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风架着云祁来到二楼的阁楼,二话不说,就将他推到顾怀面前。顾怀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扫了云祁一眼。“你竟藏得这么深,连我都蒙在鼓里!”绪风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着,若不是顾怀在这,他恨不得一剑捅死云祁。云祁自知今日躲不过去了,索性也不瞒着了,跪直了身子,一脸的漠然。“瞒着大将军您,的确是我不对,您对我很好,一直提携着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对您心存愧疚!”话音刚落,绪风的脚就踹到了云祁的后背上,他若不说这话,绪风还没有这般气愤。“你这狼心狗肺之小人,事到如今还敢说这样的话,你若是对我心存愧疚,就不该利用我欺瞒我,是我瞎了眼,竟还把你当兄弟!”说罢,又狠狠踹上了几脚,已是顾不得屁股上的伤。千尘见状,忙将绪风拉至一旁相劝道:“好了好了,你莫动气,你伤口才刚刚包扎好,若是扯到了,又得挨巫医一顿训!”北芙此时正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主仆三人卖的是什么关子。“你劝你老实交代!”绪风气的站都站不稳,奈何他屁股有伤,也坐不得,只得由千尘扶着靠墙而立,画面颇有些滑稽。“如今被你们识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云祁梗着脖子,脸上并无任何害怕之色,气得绪风跌跌撞撞上前又是一脚,将他狠狠踹倒在地才罢休。“你要不要点脸,我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数,事到如今竟还如此嚣张!我今日非要弄死你!”也不怪绪风这般生气,云祁原本只是步兵营一个不起眼的小兵,一日偶然的机会被绪风看中了眼,便将他破格带在了身边,这些年云祁一路晋升,成了副将。绪风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掏心掏肺交出来的人竟是个叛徒。当今日他清醒过来时,千尘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与他的时候,他差点气得吐血而亡。“此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有我的苦衷!”“你今日不说也罢,反正都是死!”绪风拔剑而出,气得手都哆嗦了起来。“慢着!”北芙见状将暴躁的绪风喊住,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来,其实她并无太大的把握,只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此事或许与云祁有关。“给娄沐心银子,让她直接来盛阳来的人,可是你”北芙一番话令云祁惊讶抬头,就连一旁懒散看戏的顾怀都露出诧异的神色。“你为何知道”云祁的脸色一瞬变得极为难看,煞白的就像是窗户纸一般,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他这番回答,那便就是他了。顾怀咧嘴一笑,露出一副“我的女人就是棒”的神色。“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所以你如今藏着瞒着一点意义都没有,何不开诚布公说出来!”北芙惯用的一招就是爱诈人。云祁愣住,原本故作镇定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愧疚之色道:“我不想她来盛阳的途中过得太苦,才给足了银两!”这句话中,似乎暗藏一些怪异的情愫!顾怀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也学着北芙胡乱猜测道:“如今她被误认为是北芙,而被抓走,依本王看,怕是性命不保!”云祁闻言双眼徒然睁大,身子僵了僵颤抖道:“荣王殿下不去救她吗他就任由娄姑娘被人掳走吗”北芙与顾怀相互对视一眼,他们也没想到只是随意一查,竟还真的听到了一些真相。“兄长是想救她,可本王不想,你们早就盯上了她,留着她也是累赘,本王只能弃之!”北芙心中一颤,不知顾怀这句话是真是假。“你,你……你果然心狠手辣!”顾怀不禁阴冷地笑了笑,如暗夜的恶魔一般,偏执而噬人。“是啊,本王这般心狠手辣之人,当初只将季博远杀之弃之井中,如今想想倒是有些后悔,应该要留他一条贱命好好折磨一番的!”季博远!六年前将叶天文哄骗得到行宫的人!绪风和千尘对这个人并不陌生,季博远曾经也同他们两个一样,是越贵妃极其信任之人,可他却毫无预兆地背叛了她!云祁只觉耳朵“哄”的一声,犹如被尖针刺了一般,全身都麻木了起来。“你如何知道的,你竟全知道了!”他不可置信地反复低喃,季博远这个名字他已数年不曾听到过了。绪风见他这般神色,已然知道云祁定是和季博远有瓜葛,心中一团恨意涌上心头,握着手中的剑就朝云祁背上刺去。“你竟是季博远同党你竟是那狗贼的同党我要杀了你!我要替越贵妃报仇!”他已接近癫狂!千尘听闻这个名字虽也愤恨,却比绪风要冷静一些,他只得奋力将发癫的绪风死死拉住。“你冷静一些,莫要冲动啊!”“我真是该死啊,竟留这样的人在身边,这叫我以后到了黄泉,如何有脸面对越贵妃!”绪风忽然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那像熊一样壮硕的背脊,猛烈地抽搐着,泪水顺着指缝滚落下来。千尘见状,鼻子一酸,也忍不住的哽咽起来,眼泪挣扎着涌出了眼眶。“季博远无父无母,也无子女,了然一身之人,你和他究竟是何关系!”千尘压着胸中怒意问他。“谁说他了然一身!”云祁忽然怒了起来,心中似乎涌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恨,恨得嘴唇都快要咬破了。“我母亲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而我的父亲却只是穷乡僻野里一个教书先生,机缘巧合下,两人在寺庙上香时认得,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可我的祖父却极力反对,而那时母亲已经怀了孩子,无奈之下只得偷偷与父亲私奔,刚开始他们感情很好,虽过得清贫,两人还是相濡以沫,有一日父亲上山砍柴将腿摔残了,从此便下半身不遂地躺在床榻上,慢慢的母亲受不了伺候父亲的日子,扔下了我与兄长跑了回去!”云祁的眼里满是泪花,那时他还小,不过才四五岁,母亲走后,他没日没夜地站在山头等着盼着母亲回来,渴了就去池塘里喝上几口河水,饿了就吃几口树皮树根。“父亲自母亲走后就一蹶不振,没过两个月就病逝了,兄长便带着我去找母亲,我以为母亲回去后,是被家里关了起来,才无法回来找我们的,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不过才两个月,她竟已经另嫁他人,还有了身孕,她已将我们三个忘得干干净净!”顾怀的嘴角不可察觉地向上挑了挑,冷笑一声,俊美的脸上带着不屑,笑里更是充满了轻蔑之意道:“本王对你这些往事并不感兴趣,本王早就知晓你与季博远的关系。”之所以耐着性子愿意听他说这些废话,全是为了满足绪风和千尘。“你俩竟是兄弟!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从未听他说过!”千尘皱眉,从前他对季博远一直坦诚相待,可是季博远从一开始就有所隐瞒。“我父亲没日没夜地上山砍柴,为的就是多赚那几文钱,好凑够钱去给她买一罐胭脂,可她……”封尘的往事一旦被撕开,就如波涛汹涌一般袭来,令云祁思绪万千,忍不住想要与人诉说,可顾怀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一个字也不愿意多听。“本王听你说了这么多废话,倒是没有听出你对季博远的感情有多深厚,可惜了,他死的时候,可是对你挂念的狠啊!”顾怀的言语中全是挖苦和讽刺,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插进云祁的心中。“他不是,不是畏罪自杀”除了不知情的北芙之外,其余三人都被顾怀这番话给震惊住了!“你方才也说了,本王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怎么会轻易放过背叛本王阿母之人!”“是你杀了他,他不是畏罪自杀的,原来是你杀的他!”云祁忽然狂叫起来,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绪风和千尘愣愣地站在原地,此时竟然连他们两个都瞒了过去。“是啊,季博远就是本王杀的,本王先是命人找了个大瓮,将他塞了进去,然后在大瓮下加柴火加热,他倒是条汉子,人都煮红了,都未曾松口,生生烫下一层皮下来,本王见他死咬着不松口,很是不爽,便将他拉了出来,又分别对他用了竹刑,鼠刑,断椎……”顾怀轻视地垂眼看着云祁,仿佛他是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一般,眼里充满了冷笑。北芙不禁头皮发麻,这些酷刑只是光听,就觉得浑身发寒,她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云祁伸手将耳朵堵住,顾怀说的每一个字就像冰渣子一般砸向他。顾怀见状,抬眼看了一眼千尘,千尘瞬间明白了顾怀的意思,上前就将云祁捂住耳朵的双手给禁锢住,强迫他继续听下去!“最后,他招了,招了个干干净净,不仅如此,他在弥留之际时,还口口声声喊着一人的名字。”顾怀面色大变,眼底泛出一种嗜血狠绝之意,令人不寒而栗。说起来真是可笑,季博远竟然为了五十两银子,区区五十两银子就让他背叛了阿母!“是我害了他,都是因为我!”云祁静默了一瞬,忽然发出惊心动魄的狂叫,拼了命一般甩开千尘,疯了一般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即使他死了,本王也不能放过他,最后,叶天文亲自将烧得滚烫的铅水从他嘴里灌了进去,一壶两壶……”“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云祁已然崩溃,朝着顾怀狠狠地磕着头,只是几下额头就鲜血直流。北芙只在书中透过文字看过这些酷刑,虽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顾怀提起,都觉惊悚,忍不住皱起眉来。“最后,将他扔进了井里,你可知他的身体里灌满了铅水,砸进水里的声音是多么的洪亮,一声巨响便沉入了井底。”顾怀却丝毫不理会他的求饶,一字一句,杀人诛心!绪风和千尘这才回想起来,第二日他们将井水抽干,才在井底看到已被泡烂的季博远,愣是四个壮汉才将他的尸首拉了上来!顾怀说完,神色已恢复如初。“太子殿下,此事为何瞒着我和千尘,您可知这么多年来,我们对季博远有多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绪风依旧不解气,他若是在现场,岂能轮得到叶天文动手!“等等,你从头到尾一直都以为季博远是畏罪自杀的,那你为何要潜伏到绪风身边,你究竟是何目的!”北芙一贯从容心细,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对啊,你究竟是何意图!”千尘闻言,瞬间顿悟,一把就将还在不停磕头的云祁给拉了起来。此时的云祁已是满脸鲜血,他露出一个疯癫浑噩的笑容道:“报仇啊,我自然是来报仇的啊。”“你原先并不知道此事的真相,你找何人报仇!”北芙步步紧逼,一副势必要逼他说出真相的姿态,这不符合常理,她定要弄个清楚明白。“因为他问你们借钱,你们一个个都避而远之,你们若是当初愿意帮他一把,他就不会出事!”云祁满眼恨意的瞪着千尘,好像千尘就是罪魁祸首一般。绪风一愣,印象中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有一阵子季博远似乎很是缺钱,三番五次朝他开口,一开始他并未在意,只是次数越来越频繁,这才引起他们的怀疑。“当初他染上赌博的恶习,仅仅几日就将所有身家全部输光!”当初就是绪风发现季博远不对劲,一路尾随着他才知道他借了钱,转身就进了赌坊,作为兄弟,岂能不管,只得告诫他人莫要再借钱给他,断了他的后路,他才不会再去赌!“是我,是我输了钱被押在赌坊,他是为了我才去借的钱!他一个连牌九都认不清的人,怎么会去赌!”云祁满脸自责,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最该恨的应该是他自己!..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