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事,黄耀综失神的双眼变得迷茫起来,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之意被北芙尽收眼底。“此事过去这么久,齐长史还是不要再提了,想必太子殿下也是这样想的。”他神色落寞,仿佛不愿忆起那一幕。“哼,你若是今日肯卖我个人情也就罢了,可是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就不怕我将那事揭开”“所以齐长史今日是来威胁我的咯,如若说我不在乎呢,旁人兴许不知道,可我再清楚不过,阿文绝对不会做出与贵妃苟且之事来!”阿文!难不成是叶天文!北芙满脸震惊之色,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的紫衫男子,这人究竟是敌还是友!齐元显然没有料到黄耀综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一番敲打威胁对他好像一点用都没有!“你说什么!你可知道你现在所说的话,可是冒着多大的风险!”齐元怒指黄耀综。“我今日便是说了,你愿意上谁面前告状便去!来人,回宫!若有人敢拦着,杀!无!赦!”黄耀综是一点脸面都不愿意给齐元,冷着一张俏脸朝旁吩咐,身边的人听命将北芙和娄沐心分别压上了马。齐元不敢上前阻拦,东厂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自己带的这些人,全部加起来都不敌黄耀综一人,此刻只有吹胡子瞪眼干着急,这一幕他倒是未曾想到过。北芙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了马上,好在他们并不着急赶路,竟慢条斯理地缓缓往城门外走去。“黄都尉,可认识叶天文”北芙抬头看向最前方的紫衫男子,只看背影,都觉得莫名落寞。马儿忽然停了下来,北芙再次抬头时,刚好与黄耀综诧异的眼神对上。“你认得他”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颤抖。北芙竟当真赌对了!“认得!”黄耀综提起马缰,调转马儿就来到了北芙面前,示意人将北芙解开。“你与他是何关系,为何又知道我会认识阿文”北芙内心犹豫不决,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敌是友,对叶天文的事情知道多少,若是敌人,知道叶天文还活着,岂不是自投罗网。黄耀综似乎看出了北芙的犹豫,只是一抬手,其余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都纷纷走开,给他们两个腾地方。“你要对她做什么!”江予枫警惕地盯着黄耀综,不肯随众人离开。黄耀综只觉烦躁,不愿与他多说一个字,微微蹙了蹙眉,江予枫便被人打晕带走了。“好了,这下你可与我实话实说了吧!”北芙揉了揉手腕,这帮人实在不懂怜香惜玉,才一会功夫,手腕处就被勒出深深的痕迹来。“大人要听什么,你也知道我是太子的女人,而你是圣上的人,我俩便聊不出什么来!”北芙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冒险,先探探口风再说!黄耀综早就料到北芙对他有所警惕,自然不会如实告知。“我知你在担忧什么,我虽是听命于圣上,也从不与太子打交道,只是六年前我们为了同一个人一起做过掉脑袋的事情,你不信我也是应该的,我只问你一句,他可好”话说到这个地步,北芙心中已大概有数,既如此她要好好思索一番,该如何利用他脱险。“你似乎与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不过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算不上熟悉!”寒风敛起了两人的衣衫,吹起了琐碎的从前,往事如一江春水涌入心头。黄耀综还未成年就被禁了身,不懂风花雪月,不懂温柔女人乡,唯有一年上元节,那一抹窈窕的身姿引得他流连忘返,日也思,夜也想,岂料再次相见,便是在断头台上!“只是一面之缘,竟能记着他这么久”谁说不是呢黄耀综自己也觉得可笑,这六年来,他没有一日不梦到叶天文,这世上唯有几个人知道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他在某个角落里,活得怎么样。“他很好!”北芙两眼警惕地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细听一番,并无任何动静,以顾怀的能力,不应该来得这般迟。“当真,你见过他他在哪里”黄耀综喜悦之意溢于言表。“抱歉,为了他的安全,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我只能告诉你,我若是没事,他便安全,我若有事,他也活不了。”“什么!”“此事来不及与你细说!”北芙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心中对他却多了几分抱歉之意,为了保命,唯有利用他了。他紧紧盯着北芙,似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真伪,但也只是一瞬,并未耽搁太久,他就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信你!你今日进了宫,必死无疑,我来想办法,你看我眼色行事!”“你……当真愿意帮我”北芙满脸诧异之色。“我并非帮你,而是为了他!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若今日我们都能平安无事,可否让我与他见上一面!”他满脸诚恳之意,像是在祈求北芙点头一般。“好,你救他两次,理应要对你好生答谢!”“好,只是这云晟世子很是碍事,必要时……”黄耀综作势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暗示北芙要除掉他。对于江予枫,北芙多少是有些不忍的,他对乐瑶的狠心和抛弃,令她看不透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我始终不愿将他扯进来,还请大人妥善处置他!”北芙终是心软。“我这人不爱勉强人,你既心软想留他性命,我便会仔细考量,只是你这妇人之仁的慈悲之心,日后莫要后悔就行!”黄耀综话中有话,可并不想多与北芙过多解释。“好大的胆子,我还以为你是有何要事要与我说,没想到你竟这般糊弄我,我看你是活腻了!”他忽然朝着北芙大声怒斥。北芙自然是知道他在做戏,忙跟着他演了下去。“我就是瞧不上你们这些阉人,不过是想戏耍一下你!如何被我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可好”北芙叫嚣的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黄耀综的手已在北芙的脸颊上留下了痕迹。为显逼真,黄耀综是咬着牙实打实地朝着北芙的脸甩下去的。“怎么了大人”“给我绑起来,好生看着,我看她狡猾得狠!”一声令下,北芙再次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了马背上。虽然叶灵姝冲在前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顾琮之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叶太傅可不比叶灵姝愚蠢,没有那么好糊弄。叶天文原本不想跟着,只想着去灯市再好好逛上一逛,今日发生太多的事,他都未曾好好玩上一玩。可顾琮之说他此刻的模样就像是落水狗一般狼狈滑稽,他顿时就没了兴致,吵着闹着要回东宫。顾琮之担心他会惹是生非,还是觉得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遂将他带去了叶府。只是叶天文的身份特殊,所以并未让他进府,只在府外的马车内静候着。叶太傅用了晚膳回府之后,叶府上下安安静静,只剩几个看门的小厮打着盹,顿时慌了神。他自己的女儿他了解,今日叶灵姝必定会闯祸!还未等他出门寻,叶灵姝就自己飞奔回府,见着他就是顿哭闹,吵着闹着要他交出兵权。顾琮之神色平静,显得镇定自若,顾怀出事,他竟出奇的冷静,浑身上下都流露着成熟稳重之色。叶灵姝只知道闹,一时半会说不出清楚事情的原委,只待顾琮之一一道来,叶太傅才将此事从头到尾缕明白了。“所以此刻,太子殿下此刻在哪里”“太子只是让本王好生照料令千金,并再三嘱咐一定要妥善处置好千金闯下的货,便去追云晟世子和外藩的贼人了!”“父亲,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是一时情急不小心说漏了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就知道你会闯祸!”叶太傅恨铁不成钢,十分后悔将劫亲之事告诉叶灵姝。“父亲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兵权,你快将兵权取来给荣王殿下,莫要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叶灵姝一心都在顾怀身上,深怕晚了一步,她的太子妃之位会丢了。顾琮之面无神色地看着父女俩,一言不发!“你懂什么,兵权之事这般重大,岂能轻易拿出来!”“你在说什么啊父亲,原本这兵权就是要交给太子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何关系!”“你闭嘴!此事事关重要,还要我好好思索一番!”叶灵姝说的的确没错,即使今日不交,明日也要交出,只是今晚之事发生的实在诡异,令他不得不生出疑心来。“我不管!我不管!若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若是我做不了太子妃,父亲你赔得起的吗,你日后死了可有脸去见母亲!”叶灵姝不禁胡搅蛮缠起来,此刻也顾不得顾琮之这个外人,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闹了起来。想必她经常用这一招,叶灵姝只是坐在地上,瞪了几下腿,就将叶太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语气都缓和了几分。“我的祖宗哟,你别逼我啊,此事我还需和荣王殿下商讨,你一个女人瞎掺和什么!”“什么叫做瞎掺和,你这般犹豫,可是怀疑我与荣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合起伙来骗你的兵权”“欸哟哟,可不敢这么说!”叶太傅慌忙朝顾琮之点头哈腰,他虽心里确实是这般想的,但是就这般堂而皇之说出口,难免是失了分寸的。“荣王殿下,小女口无遮拦,还请殿下不要往心里去!”顾琮之笑了笑,云淡风轻道:“自然不会,叶太傅放心!”“父亲,我就问你,你今日这个兵权,给还是不给!”叶灵姝没了耐心,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恶毒不满之意。叶太傅一愣,他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会用这种眼神看他,分明就是看仇人一般怨恨!“灵姝,为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你这么说,就是不愿意是吧,好好好,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你就见不得我好,我就知道你嫌弃我是女儿身!所以不愿意我攀上高枝!”叶灵姝忽然胡言乱语起来,气得叶太傅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人都摇摇晃晃几度站不稳。“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才将你养得这般不懂事,你今日这般下场,如何是别人的错,不都是你自己造的孽吗,你若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今日就不会出事!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既然叶太傅有所思量,那本王就先行告退了,太子之事你们不必操心,本王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他登顶!”顾琮之索性站起了身,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这可急坏了叶灵姝,忙连滚带爬地拉住了顾琮之的衣衫,眼泪鼻涕横流道:“荣王殿下,您莫走,您别生气,我可是一直都与太子殿下一条心的,是他,是他怀疑这怀疑那,不肯将兵权交出来,都是他的错,与我无关啊!”“荣王殿下,老臣并非那个意思!只是事发突然,老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叶太傅慌忙拦住了顾琮之,不让他轻易离开。“此事的确是事发突然,是本王考虑不周,不过无事,叶太傅就当今日本王从未上过叶府的门,这么多年的运筹帷幄,本王还是有这把握的,今日令千金伤得不轻,叶太傅还要仔细命郎中来细细整治一番,本来倒是可以拿上本王的名帖去请太医来瞧瞧,只是如今这么一闹,东宫与叶府从此怕是陌路了,还是避嫌为好!”顾琮之露出一贯的从容之笑,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我不活了,让我死吧,我不想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身后传来叶灵姝哭天喊地的动静,顾琮之不禁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叶家千金可真是能闹!..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