衣服就更别说了,比起之前日常穿的衣服,现在身上的一看就是崭新的没穿过两次的,一点褶皱都不带有点
魏语身上还是穿着旗袍,不过不是之前那些低调沉稳的颜色,而是鲜艳喜庆的红色,头发用花的样式盘着,别说,真别说,和穿着桃红色旗袍的阮冬青,那是带着几分神似的
反倒是秦言今天穿的沉稳一些,压下了几分娇媚感,人多了几分稳重,仔细看会发现,她和旁边非常隆重甚至有些浮夸的穿着军服挂满了徽章的廖明,眉眼也是格外的相似
秦言和廖小舟不站在一起还好,这站在一起了,那真相确实是十分明显了
这俩孩子当初阴差阳错的,确实就是抱错了
这巧合都连成串了,再怀疑就有些自欺欺人了,一个病房、长相、罕见的血型
得了,魏语在之前已经给自己做了非常深刻的心理预设了,但是,都比不上这会儿真的看到人了那种深刻
她当初怀孩子的时候就吃了很多苦头,后面生孩子的时候更是差点难产了,这个孩子她当初真的给了太多的期待了,所以生下来以后,看到那么一个黑黑瘦瘦壮猴子一样的廖小舟,要说她不遗憾是假的,但是要说她嫌弃又是不可能的
这孩子啊,生下来是一道难关,但是生下来之后就会发现,养孩子才是最费精力了,这数十年如一日的下来,怀孕的那几个月真的又不算什么了
那付出了几十年的感情,也不可能说随随便便就收回就消失的
但是要说不在意自己的亲生孩子那又是不可能的,她那么一点点大的时候就在自己肚子里,一点点涨成个大皮球了,那几个月里魏语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孩子,一次又一次的亲昵抚摸,那是血脉连着血脉的,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哪里又能放得开啊
“你”
魏语之前已经做了很多次的预设,甚至和廖明一起在那里演练了很多遍了
她应该要风轻云淡荣辱不惊的,轻轻把这事情翻页,展现自己的大气稳重游刃有余,给孩子来一个非常好的‘第一印象’,然后轻描淡写的就多了个孩子,以后大家都一样对待
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声音又忍不住有些发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秦言
漂亮的、高挑的、白皙的,大眼睛鹅蛋脸,带着股倔劲和韧劲
“这些年过得啷个样?”
魏语上前,忍不住伸手抚上了秦言的脸,在她不自然的神色中,又放开了手,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胳膊,脸上带着愧疚带着些小心翼翼
“挺好咧,吃好喝好吃嘛嘛香,我有手艺,啷个都饿不到咧”
秦言还有些不自在的,想要后退,但是在魏语愧疚的神色下,最终没动,就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打量,抿了抿嘴,有些干巴巴地说着
“我这些年过得挺好咧,你们莫想太多”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魏语心里头就更不是滋味了,这能有多好?再好也就是不缺吃穿,还是在乡下干活弄小手艺,普普通通的
哪里像家里几个孩子,就算是最差的,那高低也是小领导是工人,走哪排场都不一样。哪里像她们,阴差阳错的,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才有一个食堂的工作,每天忙啊累啊,光是想想,魏语眼睛都酸了起来
“都站在那像撒子样?坐到说坐到说,也跟我们好好说说这些年你们啷个过咧”廖明过来拉了拉魏语,打了圆场,把话题转移走了
这有些东西,提了除了让大家都难受,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要朝前看向前走
“我们饭菜都已经准备好老,刚好来了就到吃起,边吃边说,想说啥子说啥子。丹丹妹崽我是见过好几次老,这边这个妹崽是冬冬吧?站在这里屋里头都亮堂老,跟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像哦”
“像吗?”阮冬青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转过去看了看那边花白了头发依旧优雅精致的魏语,应该实在夸自己了
“那我以后老了肯定也是好看的老太婆”她喜滋滋的说着
“好看哦,你个妹儿一看就爱俏,就该好跟你婆一起多耍耍,她最懂这些老,以前那是开胭脂铺咧哦,就现在一把年纪了,一天天还在哪里抹东抹西,抹来抹去咧,还皱纹还不是跟到长?”廖明抱怨了起来
“麻里麻烦咧”
“哪里麻烦了哦,这漂亮那除老天生咧,后天也重要咧,你看着这个婆婆看起来还那么漂亮,那能是无用功吗?”作为同样的美丽守卫者,阮冬青可听不得这种话,小嘴巴拉巴拉
“这漂亮是只漂亮给自己看得吗?你媳妇儿长得好看,你自己那不是也看得开心?这走出去别个都要夸你一句,娶媳妇娶得好啊。这受益者是哪个?那是丈夫啊,当丈夫的没得点表示就算了,还在这里抱怨”
“那简直是啥子都想要”
这小嘴啊,说的廖明头都疼了,怎么着,他老太婆一天啰里啰嗦麻里麻烦买东买西,都成了为了他了?
“冬冬,你放心,你想买啥子你就买,想喊我帮你啊捆头花挑衣服搬东西,我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我们冬冬啊,就是漂漂亮亮的,看到啊,这一天就啥子烦恼就没有了”陶桉树那是毫不犹豫的,非常真诚地拉着人的手说着
那桃花眼啊,里面满是真诚,笑得也俊美勾人
“那你要说到做到哦”阮冬青脸颊微微红了红,睁着杏眸看着他,目光对视,情意绵绵,还不忘拉踩一翻
“不能老了就当现在说的是屁话”
“当然,我才不是那种人”
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那叫一个郎才女貌郎情妾意情意绵绵款款深深,那光是站在那,看得人莫名有种格格不入,融不进去的感觉
明明他们才是人多的一边啊,被拉踩了一番的廖明颤着手,又被秀了一脸的恩爱,那感觉,简直别说了
“你们两个够了”最后,还是秦言嫌弃地打断这俩永远不分场合的熊孩子,一个冷眼看了过去,两个人立马放开对方的手,靠边站着,看看这里看看那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秦言再看向那边已经开始冷笑起来的魏语,再看看莫名其妙就背了锅的廖明,嘴角一抽,又瞪了瞪阮冬青这熊孩子
这嘴啊,就是多得很
“莫听她咧,这就是个精嘴巴,懒得不得了,活是不得干咧,耍是不得少的,也就是还有那点手艺,不然只有饿肚子份。对了,上次不是说到军区那个服装厂吗?要不就这哈说?我们几个不懂这些,就着娃儿懂”
秦言也不知道要和她们说什么,但是往阮冬青身上拉就是了
“搞服装厂啊,这个我可以啊,你们是搞军服还是所有衣服嘛?搞成衣加工,还是说染坊这些一起……”
阮冬青懒归懒,但是在这方面还是很懂得
冯玉以前的绣坊说是绣坊,但是其实就是从织布染坊成衣刺绣全部一条龙的,一般来说,冯玉的徒弟们就是学习练习刺绣就好了,但是阮冬青太懒了,不能随便放一边,那都是走哪带哪,样样都跟着学了点
这些年在家里,虽然也刺绣,但是更多的还是织布裁衣,她们村子那小作坊,可不需要什么刺绣手艺的,都是搞最基础的活咧
阮冬青说的是很专业的,廖明听的也很认真,在她说了一大堆区别之后,沉思了一下
“等明天带你去找小孙说,他是负责这个的”
阮冬青:……
这不是浪费她感情吗?
“你不是给我走后门吧?”她瞅着这个应该是自己亲爷爷的人
比起秦言,阮冬青就是没心没肺的人,再加上她根本没见过爷爷奶奶,所以对于抱错孩子认亲的事,她绝对是接受度最强的那一个
“哪有,本来她们也要找人的嘛,你合适你就去,不合适我说话也没得法啊”廖明说的义正词严
反正,这玩意儿,尤其是军区里的工作了,说白了就是为了解决家属困难的,不能说其他人的困难是困难,他家的困难就不是困难了吧?
军区成立了这么多年,这应该是他这些年以来,第一次给自己家属解决工作问题,而且还理由正当,是他们军区缺人咧,这还是解决军区困难了
阮冬青这个其实都不能算,如果她满足那边条件的话,算是军区挖人了。真说起解决家属问题,廖明看向了阮冬青旁边的陶桉树,想也不想略过他,直接看向了秦言
这既然是找工作,肯定先紧着自家人来,男人嘛,不着急
“言言啊,你看,要不哪天把你们的户口挪到我们这边来?这当初的事情过都过去老,我们也回不去,这往后头看,不管是你还是几个娃娃,在军区里头啷个都会安逸些”廖明斟酌着说道
“你看丹丹已经在军区老,冬冬以后肯定也都在这边,你们把户口挪到我这来,也不说撒子改名字这些咧,一家人团团圆圆咧也好。像小船,她娃儿都那么大老,这些年户口也是在我们这边”
“你们两个有缘分,又投缘,姊妹家家咧,也不讲究啥子血缘不血缘。这有的亲兄弟姐妹,那都闹来闹去比来比去的,有些人没见两次面生死相投,这讲究的就是个缘字。”
“我们这些年也没有尽到父母的本分,这以后,我们也想看到你们一点,虽然说个老实话,我们这把年纪老,可能也活不了几年,看不了几年了哈哈哈”说着,廖明笑得无奈又带着些苦涩
“这些东西都不好说的,但是就算我们不在了,你们在军区,那些叔叔嬢嬢的,啷个都是照顾你们咧”
“没有哦,你们长命百岁咧”一直没说话的花花突然开口了,认真又笃定地说着,“你们要活一百岁咧哦”
“哈哈哈你嘴巴啷个那么甜啊,好嘛好嘛,祖祖两个以后都活一百岁,活到两百岁好不好?”魏语是挨着小崽子坐的,听着就笑了起来,捏了捏花花的脸,把人抱在怀里,很是亲昵
“哎哟你好会说话哦”
这一听就是哄小孩子的话,花花,很骄傲地抬起了下巴,奶声奶气
“那是哦”
不过她可不是哄人的,她说的就是实话呢,在她小崽子梦里面,两个老人家经历了太多,后面的身体其实一直说不上好,但是为了病床上的一直醒不过来的秦言她们一直坚持着
她们也必须坚持,她们老两口在一天,没人会怠慢秦言,但是她们一旦不在了,一年两年好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再深的情再大的恩都会被消磨掉
她们不能不在,他们就这样一年两年一直等到了自己孩子醒来,最后在一百岁的时候,才在庄严的号角声中,结束了波澜壮阔的一声
花花零零碎碎做了很多很多的梦,看到了很多很多的小片段,她自觉得将其一片片串成了她以为的故事,却不知道,其实有时候时间前后顺序变一下,事情的出入就很大了
“你们能活到一百岁哦”
但是此刻,花花还是坚信不疑的这般认为
她做的梦肯定没问题
“我婆要活到两百岁”然后花花发出自己期望的小奶音,“我婆肯定可以活很好很好很好久”
“你婆我还年轻得很,你这个话啷个听到啷个不对头啊,小龟儿崽崽”秦言的复杂心绪被小崽子信心满满的小奶音给打乱,有些哭笑不得又宠爱地看着她
“你们小龟崽崽才是可以活两百岁咧”
“那你们老龟崽崽也可活两百岁,我少活点,我分给你”花花雄赳赳地说着
“老子要你分憨包包咧,吃你的东西哟”秦言没好气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收敛了情绪,看向了其他人
特指廖明和魏语两个,两个七十岁曾面不改色征战沙场的老英雄,这会儿脸上都带上了几分忐忑还有期待
纵使交流不多,总是出奇意外,但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就是天生的亲人,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秦言心情很是复杂,好一会儿才收敛好心情,轻轻地长长呼了口气,在两人期待的神情下,不急不慢,但是很是认真地说着
“户口的事不着急,先把冬冬的事情看了吧,等后头还是要先回去看看村子里的情况啷个样,后面慢慢来,就算是有个啥子咧,也先紧到她们年轻人来,我一把年纪老,无所谓老”
“哪个说的哦,妈你那么年轻,你莫管我,我这么大个人了,哪里还用得到你来操心哦”陶桉树想也不想地就说道
“冬冬这边就算是确定好了,我到时候也不得在军区,这边就没得啥子合适我咧工作的嘛”
“你今年好多岁了?”魏语突然问这个孙女婿,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她知道自己的大孙女阮丹青今年是二十来岁,还没对象没结婚,对于这已经结婚娃都多大一个都小孙女,就不太清楚了
但是孩子都这么大了
陶桉树早有准备地,默默挪着凳子,朝着阮冬青那边挪了挪,向来俊美灿烂的人,这会儿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风萧萧兮的萧瑟感
“……我十九岁”
魏语廖明:!!!
十,十多少?
“你小子”廖明说着一巴掌拍桌子上,猛的就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说一句狰狞一点不为过
“咳咳爸,爸,坐到坐到你站起来搞撒子”廖小舟眼皮一跳,用人把人一拉
碰一下,廖明面不改色地坐在位置上,仿若刚才的狰狞是大家眼花了一般,就那样僵僵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依稀可见
通红的脸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憋痛憋的
真是个莽子
所有人一齐想到,同情地看向廖明,然后默契闭嘴,就当没看到,给他这个老头子留点面子
“咳”
魏语平时都是和廖明对着干的,这会儿也是给他留了个面子,轻咳一声,继续看向那边明显怂头怂脑的陶桉树,这个模样,和花花倒是有些像了,和那张俊美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还是个小子呢
但是是个孩子打酱油的小子
有点不能直视,但是魏语还是忍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
“你年纪这么小,读过书没得?”她问
“读书?那没有,不过我识字”陶桉树疑惑地看着她,觉得魏语是嫌弃自己没文化条件不好,赶紧找补
“不过我有手艺,我是匠工,竹编这些也会一些”
“那读书呢?”魏语不在意这些,只是说道,“没想过读书吗?不只是你,还有冬冬,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大,啷个不读书咧?”
两个,年纪不大的小文盲视线飘忽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啊,这不是因为早早有了孩子结了婚,然后早早就工作吗?更是因为,她们这又懒又馋的,生活舒舒服服的,干嘛要读书啊?
“还有丹丹,你今年也年纪不大,想不想读书?”魏语看向这说到读书问题,全都懵了的一家子,心中有些苦涩
这是都没想过这么问题啊,但是是她们不想嘛?不是,是她们的社会环境让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去想
“其实找工作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读书,把书读起了,不管是中专还是大学,毕业出来以后都是直接分配工作咧,还有很多选择。不是说军区的工作不好,也不是说不想给你们安排,而是大学生安逸些,有很好多的专业这些可以选”
“你们还年轻,不要把自己局限在这个里头老”
魏语说的有些语重心长,也是打心底为几个孩子着想,在她看来,这几个全都是小孩子,不过是十多二十的年纪,正是该有理想有抱负的年纪,不应该就围绕这柴米油盐来
她年纪大,见过太多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曾有少年意气的时候,她更是知道二十岁上下都年纪做什么最好
是学习,是进步,是理想,是未来
秦言从来没想过读书这个问题,也不能说是没想过,而是完美错过了
她们回来的时候,阮丹青十四岁,阮冬青十一岁,度过兵荒马乱的前两年,等到公社学校弄好了,姐妹俩一个十五六岁,一个十二三岁,都不是很适合读书的年纪
阮冬青倒是还有些机会,但是她这人吧,很是贪玩,让她和一群几岁小崽子坐一起,真坐不住,再然后,她就有了孩子,然后结婚,带孩子,进了作坊里工作,也就没想过这些了
阮丹青倒是很有毅力,她基本是半自学的,在后面的扫盲中,成功拿下了初中结业证书,但是继续读高中考大学,这个年龄在乡下就非常突兀了
那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陆续过来提亲了
她们都默契地忽略读书这件事,将精力投入到柴米油盐、放在了生活之中,一直到了现在
“她们还可以读书?”秦言呆了很久,她就没想过这个,或者说,没想过考大学这个可能
“可以啊,只要她们想读,军区里面就有学校,她们可以跟到进度来,到时候参加高考。我们军区之前就有个妹儿,她过来的时候十五岁,学都没有上过,三年时间考起了大学,现在在是大学生,过几年毕业分配工作”
说起这人,魏语脸上的欣赏那是止都止不住的,她就喜欢这种有奋劲会努力的人
“我之前见过她,她说她想以后毕业了就进我们军区的科研所,以后继续跟到学习。这些年轻人啊,我还看不出来吗?那继续跟到学习是一回事,继续跟到那个小原学习才是真的。”
人的本质就是八卦,魏语说着说着,就八卦了起来,那是非常感慨了,感慨到完全忽略了廖小舟那都快抽筋了的眼神
“小原你们晓得不?从沪市那边调过来的,那是出国留学回来咧,听说是上头抢回来的人,人聪明得不得了,长得还俊得很,我记得那个女娃娃当初就是小原说的有天赋送去上的学”
“那个郎貌女才啊”
“咳咳”最终,眼神示意失败,廖小舟还是口头打断啦她妈说话,揉了揉自己都快抽筋的眼睛,扶额
“妈你莫在那里乱说,别个原墨是惜才,看到人有天赋有毅力不舍得浪费人才,科研所现在起步,那是缺人得很”
“惜才嘛,那带到身边不是更好带?不是我说啊,这个小原都三十的人了,早就该处对象老,一天天就只晓得工作咧,给那边小刘那个急哦,非常想解决他的终身大事”
魏语完全不知道年轻人的事,拍了拍手,还非常认可地说着
“我觉得他们非常合适”
“合适个屁,妈就莫在这乱点鸳鸯谱老,别个原墨有喜欢的人老”
廖小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往旁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阮丹青脸色有些不自然了,正抿着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
“还解决终身大事,到时候他要是打结婚报告你们不给他打回去就算好老”廖小舟道
阮丹青就更不自然了,手捏着袖子,哪哪都不自然,想说她和原墨也没到这个份上,但是说这个话更像不打自招,而且显得她上赶着认一样,她还是选择了闭嘴
“笑话,你个哈儿,我还可能把他打回去?你一天天咧,啷个,我还看不得他结婚哦?他再是优秀再是好看,跟我啥子关系?”魏语觉得好笑
“那不好说哦,哎呀不说这个”廖小舟疯狂给她妈使眼色
魏语,就纯当廖小舟发癫
两个人就着这个话题就吵了起来,吵来吵去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的阮冬青打断了她们的话,她瞪着眼睛,咬牙切齿,拍了拍大腿
“好啊,我就说原墨不是个好东东,吃到碗里看到锅里咧,还想找我姐,我呸,小树哥哥,我们明天去给他套麻袋”
“套,我再拿根棍子”陶桉树热情响应
小夫妻俩都看这个想和他们抢姐姐的男人非常不顺眼
“莫闹,我跟他莫得啥子”阮丹青抿了抿嘴,在众人的注视下,这般说道
好家伙,廖小舟拍了拍脑袋,看向已经傻眼的魏语,这下,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了
小原同志啊,这可不是她不帮他了,这实在是
缺了点缘分对吧?
原墨:……
第 35 章
认亲归认亲, 上班归上班
人完亲的第二天,一家子就又在食堂齐聚了,一家子打着最新鲜出锅大饭菜, 看着那边排着的长龙, 都有些唏嘘
“这里头有人就是安逸啊”阮冬青一口炒蛋下肚,非常餍足地舔了舔嘴巴, 又用勺子搅和一下番茄炒蛋和饭,一口下肚,酸酸甜甜的, 别提多好吃了
“姐刚才给我专门打了一块最大的鸡蛋,还有好多汤汤”她喜滋滋地说着
“好生吃你的,莫在这喳喳喳”秦言睨了她一眼, 然后非常满意地, 跟着舀了一大块鸡蛋吃着,心里还是非常赞同阮冬青的话的
这有人就是好啊
大家为什么都喜欢家里人在食堂?可不就是因为这些隐形福利嘛, 只要不要太过分了,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妈, 我觉得在这里安逸哎,好好耍哦,每天吃饭的时候一起吃, 其他时间上班上班, 还可以出去城里头逛”阮冬青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又咕了一口水下肚,眉眼弯弯, 眼中闪着狡黠, 灵动娇俏
“还不用天天跑来跑去晒太阳,好安逸哦”
“只要不干活你撒子不觉得安逸?你喜欢这边你就待到这塞, 又没得哪个喊你不待?你看我搞搞撒子?那么大人了,还要我陪?”秦言瞥了瞥她,不接她的话
她自己的话,心情还是很复杂的,想的也多些,还没到那个地步上,她并不想靠着别人‘养’自己
而且,她当初从渝城回到村里,那叫一个兵荒马乱手忙脚乱,很久才适应了下来,现在在村子里有房子有院子有养生有地有生意,一切都熟悉了,让她再次骤然换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头再来,她确实不是很愿意
尤其是,上一次搬家是迫不得已,这一次,还没到那个地步上
她这个年龄了,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干劲了
秦言是这样觉着的
“也是哦,反正我吧,妈你不在我还更安逸哦,也没得哪个管我,我想搞撒子搞撒子,想跑哪里跑哪里哦”阮冬青手杵着下巴,得意地晃晃脑袋,仿若都想到了秦言不在的时候,自己自由自在的美好生活了
秦言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怎么想怎么不太得劲了起来,这死孩子,真烦人
“你回去吧回去吧,你一个人在屋头种种地搞搞养生卖点凉菜,开开心心自由自在咧,等到每年子过年的时候,我们就回去看你,待个十天半个月咧”阮冬青那小嘴叭叭的
“这叫撒子?距离产生美,安逸,那咻一眨眼,下次见面,花儿都抽条了,老远看到都要多看几眼才认得到”
秦言,脸色僵了几分,下意识看向旁边拿着勺子乖乖吃饭的小崽子
“啷个?”阮冬青眨了眨眼睛,瞅着她妈,狡黠又无辜,“妈你不会想到花儿跟你一起在村里头吧?你放心,她都啷个大老,我和小树哥哥肯定带得好咧”
“就是就是,妈你放心,花花交给我们俩个,绝对没得问题”陶桉树也非常积极地说着
夫妻俩睁着大眼睛,眼里亮晶晶的,脸上甚至还能看出明显的稚气(不靠谱)
秦言脸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看着这两个不靠谱的扶不上墙的泥吧,想也不想地说道
“想都莫想,就你们两个批样子还想带花儿?哪天带丢老都晓不得”
“那也不至于”虽然本意是刺激老妈,但是真被这么嫌弃了,阮冬青还是要给自己找补一下的
“我现在比以前好多老,我可以给花儿梳好看的头发带她去吃食堂送她去学校”
秦言冷笑一下,随随便便都能找到一大堆这夫妻俩不靠谱的点
“她的衣服天天洗?”
“她的作业咧?”
“她想吃点好吃的?”
……
这一涉及到干活的范围,阮冬青和陶桉夫妻俩都怂了下来,但是还是可以再狡辩一下
“衣服也不用天天洗吧?我看好多娃娃半个月才洗”
“吃饭就下馆子呗”
“作业?作业不就是该啷个做就啷个做塞,还要管?”
……
听听,听听,这光是听着想,秦言都有些窒息了
“带带带,带屁咧带”
秦言恶狠狠地瞪着这俩死孩子,仿若都能看到自己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小崽子在她俩的带领下变成小乞丐模样,并且从现在的勤劳小蜜蜂,变成懒米日眼的黑苍蝇
已经要疯了
“你们两个带得成个屁”她气
“那妈你来带?”阮冬青又绕回了这个问题
秦言没说话了,拿着筷子又分了些鸡蛋到花花碗里,深吸一口气,暂时冷静了下来,但是眉头依旧紧皱,没好气地说着
“急啥子急?再看,想东想西咧,你自己都不一定留得下来”
“那也太看不起我了哦”阮冬青撇了撇嘴,也跟着伸筷子从秦言碗里抢了道菜,得意洋洋的,“等下午你就晓得老,肯定没问题”
“小树哥哥,到时候我养你”她又看向陶桉树,真心实意,又豪情万丈
“冬冬”陶桉树感动得眼泪汪汪
你看我我看你
腻了厌了懒得说了,秦言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这俩,坐在那里吃自己的,并且看顾着四岁的花花吃饭,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要说能吃得多好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得大人帮忙的
这个大人,那肯定不会是这对不靠谱只顾着甜甜蜜蜜,偶尔看孩子吃不好还会看笑话的父母了
哎哟,这小崽子没有她可怎么办啊,秦言焦虑了起来
……
她们在这里‘热热闹闹’地在这里吃着饭,那边的阮丹青这会儿还在打饭,中午是一天吃得最好的时候,也是所有人都不会缺的班次
她的窗口就是固定了的,平日每天排队的人很多,今天还有了番茄炒蛋这种荤菜,排队的人就更多了
也是还好她最开始就给家里人打好了菜,不然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还真的不好开小灶呢,阮丹青心里这般想着
她也是个俗人呢,不过那是心里,面上是谁都看不出来的
她人长得好看就不说了,穿着一身带着油烟的脏衣服,也是宛如出水芙蓉一般,更别说她不仅长得好,服务也特好,每次都是笑吟吟的温温柔柔,特别有耐心,和其他窗口‘你爱吃不吃下一个上来’对比起来,打了一次就不想离开呢
这些天下来,好些人都在阮丹青面前混了个眼熟,那种辨识度高一点的,更是她都记住了,就比如说现在这个平头皮肤有点黑牙齿白白有些青涩的小兵
他每次都来,这么多天下来,阮丹青都已经能认出他了
她嘴角微微扬着,柳叶眉弯弯,明眸皓齿,温柔似水,又多了几分灵动,好像在说些什么
吕鹏呆住,黝黑的脸上都能看出几分红意,木木地看着阮丹青,直到她抿嘴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声音大了几分
“你衣服这里破了”
吕鹏回神了,低头一看,脸色直接爆红,只见从他咯吱窝的位置往下,衣服直接开线开完了,他就说今天怎么凉飕飕的
“我,我先走了,谢谢”他下意识夹起了手,磕磕巴巴道谢,爆红着一张脸就跑了
还挺好玩的,阮丹青抿嘴笑了笑,无论男女,她就很喜欢这种和她妹一样生机勃勃的人,看着都让人心情舒坦很多
不过也没舒坦太久,等到下一个的时候,她抿了抿嘴,用勺子打了一勺,抖一抖,再半勺,再小半勺番茄炒蛋到面前这人的碗里,和其他人满满的红艳艳的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墨嘴角噙着的笑有些笑不出了,他看看饭盒,又看看人,再看看饭盒,然后低下了头,凑近了几分,俊逸的脸上染上了几分疑问,还是认真解释道
“这两天出了点小问题,所里有些忙,吃饭都是送到研究所的”
所以他没过来
“你不用跟我解释”阮丹青抿了抿嘴,想到昨天魏语说的,心里有些闷闷的
大学生啊
看着原墨疑问的样子,她又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想着,她又加了一勺菜到他碗里,敛着眸子,声音温温柔柔又让他能听到
“下一个”
原墨:……
很好,有问题的,没问题还很大
但是见她低眸不想说话的样子,再看看后面拍着的长队,思索片刻,他端着饭盒离开,然后在食堂里搜寻了起来,也没找太久,他就看到了那边角落里坐着的很是吸人眼球的一家子,干脆地走了过去
食堂里普遍还是穿着绿色军装的军人,原墨这一身白色衬衣的,也是很显眼了,他走着走着就看到阮冬青看了过来,他脸上噙着笑,刚要打个招呼,就见她冷笑一下,然后直接转过脑袋,看人不顺眼的意思非常明显了
很好,果然,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原墨摸不着头脑,端着饭盒就坐了过去,和一群人打着招呼,然后带着歉意的,温文儒雅地解释自己这几天都忙碌,没时间带着她们在附近转一转
“忙,忙点好”秦言定定地看着他,心里也是有些不乐意的,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道
“年轻人嘛,就是要忙一些才好,有干劲。像你们这些搞研究咧,天天在一起的,各种交流,感情应该很好吧?”
“都还行,大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搞研究,除了一个项目的,接触其实没有那么多,把本职工作弄好才是最重要的”原墨谨慎地回答着
“对了,你那个徒弟小汪呢?这么久没看到过哎”秦言又道
“他这些天回学校准备考试去了,要等到暑假了才过来,他还是学生,以学习为主”原墨又道
“大学生啊?你们所里面都是大学生?”秦言挑眉
“大部分都是大学生,还有少部分能力出众的专科的,也有些研究生博士”原墨继续谨慎又谨慎,还是给自己加分
“像我就是博士”
“哦,博士啊”
说个实话,秦言都不知道博士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应该是比大学生还要厉害的,她一脸淡定地装懂着,话音一转,就带上了几分锐利
“好厉害,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厉害,读的书多见过的世面多,不像我们,除了种地除了搞点饭菜,其他的撒子都不懂,这说话好像都说不到一处去”
“话也不能这么说”原墨的脑子转得飞快,基本秦言话才出来,他就接了上去
“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也不能这么比较。像嬢嬢你说的种地煮饭,我就是一窍不通啥子都不懂,可能连村子里小孩子都不如,起码,哪个灶台的火我是烧不来的”
“我会烧哦”一顿饭下来,花花嘴角沾了一圈的油,脸上也带着饭粒,这会儿却是得意洋洋的
“我烧得比我妈老汉都好”
“花儿好厉害,那以后花花教我我煮烧火,我教你读书好不好?”原墨脸上带笑,看着花花的目光更柔和了,还带着些小感激
这哪里是小崽子啊,这分明就是小福宝啊,顺着就递台阶的
“不好”下一秒,花花就拆了台阶,警惕地看着他,说道,“我还小,不着急读书”
很好,更是让秦言坚定了,绝对不能让小崽子那不靠谱的爸妈带人,不然,指不定十年后,家里就又多了个小文盲了
“明年子就上学”她按住花花的脑袋,斩钉截铁地说道
花花瘪起了嘴巴,耷拉下眼皮,然后,幽幽怨怨地看向提起这个话题的原墨,在场唯一的中立立场的小崽子也迅速偏移,气呼呼地嘟囔
“讨厌”
小队友成功被自己弄成了小敌友,原墨心里忧伤,深刻觉得自己看书还是看少了,不了解小孩子的心理,打算回去就多找两本书看一看
不过那是后面的事,现在的话,他谨慎又谨慎,斟酌道
“我觉得读书不读书不是问题,更多的是见识到问题,有些人读书人天天只晓得读书,离开了书啥子都晓不得,像这种人和哪个都说不到一起去。像嬢嬢你们这种,走南闯北见过的时间经历的事情那么多,是我们学都学不来咧”
“应该是我怕你们嫌弃我听不懂你们说的才是,不管是你们厨房的事,冬冬妹儿刺绣设计,还是小树的匠工这些,我也都不会”
“但是也不妨碍我们交流,人也不能说随便说话都说专业吧?那每个人干脆只和同事做朋友处对象算了,就同行是最懂的,不过最经常吵架也是同行了”
……
不得不说,原墨是一个再豁朗不过的人了,也可能是他殷实的家庭背景还有丰富的读书经历,让他遇见过太多的人,也知道太多的事,不会拘泥于那点世俗
当然,他也不会否认很多读书人和完全没读过书的人是有代沟的,但是那不是来自文化的代沟,谁家正经文化人,也不是天天说文化事的
更大的代沟是来自于读书之后增长的见识,改变的思维,不同的理想
读书绝对是最快捷增加见识的一种方式,但是见识也不只是读书能增加。在原墨看来,秦言这一家人,就属于很有见识到人,并且都很聪明有远见有思想,这些是光从聊天中就很能感受到的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很奇妙的,很多人三五天说不上一句话,有些人一句话就能引为知己,他从没觉得他们没读过书没工作就比他差,他其实也就是比他们多了一些机遇多了家庭的支撑罢了
这些支撑不仅没让他成为骄傲放纵的人,反而因为见过太多伤仲永的故事,见过太多放纵执拗的反面例子,也见过很多因为生活只能普通的厉害人,他越发沉稳谦虚,一步步从同期中的‘普通人’成为了现在最出色的几人之一
秦言倒是想找些缺点出来,都很难找出来,他真这人就一看就让人放心,一打听就更让人放心的类型,不然她也不会一开始看出他的心思之后,就放着阮丹青过来
想挑刺挑不到,秦言有些小憋屈,但是原墨和自家闺女也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她也不好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都去问一问,勉勉强强笑了一下
算了不管了
至于阮冬青,翻了个白眼就不接话,她就是一视同仁的,讨厌任何想当她姐夫/后爸的人,原墨是没办法从她这里得到信息了
陶桉树就更别说了,对不起,他一向是为媳妇为马是瞻,那是比泥里的泥鳅还要滑溜的
一顿饭下来,原墨带着疑问走了过来,又揣着疑问离开,但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还有最后一个希望
廖小舟
原墨对廖小舟还是有所了解的,准确点不只是她,军区所有所有校级以上的人,所有上校及以上的军人直系家属他都有所了解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龙生龙凤生凤这话是不准确的,祖坟冒青烟才是正经的
这上一辈人厉害了,很多下一辈人就差很多了,毕竟建国也就这么几年,小一辈的人要么年纪还小,要么就已经定型了,不好不坏的已经是不错的了
在这其中,廖家的孩子们就非常出众了
以三个养子为例,其中最差的都是副厂长,最厉害的老三是厅级别的。而廖小舟也丝毫不差,她今年四十已经是中校了,她属于文职,以后高了不好说,上校是没问题的,再往上就看机遇了
可以说,军区同辈中,她们一家是一骑绝尘的。长辈好小辈才好,小辈好也能反哺长辈,也因此廖明在同级别中可以说是最说得上话的
原墨来军区之后就把这些信息搜集得差不多了,他们科研所是归属于军区的,自然是打好关系是最好的,当时是为了以后更好发展科研所也是为了更好要经费,现在就要感谢自己的未雨绸缪的
他还挺了解廖小舟的
这个人虽然家庭自身都很好,但是为人和气大方没有半点架子很好相处,而且喜欢长得好的很爱说媒,她当时也是因为这个留在文工团的
这样想着,原墨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他应该也是处在这个范围的,大概率是会得到廖小舟的帮忙的
他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地朝着文工团这边走来
军区是有一个专门的大礼堂的,有时候有重要的颁奖或者授予仪式就会在这里举行,大部分时间,这就是文工团的训练基地了,刚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音乐声,很是悠扬
思考了一下,原墨没有进去,而是就在这里等待廖小舟,她们结束后应该会出来的
他也没有猜错,瞪了十多二十分钟的样子,里面的音乐声音结束,嘈杂声多了起来,他又往旁边挪了一些,避免和里面的女同志直接接触
不太礼貌也不太好
不过再是挪动,他这人长得出众,又是南方少有的高个头,站在外面那都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各位女同志目光时不时看了过来,好在大部分人都含蓄的,没人主动凑过来
“原同志啊,你来找我们廖团长?”甄映雪就不一样了,她是有内部消息的人,笑眯眯就走了过来
因为练舞,她头发是整齐地梳在头上的,露出完整的脸蛋,眼睛很大脸型流畅很漂亮,但是漂亮是文工团同志的标配,她身上那股子的自由洒脱,像是山间的野鹤,野性又自由,让她很是突出
原墨礼貌地看了过去,认出了这人
他晚上有时间的时候,会在军区里散步,看到过几次她和阮丹青走一起,两个人关系很好
“对,我找廖团长有事,可以麻烦甄同志帮我叫一下人吗?她应该在吧?”
“在呢,我去帮你叫人”
甄映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明显就是知道点什么的,让原墨觉得,他找廖小舟应该是找对了,她肯定知道点什么的
他也没等多久,廖小舟就被甄映雪喊了出来,看到他脸上露出几分嫌弃,不过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又是恢复成平日爽朗大气的模样
原墨:?
在其他人好奇的神色下,两个人走到外面远一点的位置,但是又是其他人能看到听不到的地方进行交谈
“今天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看把团里的小姑娘们迷的”廖小舟笑道
“廖团就别取笑我了,我什么心思您还不清楚吗?”原墨苦笑一下,深感,今天可能不会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不然廖小舟看到他首先就应该先八卦一下,就如同之前一样
“我现在也是碰上难题了,我前两天还和秦嬢嬢她们一起吃饭,当时好好的,今天就有些不对劲了。我这段两天都在研究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廖团您有什么想法没?”
想法是没的,意思就是对这事没啥想法了,廖小舟在心里嘀咕,她也觉得自家侄女还年轻了,找对象什么的都不着急呢。
“你还记得苏易那个妹儿不?”
“记得,她现在在大学里挺好的,年年奖学金,手头也有科研项目,有天分有毅力,只要坚持下去,肯定会是科研的中坚力量之一”原墨有些感慨,也有些满意
这人当初就是他发现的,从一个唯唯诺诺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孩子,到现在自信坚韧学有所成,他作为老师很有成就感的
“哦,那她喜欢你你晓得不?”廖小舟双手抱胸,直白地说着
她昨天打断她妈说话只是为了不让阮丹青不开心,而不是因为她妈在那里乱点鸳鸯谱,苏易有能力有毅力是真的,她喜欢原墨也是真的,藏都藏不住的
作为一个八卦爱好者,廖小舟就看到过很多次苏易藏在角落里偷偷看原墨,也看得出她爱慕的眼神,更是,出过馊主意
真是罪过
原墨懵了,震惊之后是不可思议还有几分恼怒
“廖团慎重,那孩子还小,是我的学生”
“小?她刚来那会是小,才十四岁,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吧?比丹丹小得到哪儿去?”廖团翻了个白眼,也有些嫌弃这人的榆木脑袋,他以前那是真不开窍
别人送花,他满腔欢喜,给人发了个小辈的红包鼓励人
别人写信,一番真情实意,他当人缺父爱,说什么虽然当不了你爸,但是可以当叔叔
……
那‘恶行’简直是罄竹难书,廖小舟都不想说了,后面干脆不掺合了,看着就心梗。哪知道这就一次任务,那铁树就开花了,啥啥都懂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简直不摆了
她作为一个纯粹的局外人,也不可能说偏向谁,非得原墨喜欢这个让他喜欢那个的,所以之前遗憾归遗憾还是什么都没说,这种事外人掺合了不好,说出来还让小姑娘尴尬
但是现在,她肯定偏向自家侄女啊,更别说这事已经被她妈无意捅出来了,不解决只会留下疙瘩
原墨现在就是咯噔一下,脸上的震惊茫然藏都藏不住的,在他看来,那个小姑娘就是自己看大的,还是个小姑娘呢
“你看错了,她只是把我当长辈”他还是不相信,艰难说道,“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友情亲情,廖团”
“哦,那种什么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把你当中生命灯塔,想当你这盏灯的灯芯的长辈?”廖小舟也很艰难,甚至忍不住咬牙地说出了,她当年出的馊主意
隐晦的委婉的深深的爱意
就他这反应,还好当时小姑娘胆小只是隐晦表白,不然真被拒绝了,就当时小姑娘的心态,指不定不会有现在的成果
“你觉得这是父爱?哪里像了?你晓得我翻了好多书才想出来的?”廖小舟很是怨念,“别个小姑娘回来哭得哦,我好丢人晓得不?”
原墨晓不得,原墨现在晓得了,他快丢魂了,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
他,完全不行,他现在一想起苏易都是最开始瘦瘦小小跟孩子一样的模样,一想到那种他以为的对父亲的濡慕、实则是对喜欢的人的
他感觉自己都成禽兽了
“我会找个时间和她说清楚的”他深吸一口气,头皮有些发麻了
“现在是找她说吗?”廖小舟不想掺合这事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又忍不住嫌弃这个榆木脑袋,“你应该去找丹丹说才对”
“她晓得?廖团你说的?你”
原墨反应过来,皱起了眉头,不赞成地看向她,不管是他和阮丹青的关系来看,还是从苏易就是个小姑娘来看,廖小舟这么干都有些过分了
“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哈咧”廖小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可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但是这不是刚好就这么凑巧了吗?
她妈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又当成了一家子摆龙门阵,直接就给事情捅了出来,谁让这两人在大家看来实在很大‘般配’呢?
这样想着,廖小舟看向原墨的目光更是带上了几分同情
这以前吧,她想着原墨这人条件好人也好,和阮丹青那叫一个郎才女貌十分般配,这事情手到擒来妥妥的绝对没有意外
但是现在嘛
“我妈说咧”
廖小舟都忍不住给这人擦一把同情泪,本来是顺顺利利的事吧,现在她爸妈刚把人认回来,其他人都结婚了,家里就阮丹青这根独苗苗了
正值青春,不大不小,温柔能干
那是能立马结婚的吗?
那绝对不能了,她爸妈都在哪里商量着想法子让人提升提升,多读点书,多去外面见识见识了,就
“魏少将?”
原墨眉头拧死,完全想不明白,这两方不熟的人,话题是怎么扯到他身上来到,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追求者罢了
“是她,那莫法,也就是你木头脑袋,其实好多人都晓得苏易那妹仔的心思,只不大家也不得出去乱说,大不了一家子摆龙门阵的时候聊几句,哪个喊你们一个比一个出名塞”
廖小舟摆了摆手,在原墨怀疑的目光中,补充
“对,就是一家子,亲一家子,经过我们多次调查和验证,我,还有你秦嬢嬢我们两个当初就是在医院里面抱错咧,你秦嬢嬢才是我妈老汉的亲女儿。而丹丹,就是她们现在唯一的、还没有结婚的亲外孙女”
“还是在外头吃老很多苦的那种”
廖小舟同情地看了看完全失了风度震惊无措的原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种很诡异的欣慰感
倒霉蛋也不是她一个人嘛,这事情传出去后,她都能想象外面会怎么说她了,现在还得加个原墨,吃瓜大众嘛,那是没有瓜也要自己凑几个的
“对了,这件事还只有我们自己晓得,打算等你秦嬢嬢她做好准备了再说,你先莫说出去。至于其他的”
廖小舟拍拍人的肩膀,潇洒转身离开
“我现在是站我家丹身边哦,以后莫来找我了”
她怕她忍不住出馊主意
真是罪过罪过啊
留下原地的原墨,震惊迷茫又无助,本来以为就是普普通通追媳妇的事,现在突然就变成了
惊,科研原某不择手段追求将军孙女,到底是你情我愿还是痴心妄想
事情已经够为混乱了,现在里面还要在夹杂一段没影的但是又乱七八糟的‘师生恋’,那本来的光明大道瞬间就变成了前途灰暗
他这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就这么艰难呢?这就是好事多磨吗?也不用这么磨啊,原墨揉了揉太阳穴,向来清醒的脑袋都感觉有些发晕了
他得回去好好理一理
原墨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把情绪全部收敛,表面上又恢复了往日沉稳的模样,转身从文工团离开,就是步伐,看起来稍微仓促了一点点
他是想要回去研究所里理一理事情的,但是那脚就是有些不受控制的,转了个弯,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三食堂门口了
现在高峰期过去了,食堂周围的人少了起来,偶尔能看到零星的不赶时间拿着饭盒的人错着时间过来
原墨站在那里有些出神
作为一名科研人员,还是非常厉害的科研人员,他身上也有搞科研的通病,那就是一入神了陷入思索了,就会忽略周围的环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非常忘我
所以说,阮丹青还在食堂里面忙着收尾呢,就看到一向八卦的王宋两个大姐神秘兮兮笑容诡异地走了过来,然后看着她
“你们看我搞撒子?”阮丹青还是收洗锅碗这些,想着早弄完早点回宿舍
“看你好看”王姐立马接话
“好看得让人入迷”宋姐跟着调侃
“入迷得天天过来”王姐默契接下去
“哎呀,年轻真好啊”宋姐总结
阮丹青有些摸不着头脑,想问问是个怎么回事,这两人就直接上来把她往外面推,一边推一边调侃
“去去去这点东西交给我们,我们帮你收”王姐笑
“快耍去,年轻人啷个那么耿直哦”宋姐调侃
阮丹青还是摸不着头脑,但是也懂她们让她出去看看的意思了,她皱了皱眉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有些迟疑的,在俩人催促的目光下朝着外面走去
一步两步,她走到了门口处,也看到了那边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原墨,意料之外但是又意料之中
通过王姐宋姐的反应,她脑中首先反应出来的,就是他
现在真是他了,阮丹青又有些迟疑和不自在
原墨人确实很好,有理有度,对她上心也很明显表现出了他的想法,但是他有什么都不说,一直是丹青同志丹青同志的,让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怀疑
他其实也就是一时兴起逗逗人罢了
这个阮丹青有经验,在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她还在渝城的时候,就有隔壁的小少爷每天过来找她,每天给她送些新奇的东西,每次都会说着让人喜笑颜开的话,一点一点的,在小少女最情窦初开的年龄,描摹出斑斓的彩虹
后面啊,他就再没有出现过了,再后面她也离开了
少年的礼物是真的,少年带来的欢乐也是真的,但是少年人的心却只是起飞的气泡,轻轻一戳就散了
阮丹青以前分辨不出少年人的真诚,现在也会怀疑成年人的用心
她抿着嘴,站在那里踟蹰,很久,还是见那人一动不动,她又纠结了起来,但是终究还是走了出去,来到这人身边,带着些许的恼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她们都在看”
她那温婉又带着些恼的声音叫醒了原墨,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乍一回神,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
“你跟我说这个搞撒子?”阮丹青一愣,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带着几分恼羞和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除了你,我也不和别人说这个”话一出口,原墨就觉得有些唐突,但是已经到这了,收回就更唐突了
看着面前羞恼得红了脸的心上人,他混乱的思绪最终理成了一条直线,没什么什么其他的,他就是,喜欢她而已
喜欢她笑、喜欢她羞、喜欢她的认真、喜欢她的坚韧、喜欢她的一切
这个感情来得有些突兀和猛烈,但是如果连这个都没有,他又用什么去保证他会让她过得幸福?他又用什么去证明婚姻存在的意义?
那不就是互相的喜欢,互相的理解,缓慢的酝酿,最终酝酿成一坛越发醇厚又杂着香甜的美酒?
至于是简单的土坛子还是精美的瓷坛子,那重要吗?
不重要,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之后眼前的这个人,还有他们的未来
“我喜欢你,这些天一有时间就过来打饭是因为喜欢你想看到你,每天晚上会在军区散步也是喜欢你,每天思前想后怎样才能不唐突你也是因为喜欢你”
“我想和你组建家庭,想和你一起在树下散步,想和你一起看皎洁的月亮,想和你一起听虫鸟的鸣叫,所有的一切,都想和你一起见证”
“所以的一切也都是因为你,只是你,只有你”
原墨一口气把在心中藏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旋即深吸一口气,紧张地看着面前已经愣住的心上人,真诚又期盼地,等着她的审判
审判他的真心,审判他的实意,审判他的一切
他耐心地等待,耐心的期盼,耐心地看着她愣愣,他就那么看着她微红的脸颊,看着她惊慌反应过来,看着她盈盈的眼眸,看着她轻咬地嘴唇
唇瓣是那么的粉润、又是那么的柔软,像是果冻一般清润嫩滑,又像是棉花糖一样柔软蔓蔓,让人垂涎却又不敢触碰,让人只能最耐心的最真诚的等待,却又只想其中的清甜暧意
像是飘起来到挂满了清透彩虹的梦,飘入了空中,进入了云霄,然后,又坠到山底,被冰冷的雪山覆盖
“所以,你知道我妈的事了,是吗?”
一切戛然而止
第 36 章
很小很小的时候, 原墨曾想过自己长大后会怎样的人组建家庭,他想不出来会和谁组建家庭,但是他知道, 那人绝对不会是他妈那样的
纤弱、易碎、柔软, 像是橱柜里放着的精美的瓷器,只能在最完美最精致的环境下生存, 微微一个碰触便会让她破碎
再大一点了,看着同龄人恋爱交友,他也会想自己以后会怎么谈恋爱, 他想过各种各样的自己,却是一直坚定地认为,肯定是和他爸截然不同的
炙热、冲动、偏执、轰轰烈烈, 却又昙花一现, 转眼只留下凄美的枯萎
他父母的爱情,在那个年代开始得轰轰烈烈
留洋归来的大少爷, 柔弱精致的商户千金, 阁楼的意外一瞥, 仿若所有美好故事的开端,如果这个留洋少爷没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的话
两个自以为突破世俗的陷入爱情的年轻人开始她们轰轰烈烈的爱情,突破家庭阻挠、突破世俗眼光、突破贫穷的陷阱, 她们一如既往, 他们的爱情像是加了糖的蜂蜜,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他爱她,他保护她, 他将她放在玻璃瓶中、他让她一尘不染、他让她高挂在阁楼之中, 让她的生活只有他,让她把他当成了所有、让成了唯一, 甚至成了维持自己的养分
也因此,在这个所有出现了瑕疵的时候,她便由内而外的裂开,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再也捡不回来,最后带着如同鲜花般枯萎的心,葬入了大海之中
在生命的最后之际,她总算意识到了,她也可以去外面看看,她想随着洋流看看世界,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那困恼自己的阁楼,却在最后为了爱情永远悬挂在阁楼之上
她们的爱情开始得轰轰烈烈,她们经过了所有人都考验,最终拜倒在了岁月之中,她们躲过了柴米油盐的折磨,却想不到,那最初的怦然心动,也会在有一天,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
把她的骨灰撒入大海之后,原墨挨了人生中最惨烈的一次揍,足足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但是他从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当时还是太赶了,他应该找一个洋流范围最广、四周最漂亮的地方的
因为这段经历,原墨长成了和他爸截然不同的性子,他温和他内敛他宽容他低调,就算面对喜欢的人的质疑否定,他第一反应也是
是他的错
是他过于突兀了,也是他没有给他安全感
看上去和父亲截然不同的性子,或许其中又有几分躲不开的特点
原墨没有选择避让,难得的,他身上儒雅消散几分,带上来几分攻略性,他往前一步,低头看着心上人
“今天打饭的时候,你冲着前面那人笑得很开心,你还给他多打了一点菜,还提醒他衣服坏了,我有点吃醋”
这不,立马就话被动为主动了,阮丹青刚才营造出来的氛围立马消散,她咬了咬唇,忍不住后退一步,莫名有些心虚气短,但是
“我本来就负责打饭,多点少点有什么区别?”
“有,你给他多打了,还给我少打了,只有平时都一半”原墨嘴角噙着儒雅的笑,身上的压迫感却是重了几分,脸上满是笃定
“甚至还专门绕开了那块大的鸡蛋”
这眼神这么利干什么?
“我后面不是给你补上了吗?”阮丹青恼,第一次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叫小气什么叫斤斤计较
“那不一样,你补上是被迫的,给别人多打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我肯定有哪里惹到你了”原墨逻辑那是非常流畅的,这种时候不忘加重自己的无辜
“虽然说我好几天没有过来了”
所以就说他无辜不无辜?
那是肯定不无辜的
阮丹青看着面上依旧温文尔雅但是实则步步紧逼的原墨,只觉得自己以前眼睛可能是被什么蒙住了眼睛,要不然,她怎么丝毫没看出这个人表皮下藏着的强势呢?
这会儿她被逼迫着,很是恼羞,不是很想和这人说话,想要直接离开,这人微微一侧身子就挡住了她的去路,也更是贴近,让阮丹青有种被他拥入怀中的错觉,四周哪哪都是这人气息的感觉,感觉到了几分窒息感
“让开,我要回去工作了”
阮丹青柳眉轻蹙,轻咬薄唇,眼中溢出几分恼怒,像是被冒犯戏弄的小白猫,想要给人挠一抓,又矜贵地把持着风度
“你不知道怎么说,那我来帮你说?”
原墨紧张繁杂的心绪在交谈中逐渐淡去,那颗急躁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挠,酥酥痒痒的,让他都想伸手去捏住面前纤细的小手,让她想打就打吧
不过现在还不行,先忍一忍吧
“是因为,苏易吗?”原墨脸上闪过尴尬也闪过诡异,深吸一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她当初到军区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因为从小过得不好,看着说是十岁的也不为过,在我看来就是个孩子”
“我偶然碰到过几次她在外面看书,帮着讲了几个题,发现她在理科上极具天赋,就找了妇联让她去上学,后面几年陆陆续续也帮她讲解过问题,她勉强也能称得上是我的学生,但是也只是学生”
“那几年研究所也才刚刚建立起来,不像现在有一定的基础了,我们每个人都很忙,很多时候大半夜才回家,然后天不见亮回到所里,甚至有时候直接在所里桌子上困一会儿……”
听着原墨在这里说着那些年艰苦的环境、说着忙得昏天黑地的事业,阮丹青却莫名有些走神
她很难诉说这种感觉,他以前来来去去的,她其实除了知道他长得好人厉害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实感。
但是现在听着他在这里说着那些年的经历,她莫名的,就觉得这个人其实站得很远,和她还有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什么留学什么研究什么武器什么国家关系
她都不太知道,她就只知道种子什么时候种、锅里放什么料、孩子该怎么哄,就连书本,很多书里很多字她其实都认不到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原墨,觉得他说的东西她听得懂,又有些听不懂,手指掐着衣服的袖子,看着这人衣服上干净得不带一点油点没有多余褶皱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随便低头就能看到的油烟,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更甚了
她们其实真的很格格不入啊
她之前有听见宋姐她们说过,这人身上的衣服是外国货,好几百一件,手上的手表看着只是块手表,但是其实能换一打普通手表,是普通工作也就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那种
原墨说完了话,才发现阮丹青其实在走神,他有些无奈,怀疑是自己说得太无聊了吗?
“在想什么?”他微微有些气恼,忍不住伸手敲了敲阮丹青的脑袋
但是阮丹青没做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了自己站着油烟水渍即便是黑色料子都挡不住的污渍,和原墨那干净整洁不带一点瑕疵的袖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其实,就是天天在厨房里忙碌的服务员一个”阮丹青抿了抿嘴,声音有些生涩,带着缓缓的语气说着
“你可能现在觉得我看到还顺眼,但是久了你就晓得了,我性子闷,也不咋喜欢说话,我也没读过两天书,好多字都看不懂,英文就会说哈喽,也不懂什么研究生博士什么推算转化”
“就算现在我妈认了回来,也不妨碍我还是不会这些,我甚至都说不来普通话,一辈子没去过啥子很远的地方,以后可能也出不去”
原墨没想到会听到她这么说,他想过很多,想过她其实是吃醋,想过她其实是误会,甚至还想过她可能就是不喜欢他,之前就是逼于形势迫不得已展现好感,就是觉得他也合适,现在有机会了,也能自己选择了
但是,她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呢?
“可能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原墨抬起手,让他们两人的手挨得更近,脸上闪过尴尬,但是还是压下尴尬说道
“其实我每次过来这边,都是换了衣服的”
阮丹青猛得抬头,神情很是错愕
“研究所也不像你想到那样干净整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可以带你去转一下,基本上打扫的嬢嬢每次过来,都会忍不住破口大骂”原墨说着,神情也飘忽了起来
“像我的衣服,基本也是累积一周,等到空了就送到洗衣房里去洗,很少自己洗衣服的。家里的房间也是,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打扫一次”
这阮丹青更错愕了,错愕中带着怀疑,怀疑里透着嫌弃
她是每天都要打扫卫生的人,衣服更是必须当天洗的,一天都不能拖
“我家里,如果你哪天想去看看的话”原墨斟酌说着,“我提前一天收拾应该勉强能看”
“至于吗?”阮丹青怀疑了起来
“嗯,你如果多了解,多认识几个男同志的话,应该就不会被我给骗到。你现在这样,弄得我有一种骗婚的感觉,丹青同志”原墨有些苦恼
“不过这也说明我这段时间每天带着换洗衣服去研究所,每次提前一天搭配是有效果的?”
“……”
“你看,这些衣服是很好看吧?但是穿着真的很累人,我最喜欢的还是研究所里的衣服,我有五套,可以轻松穿一星期,别的什么都不用想”
“我袜子有三十多双,每次穿了就放到那里,哪天想起了哪天才洗”
“你莫说了”阮丹青忍不住后退一步,再看向这人的目光已经写满了莫挨老子的嫌弃了
“你看,我其实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甚至还有点邋遢的普通人而已”原墨摆了摆手,笑得有些苦恼还有无奈
“是很邋遢”阮丹青强调
“你要是想给我增添什么光环的我肯定很高兴的,但是只看到那点东西的话,我就很苦恼了。本来只想让你看到我光鲜的好的一面的,但是好像不太行,不然哪天突然发现我的坏习惯,你直接跑了怎么办?”
原墨无奈地笑了笑,说之前就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这真被嫌弃了,还真有些小忧伤呢,但是
“我觉得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勤快能快漂亮又温柔的阮丹青同志你好,我是专业工作还行但是生活傻瓜的原墨,请问,你愿意接受我正式的追求的吗?”
“接受我正式的、可能会有些烦人、但是又绝对真诚的追求?”
他嘴角重新噙上了笑容,眼中染着笑和期待,伸出了自己的大手,微微的,做了一个绅士礼的动作,风度翩翩又温文尔雅,仿若故事中最诚挚的王子,在邀请属于他的公主,独一无二的、散发着自己光芒的公主
温柔得,让面前的人儿脸颊不受控制的,泛起了红,心里也默默地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飘摇的涟漪
嗯,虽然这个涟漪,现在因为某人的自我揭短而浑浊了一点点,但是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呢
**
阮丹青磨磨蹭蹭的出来,微微红着脸颊而重新回来,那飘忽的眼神、红红的耳根、轻咬的唇瓣
“哦”王姐和宋姐默契地拉长了声音,不用多说,一切尽在眼中了
“剩下的我来吧”阮丹青红着脸有些扭捏,但是还是爽利地撩起袖子,接过剩下的任务,就是把东西用清水清一遍,很是简单
“行,你来吧,我们两个去蹲个茅斯等下过来”王姐和宋姐也不和她客套,把剩余的工作交给她,然后,就带着一脸的八卦走了
都不用听,阮丹青都能想到这俩人在背后会怎么说她,还真是,又恼又羞,又忍不住红着脸忍耐
好奇怪的感觉,她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心里像是突然住进来一只小兔子一样,一跳一跳的,怎么都淡定不下来
有些不适应,但是又出奇的不讨厌
阮丹青想着原墨说的话,想着他的错愕苦恼又无奈,又忍不住抿起了嘴,偷偷地笑了起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挂在空中的事情,好像突然就落了下来,能摸得到也挪得动
少女心尖那被偷偷缩回去的萌芽,又悄悄冒出了头,左看看呀又看看,晃晃脑袋晃晃叶,透露出欢快的气息,一直到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请问,现在还有饭吗?”
出于职业素养,阮丹青立刻站了起来,带着那藏不住的小芽芽染着几分春意走了出来,声音温柔又难言欢快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了,不过你要是饿了,还有一些中午剩下的蛋炒饭,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一份”
“真的吗?”
听到这,因为事情错过了午饭的年轻姑娘惊喜地抬头看了过来,正想要感谢人呢,也看清了阮丹青的脸
柳叶弯弯、杏眸鹅蛋、温柔似水、眼含春情
恰似那春日盛开的粉白李子花,温柔又清冷,却又是转瞬即逝便湮灭
来人伸出来的手那么一僵,牙齿紧紧咬着,伴随着轻微的颤抖,她手中的铁饭盒重重砸在地上,在空荡而又安静的食堂发出响亮的声音
“叮——”
像极了那日刺骨刀刃砸在地面的声音
第 37 章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有这么一个小姑娘
她打小母亲去世,父亲常年不在身边,被寄养在伯父家里, 从小挨骂当喝水, 干活当吃饭,吃不饱穿不暖被嫌弃, 像是地里的杂草,任谁都能踩一脚,又像是那甘草编织的草球, 被踢来踢去,细微又低贱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变成了大英雄的女儿, 那些身边的轻贱鄙夷一夕之间直接消失, 周围充满了阿谀奉承,她成了世界的中心, 她成了故事的主角, 她从那贫穷落后满是黄土地地方, 来到了山清水秀的蜀州
但是周围全都是更大的大英雄,周围全都是光鲜白净的小姐少爷,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睛看着她
她仿若又变成了那个角落里瑟缩的丑小鸭
她咬紧牙关一点点努力, 一点点进步, 从丑小鸭一点点蜕变成了小天鹅,她也迷上了那种被人羡艳的目光,爱上了被人注视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的生活改变了
但她爹去世的时候, 她又重新坠落到了涯底, 那些阴暗的嫌弃的怀疑的拖油瓶一样的目光如影随形,她仿若又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
她惶恐她不安她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再然后, 她被那人带回了家,那些眼神瞬间变为了震惊羡慕嫉妒,那一刻,年仅十四岁的她正式明白了权利的重要性
她要站在最中心,她要抓住手中的一切往上爬,她要成为所有人羡艳的人
这有错吗?
她只是想要抓住自己仅有的东西,她只是想要抓住生活,她有错吗?
她没有
她没错
秦思丹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强调,她一年又一年地执着坚定,她一辈子又一辈子的,永远不会放手
再没有谁会比她更清楚权势的重要性,没有谁
所以她不后悔,她永远不会后悔,即便再重来一辈子,她也不会后悔的,决不
秦思丹看着面前这张两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脸,死死地咬着牙,微微颤着,脸色也不知觉地苍白了起来,尤其那双眼睛,瞳孔放大,睫翼疯颤,眸光重重,仿若藏着污垢的深潭,又像极了深夜晃动的影魅,给人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被这么一双眼注视着,阮丹青有些不太舒服,但是见秦思丹的神情实在是有些诡异,尤其是脸色苍白的,让人看着就有些不太妙
于是她压住了心里的诡异感,轻蹙眉头,带着些担忧地走了上来,近了时候那种诡异感越发强烈了,她还是忍住了。她微微弯了弯背,低头侧脸地看了过来,担心地朝秦思丹她伸了伸手,想轻轻拍拍这人的肩膀
“那个,同志,你没事吧?”
“啪”
阮丹青的手刚伸到一半,对方瞳孔一个紧缩,想也不想地抬手拍了过来,清脆的巴掌重重打在手腕处,甚至超过了刚才饭盒落地的声音
阮丹青手上一痛,下意识捂着手后退一步,蹙着眉头来不及开口,耳朵又被刺耳的声音刺得一痛
“你别过来”
尖锐又刺耳的声音从秦思丹嘴里发出,她完全不受控制的,像是见了鬼一般看着阮丹青,手下意识地伸手挡在了身前,手指紧绷,透露出满满的僵硬,她不住地抓着那处皮肤抠着,不住的想要提醒自己
她上辈子的失误
她不能再这么犯错
她也不能心虚犹豫,她根本没得选择
既然老天给她一次重新活过来到机会,那不更就说明就连老天爷都是帮她的?说明她更不错
早在之前见到秦言的时候,秦思丹的恐惧和怨恨就不受控制地冒了起来,和上辈子不一样的发展、和上辈子不一样的变动轻而易举地就让她怀疑自己,担忧不只是她一个人重生,如果是这样,如果她们现在就选择找了过来
一种油然而生的毛骨悚然感从她后背上冒了出来,然后一直萦绕在她周围,不断提醒她上辈子的事
她们不会放过她的,她们肯定不会
她也没得选择,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没有,秦思丹不住地安慰自己、不住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意外、不住地在心里重复自己没有错,总算是从上辈子的阴影里脱离了几分
她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被她注视着的阮丹青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盯着一般,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扯不出来了,捂着发红的手腕,有些警惕地、又轻轻地向后退了一步,两步
“丹青同志,怎么了?”
熟悉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从门口处传过来,听到动静的原墨逆着后方的光从最近的小门走了过来,一眼便能看到里面两人对峙的意思,他眉头狠狠一皱,大步走了过来,并且迅速注意到了阮丹青捂着手腕的不自然动作
“手怎么了?”他有些着急
“没什么”
阮丹青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视线从秦思丹身上挪开,那种头皮发麻的紧绷感逐渐消散,被屏蔽的感官这才一点点回来,手腕处也是火辣辣的疼
这人的劲也太大了吧?阮丹青心里有种很是莫名的感觉,只想离这个人远一点,就发现,这人的视线虽然从她身上挪开,但是又转移到了旁边的原墨身上
她抿了抿嘴,想伸手拉一拉原墨的衣角提醒他,却没想到他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拉了拉,一眼就能看到雪白皓腕上这会儿通红一片,甚至带上来莫名的紫,还有一些细密的小疙瘩
“你干了什么?”原墨眉头紧皱,带些恼怒,目光锐利地看向这明显不对劲的女人,声音也严厉了不少
“你是哪个部门的?”
“我”秦思丹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因为过于紧张,喉咙都说不出话了,看着面前这人,她更是有种强烈的荒谬感
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起,还是这么亲密的模样
这么会是他?怎么会是在这个时候?
明明上辈子他调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到了最后还是一个人
肯定有哪里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你们”秦思丹死死盯着这两人,不放过她们一分一毫的变化,想要确定,想要确保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她
“我问你是哪个部门的?什么时候进来军区的?负责人是谁?”原墨声音凌厉了几分,看出她的不对劲,看着她的目光全是质疑,手甚至都已经不着痕迹地抚上腰间
“我是,三师信息科秦思丹,前两天才调过来的”秦思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在军区生活很多年的她也知道,逞这个能的下场,现在的她绝对承担不起
即便他们查不出什么,即便她也无所畏惧,但是她绝不能让那人知道,也不能让他过来这边,起码,在这事情解决之前不能让他过来
秦思丹双手紧握,指甲陷入手心,站在那里垂着眼眸,像是被审判地犯人一般,回答着原墨的各种问题,心中很是不甘,又升起浓浓怨
又是因为她,又是因为她
秦丹只觉得自己两辈子受到的一切委屈还有质疑全都是因为阮丹青,上辈子因为她毁了自己的一切,这辈子又受了这般‘屈辱’
她怎么能不很?她又怎么不怨?怎么放得下?
“问好了吗?”秦丹猛的睁开眼睛,把一切一切狠狠压了下去,看着原墨冷笑了一下
“怎么?就因为我刚才不舒服不小心拍了她的手,原工就把我当特务对待了?原工也别太过分了,我信息科的人也不归你管”
虽然她回答的每个问题都没有出错,但是原墨一点也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就在和人刚才的表现,任谁也说不出她没问题的话
“我只是出于对于军区安全的关心,一视同仁对待任何有可疑表现的人,信息科的秦思丹同志,麻烦你解释一下刚才的行为”原墨冷冷看着她
“什么行为?因为饿太厉害了不小心掉了饭盒,还是因为不小心拍到她伤到你的小心肝?原工也太小气了一些,真当我是新来的人就可以随意欺负?我可不吃这套”
“不吃了,什么东西,破食堂一个,饭都吃不到”秦思丹扯了扯嘴角,至于说的是破食堂还是说的食堂的人,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你不觉得你还忘了什么吗?”原墨看着人直接要走,拧起了眉头,压着怒道,“打了人就要走,这就是你的家教?”
“是啊,一个打饭的,打了就打了,怎么了?有本事你去我家说啊”
秦思丹也被说得出了怒气,冷笑了一下,看了看这上辈子打不着半点关系的两人,深吸一口气直接大步离开,就连饭盒也不要了
原墨被惹怒了,上前就要把人留下来
“好了,算了吧”阮丹青反过来伸手拉住了原墨的胳膊,微微抿了抿嘴,看到了掉落饭盒上,标着的名字
秦和丹两个字早就被挠得模糊不堪,只有中间的思字一动不动
“算了,就这样吧,这个人”她轻轻拧着眉,手腕处火辣辣的痛还有那种诡异的感觉,让她一点都不想再和秦思丹这人有接触
“奇奇怪怪的,远着点吧,道不道歉的,不是发自内心的都没什么意思”
原墨心里莫名更气了,看着秦思丹的背影,眸色深了深,神色也多了几分思索,但是此刻,也不是想这种人的时候。他有些心疼地看向阮丹青的手腕,眉头拧得很厉害
“疼不疼?她干了什么?怎么会伤得这么厉害?”
这刚才还只是小疙瘩的手腕,疙瘩密密麻麻带着紫意,本就是手腕处一小片的红意思,到现在也弥漫到了整条小臂,看起来格外渗人
“晓不得,就是打到了”阮丹青也很迷茫,虽然那重重一拍确实很疼,但是感觉也不至于这般才对
“去医务室看看”原墨直接说道
“我还有几个盆子没清好”阮丹青有些迟疑
原墨想说盆子哪里有看手重要,但是转念一想
“在哪里?我来洗”他干脆利落脱掉外套,然后撩起了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莫名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你……”
阮丹青错愕又迟疑,并且很怀疑,就看到原墨这会儿那是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在四周看了看很快就锁定了地方,直接过去就着就清洗了起来
仔仔细细一点一点的
看得出来很精细,但是完全没必要,这是吃饭用的大饭盆,不是实验室里的珍贵器材啊,尤其是,阮丹青看了看他那原本干干净净但是现在沾上了水渍和一些油渍的衣服,想说什么还是没说,欲言又止地看着而他
最后,她抿了抿唇,把自己系着的委屈取了下来,犹豫了一会,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沾到他后面,在原墨疑惑的目光下,把围裙套在他山上
手轻轻碰着他的后脖颈,有些硬的头发扎在手上酥酥麻麻的,弄好了,又半蹲下来把两端的细绳系在他腰间后背,轻轻打了个蝴蝶结
两个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气氛骤然有些暧昧急促了下来
“好,好了”阮丹青有些受不了这奇怪的感觉,只觉得心脏都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过快得让她有些恍惚,她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脸颊微红,垂着眸子不敢去看人
“就这两个盆了,弄好放桌子上就好”
“好”
原墨定定看着她,眸子微暗,声音比起平日多了几分低沉,然后,蹲在哪里继续以一种格格不入的姿态,擦着那大锅饭的大饭盆
好在没两个盆了,他再是仔细也花不了多少几分钟,他洗好了也没磨蹭,擦干净手脱下围裙挂在墙上,过来就能看到坐在一边发呆的阮丹青
原墨是想说什么的,不过目光一眼就扫到她看着比刚才还要严重的小臂上,脸色立马严肃了起来,带着她直接就往医院去了
军区里的人很多,里面是有单独的医院的,不过最好的还是外科,军人们的训练量很大,手上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医生也习惯了各种大伤口小伤口、骨折撕裂等这种常见外伤,要么就是家属的感冒发烧等小问题,至阮丹青这好像是外伤又好像不是的
不过
“应该是过敏,”医生说道
“过敏?她是被人打到手才这样的,会是过敏?”原墨皱眉
“可能那人手上沾了什么,不然这位女同志也没吃什么特殊的东西不至于这样,不过”医生看了看他们俩,有些严肃道
“除了手上这些,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反应没有?”
“心跳,跳得好像要快一些了,还有些闷闷的”阮丹青迟疑了一下说道,她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原墨的原因咧,但是这一路下来了,心里是有些不太舒服
医生严肃着又给她测了测心跳血压这些,都有些过速了
“有时间的话,最好去省医院查一查吧,军区这边没这些设备,你这个反应有些严重,万一哪天再碰到了过量的就麻烦了”
“我先开点药你擦擦手,尽量别去抓,我先给你抽个血存个标,后面会送去省医院,再对比看看……”
听着就是很麻烦的样子,阮丹青迟疑了一下,一只大手就按到了她的脑袋上,‘手动’帮她直接点了头
阮丹青:……
这人好烦,这是追求人的态度吗?
阮丹青忍不住瞪了瞪他,以前没敞开说还好,现在说清楚了,原墨比起以前真的要嚣张了不少啊,那本来恪守的分寸,一点点被融化了边边角角
真烦
“好了,走吧,回去跟嬢嬢里面说一声,我带你去医院检查”原墨看着阮丹青瞪眼就有些手痒,想要揉一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但是还是克制住了
第一天还是别太嚣张了,等过两天,过两天再来吧
“我觉得也不是撒子大事”阮丹青迟疑了起来,看了看一片红紫疙瘩,好像还微微肿了一点点胳膊,觉得也不是很疼
“擦药明天就好了”
“这都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原墨没好气地看着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并且顺手揉了一下
“原墨”阮丹青恼羞
“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找嬢嬢说”原墨就当没看到她的恼,把话题转了回来,双手抱胸,看着医院都不想去的阮丹青,直接说道
“还是你要我背你去?”
好家伙,阮丹青忍了忍,再忍了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一脚踩在他脚上,狠狠瞪了瞪他,有些气恼地不理人大步朝着宿舍那边回去
原墨挑了挑眉,就这力气这脾气,也太软了一点啊,他不由摇了摇头,又扬起了笑,大步跟了上去,在旁边搭着话
“走慢点,小心一会儿不舒服”
“一会儿你自己说还是我说?”
……
“闭嘴”
忍无可忍,阮丹青咬牙,已经开始后悔那会儿被他的神色迷惑,答应他的追求了
好烦啊
原墨笑了出来,又在她更恼之前选择了闭嘴,安安静静地跟着她往宿舍这边走来,都不用上楼,就在楼底下,他们就看到秦言几个,还有上次的那些个文工团的小姑娘,一群人这会儿正热热闹闹地坐在那边聊着天呢
“那人啊,是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骑着车子就撞墙上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呗”
“哈哈哈”
……
小姑娘们正在那里叽叽喳喳讲着以前的事情碰到的好笑的事情
这年头外面的小偷小摸可多了去了,虽然自行车上有钢印是上了证的,但是这好些人可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妨碍他们重新想办法嘛
那一次就是,不知道是哪个马大哈骑车出门,不知道是忘了还是舍不得出钱停车,就把车子停到路边,然后转身去一边买东西去,这前脚刚挪开,后脚车子就被骑跑了
追啊追追啊追,人肯定是追不上车的的
眼看着那偷车贼就要跑了,一群漂漂亮亮活泼生动的小姑娘们从转角处冒了出来,直接给这人看花了眼,那小贼下一秒就傻乎乎撞墙上去了
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也是因为太傻了,让这群小姑娘们这么久了都能提出来说笑
真是的,还真有人能蠢成这样啊
秦言和阮冬青她们听得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也说着自己遇到过的好玩的有趣的事情,两边年龄差距不小,但是说话可是一点没距离的
这边欢声笑语的,让阮丹青又扭捏了起来,不是很想过去
“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去”她稍微改变了一点点想法,从不去到自己去,然后,就被原墨给拉着过去了
作为一个还没有正式名分的追求者,原墨哪能无视秦言这个未来的丈母娘啊,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就走了过来
哟嚯
还在那里八卦的众人一个两个三个有一个算一个的,眼中冒着绿光看了过来
在坐的她们可都能说是见证者呢
“你们两个这是?”
秦言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头,刚想调侃揶揄自家闺女两下,就看到她那红得格外异常的左手了,一下就惊站了起来,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心疼死了
“这是啷个老?油烫到了啊”
“姐姐,啷个弄到的?痛不痛”阮冬青也迅速从那边跃了过来
“没烫到,过敏,没得撒子事”阮丹青轻轻咬了咬唇,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有些苦恼,也还是有点点委屈的
但是她是大人,是当姐姐当嬢嬢的,她不说
“事情这样的……”
原墨见她不说,直接就帮她把事情说了出来,虽然没有正经见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动脑子一猜也猜出来大概,尤其是秦思丹那回应,简直再明显过了
“抱歉,是我没把人照顾好”说完,他真心实意道歉
如果当时不是在食堂门口而是跟着去里面的话,就不至于这样了
“跟你有撒子关系嘛?那个人喊秦思丹?我日她妈的那么好的名字被这个糟蹋,给老子等到,她妈的日龙包,走,先去医院检查哈,心口闷那可不得了……”
秦言非常生气,生气得周身都晕染了红色,但是她忍不住了,到底还是她闺女要紧,等她检查好了再说!¥~@#
“我也觉得,我那边有自行车,骑过去比公交车快点点,我们两个先过去,嬢嬢你们坐公交车慢点过来”原墨说道
“要得,你们两个先过去”秦言深吸口气,知道还是人要紧,早点看了好些,“我们一哈就过来,对老,我先去拿钱”
“不用,我我们先看过去,我带着证明的可以后面结算”原墨考虑周全,沉稳又温和地安慰了她们几句,然后带着不是很情愿的阮丹青就去医院去了
“啷个还有这种人啊?好不要脸哦”
“秦思丹秦思丹,这个名字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跟你们是一家子咧”
文工团的小姑娘们你一眼我一语,完全站在阮丹青这边,跟着骂人,一个个小姑娘平日是偶有矛盾的,这时候却是齐心得不得了
“我好像晓得这个?就是那个家属院一区哪个刚来就有大房子那个,长得很漂亮两个”
“哦我晓得晓得,信息科的,傲得很咧,说是来头大得很,总区那边来的”
“最烦这种人老,嬢嬢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
一群人你一点我一点的,就把秦思丹的来历给掀了个大概
总军区来的,家里绝对有人,在信息科工作,很是高傲,惹不起惹不起
管她妈的惹不惹得起哦,大领导都说工农一家亲都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接班人,她怕哪个哦,秦言越听眼中越是冒起火来
谁家当妈的也忍不了自家孩子被欺负,尤其是还是自小就又乖又听话从不惹事的乖孩子,秦言狠狠拍了拍大腿
先忍一忍,等她回来再说
“走,我们先赶车去医院”她招呼家里的虾兵蟹将,然后发现自己招呼了个空,刚才还就在这里站着的小夫妻两个还有孩子呢?
秦言懵了一下下
“人呢?”她问其他人
“刚才,我们摆龙门阵那哈就走了。那边,好像就是跑家属院去了”有小姑娘弱弱开口,给秦言指了指方向,并且特意强调了一下
“冬冬和花儿看起来,非常生气,非常的那种”
秦言嘴角一抽,在心里狠狠怒骂了这靠不住的没眼色的夫妻俩,现在哪里是报仇的时机啊,先去医院才是要紧的啊,她赶紧跟着跑了过去
这边,非常非常生气的阮冬青抱着非常非常非常生气的花花踏着重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气冲冲得就朝着家属院这边冲了过来
阮冬青脸上向来笑嘻嘻的小表情完全消失,紧紧抿着嘴,嘴角弧度向下拉着,眼中酝着乌云,整个人都陷入沉沉的低气压中,吧嗒吧嗒窜着就直接来到了门口,冲着门就踹了起来
“砰砰砰”
就连花花也直接跳了下来,端着和阮冬青相似的神情,跟着伸出小脚在门上踹了踹
坏女人,果然还是想欺负她嬢嬢
kao死她
第 38 章
阮冬青从小就是个娇气包, 不喜欢走路也不喜欢动弹
秦言那时候还管着酒楼,工作还很忙,没什么时间带孩子的。家里虽然专门有丫鬟保姆这些带着她的, 但是她娇气啊, 软软糯糯一个小包子,除了秦言还有阮丹青, 谁抱谁哭
秦言不在家,那带孩子的主要任务就是在阮丹青身上了,又要带着她玩, 又要哄她吃饭,还要先和保姆学了故事再给自己妹妹讲
其他人说的她还不爱听
好几年下来,等到阮丹青好不容易去了绣坊学习, 阮丹青可算是放松了一些, 但是每到休息的时候,身后还是跟着个白白嫩嫩软软糯糯的小尾巴
再后面一点, 她们回到了乡下, 小尾巴也长大了一点点, 不用阮丹青再照顾了,没多久小小崽崽又来了
那叫一个兵荒马乱头痛手疼,那叫一个年仅二十二, 带娃经验小二十的
可以说, 阮丹青陪伴照顾阮冬青的时间,其实是比秦言还要多的,都说长姐如母, 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都能说是阮冬青的第二个‘妈妈’了
作为一个标准的从小就被宠着溺着长大的娇气包, 又是个喜欢萌混过关的机灵鬼,阮丹青平日就是个小傻白甜, 该吵吵该骂骂当天就过了,但是欺负她妈她姐
这是能干出大半夜捏着鼻子跑去别人家泼粪水的事的人
现在怒气上头,直接抱着孩子踢上门这种事,放在她身上那也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意外了
“砰砰砰”
家属院的宿舍门都是很简单的木门,质量不好不坏刚刚够,平日没什么感觉,这种被用力踹着的时候,非常直接的,声音响动得别说正经屋里了,就是那左右邻居甚至上下楼层的人,那也得探个脑袋出来瞅两眼的
这一瞅到
哎嘿,哎嘿,对不起了,是他们脑子脏,但是俊男美女、抱孩子踹门的
他们爱看啊
那些本来想要骂人的人也不约而同的非常默契的闭上了嘴,一个个你带我我带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围了过来
但是阮冬青不在意,她这人最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反正我踹、我踹、我踹踹踹,总算的,这房门是打开了
秦思丹还以为又是旁边的那些个大爷大妈,一天到晚仗着年纪大烦都烦死人了,一个个又喜欢占便宜又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也不看看就自己什么德行
要不是因为上辈子在这里待过几年,也为了早早解决掉这一桩事情,也避开那人,秦思丹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来这个破地方
想到这些,她神色也阴郁了几分,她本以为自己重生了,还重生在了事情发生之前,也提前了整整三年回来,她能有机会阻止这事
只要她们认不了这个亲,只要她们没办法来军区,只要她们乖乖地在乡下待着,她也不是不能放过她们
但是,为什么改变了?为什么还直接提前了三年,为什么,为什么
肯定有不对的地方,肯定是有的,那种被揭穿的当做小偷的感觉,那种被审视的被厌恶的人人可踩的感觉,这辈子绝对不能再出现了
从重生回来的那天起,秦思丹就一直陷在这种烦杂的情绪之中,整个人像是被裹在狭小的只有一条艰险缝隙才能穿过的山洞里,穿过去了,光明就在前面,穿不过去,便只能困死在其中
她没得选,所以她也要更小心谨慎,谨慎得不能被任何人发现手脚,她伸手在墙上狠狠擦了擦,然后紧紧捏了捏手,抹掉手上的痕迹,强行压下心中的情绪,恢复成平日清傲的模样,拉开了门
一双宛如宛如映着秋水一般的眸子先是带着几分不耐,然后在看到门外的那张带着几分倔意的藏着青涩气的白嫩小脸时候,秦思丹眼中的恨意是藏都藏不住的
如果是阮丹青是所有事情的导火索,是让她又厌又羡的存在,那眼前的阮冬青,就是她恨不得当场弄死的程度
这时候的阮冬青也才十九岁,正值青春时候,虽然孩子都能跑了,但脸上还略微有些婴儿肥,明艳的脸上还带着稚气,和多年以后先后丧姐丧女、经历母亲变成植物人常年在病床上的阮冬青宛如是两个人一般
经事太多的阮冬青,瘦削沉稳,眼中的光芒早就消失,只余下了数不尽的疲倦和淡漠,还有数不清的算计和狠辣,那是能利用身边一切人,不惜代价,只图目的达到的狠辣
秦思丹和她对阵过太多太多次了,受过的气吃过的苦头也太多了,偏偏在证据确凿的证据下,所有人都会站在阮冬青那一边
这孩子命苦
她也没办法
懂事点让着她
……
明明是一样的话语,明明是一样让人厌恶的话,那早些年狠狠刺伤她的话,落在别人头上的时候,对她的伤害竟然更甚了
真是很可笑
所以看着面前这个脸上还挂着稚气,一看就是无忧无虑教养长大的阮冬青,秦思丹竟然有些难以把她和印象中哪个偏执的人对应起来
真是看着就幸福得让人讨厌
莫名的,她的心里陆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恶念,想让她回到上辈子的时候,甚至还比不上上辈子的状态,光是想着那种场面,秦思丹的心里都痛快了起来
“你好臭”
直到,阮冬青顶着稚气的脸,声音清脆又温软,本来面无表情地脸上在看到人的那一刻染上了几分嫌弃,径直的,她反应迅速的,拉着花花就后退了两步,本来的生气之上,也忍不住多了疑问
“你身上啷个有死人臭?”
阮冬青疑问地看着她,目光也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屋子里
她的疑惑是真的,嫌弃也是真的,闻到味道也是真的,但是,在秦思丹看来就是正正经经地羞辱她,而这种羞辱,在上辈子太多太多,多到她条件反射的
“阮冬青你是不是有病?”秦思丹厌恶痛恨地看着阮冬青,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把人从走廊上推下去
“你认识我?”阮冬青傻白甜归傻白甜,在某些方面却是意外的灵敏,怀疑地看着这人,“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秦思丹也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周围大小凑热闹的周围邻居,厌烦之心更甚,更是下定决心要早点解决这事离开这里
“你踹我门干什么?”秦思丹也不傻,没去回答,直接岔开话题
但是其实不如不岔,继续刚才的问题,阮冬青注意力更多是放在这个‘臭味’上,但是如果回到踹门上
“就是你打我姐?”阮冬青变了脸,直接伸手就去抓着她的肩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掷地有声,非常强硬
“去跟我姐道歉”
“脑壳有包吧你?”秦思丹冷冷一笑,即便不想让那人知道,但是也不代表她就什么都畏畏缩缩会怕现在的阮冬青她们一家了
“我撒子时候打人了?怎么,碰瓷不成,想钱想疯了?”
说着,她恶劣地笑了一笑,微微垂眸藏住眼中的恶意,然后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突然就委屈巴巴地说道
“我就是去打个饭,你姐让我吃她们吃剩的剩饭就算了,还摔了我的饭盒。我不小心碰到她我承认,算了吧,就当我倒霉了,这十块钱给你,别再来找我麻烦了,我刚来军区这边,什么人都不认识,你们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这委屈巴巴的,配上秦思丹本就柔弱甚至有些小白花的长相,瞬间,就显得以来就动手动脚,还‘要钱’的阮冬青一家三口不讲理了
本来吧,这俊男美女的,还有男人有孩子,大家看戏的还以为是什么家庭纷争的,现在立马牵扯到钱了,又是新来军区的女同志,又是一个人的女同志,还是她们的前后邻居啊
大家,立马正义感和集体感唰唰上升,想要过来主持一下公道了
“哇”
下一秒,阮冬青一个嚎啕就流起了眼泪花,那是不带半点犹豫磕巴的,自然而然的,一秒落泪的
她略微圆润的杏眸水汪汪了起来,带着年轻气的肉肉的脸冲散了娇媚,配上本就天真‘纯善’的神态,那就跟亲近的自家孩子一样,别提多可怜了
“我姐,我姐是大英雄啊,她帮到你们军区找回了重要资料,还,还帮到镇上抓了反社会的坏分子,她伤口都还没有好完,你竟然污蔑她”
“你们军区欺负人,你们军区就是欺负我们乡下人,说什么工农军一家亲,都是骗人咧,你们就是欺负我们没得背景没得人”
阮冬青一边嚎啕,一边眼泪花就跟水一样直接淌,眼睛鼻子红红,声音软绵绵的,像极了单纯的小山狐,收藏了一个秋天的粮食被偷走了,委屈巴巴大哭
“你打我姐还说她,哪个稀罕你的钱,我要你跟她道歉,哪个都不可以欺负我姐,你们也欺负她一个人在这边,我可怜的姐姐啊”
“现在都在医院去了,还要抽血还要输液,还要被说碰瓷”
“钱,哪个稀罕你的钱”
说着,阮冬青就在兜里掏了起来,这里一张那里一张的,全都是皱巴巴的一分一毛的,看着很多,但是加起来也就是几毛钱了,而这,还是她的全部积蓄,就更显得她可怜了
阮冬青抓着钱就直接朝着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的秦思丹扔了过去,继续在哪里抽抽噎噎小声啜泣
可怜惨了
偏偏她一个人就算了,她这旁边还跟着个三四岁的白白净净的奶娃娃,也跟着在哪里抽抽噎噎哭着,模样清俊的看着像是当爸的小年轻就蹲在旁边,一脸自责
“莫哭莫哭,都怪我莫得用,只是个哪个都可以踩一脚的小农民,保护不了你也保护不了姐姐”
“都是我的错啊”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们人微言轻,我们不闹了,我们等下就回乡下去吧,就是可怜姐姐,以后还晓不得要啷个被欺负哦”
……
听听,听听,这句句话都往大家心窝里戳啊
“哎哟,你们看别哭了,有什么我们话我们好好说”
“来来来,嬢嬢听到咧,到底是啷个回事哦”
“看看这小脸蛋哭得哦,那么乖个妹儿,莫哭老”
……
楚楚可怜小白花vs单纯憨态小女孩
让年轻人来选,那胜负可能不太好说,但是交给这些个叔叔嬢嬢们,那必须是就跟自家闺女一样的后者的
瞧瞧这可怜的小模样,这眼睛鼻子通红扯着嗓子喊的,真是可怜见的啊
大家也不在一边看热闹了,纷纷走了过来,你安慰一个我安慰一个我再抱一个的,无人询问低垂眸字楚楚可怜的秦思丹,虽然没人说对错,但是偏向已经非常明显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种,所有人都觉得阮冬青可怜,每次都站在她的那边,毫无例外
秦思丹不明白也不理解,但是越是这样她越是知道,她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就是要往上爬,要把这些人都踩在脚下,要让谁所有人只能仰望着她
她孤立地站在门口处,手紧紧掐着门框,低着眼眸藏住一切阴暗的情绪,但是有的东西能藏住,有的东西是不能的
她身上那浓烈的仿若能溺死人的黑气,花花被人抱着站得远远的,都感觉弥漫到了自己跟前,阴郁的、不详的、浓烈的,和之前在贺红身上的比起来,就是大海和水塘的区别的
光是看着,花花都有些被熏的睁不开眼,明明上次看到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的,那会儿颜色还是淡淡的,但是,就现在这个程度
果然,这个坏女人是真的超级坏,肯定在想着把自己哐哐倒江里
“哇”这样想着,花花扯着嗓子也正经大哭了起来
母女俩个长相说不是很相似,花花主要是像那死鬼爷爷,但是,她的一些小动作小习惯之类的,那就真的和她妈妈像了个八分,最大的区别就是
她的嗓门是真的大,阮冬青加喇叭都比不上的那种
秦言刚到楼下就听到小崽子哭嚎的声音,立马加快了步子,噔噔噔跑到了三楼,挤开了人群,一眼就看到自家那都当妈的快二十的人这会儿跟个孩子似的在地上抽噎,简直就是没眼看
她直接大步绕过这破孩子,走向花花那,朝着抱花花的人道了声谢,把哭得很凶的小崽子给抱了过来
“啷个啷个,哭撒子?你们还打架了哦”她拍着小崽子后背安慰人,两步就走到了阮冬青的旁边
虽然没眼看,但是好歹也是亲闺女的
“她,她坏啊,坏蛋,她”花花嚎啕着,抽抽噎噎说不出完整的话,全想着梦里自己自己和阮丹青一起被扔江里的事了
又是生气又是害怕,很难形容那种,亲眼看着自己在水里泡着,感受着那种窒息的喘不过气的感觉,只能通过哭泣发泄出来
“好好好,她坏,有婆呢,我看看她是啷个坏咧”秦言拍着花花的背,然后用脚踢了踢旁边的阮冬青
“妈妈你来了啊”阮冬青委屈巴巴地站了起来,脸上还挂着眼泪花,纯纯的
又菜又爱玩
“没得用的东西,都说了先跟到去医院看看你姐,她上次受伤都没好,现在手又成那个样了,指不定还要住院,你不回去收拾东西就跑过来嘛?”
“嘴又笨又没得用的,憨包包一个,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哈,这个娃儿就是冲动啊,她从小跟她姐姐关系就好,看到她那个手啊就忍不住……”
秦言没有直接和秦思丹对上,而是客客气气带着些不好意思地和其他人解释了起来,一脸的对小闺女的无奈,还有遮不住的对大姑娘的担心
“她姐啷个老嘛?”就是刚才抱着花花的嬢嬢,其实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向凝关心地问了起来,也是这场吵闹最关键的点
“唉,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那个娃娃就是三食堂新过来打饭的那个,今天不是搞得完老点嘛,我们就先走老,她一个人在那边,后面还有科研所的原墨听到动静过去了”
“原墨你们晓得不?我们当初就是意外找到他们的丢失的资料,我姑娘就是他们招进来的,现在也时不时会看下她的情况,这个一看就看到了”
“晓不得她们两个年轻妹儿吵了啥子,可能就是不小心碰到老嘛,我姑娘那个手肿得多大大,全是红红紫紫的疙瘩,看到有点吓人,要找去医院抽血这些看看,说是有可能是过敏”
说到这个,秦言转头看向了门口处的秦思丹,脸上也出现了几分怒气,但是又压住,扯了个笑,眼神冷漠地看着她
“所以说这个妹儿啊,你身上是搞老撒子啊,可能沾到我娃娃身上了”
“妈妈妈妈,她身上有尸臭”阮冬青立刻凑过来,紧张兮兮地说着,“她不会在赶尸吧?”
“……滚”秦言没好气地瞪了瞪这天马行空的死孩子
“好嘛,哦哦,不哭不哭,花花妈妈抱”
有了妈妈过来了,阮冬青立马就不掺和了,抱着自家可怜兮兮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崽子就安慰了起来,战场让给了秦言,还有秦思丹
秦言是个护孩子的人,但是总体来说还是讲道理的,如果只是两个小姑娘不小心或者说普通摩擦伤到人了,她只会生疼自家孩子,并不会生气
但是秦思丹不一样,原墨转述的时候详细地转述了过程,那种高高在上的看不起,那种故意的讽刺嫌弃,还有闺女有些严重的伤势
要不是还有理智,要不是知道这里不是村子里不能用村里那套,要不是阮冬青已经闹过一次了
秦言这会儿绝对直接上手撕人了,真是给她脸了
不过虽然没动手,她眼中的冷漠厌恶也十分明显了,明显到,秦思丹直接后退一步
如果秦思丹说对于阮丹青和阮冬青姐妹俩是羡是厌是怨是愤,是想要除之而后快,是想要看着她们跌落谷底,她对于秦言的感官就只有一个惧了
甚至看着秦言冷漠的眼神,秦思丹就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痛意,那是穿越时空的,从上辈子跟随到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痛,深入骨髓的、割裂、甚至蠕动的痛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已经头发花白早已失去年轻时候光彩的人走进了她的家,她佝偻着腰背,看着苍老又没气,那一晃而过的二十年,那年纪轻轻再回不来的女儿和孙女的逝去,一觉醒来早已变了性情的小闺女小女婿……
那个年轻时候风华泼辣的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只是这样看着她,好像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人怎么会明白她吃过的哭,又怎么会明白她的朝不保夕呢?
一步出差错不不出差错,她已经没得选了,虽然还是偏离的巷道,但是好在,没有任何人有任何证据,秦思丹就这样逍遥法外
那些年她过得也很痛苦,但是只要看到这一家子的情况,她又会诡异地治愈,一年又一年,却没想过那只会给阮冬青她们带来种种负担的秦言会醒来
秦思丹恶劣地想着,如果这个好不容易醒来的老太太气死了,其他人会怎么样呢?
不过她最终也看不到了
刺激一个失去自己疼爱孩子的母亲奶奶,那可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尖刀刺入肌肤的疼痛,那冰冷刀尖划过的触感,一刀又一刀刀……
秦思丹明白了什么叫虽然活着但是不如死去,在法庭的最后,她和这人对视的最后一眼,就是如此刻一般的冷漠,还有化不掉的痛快,还有,早有预料的通透
有的人宛如杂草,只剩下一个脑袋也能坚持看看世界,而有的人,疼痛、丑陋和异样的目光就能逼死
秦思丹就是这样的人
她不杀她,但是她因她而死,因果循环,就像那没有结果的两条人命,最终是得不到一个验证的
黑暗过后,秦思丹再次醒来了,甚至回到了一切最开始的时候,如果这都不叫上天的偏爱?那什么才是呢
秦思丹应该信心满满志得意满的,她甚至应该从头开始走一条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但是她做不到
她一闭上眼睛就是上辈子的苦和痛,她一看到人就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能走,明明只要再小心翼翼一点点,她就能走上通天路,为什么要从头开始呢?
她不会重头开始的,她从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站起来,她受过的伤,即便是跨越时空也要还回去,秦思丹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努力地控制自己,想要压下那一看到秦言就畏惧的疼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思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绷紧了的弦一般,很是僵硬
“我说,你今天有没有碰什么特殊的或者奇怪的东西,不然我姑娘手不至于伤得这么严重”秦言重申
来之前她觉得阮冬青就是闲得慌冲动鬼,现在秦言也觉得确实该来,这要是知道是什么过敏就更简单了
“没有,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弄到什么?我就轻轻碰了碰”秦思丹狠狠地抓着手,上面青筋和些微红紫痕迹,她面上淡定,但是心跳却仿若要跳出来一般,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她的小心翼翼,她的谨慎,她的一切
可笑
秦思丹恨,这一家子,果然是她的克星啊
过敏?这就过敏了,这就露出来了,她很不甘心
“真的?”秦言眼睛微微眯了眯,本来只是随意一问,但是秦思丹这刻意的表现,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啊
“我骗你们干什么?闹够了没有?我一会儿还要上班”秦思丹赶人,“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既然因我而起,后面的检查费用我会出的,你们快走吧,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大家根本没办法休息”
“我不要钱,我要你跟我姐道歉”阮冬青瞪人
“是她先动手的”秦思丹咬死,“让我出钱可以,道歉想都别想,你们在这里闹来闹去,我没让你们道歉就很不错了”
“我姐才不会,我姐脾气最好老”阮冬青完全不能忍这人污蔑她姐
“那谁知道她当时发什么疯?反正就是她先伸手拍我的,我不习惯地拍了回去,能怪我吗?不如回去教她下次别随便碰人”秦思丹是不可能道歉的,她也不能让事情牵扯到自己,尤其是
她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之前的计划是不行了
面对这一家人,她必须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出手,不然,她也不想再面对这么一个疯子了
“你放心,我绝对会教她,以后别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当人”
秦言深深地看了秦思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腕处略微泛红的一小片肌肤,目光深深的、宛如能看透灵魂一般,看得她脊背发凉
好在没多久,秦言收回了目光,她先是和在场的其他人倒了道歉,又踢了踢不乐意的阮冬青,把还在抽噎指着秦思丹喊坏人的小崽子抱了过来,结束了这场闹剧
闹剧是结束了,闹剧引发的后果还这哭着呢
“好老好老,哭得不累啊?”秦言一边走这,一边轻声安慰着小崽子
“她坏,坏蛋啊,打她,欺负嬢嬢”花花抽噎,揉着红红的眼睛,奶呼呼地在那里告状
“好好好,打坏蛋,打坏蛋,不要急嘛”秦言哄着孩子,冷笑了一下,意有所指,“是坏东西早晚要遭打死”
“打死”
有了自家奶奶做保证,花花这才安心了一些,虽然还停不住抽噎,但是比之前好很多了。
花花还从秦言怀里探出了脑袋,一转过头对上了后面秦思丹明明灭灭的目光,那黑气浓烈的,让花花非常非常不舒服,哇一下又大哭了起来
“她坏啊,淹死,扔水里头,坏蛋大坏蛋”
“得老得老你个破烦精,莫一天天死不死咧”秦言没好气拍人脑袋,都开始思考回头什么时候再找神婆给这小崽子看一下了
一天天水啊淹死的,胡言乱语的
这个夏天都别给她去河边玩了,瘆得慌
一行人就这样下了楼,见一方人已经在走了,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也陆陆续续走了,但是像左右邻居的,还有些年纪大的辈分大的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还聚在这里,并且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你个妹仔,有啥子好好的跟别个说啊”
“等后面,去医院看哈别个晓得不?”
“那个妹儿啊我晓得,脾气好得很,道个歉,大家以后好好咧”
“你们名字都多像咧,多好的缘分啊”
……
大家都是一个军区的,还都是一栋楼的,她们本能的还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虽然说,她们看着现在的秦思丹,心里都诡异得有些不舒服
这个妹仔,心思有滴点重啊,她们如此统一地觉得
大家也不是非要上赶着的,说了半天见秦思丹完全没听的样子,眼神对视了一下,一个接一个都就走了
谁还没点脾气呢?要不是看秦思丹一个年轻小姑娘在这边的不容易,她们那至于这么念叨关心人?还不是想让她快点融入嘛
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不和她‘玩’了,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而被她们想着的秦思丹,这会儿像是处在风暴的正中心一般,思绪被狂风暴雨打得混乱,又在极致冰冷下粘合了起来,那些疑惑那些不解那些诡异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秦思丹重重关上房门,一步一步走到卧室里面,看着桌上的白色粉末,还有旁边倒着一只散发出淡淡臭味很僵硬的灰老鼠
她扯了扯嘴角,看着桌面,眼中诡谲不定,那股不安感在这一刻落了地
原来是只小老鼠啊
第 39 章
林南军区位于省会郊区的位置, 和隔壁的县市相邻,四周多山多林木,附近还有好几个家具厂
军区自有一大片的田地山地, 作为军区自给自足的一部分, 也分下去给各个家属,能自己种点小菜, 毕竟军区里并不是所有人家里都没什么负担
相反的,军区大部分人家的负担都是很重的,她们多数人都是农民出生, 家里父母兄弟姐妹繁多,每个月要支持大家庭,又要照顾小家庭, 尤其是大部分人家家里孩子都是三四五个的, 这孩子一多,要说能有多宽裕就不好说了
当然, 如果职位高一些了, 工资高一些的, 孩子长大了的家庭,日子确实会轻松些,但是又会面临孩子结婚生子、家里置办大件、孩子不听话等等问题
各家也都是有个家的难处的
相比较起起来, 像原墨这种家里自身条件很好、工资很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有房有‘车’的人, 条件真的是非常鹤立鸡群了
像是坐小汽车去省城医院的话,开快点十来分钟就到了,不过坐车又要打申请这些, 算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再加上阮丹青这已经在军区医院简单检查过了, 也不是赶着时间的那种,两人就骑自行车出去的
这个时候都自行车主要就是凤凰、永久、飞鸽等大牌的, 价格从一百二到两百不等,看似差价不大,但是在普遍工资也就二十三十的时候,差距却是一两个月的工资呢,大部分人还是会斟酌着买,一般来说一百二的就很够用的
不过明显是不包括原墨的,他的自行车一看就是是最贵的几款,凤凰的,周体纯黑,前杠高,后座也高,就是
阮丹青看着那后轮子上的泥,再看看自行车上一眼看得到的灰,神色诡异了起来
感情之前说的是一点都不带掺水的啊
“你这自行车,多久没碰了?”阮丹青看看车再看看人,再看看这直接就想坐上去的人,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起来
“可能,也就,一两个月?”原墨轻咳一下,也感受到了心上人的嫌弃,也不赶这么一分钟两分钟的时间了,略微有些尴尬地从兜里掏出手帕,仔细地擦起了后座,把上面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并且找补
“我平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军区,其实少有出去,车子很少用,所以看起来,有些灰”
“你从宿舍去研究所不骑?”阮丹青双眸盈盈,看着这车子再看看人,是有一种人不可貌相的真实感了
她们家那就算是几个月用一次的牛车,那每次都是干干净净的,就连猪圈也是少有的干净
“宿舍就在研究所旁边,不需要骑车”原墨开始回想,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买车了
好像是因为有一次,他难得有时间想去省城转一转,结果等了快一个小时的车,后面就买自行车了,然后,好像买了这么多年骑车次数也是两只手数的过来的
也是车子的质量好,不然放着都放坏了
“等你手好了我教你骑车吧?”原墨灵光一闪,笑着说道,“你们宿舍距离三食堂有段距离,上下班骑车会快一些,也方便搭东西,这车放我那也放坏了”
“我才不要”阮丹青摇头
“那你总要学车吧?”原墨嘴角噙着笑,凑近了一些,眉眼松弛带笑,道,“军区外面虽然有车,但是错过了要等很久,骑车方便很多的”
“我以后自己买”阮丹青轻哼一下,表示自己是有钱的
她可不是她妹和妹夫那种月月光的人,她除了日常买点小东西以外,平日很少花钱,这么多年下来,再算上小时候的零花钱,那绝对是一笔不菲的钱了
“自己买也要学,等回来我教你”原墨擦好了座位,扶好车子,转头含笑看着她,道,“可以自己上来吗,不行的话我可以抱你”
阮丹青一个瞪眼看了过去,就有些恼羞,耳根都红了几分,腿一抬轻轻松松就上去了,对于她这种高个子来说,上车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是吧
“一会儿搂着我的腰,前面有一截路有些抖”确定她坐好了,原墨推着车走了两步,然后一个侧身抬腿,跨过前面的二八大杠,平稳地骑着车子就走了,然后,就暴露他的‘狼子野心’了
“不用,我可以扶坐垫”阮丹青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好像入了狼窝,也就这么一遭,这人之前的什么守礼什么风度什么儒雅,现在都变成了明目张胆了
果然,这人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又被骗到了,阮丹青后悔,阮丹青微微鼓了鼓嘴,阮丹青再往后挪一挪,坚决不碰这人一点料子
她决不
不过话说太早一般都会遭到反噬的
原墨挑了挑眉,透过前面的镜子看着阮丹青坐得笔直、又看着她微微鼓着有些恼的小模样,眼中染上笑意,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骑着车子一路出去,一直到了那段路况不是很好的路,停下车子
他一只脚搭在踏板上,另一只脚踩在地上,头发随着微风微微晃动,眼眸端正明亮,不是陶桉树的那种精致俊美,而是一种大气的端正,浓眉大眼高鼻梁,配上儒雅的斯文气,是一眼就能看到的沉稳可靠
他笑了起来,在阮丹青疑惑的神色下,直接伸手就把人往里面拉了一点,然后,拽着人没事的右手就往他腰上放
温软的手被带着些粗粝温热的大手握住,转眼后圈上了劲瘦结实的腰,手肘甚至能感受到皮带的质感
“你”
阮丹青眼眸骤然睁大,头一次和成年男性靠得这么近,让她从脸到脖子红了个彻底,惊得磕磕巴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羞了
“好了,坐车也要安全点,再说了”原墨又靠近了几分,低下了头,和后面坐着的阮丹青平视,眼眸带着棕,透亮而文质,儒雅又强势
“我们现在已经是对象了对吧?”
“什么时候的事?”阮丹青的瞳孔骤缩,震惊而又茫然,茫然又带着恼羞
“中午啊,怎么,你想赖账?”原墨故作震惊地看着她,仿若受到了什么巨大欺骗一般
“可,可可是”阮丹青再次被骗了过去,又羞又恼又迷茫,忍着害羞,磕磕巴巴解释着,“你说的,你说的是追求”
不是说处对象啊
“不是吗?你接受了我的追求,所以我们就是对象了”原墨眼中含笑,斯文中透着几分无赖,大手把阮丹青的手按在腰间,和自己说要稳重要淡定,但是看着阮丹青迷茫无助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在人爆发前又收回了手,转身骑车
“扶好了,不然一会儿摔了可会疼的”
原墨说完就加快了骑车的速度,长手长腿,微微前斜,肩膀宽阔,笑声轻快又潇洒,载着人就穿梭在绿苗青山之间
清风吹拂、斜阳辉撒,伴随着空中的飞鸟、地头的硕兔,阮丹青轻咬嘴唇,僵硬地坐在后座上,受伤的手轻放腿上,另一只手圈在前人腰间,一动不动,只是微侧的脸颊泛红,盈盈的双眸也仿若被撒入了清辉,明亮又水润
**
省城的医院比军区大,分了很多个科室,是在全国都有名的大医院,也因此,每天过往来看病的人是很多的,一般都需要提前预约。
好在军区这边有特殊渠道,那边开了条子就可以直接过来检查,在加上皮肤科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冷门的,人并不算太多
等到秦言她们又是收拾完东西又是带着存折又是赶车,匆匆忙忙过来到时候,阮丹青都已经检查完了
“医生说确实就是过敏反应,应该是药物过敏,之前做了测试又查了血,还要等一个多小时候出结果”原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四点半了,差不多就是在下班时间点拿到东西
“丹青同志是易过敏体质,等检查结果出来了需要记一下,以后不要误食误用,尤其是药物方面,她青霉素这些日常药品都过敏,不清楚的话以后生病误用会很危险”
说这,原墨迟疑地看了看面前这一脸茫然的一家人,心里有对阮丹青的担心,也有对这个情况的无奈
“你们一点都不知道?青霉素是日常常用药吧?”
“……这妹崽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啊,偶尔流鼻子也是喝点中药就好了,哪个晓得这些哦”秦言这个当妈的有些心虚,又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很严重吗?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生病的话就没什么影响,就是生病的好以后很多药物都不能用,会有些麻烦”原墨皱着眉头,忧虑了起来
应该说是很麻烦才对,之前简单测了一下,阮丹青直接是好几种日常药物都过敏了,还是严重过敏,一点抗性都没有,平时还好,但是真有个万一什么的就很麻烦了
“哦,那问题不大,她可以吃中药嘛,我晓得好几个靠谱的厉害老神医,神得很,可以找她们”秦言放下心来
“也只能这样了,现在就等结果出来了,以后别碰到那些药了”原墨叹气
“不过她啷个会碰到药啊,那个疯婆娘手上抹药?有啷个夸张吗?”
秦言皱着眉头,蹲在那里拉着阮丹青的手看,好是好些了,但是密密麻麻的大疙瘩看着还是吓人
“指甲划破丹青同志的手了,血液碰到了反应就会快一些”说起这个,原墨也是皱眉,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还有那种无法控制的怀疑
明明真要认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秦思丹给他的感觉真的是非常违和的那种
要说柔弱不柔弱,说傲慢也多了些老态,说老态又明明还是个年轻人,哪哪看都很怪异。他也不是没见过其他的有背景的傲慢娇气的人,秦思丹这种样式的,真是第一次见
回去,果然还是找人查一查的好,原墨是这样想的
搞他们这一行的,身边出现任何有疑虑的人,那都不能轻松放过,得好好查一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他们的工作性质,真出现什么问题了,那关系可就太大了
“你们来之前去找了那人?”
这些原墨没和秦言她们说了,而是看向了,一边非常明显的脸上还有些花的阮冬青,正坐在一边碎碎念念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耍赖装哭,谁比得过她啊?还和她装可怜巴拉巴拉的,阮丹青在那里听得是哭笑不得,戳着她妹的脑袋,嫌弃她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冲动
“还不是这个批妹崽,哈戳戳咧,跑过去闹一通白给人看笑话,丢人”秦言说起就是嫌弃
“我才不丢人,哪个喊她欺负我姐啊……”阮冬青可不服气,小嘴一瘪,巴拉巴拉就给自己找补了,最后非常确定地说道
“再说了哪个说白闹哦,那也没有哈,妈我跟你说那个人她认得到我哎,而且一看就是跟我有仇的样子,我们以前见过这人?”
“那个日龙包绝对是故意欺负我姐咧”
“她啷个会晓得你?你就来过这边两次,上次来都没看到这个人”秦言皱眉,眯着眼看着阮冬青,十分怀疑是这个破孩子什么时候得罪人了
“你还不信我啊,哪个人不喜欢我我是一眼就看出来老咧,这个人看我那个眼神啊,跟我抢里她老公一样咧,讨厌得很”阮冬青抱怨
阮冬青这人从小就是个机灵鬼,长得又好看嘴又甜,最会审时夺度了,谁喜欢她不喜欢的她的,她绝对是不会看错的,特别是这么明显的厌恶
“难不成是看我比她好看嫉妒我?”她摸摸下巴又思考了起来,这种可能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你一天天就洋嘛你,给我好好讲话,莫在这神戳戳咧”秦言没好气地
“我这不是好好说的嘛,也不是没得这个可能嘛,她就是看我跟我姐好看嫉妒针对我们”阮冬青双手放在下巴上,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去,突然恍然
“她身上真的有死人味啊,不是死人也是死东西,才沾到的,我肯定没闻错,妈你是晓得我鼻子好灵咧”
说到这个,那就不得不提起很多很多年前,也是阮冬青四岁的时候,不大不小的孩子,可以开始学东西了呢
秦言的第一首选那肯定还是学厨啊,祖传行业,能干肯定要干下去。尤其是阮冬青这人贼有天赋,可以说是老天爷给她喂饭的那种,她的鼻子舌头特别灵,老远闻一下就知道是什么,随便尝一下就能说个八九不离十的
因为这,秦言一度以为自家酒楼会在这个小闺女手上越做越大,成为全国最出名的大酒楼
最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大到秦言现在想起来都是一言难尽,越想越气的
真是倒霉闺女
“你还好意思说”她瞪了瞪自己这小闺女,这才回到正题,不是很在意地说道,“指不定就是死耗子,正常得很”
“她都把死耗子放手上耍了,哪里正常啊”阮冬青小声嘀咕
“……你还是莫给我说话了”被挠了一手的阮丹青嘴角一抽,也直接按下了自己亲妹不靠谱的话
谁没事把死耗子放手里啊,又不是熊孩子
看根本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阮冬青鼓了鼓嘴,一屁股坐在旁边陶桉树的脚上,委屈巴巴地伸手抱住他的大腿,在那里咿咿呀呀抱怨,陶桉树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
就算到了医院,小夫妻俩还是浓情蜜意的小夫妻一对咧
简直是没眼看,秦言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阮丹青本来也该扶额一下的,但是看着这俩甜甜蜜蜜的样子,莫名想到了来之前自己搂着那人腰的场面,不由抿了抿嘴,不自觉地瞄了过去
却不想又正正对上了原墨看过来的视线,含笑的、期待的、揶揄的,不意外的,两个人都想一处去了
她一秒收回了目光,垂下眸子看着地上的鞋子,嗯,有点点脏了,等她回去就洗一洗吧
她可是超级爱干净的人,才不像某些人
秦言把两个小年轻的‘互动’尽收眼底,微微挑了挑眉,也看出他们应该是有点新进展了,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就当没看到一样
年轻人嘛,也不是什么都要和家长说的
这见家长的处对象哪有自己偷偷摸摸处对象有意思呢?同样年轻过的秦言非常懂这种感觉,嗯,她就看看热闹
把握个大概就差不多了
“婆,我要拉粑粑”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花花突然萌萌哒举起了小手,直接打断了在场所有的甜甜蜜蜜粉色氛围
众人:……
大家看过去,就对上小崽子圆溜溜又黑黝黝的大眼睛,小脑袋微微歪着,小鼻子紧紧皱着,捂着肚子,小脸憋红,一副非常着急的小模样
行了
“走走走,妈妈带你去找茅斯哦,乖乖你好好憋到”作为亲妈的阮冬青当仁不让的,唰一下从陶桉树脚上跳了起来,夫妻俩抱着花花就往厕所跑
医院里很多住院不方便的病人,每层楼都是有厕所的,他们进来的时候刚刚好看到过,阮冬青记得非常清楚
因为,小孩子在外面哪有不上厕所的啊,不提前找好,真要是尿裤子里了,都得她们这亲爸妈来善后的,更别说这可是一泡大的
夫妻俩光是想想,已经提前开始痛苦了起来
啊,带孩子真的好难啊
还是跑快点吧
不过她们今天运气明显不太好,她们所在的二楼没有空位了,三楼也没有,四楼五楼!!!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瞅着六楼的‘闲人勿进’几个大字,抱着孩子就往上冲,她们这可忙着呢,一点都不闲啊
好在运气好,六楼这和楼下一点也不一样,安安静静的,厕所更是空荡荡的,夫妻俩及时把小崽子送到坑,关上厕所门,非常默契地重重呼了口气,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今天天气也热,夫妻俩一会儿功夫跑了好几楼找了好几个厕所,现在是汗流浃背的,脸红耳赤的,再配上那松口气的模样,他俩看着对方就笑得停不下来
婚后这么多年蜜里调油,也和他们的性格有关系了,都是不会去想太多只注重当下的人。当然,一般这种只看眼前的也是容易出问题的,好在虽然她们不想当下,但是有人帮他们算着的
他俩就负责每天开开心心就好了
“噗”
“噗嗤”
“噗噗噗”
夫妻俩清脆的笑声中突然蹿进了某些其他的声音,还有其他不好闻的味道,这氛围瞬间就被打碎了
两人一个皱脸一个吐舌头,纷纷表示出自己的嫌弃,但是还不敢说,不然这小破崽子还要去告状,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
想着,他俩非常默契地牵着手蹑手蹑脚就朝着外面走去了
医院的厕所是分了好几格有门的那种,不过也没有分男女,一层楼就三个厕位,不多不少,也就将将够用,外面有一个专门洗漱的地方,算是条件很不错的医院了
好些地方,现在那还是公厕的,很是麻烦
夫妻俩站在这边洗漱的地方,背对着外面,对着前面的镜子指指点点
“小树哥哥我眼睛是不是还有点肿?”阮冬青摸着眼睛,很是忧愁
“没有哦,你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好像又小了一岁”陶桉树深情款款地看了过去,然后,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有些怀疑
“冬啊,我肩膀这个肌肉是不是小了点啊?”
“没有哦,小树哥哥的肩膀最是结实了”阮冬青声音甜甜
……
两个人你侬我侬你甜我吹的,那腻歪的声音,生生让厕所里面的人停下了步子,站在隔间门口,看着狭小的空间,难得的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好在,厕所里不只是他一个人
“妈妈妈妈妈妈……”
隔壁小崽子奶声奶气的小嗓音精准地打破了外面的浓情蜜意,增添了些许味道
“我要擦沟子”
“……来了来了,你窝好了啊?啷个快?”阮冬青嫌弃但麻利地又走了进来,没办法,再嫌弃也是自己生的崽啊
“不快,是你们话太多老,我脚杆杆都麻老”
花花的小奶音里也是无法掩饰的嫌弃,她小花花的爸爸妈妈,还是不太行啊,一点儿都比不上婆
嫌弃嫌弃
“嘿,你个小屁娃”
阮冬青还想再说什么呢,却没想到,刚转进厕所,就和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饶是脸皮厚如阮冬青,这会儿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了
毕竟,都不用多想,她都能猜得到这人没事在厕所里站着的原因,那肯定是因为她们了
再一个就是,这人真的好高啊,快一米九的个头,身材高大,臂膀结实,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非常有力量感的人
他穿着一身裁剪细致的绿色军装,不是寻常穿的那种,是料子上好版型好看的军官服,穿在着就让人多了几分精神气还有凌冽感,更别说这人身材高大,面无表情,五官轮廓分明带着凌冽意味,一双漆黑的眼睛看过来,像是专门扫描人的机器,看着就让人忍不住瑟缩
阮冬青这也才想起来,她们上来的这里,好像并不是普通人所在的病房
她再是没脑袋再是乐天再是胆子大,也是头一回面对气势如此凌冽严肃的人,忍不住怂了几分,声音都降低了一些
“不,不好意思,底下没厕所了,小娃娃憋不住”
男人的目光从阮冬青身上掠过,很快便收了回来,神色没什么变化,冲她点了点头,淡淡说了一句
“以后带孩子在外面上厕所,别走远了”
“咦?”阮冬青没料到这人不仅不生气,还这么好心地提醒自己,忍不住挠了挠头
这人看起来就是脾气好坏好坏的样子,没想到还不错嘛
虽然看着好像有点眼熟,阮冬青眨了眨眼思考哪里眼熟,小崽子暴躁又加大的小奶音又传出来了,打断了她的思考
“妈妈妈妈你快点,你在跟哪个说话?我要回去找我婆老”
“来老来老,你个批娃娃一点耐心都没得”阮冬青翻白眼
“你还骂我?我脚杆杆都麻老”花花气呼呼的
“那我还要给你擦粑粑咧,臭死老”阮冬青嫌弃
“那我以后还不是要给你擦粑粑啊”花花不服
“你个龟儿崽崽莫咒我”
“你又骂我,我要跟婆说”
……
厕所里面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的闹腾腾,一点遮掩都没有到全部传到了外面
要是平时,那陶桉树高低也得跟着笑一个的,但是现在,他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僵硬地站在外面的洗手台前面,脊背打得直直的,一动不敢动的,接受着来自身旁这人的审视
他小的时候就在鱼龙混杂的地方生活,乱七八糟的事见过,底层窝囊废物的人见过,上层凌然气势的人也见过,但是凌冽肃穆到这般的人,真没见过
这人简直就像是石头雕刻出来的一般,冷冽冰硬没什么感情,被他盯着,有种被深林不知名生物盯着的感觉,大热天的陶桉树后背都有些发凉
在这之前,他才见了魏语廖明等军区的最上层的领导人之一
他们军职又高又有地位,全都是征战沙场从当年的入侵里杀出来的,但是因为是亲人的原因,陶桉树并没有感受到这种明晃晃的审视打量,更没有迎接这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更没有,被这种明晃晃的
藐视
是的,就是从上到下的藐视,那种轻飘飘的看不上的,宛如看到什么不喜欢的杂草碎石一样的目光,陶桉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但是也只是握紧了拳头
他看得到对方的这身军服,也看到了,他肩膀上刺目的
三叶两星
中将,是比魏语还要高一级的、年仅三四十的中将
陶桉树只是甜,但是不傻也不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含义,也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确实也就只如同一颗杂草一块碎石,什么都不是
但是,有些不甘心啊,陶桉树垂下了眼,拳头紧握捏在腿边,那种从来到军区就开始的淡淡的不甘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不想当废物,也不想再被人用这种眼神看待
当知道秦言是廖家抱错的亲生孩子那一刻起,陶桉树就知道,其实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是这种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那种权利地位不平等带来的沟壑,深深地裂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再也无法逃避,也让陶桉树无法再像平日那般掩饰自己
男人没什么感情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在陶桉树紧握的拳头上停顿两秒,然后又放到他的脸上,在他紧张轻愤的神色中,开口了
“运气很好”
他的声音淡淡的,依旧不带情绪地点评,就像是在说什么菜不错的一般
陶桉树愣了一下,运气很好?什么运气很好?就这么一会儿,那自然就只有
运气很好,靠运气有了这么漂亮的老婆还有可爱的孩子
也,除了运气什么也不是
但是陶桉树本来捏得很紧的拳头,莫名就松了下来,就连那种难言的心情竟然也明朗了几分
是啊,不管他这人再是不行再是让人看不上,但是他还有他媳妇儿他还有最最可爱的孩子,他到底在怕什么啊?
“是啊,我这辈子的运气全都放在娶媳妇儿还有生孩子上了,她们超级好”
陶桉树瞬间松弛了下来,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整个笼罩在幸福的光环下,莫名的,看着倒让人顺眼了几分
“也不能光有运气”男人瞥了瞥莫名就得意起来变成开朗大男孩的陶桉树,又淡淡说着,压下了陶桉树的开心得意
说完,男人没再开口了,弯着腰站在那里,仔仔细细洗着手,从手指到手腕,从关节到掌心,慢条斯理一点一点地洗着
陶桉树站在一边,也没有说话,通过镜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男人,只觉得,还好他不认识这人啊,不然光是想想和这种人站在一起
空气中就再没有了快乐自由呢
“你跑慢点”
“洗手手洗手手”
就这会儿功夫,里面的小崽子也蹦蹦跳跳跑了出来,脑袋上都蹲出了汗,脸蛋红红像是红苹果一样,哒哒哒地就跑了出来,朝着陶桉树张手,奶声奶气的
“爸爸爸爸爸爸,抱我洗手手”
她可是超爱干净呢
“你个小娃娃有撒子好洗手咧?你屁儿都是老子擦咧,小树哥哥小树哥哥,快给我香皂啊啊啊臭死了”里面慢一步的阮冬青叫着跑了出来,就发现,刚才的男人还在
她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向来大大咧咧厚脸皮的人也红了脸,皱着一张脸看向那边的陶桉树,眼中的社死是藏都藏不住的
这在乡下大家都这样还没啥感觉,跑到城里了,别人斯斯文文你在那里粗俗的,还真是不自在的
“好了好了,我们小花花洗手手,洗手手,干干净净肚肚虫虫跑”
陶桉树给了阮冬青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抱起小崽子,就非常有牺牲精神地、视死如归地站在了中间,给阮冬青留了最边边的位置
阮冬青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两个向来阳光开朗的少年人,变成了木木哒小呆鸡,那是一个字不再说了
倒是花花继续当着她的‘社恐’花,在那里哗啦啦哗啦啦洗着小手,一边洗着一边唱歌,声音又奶又软的,可可爱爱
“洗手手呀洗手手,白白胖胖的小手手呀”
“吃饭饭呀洗手手呀,拉粑粑呀洗手手呀”
“手手手手干干净净”
……
忙着洗手的小崽子完全忽略了旁边老大一个的人,专心地洗着小手,一直到差不多了,这才抬起小脑袋,就看到了镜子里面,对方一晃而过的脸,然后是对方毫不犹豫迈着步子走开的姿态
她歪了歪脑袋,又低下脑袋,洗手洗手再洗洗,洗着洗着还是好像不太对,她又歪了歪脑袋,又揪了揪头发,看着镜子里面白白嫩嫩肉嘟嘟的自己
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又乖又漂亮还有点飒,可真是好看的呢,就是有点点花了
花花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小手,湿手就往自己脸上擦了擦,再擦一擦,不小心擦过头了,就变成了湿漉漉的小花花了
好看,又有点眼熟呢,跟刚才那个叔叔有点点像
嗯,是非常像
“啪”一下,花花瞪大了眼睛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那个人,是那个人,那个人是
死鬼爷爷啊
她一个甩腿就从没有准备的陶桉树手里跳了下来,蹦跶着就朝着外面跑去,远远的还能看到前方那人结实的背影,稳稳的一步一步踩在人心头的步伐
快了快了
花花吧嗒吧嗒追了过去,没注意到前面有一小摊没拖干净的水渍,一个呲溜就啪嗒一下摔了个跟斗
声音有些大,花花睁着大眼睛,眼看着前面那人侧过了头,紧接着她就被轻柔的抱了起来,然后是着急又心疼的声音
“不痛不痛啊,我们花能干得很”
“来,爸爸呼呼,呼呼痛痛飞飞”
……
花花就看到刚才转过身的男人又转了回去,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就走过了转角处,就像每次梦里面,他也是这么和她嬢嬢擦肩而过,然后一辈子再也没见过面了
“哇”
下一秒她就不受控制地大哭了起来,伸出手着急地指向男人消失的方向,非常急切地想要让她爸爸妈妈跟过去,只要跟过去,只要跟过去找到人,就没人能欺负她们家了
“嘎,嘎嘎”
但是奈何太着急也太急切了点,花花直接哭出了鸭叫声,直接给周围的紧张氛围给哭过了,就连那转角处因为哭声重返过来的人也顿住了脚
也就是这一秒,生怕打扰到这边不得了人的阮冬青夫妻俩抱着小崽子转身就往楼下跑去了,和重返的男人完美错过
男人停了下来,就站在那里,看着前面鬼鬼祟祟离开的小俩口的背影,听着那奶呼呼的哭嚎声,低头看向了地面的水痕,再次转身离开
“拖干净吧”他道
“收到,首长”身后立马走出一个身着军装、坚实挺拔的年轻人,将这一片区重新收拾了起来
……
而那边,阮冬青和陶桉树带着花花火急火燎地又重新跑了回去,来到了秦言他们所在的位置
“搞撒子老?拉裤子里了?”秦言看着抽噎得都哭不出声的花花,心疼地把人接了过来,拍着她的后背哄人
“没得事没得事,花花还是小娃娃,小娃娃拉裤裤好正常嘛”
“哇”刚要说话的花花再次大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嚎着嗓子,“我,我没有啊呜呜呜”
“那啷个老?”秦言看着阮冬青夫妻俩满头大汗宛如死里逃生一样的模样,皱眉,“你们偷牛去了啊?”
“没,没有,花摔了一跤”阮冬青大喘气,简直累得不行
“我们,我们,底下没位置,就,就去最上头,领导间去老呼呼”陶桉树也累得不行,主要是慌啊,这那一层了随便一个都三叶二星了,谁知道都住了些什么大佬啊
虚
真虚人
“还碰到个中将,妈呀,哈死个人,我都感觉他要崩了我”陶桉树见到秦言就藏不住委屈了
还别说,入赘这么多年,秦言在陶桉树这里是比他亲妈还亲的
“我感觉还好哎,他人还多好,喊我抱好娃儿”阮冬青勉强回过气了,有心思八卦了,一双眼亮得惊人
“哪个晓得是撒子心思哦”陶桉树一听,瞬间就觉得不对了,咬了咬牙,拉着阮冬青就去一边普及安全教育课了
花花就被她们留给了秦言,在那里抽抽噎噎抽抽噎噎,过了很久才缓过气,拉着秦言就着急了起来
“鬼,鬼,死鬼”
“妈呀,你个娃娃撞鬼了?”秦言震惊又着急,赶紧巴拉巴拉她的眼睛,就听到她坚强地继续
“爷爷,死鬼爷爷,我看到他老”
“果然是撞鬼了,不怕不怕我们回去就去找神婆,把他个死鬼灭了”秦言脸色狰狞,恨不得一桃木剑直接捅人
渣鬼,果然是渣鬼,竟然这么吓孩子,以后饿死去吧,她绝对不会给他再烧一点东西了
“在上头,上头,找他,婆,找他”花花急急忙忙的,又喘气又哽咽的,着急地拧着人不错,“走,走走啊……”
这又急又气的小模样,看得秦言可是心疼人了,哄了半天见花花就是要拉她走,犹豫了一会儿,跟阮丹青说了一声,还是抱着崽子走楼上去了
她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鬼这么吓她家崽
全程插不上话的阮丹青欲言又止,在她们走后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原墨关心地看着她
“花花她”阮丹青蹙起了眉,神色忧虑,犹犹豫豫,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和原墨说起了这段时间的表现
简单来说就是有些神神叨叨了,一天天不是这个梦就是那个梦,但是要说撞鬼什么的,阮丹青又不信她爸会害这小崽子
本来以为花花慢慢就会好了,但是现在感觉越来越严重了,看着就很焦人
原墨听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不过比起阮丹青,他想得还要更多一些,看着心上人担忧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斟酌着说
“其实吧,撞邪这种民间说法,还有一种更科学的解释”
“什么科学?”阮丹青疑惑
“精神病”原墨艰难说道???
阮丹青正想骂人,突然懵的一顿,直接扒开原墨就朝着楼梯跑了过去,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她停下了脚,站在那里,神色迷茫
“怎么了?”原墨跟了过来,担心地看着她
“我好像看到我爸了”阮丹青神色迷茫,想着刚才一晃而过的人影,酸涩感从心里一直蔓延到了鼻尖,眼睛也多了几分晶莹
不过酸涩感转瞬即逝,她看着面前担心看着她的原墨,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伸出了手,在原墨惊愕的神色下,一把
推开了人,并且狠狠踩了他一脚
“你才是神经病”她气冲冲跑开了
当然,阮丹青也就不会想到,在她非常非常认真生气有人污蔑自家小崽子时候,她那无所不能理智聪慧的妈妈,本来匆忙又担心地抱着小崽子在楼上大步走着
但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回退了几步,鬼鬼祟祟地凑到了门口的位置,听着里面的鬼哭狼嚎,还有各种鬼啊怪的杀人的喊叫声,陷入了沉思
而她头顶上的门牌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神经科
“……”
第 40 章
“来, 小娃娃,你看这个图片,你能看到撒子?”
“羊咩咩”
“咦, 我们假设, 有个小朋友抢了你最喜欢的玩具你会怎样?”
“打她”
“那如果哪个小朋友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亲人每天还饿肚子呢?”
“打轻点”
“……那他要是有好多好多家里人,过来想要找你报仇呢?”
“找我婆打回去”
……
简单的医院诊室里, 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医生温声细语地问着一个又一个小问题,然后在手里勾勾画画,勾画完了以后, 又伸手和小崽子玩起了拍拍拍,逗着小崽子在地上结结实实翻了几个打跟斗,还打了几个拳
一片欢声笑语之后, 女医生取下来戴着的眼睛, 轻轻揉了揉额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立马从幼儿园老师转变为高中教导主任了
“经过初步诊断, 这位同志你担心的精神分裂问题应该是不存在, 这孩子性格敏感感知能力很强,你所说的她的胡言乱语,有没有一种可能”女医生非常严肃地说道
“她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什么杀猪杀鸡这些血腥场面, 并不适合她看?小孩子很会联想,尤其是这孩子非常敏感”
“……哈?”秦言傻眼
“但,但是她以前看了也没事啊, 咱们的村里也没哪家孩子会怕这个, 而且她胆子很大的”
“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样的,有的孩子无所谓, 有的孩子就会有影响,教育孩子应该要因材施教才对。而且,见不得这些不代表胆子小”医生思考了一下,给秦言仔细解释
“这孩子胆子很大,只是非常敏感,感知能力很强,你看她说的那些梦乱七八糟的,但是她其实是不怕的。她害怕的是你们出事”
医生精准地说道
“而且有些故事并不适合她这个年龄看,小孩子正在发育阶段,前两年感知能力差没什么,现在正是学习记忆的时候,很容易受影响。你仔细想一想,在这个孩子出现这种症状之前,是不是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影响她?”
“啊,我想想啊,这娃娃天天跟着我们应该是没”秦言正想否定这个可能,就猛的想起了,“有,前段时间我们在镇上,她”
“我们碰到了坏人,有家里人受伤了”秦言微微改了口,即便是面对医生,也不太想提及自家闺女
“那就对了,并且,当时受伤最严重的,应该是你的大闺女,她口中一直念着的大孃是吧?”女医生并没有多问,只是顺着猜测下去
“这样事情就连起来了,她现在这情况应该是上次事情的后遗症,孩子一直记到现在,并且,她觉得安全感在她爷爷身上,你们应该有提过什么吧?”
“……她爷爷,她爷爷是建国时候的烈士”
秦言轻喃,眼中染上了些伤感,看向边上晃着脚丫子的孩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一般,酸涩又难受
“那就更能说通了”女医生看向秦言的目光多了几分敬意,话语中也多了几分斟酌,烈士啊,不管在哪里都是让人尊敬的
“虽然人已经走了,但是在孩子眼中,她爷爷很厉害,是能保护她姑姑也能保护你们的存在。现实里她没见过人只能在梦里幻想,再见到一个很厉害穿着军装的人时候,就产生了移情,认错人,这是很常见的事”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很难分清楚现实和梦,就需要你们当家长的去引导她,让她分清楚……”
听完医生的一番话,秦言有种幡然悔悟的感觉,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但是又酸酸软软的,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摸着她的脸,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她过来看只是听着里面上一个正经精神病人也是一天天鬼啊鬼啊,听得她心里一个咯噔,赶紧带着孩子过来看看,反正就当买个心安
就像神婆一样
但是现在,她真的快被自家崽子给萌化了,眼睛都有几分酸涩,但是她是奶奶,得忍住,不能哭
“不过”一番解释之后,女医生又把眼镜带了回去,脸上神色严肃了几分,把手中的测试表递了过来
“真正的问题是这个,你看看”
“我不识字”秦言弱弱的没什么底气地说
“现在不是在扫盲吗?”女医生怀疑,就秦言这样,谁也想不到她是文盲啊
秦言心虚地低下头没说话,当初扫盲的时候,村里根本没想过她一个城里回来的人,认字就认识那几个菜名
她又放不下这个脸,也就没主动去,反正这个年纪了,识不识字也不重要了,不过这个时候,秦言又觉得识字好像是有些些必要的,总有需要用到的一天
“行吧,那我简单和你说吧,问题就是,你家孩子没有精神分裂相关的症状,但是,她有非常明显的的躁狂行为,并且,还有潜在的反社会人格倾向”
“什么什么反社会?”秦言加大声音,“她才四岁,她拿什么反社会?拿尿床反吗?”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她的社会感知能力非常强,但是,她同理心基本没有,你看我刚才问的问题”
女医生给秦言看了看一连串的问题,关于所有的不利于她的行为,抢东西、偷东西、欺负她、骂她,她的回答全都是打
不管对方有多惨还是多厉害,全是打,区别只是打轻点还是叫人一起打的事
“有问题吗?”秦言瞪大眼睛,深深震惊了,扯了扯嗓门
“被欺负不打回去,还要怂着挨打吗?照你这么说,我还也反,我们一个村子的人都翻,全国都人都反”
“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医生揉了揉耳朵,深深叹了叹气,先是在躁郁行为旁边写了‘疑似遗传’四个大字,然后放下东西,和秦言详细解释
“你的这种反应是没问题的,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但是她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这个阶段应该是是不能逆的也是具体的,不会像成年人这样想太多。正常孩子,就算嘴上说着打人,但是心里也该是害怕的,叛逆一点的孩子应该是兴奋,你家孩子没有”
“她只是坚定的认为,受了欺负要反击,不管对方是什么情况,她很矛盾,她的感知能力非常强也非常敏感,但是,她只能感知不能理解……”
秦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明显得觉得,普通话有这么难以理解的,什么矛盾什么感知的,她完全理解不了,只知道自家崽子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她仔细想了想着孩子出生到现在的情况,抛弃自家孩子滤镜,她也不得不承认医生说的好像,能对的上
最典型的,就是之前阮冬青和贺红打架的时候,小崽子突然出去拿着小凳子就砸人脑袋,那事情当时简单略过了,大家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护人
现在想想,一般孩子,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也不一定能这么果断的,她是真的一点不怕,也一点都不觉得哭嚎的贺红可怜
“等,等等,我有些听不懂这个,医生可以麻烦你等一下吗?我去找年轻人过来,我怕我记不住”秦言有些茫然
她也说不准现在这情况和撞鬼比起来,哪个更严重
“你去吧,孩子就放着吧,我再问问她你别担心”
医生叹了叹气,看向秦言的目光有些同情,作为一个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专家,她再是知道这种情况有多难了
国内这方面才刚起步,少有这种例子,大部分人有点问题也不会想到精神上去。在绝大部分人看来,只有傻子疯子才是精神病,也因此,她这里每天要么没人,要么来的就是很难沟通的疯子傻子
这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漂亮美人,就算没预约,后面没病人的女医生也半点不介意免费加个班的,就是没想到看病的其实是这小孩子
职业病啊职业病,医生叹气,有些同情这当家长的,也同情这孩子,毕竟谁也说不准这事之后,这家长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疼爱孩子
她见过太多太多的人,有些人一确定是精神病了家长就放手不管、有些人刚开始家长疼爱后面不管,也有刚开始不耐烦知道是生病了反而耐心的……
尽管知道告知后情况不一定会好,但是出于职业素养,她必须把真实情况告知对方,只是心里也总是同情的,同情那些病人同情家属,到最后,看着桌子对面的人,她开始同情自己了
“……你怎么会在这?”女医生,准确点大名叫原姝的女医生嘴角僵硬,面无表情地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非常眼熟的、光听声音就能猜出来的原墨
“我陪我对象过来就医,她手过敏了”
原墨翩翩然走到了原姝面前,直接坐下,双手交叉手肘抵在桌子上,嘴角噙笑,风度翩翩,儒雅斯文,声音温和,却染上了几分锐利
“说吧,二姐,花花是个什么情况?根据我和这孩子的相处,针对你说的孩子反社会这一方向,我有三个问题……”
“你这个反驳点不够准确,私人感情最会影响判断,所以……”
两个人你来我往你一句我一句,就开始了自己的辩论
完全蒙在鼓里的其他人就站在一边,懵懵看着两个面对面三分相似的姐弟俩,端着斯文的劲,嘴巴嘟嘟嘟嘟跟机关枪一样开始了长篇大论
都是中国话,分开都听得懂,这怎么凑在一起了就一点都听不懂了啊
**
原墨和原姝针对花花的日常表现展开了三万字的长篇争论,最后谁也不能完全说服谁,只能暂时找到一个中和点
躁郁症这种在日常火辣辣的川蜀可以暂时不提,反社会这种大帽子也过于严苛,但是感知理解能力弱、缺乏同理心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
“准确一点来说,花花只是在针对敌人的时候缺乏同理心,在别的时候,尤其是在家人面前,她是一个非常善良可爱能体谅会心疼家人的普通孩子”就这,原墨也针对进行了反驳
“……我没和这孩子相处过不和你争论这一点,但是,作为同样研究了解过这方向的人,我希望你少一点私人情感”原姝把手中的单子递给原墨
针对小孩子的思维逻辑,对于很多问题她采用直接询问、诱导询问、反方向询问各种方式来的,但是无一例外的,这小崽子在面对外人、面对正经事的时候,逻辑非常强烈,并且充满了攻击性
原姝不着痕迹瞥了一眼那边软萌萌站在亲奶奶腿边扒拉跟小奶包子一样的小崽子,也是头一次见这种类型的
不愧是能集结小天使小恶魔两个截然相反称呼的小孩子啊
“攻击性比起一般孩子确实强很多,但是基本是在自己利益家里利益受侵犯的时候才表现出来,平日好好引导注意一下,她一定会长成一个非常厉害能保护家人保护自己的大孩子”
原墨看了看检查,眉头微微蹙了蹙,但是还是这般说道
“当然,如果不好好引导,以后也有一半的可能会犯大错”原姝毫不客气地说着
“我觉得不会有这个可能”原墨反驳
“哦,不要你觉得,我要看事实”原姝淡定
“二姐你要结合实际,不能光看书本材料,照本宣科得出的结论并不准确”原墨泼冷水
“我一向都是书本和实际结合的,和某些只会研究冰冷机器的人不一样”原姝冷笑
……
眼看着这姐弟俩好不容易暂停一会儿又开始争论了起来,一路听得迷迷糊糊的秦言没忍住一巴掌拍桌子上
“停停停,有什么好好说,你俩在这吵撒子吵哦?听都听不懂”
‘躁郁症典型’原姝手指在桌子上轻敲
‘你适合去乡下走走’原墨无语,‘理论结合实际现状,也不看看国内什么情况’
‘我监狱一堆实际’原姝反驳
‘特殊样本特殊结果’原墨继续
“停,你们俩个”秦言深吸一口气,打乱这姐弟俩的交流,没好气道,“能不能和我们好好说说?老子听不懂”
出于职业素养,原姝立马开口想要回答病人家属问题,然后就被原墨给直接打断,他在那里喧宾夺主了起来
“简单点来说就是,花花的性格报复心有点严重,然后胆子也非常大,天不怕地不怕咧,你们以后要少在她面前说什么打打杀杀的暴力事,她容易有样学样”
“就这?这个话也不对啊,胆子大就更不该怕=了噻?”秦言头疼了,秦言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懂读书的重要性了
“这个我懂”
一直都没有说话,真正的作为花花的最直系的正经家长正经监护人陶桉树说话了,比起平日嬉皮笑脸无忧无虑的,他此刻脸色是少有的难看焦灼
“简单来说,就像是斗狗是吧?一开始可能只是普通厉害的小狗崽,抓起去用暴力用血刺激,关到斗兽场里去,就会被同化,最后变成最凶最恶的大狗?”
这个环境是很重要的,但是狗崽子也很重要,并不是只要是狗就行。大部分狗,在这种环境下只会夹着尾巴只会哀嚎只会怂,但是有些狗天生就能融入进去,一点点从一只看起来精神的普通小狗,变成没人敢惹的狗王
放在动物世界是很正常让人能理解的事,但是放到人类社会的话,这并不是个好的现象
“你这个形容,也可以这么说吧,所以引导很重要,周围环境也很重要,她现在动不动就知道打的,绝对也少不了你们之前这么教过她”原姝揉了揉脑袋,也有些不理解了
“正常来说,小孩子被欺负,你们不应该教她找家长吗?”
“也,也教啊”秦言现在是听懂了,那听懂了就开始心虚了,
找家长当然是说过的,但是找家长后面还得接上打回去三个字
秦言完全想不明白,秦言头疼地看着那边蹲在妈妈脚边,鼓着嘴像小松鼠一样吃糖、像棉花糖一样软糯的小崽子
看不出,一点都看不出的
就这么个小崽子能反什么社会?
还能靠脸萌死人来反吗?
不科学,完全不科学啊,早知道她就找神婆了,秦言在心里唏嘘,这都什么事啊,她觉得还是撞鬼好
撞鬼了鬼好歹还能灭,小崽子出了问题,还能灭小崽子吗?
那必须不能啊
“哎呀,你们就说以后该啷个搞吧?这小娃娃一个咧,反不反咧斗不斗咧也,一巴掌拍过去就乖乖老。你说是不是,小崽崽?”秦言睨了睨那边的花花,得到小崽子一个气鼓鼓的眼神
然后花花就转身,脑瓜子钻到另一边,用屁股冲着秦言了
刚才这小崽子依旧闹着要去楼上,秦言一个大巴掌打屁股上,她可算是消停了
对于未来的害怕,明显是没有眼前的巴掌疼啊,她怂得很快
反不了,根本反不了一点
“尽量少用暴力,你们家长要给她树立一个好的典范,教育她有问题找家长找公安找老师……”
原姝深深叹了口气,要不是自己亲弟还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其实她还想让秦言也测一测的
这也太暴躁冲动一点了,教孩子哪是这么教的啊
但是思前想后,她这一把年纪了连女孩子小手都没牵一个的弟弟主动承认自己有对象了,虽然可能对方这家庭是复杂了一点,年龄辈分可能也大了一点点
但是
好歹她弟弟知道处对象了啊,以后也不会就这样一个人孤孤独独的生活
原姝虽然心情十分复杂,但是作为国外留学归来的高材生,见过太多国外的乱七八糟关系,又是专门研究神经心理的
她也不是那种老封建了,勉勉强强的,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弟弟的心理,虽然对方这家庭,但是无痛当爷爷的
原姝心里纠结来纠结去,面上还是非常有职业素养地,和秦言她们说着后面的注意事项
小崽子的心理问题可大可小,一半一半的,但是一旦有个万一什么的,就真的不得了了,还是得好好引导一下
尤其是,这个家庭氛围真的得改一改啊,有些问题还是得重视起来的
原姝非常认真地批评了一番秦言等人教育孩子的方式,又罗列了一大堆的正面教材还有反面教材,全程她都是严肃着一张脸的,非常坚定地维持着自己的医生形象,职业素养那是非常到位,说得秦言她们很快忘掉这人其实也勉强能算是熟人
一群平日骂骂咧咧荤素不忌肆无忌惮的人这会儿怂着脑袋弓着背,心虚后悔又无辜
这年头,养孩子原来得有这么多讲究的?
完全不知道啊,秦言心想
记记记,以前真是可怜小崽子了,阮丹青全神贯注
哇,我好惨,我妈都没对我这么讲究的,阮冬青悲愤
还好只有一个孩子,陶桉树发自内心感慨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一家子面上那都是非常认真的,认真好学的反应让原姝都有些感动了
这才是正经亲人该有的反应的
原姝神情柔和了几分,又细心地嘱咐了一些,等到差不多了,反问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秦言等人疯狂摇头,就现在这些都已经够她们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了
“行,那我就下班了吧?”
原姝笑了起来,然后,一秒都不能忍地脱下了身上的制服,露出了里面简洁的黑色衬衣黑裤子
她手那么一伸,就取下了头顶的齐脖短发还有头套往桌子上一扔,一头宛如瀑布的秀丽长发披散,打了个哈欠以后,非常随性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狠狠放松了一下,就对上了一堆目瞪口呆的嘴脸
“你们好啊,我是原姝,原墨的亲二姐”
她站了起来,个头竟然比秦言还要高一些,她随性一笑,知性优雅,又带着几分天然的松弛,然后冲着秦言伸了伸手,神情带着些热络
“秦言同志是吧?哎呀,你可真漂亮,难不怪我那快三十岁都成老光棍的弟弟都动了心,我都以为他会打一辈子光棍呢哈哈,你可以叫我二姐……”
“……”
“那是我未来丈母娘,原老二你要不要去看看眼睛?”原墨青筋跳动,真觉得他姐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克星
他在她眼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我对象是这个”原墨直接把僵在一边跟木头一样的阮丹青拉了过来,咬着牙,又非常郑重地说着
“阮丹青,丹青画那个丹青,我以后要结婚的对象”
原姝看着一副温婉轻柔长相的阮丹青愣了好一会儿,她会以为秦言才是自己未来的弟妹,就是因为她知道原墨绝对不会找阮丹青这种类型当对象
没想到
“我的错,我的错,我这个眼睛啊,是该去眼科看一看了,哦哟好漂亮的小姑娘啊,配原墨这木头真是可惜了……”
原姝反应过来,很快就更高兴了起来,过来拉着阮丹青僵直的手,热络得不成样子咧
虽然只要她弟愿意结婚,年龄家庭都不是问题,但是单身小姑娘怎么也比当奶奶的大姐姐好啊,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他们家对于孩子结婚的标准就是,是个人就行了
现在这么标志正常一人儿,那是不能再完美了,原姝抑制不住的开心咧
不过她是开心了,阮冬青就是傻眼了,瞪大眼睛死死看着她姐,然后大叫一声
“我不同意!!!”
“啪”秦言一巴掌拍了过去
病房彻底安静了下去
“……”
家教,注意家教啊
**
“所以其实你跟你大哥还有二姐三个人都在这边?”
从医院出来,秦言等人纷纷好奇地看向原墨,本来以为他是一个人背井离乡,感情是一家人搬迁啊
“对,我在军区那边,我二姐在医院,我大哥在省城大学当老师,大家平日都很忙,基本上一两个月才会见一次”原墨认真道
“那只是他,我和大哥两个基本上每星期都会见面的,谁能有他忙哦”原姝站在阮丹青的旁边,亲热地探头说道
“我和我哥都有时间,以后你们忙的话,周末我们也可以帮着带孩子的”
“我们时间挺多的”秦言想也不想地说道,这自家孩子,还是得自家带着放心呢,再说了
“你们自己都没结婚,哪会带什么孩子?”
是的,原墨的哥哥姐姐,一个三十五一个三十四,到现在都是没结婚的人,并且看这个样子,是都没这个打算的
果然家庭教育很重要啊,秦言深深感受到了
就原墨说的家庭状况,再加上这三个老光棍的,要说她们不结婚不是受家庭影响她都不相信
“这倒也是,不过不怕,我们可以学,未来亲家嬢嬢莫担心,以后她们小俩口结婚啊,缺点什么差点什么尽管开口,我跟他哥哥绝对想法子解决。对了,你们觉得什么时候结婚合适啊?我看了看时间,六月份就有个好日子……”
对于自家弟弟的婚事,原姝那叫一个热情啊,热情得秦言等人是猝不及防的
“二姐”最后还是原墨忍无可忍,打断她这不着调的表现
要说为什么就他一个月才来见人一两次了,除了忙碌,更多的就是因为她们的催婚了,一个两个自己不结婚的,就知道可着他这个最小的弟弟催
烦都烦死了
在他的警告下,原姝总算是闭嘴了,阮丹青也是狠狠地松了口气,紧握的手也松了下来,然后揣进了兜里,低着头看着地下
依然说处对象的事好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但是结婚的话,阮丹青并不想现在考虑的,她现在,心里有些别的想法,但是还没想好
踏入婚姻,对她来说还是一件有些远的事情
但是,对于原墨呢?对于她妈她们呢?
阮丹青咬了咬唇,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其他人,处对象再到结婚,基本是花不了多久的,快一点的甚至几天,慢点的最多也就一年的
好烦,处对象好烦啊,要想好多问题
她忍不住侧过脸偷偷瞪了瞪那边还在和原姝说话的原墨,只觉得自己完全是上了贼船,这人之前明明说的就是追求!
虽然她没读多少书,但是不能说她听不懂话啊
现在确定了关系不说,还相当于直接见‘家长’了,真的让阮丹青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原墨故意的,这人在阮丹青心中的形象,在今天反正已经是塌了彻底了
真讨厌
真讨厌
不只是阮丹青,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同样的怨念满满,那就是此刻站得最高看得最远的在陶桉树肩膀上坐着的小花花了
她眼睛鼻子还因为之前大哭而红着,这会儿还鼓着嘴巴,手抓着前面的头发,气呼呼地在心里说着坏话
讨厌讨厌讨厌
真的好讨厌啊
她婆是个大坏蛋
她那么好一个小崽子,那么棒一个小崽子,那么努力带她去找坏蛋死鬼爷爷的小崽子,被她打屁股不说,现在还背负上了‘神经崽’的称号
别以为她人小就不知道神经病是骂人的,她小崽子好着呢,才不是坏崽子,她说的都是真的,呜呜但是没人信
一个坏蛋两个坏蛋三个坏蛋四个……
“哎妈呀,痛痛痛,花儿你老汉我得罪你老啊?”陶桉树吃痛,因为小崽子特殊情况而焦虑的情绪被疼掉了大半
又是头皮疼又是心疼头发的
“你莫闹,有本事拔你婆的头发去,欺负你老汉算撒子哦”陶桉树抱怨,他就是家庭最底层的倒霉蛋,就连小崽子都能踩一脚
好惨,不行,他要往上爬,他要努力,起码能踩这小崽子脑袋上去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非常痛苦的,把这小崽子送给他媳妇儿了
“哼”手上正抓着一把头发的花花轻哼一下,小霸王花属性冒了出来,看着眼前黑黝黝的头发又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你拔我一颗头发我就拔你两颗”阮冬青幽幽的声音从花花脑袋上传来,有气无力但是威胁满满
“你妈现在正在疯狂的边缘,你最好听话点,不然回去就把你送学校去喊老师教”
阮冬青可不像秦言那样对自家小崽子有强烈的滤镜,这自己生的崽子,大熊孩子看小熊孩子的,她可比秦言更了解这小崽子的熊和
反叛?
只不过她以前只是觉得小崽子脾气大而已
阮冬青印象最深刻的其实还不是之前花花拿着小凳子打贺红的事,而是是花花八九个月的时候,那时候小崽子还在喝奶,虽然喝的大部分其实是奶粉,但是她这当妈的其实每天也会喂点奶的,光喝奶粉总是差了点什么
那次怎么说呢,刚喂了两口阮冬青有些不舒服就没喂了,她还记得小崽子当时很不乐意,用黑黝黝的眼神凶凶地看着她,真的是很凶的那种,但是阮冬青没在意
但是等到第二天时候,小崽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喝奶的时候直接狠狠用力咬了下去,非常用力的死咬不放,最后都是陶桉树过来用力把人掰开的那种
当时阮冬青疼得眼泪汪汪,陶桉树手上也是血,但是小夫妻俩谁也没说,他们虽然年纪小虽然不懂事,但是本能的还是想要保护自己崽崽,不敢让秦言知道
不过在那之后这小崽子是过上了纯奶粉的日子
第二件让阮冬青印象深刻的事情发生在花花一岁半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小崽子已经能晃晃悠悠走路,平日露出还没长完的小白牙甜滋滋的,无害又可爱,夫妻俩就会把人放到一边玩
那天小崽子很是安静,她们夫妻俩发现不对的时候,就看到她满身是血,手上抱着一只被啃了大半只耳朵,牙都被拔了的小兔子,见她们看过来,小崽子亮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笑得天真无邪,声音奶呼呼的
“吃”
他们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们也说不上来,只是对待小崽子也更上心了,并且完全把人交给了秦言和阮丹青
花花怕秦言
花花喜欢阮丹青
所以花花会去规避秦言不喜欢的行为,也会去学着阮丹青的行为,慢慢的慢慢的好像也看不出什么了,直到那天她抬起了凳子往贺红脑袋上砸
阮冬青就知道,小崽子还是那个小崽子,不能掉以轻心
管,必须管严一点,阮冬青心里难受,声音也就越发幽幽了起来
“好想把你头发拔光光,这样你个小屁孩就不得到外面惹事了啊”免得以后大了还反社会去了还要挨打挨枪子
花花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她妈身上常年挂着的黄色变成了红色,然后,再长出了丝丝的黑气
所以,她说是这么说的,做也是真想这么干啊
别说是她了,就是那边的陶桉树,身上颜色也是半斤八俩黑红交加的
“啊啊啊啊婆,婆婆救我,我要我婆”
花花立马就叫了起来,不想要这对突然变异的危险的坏父母,他们变坏了
“闹闹闹又发撒子疯”
秦言没好气地看着花花,虽然刚才是很担忧的,但是怎么说呢,就像一个人前脚因为刺激就要努力上进,后脚没了这个刺激源,瞬间就没那个劲了
就这小崽子的小模样,反正暂时是反不了天的,先不着急,等她会去找老神婆看了再下结论
秦言是这么想的,但是奈何小崽子叫得渗人,她还是把人接了过来
一到她的怀里,花花就跟没有安全感的小仓鼠一样,顶着小脑袋就往她怀里钻,恨不得吧脑袋钻进她胳肢窝里的
“烦躁躁咧,你搞撒子?”秦言无语
“我妈老汉要打我,她们要把我扔老”花花扯着嗓子叫唤
黑气,就代表恶意,这个花花懂
红色,就代表激烈的情绪,兴奋生气发疯,花花新的总结
所以完整的连起来就是
“他们两个疯老,想把我扔老换新娃娃”
花花紧紧搂着秦言的脖子,就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拧头看向阮冬青和陶桉树,鼓着小嘴,黑漆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非常笃定地说着
“婆,她们坏”
很好,这里是越发红黑的阮冬青和陶桉树夫妻俩,面对小崽子的污蔑她们嘴角一抽,对视一眼,眼中带着同样的沧桑和忧愁
这破孩子是真的没法要了
“边去,净讲胡话,她们俩个这两年带你都晓不得累哭老好多次,会舍得丢你?”秦言翻个白眼
“你怕是高看她们两个老”
夫妻俩:……
那不是累哭的,他们真没脆弱到那个份上
“那哪个晓得哦”
花花气鼓鼓紧紧搂着秦言的脖子,冲着夫妻俩轻哼一下,然后拧过头就不看他俩了,生气的意味是相当明显了
其实吧,或许还是应该看看神婆
这一瞬间,陶桉树和阮冬青都是这般想到,这小崽子好像真的有点子东西
当然,他们没想扔她!好歹是自己亲生的,抽吧抽吧又是个新崽子的
呸,花花才不管她们,这会儿她气呼呼地把脑袋搭在秦言的脑袋上,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对面的街道
生气,她超级生气的,她以后都不理她们了
反正在梦里面她们都把日子过得好好的,才不需要她一个‘坏崽子’担心,真是超级超级讨厌
超讨厌
花花瘪着小嘴,黑漆漆的大眼睛里逐渐溢出了晶莹的水分,眼角也慢慢红了起来,红着湿漉漉的眼睛,一路上都没跟这小夫妻俩说话
包括中途一群人在饭店吃饭,那也是特意坐得远远的,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们的
冷漠无情,又委屈
作为‘罪魁祸首’的原姝都从一开始的热情热络,到后面低着脑袋吃饭,吃完了赶紧灰溜溜跑了
作为一名神经科医生,她坚守职业理念她无愧于心
作为未来的亲家姑姑,她心虚不已
对不起了啊老弟,剩下的交给你了,钱不够用记得找姐
离开前,她用眼神这般示意原墨
“……”原墨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该讲的
但是他也说不了什么,因为事情主角后面都完全不说话了,这种时候说话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花花那是谁都不理了,等到她们回到军区以后,更是直接胆子贼大丝毫不客气地就跑魏语她们那边去了,晚上也不回来的,拒绝和阮冬青陶桉树夫妻俩在同一个地方的意思非常明显
那是相当有脾气了
偏偏魏语和廖明老两口啥也不知道,只当小崽子不开心了依赖她们,只知道傻乐自家亲外孙女‘亲近’自己,那是大手一挥表示其中一件房间就是花花的,她想住多久住多久
秦言等人欲言又止
花花小脑袋一埋,屁股一撅,小手一挥,表示她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一个人休息了,谁都别管她
就
‘你俩自己看着办吧’秦言嫌弃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阮丹青难得生气
阮冬青和陶桉树被迫背上这么一口大黑锅,那是脸都快黑了,更是深刻地意识到了这小崽子的难搞
这才四岁啊
放狠话阴阳怪气找外援先下手为强一气呵成
他俩输得不亏,不愧是,她们俩的崽啊,夫妻俩咬牙切齿,对视一眼,然后拔腿就走
不理就不理
谁还不是个(大)宝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