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惨绝人寰的痛嚎声没有了。浑身被绑缚着白布的乌恩其被蒋嘉使劲蹬下了马车。乌恩其死了。
查罗端坐马上没有动,苏哈、阿尔斯楞祖孙俩则下了马,先是端正乌恩其的身体,然后跪在一旁,边落泪边喃喃自语。老苏哈还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盖了一下乌恩其的脸,然后郑重收起,跨马而走。
苏澜听得出,那是祖孙俩在祷告长生天保佑。之所以弃尸不顾,那也是北狄的风俗。走到哪,死在哪,扔在哪,无须土葬,最好是雄鹰把他们带到天上,那就是长生天保佑了。至于用羊皮盖面,可能也是一种风俗。
后来,苏澜意识到,乌恩其是涉险飞狐陉死的第一人。
不一会儿,于小宝手下两人两骑来报,高礼率前锋二十人已经跑了二十里,并未发现土匪踪迹。
飞狐陉位于河北涞源城北和蔚州之南,整体呈南北走向。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蜿蜓约一百四十华里。
飞狐陉大峡谷大致可以分为三段。
南段,从涞源北城到马蹄梁,大约七十华里。马蹄梁以东,就是赫赫有名的黑石岭。
黑石岭在这条大峡谷的正中间,距蔚州七十华里,距涞源城也有七十华里。这道岭海拔两千多米,岭上积雪常年不化。
中段,从马蹄梁启程,翻越黑石岭,一路到北口。这段距离有四十华里,被称为黑风洞,也叫飞狐峪,是飞狐陉峡谷中最奇最险的部分。
北段,从北口到蔚州城,约三十华里。
卯时正刻从涞源出发,到马蹄梁是七十华里。这里两边山高峭立,道路曲折蜿蜒,但地势开阔,峡谷相对平坦,陉道也比较宽敞。如果顺利,完全可以在巳时正刻到达。
见到两人两骑来报平安,忐忑不安的众人心里稍稍平复下来。
可是,查罗和那两个死了儿子和老子的苏哈、阿尔斯楞祖孙俩非常惊讶,来人居然向王腾和林公子两个人禀报!林公子何许人也?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他们只是互相丢了个眼色,依然沉静如水。查罗还一如既往地和苏茜、费洁勾搭调情,逗得她们花枝乱颤,咯咯大笑。
正是初夏时节。太阳高升,阳光普照,微风习习。峡谷两边山石陡峭,林深草长,泉水飞溅。人声、马蹄声、车轮声汇成交响曲,惊动飞禽走兽四处奔逃。
大约走了二十华里,于小宝的通讯员再次来报,前面仍然没有发现异常。
这两人两骑刚走,就听得后面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也是两人两骑,飞奔而来,正是后卫揭炜和一名全园护卫。他们也不下马,对着苏澜和王腾拱手,轻声道:“启禀两位大人,杀四命我等来汇报,有一支商队,大约六、七十人,一百五、六十匹马,三十多辆马车,内中还有三、四个女眷、少爷,他们说,昨晚因为天晚没能进城,这会儿到了北城,要进飞狐陉。请示下,放他们在前走,还是在我们后面走?还有,因为没有进城,这些人露天宿营,昨晚好像遭到野兽的攻击,有人受了伤。”
苏澜一愣:“野兽攻击?”
王腾道:“一般人是不敢在涞源城外露宿的。我们这里豺狼、野狗、野猪比较多。经常袭击路人。”
苏澜问道:“确定是商队吗?从哪来,到哪去,运的什么货?女眷情况如何?”
“我们检查了,确实是商队,他们从保州来,运粮食、茶叶到云城。女眷都是婆子、丫鬟,服侍着车里的夫人或小姐,但人没有现身。”
苏澜沉吟着。商队运送粮食、茶叶到云城,对父亲来说,百利无一害。
王腾也道:“因为云城战事,我们涞源转运司也有保护商队之责。”
苏澜想了想,又慎重地问道:“他们身上可穿了铠甲、战靴?”
“只有小少爷有铠甲战靴,其他人没有,都坦胸露背,衣衫褴褛,有人还赤着脚。好多人都受了伤,想是昨晚跟野兽斗得狼狈。不过,男人们都有刀枪。”
只要没穿铠甲,那就不是卫兵。商队人员出门在外,持刀携抢也属正常,因为他们得对付土匪强盗。
两人达成默契。王腾校尉道:“那就告知杀四兄弟,放他们进来。”
苏澜也道:“让杀四紧跟商队进飞狐陉。”
这就是把商队纳入保护范畴了。
车队又走了大约三十华里,于小宝又派那两名通讯员来报,前面依然未发现异样。
苏澜听了,嘴角微微一勾。看来,曹贵等三人死里逃生,自顾不暇了;而这一段路因地势相对开阔、平坦,路边高山陡立,不易藏身,并非埋伏歼敌的合适地方。看来皮松或韩云是要在前面飞狐峪等着自己了?或者,韩云会背后袭击?
但愿小乐子去吉义镇搬的五百卫兵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
这时,揭炜和那个全园护卫又赶上前来:“启禀公子,启禀王腾校尉。那支保州的商队就在你们后面大约二十里,我们在他们后面十里。顾里那个班还在涞源北城。估计这会儿也要动身了。”
顾里是最后一批人马。他们只要动身,韩云就一定会紧随而上。如果没有跟上来,那就一定等在飞狐峪了。也许,两边他都布置了人马,要搞两线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