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玉京台
那维莱特和蒲从舟是在“天使的馈赠”酒吧里找到露露的。
露露和温迪坐在一起,笑嘻嘻地喝着一壶苹果酒,看得蒲从舟眼角跳了跳,两三步走过去就把露露揪了起来,咬牙说:“好哇你,翅膀硬了,连酒都敢喝了——”
“咦,她一百多岁了,不能喝酒吗?”温迪睁大了眼,奇怪地问。
“就是就是。”有了靠山的露露十分硬气。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蒲从舟怔了一下,下意识把露露放回了地面,眼睁睁看向露露又喝了一大口苹果酒,然后心满意足地趴地上开始打滚。
蒲从舟瞪着露露,啪一声捂住了脸。
……当年钟离带她的时候不会也是这种感觉吧。
那维莱特轻咳一声,对温迪说:“非常感谢您对克里斯汀妮的照料,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带克里斯汀妮先回去了。”
“我看你们对露露的称呼也不是很统一啊——怎么,这孩子的名字多,就随便叫了?”温迪倒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吟吟地闲谈说。
“也不是。”那维莱特也习惯了温迪这种接话方式,顺着解释说,“克里斯汀妮·那维莱特是这孩子在枫丹身份上的称谓,一般会用于正式场合……蒲露这个名字是她的璃月名,或许以后会当成化名使用。”
“啊,原来是这样。”温迪若有所思地说,对三人摆摆手,笑了下,露出了个意味深长又有些遗憾的表情,“看起来又要告别了,那下次见面,或许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你随便挑一个千灵节都能来找我们玩啊,怎么整的和生离死别一样。”蒲从舟吐槽说。
“说的也是,”温迪笑了起来,轻轻拨弹了下怀中点缀着圣塞西莉亚花的斐林琴,轻声说,“那就让我用一支歌,来送别你们吧。”——
回到枫丹廷后,蒲从舟扎扎实实躺平了几天,每天吃饱了睡睡够了起来看轻小说,时光就这样哗哗哗流过。
事实上欠的债总是要还的,雷内终于被繁杂的工作折磨到厌烦,向那维莱特提出了休息。
那维莱特简单计算了下雷内的假期,批准了他七天的假,调休三天。
对,就是调休……这个可恶的东西,这段时间那维莱特没了雷内分担的工作,又回到了最初的繁忙,每天加班到深夜。
蒲从舟就这样无聊地想着,趁着太阳没出来,就去了外头逛了两圈,顺带买了点小面包。
出面包店的时候,有个卖报的小记者正手上挥舞着一份报纸,大吼着:“大新闻大新闻——璃月的岩王帝君驾崩啦——”
哦豁。
蒲从舟淡定地吞下最后一口蛋糕,面无表情地想。
这可真的是大新闻啊。
……
来到那维莱特办公室的时候,不出意料那维莱特正在忙。
“……关于梅洛彼得堡近期的产出,这一部分我建议运往璃月。”
“啊哈,当然。最高审判官的决定,我也不会提出异议。”
那维莱特停了下,才认真询问说:“莫非你有更好的意见……莱欧斯利?”
“应该是他已经知道了帝君驾崩的事。”蒲从舟走进沫芒宫,看了眼斜靠在那维莱特办公桌前、穿着狼皮大氅老不正经的新任典狱长莱欧斯利,把一份报纸拍到了那维莱特的面前,“现在确实不是和璃月建立贸易的时机——至少不能运送这么大部分。”
“舟舟。”那维莱特微微一怔,下意识站起身。
“喂喂喂你们两个,容我提醒一下,这里是办公室,这是上班时间。”莱欧斯利啧了一声,笑道,“公事公办啊。”
……每一任的典狱长都一样烦。
蒲从舟皱了皱眉,对莱欧斯利说:“我来这也不是想管这贸易不贸易的,我是想回一趟璃月,来问那维莱特能不能带着露露和我一起去。”
“最高审判官最近挺忙的。”莱欧斯利耸耸肩,说,“众所周知,我们可亲可敬的科学院院长度假去了——那维莱特这要是一走,枫丹得停转啊。怎么,璃月帝君是你爹啊,他一死,拖家带口去祭奠?”
蒲从舟说:“不好意思,帝君确实是我爹。”
那维莱特笑了一下。
莱欧斯利也笑了,很轻松地一摊手:“啊哈,不出所料。”
蒲从舟懒得和这人周旋,看向那维莱特,询问说:“怎么说,可以来吗?”
“恐怕不行。”那维莱特轻轻摇头,也有些为难,“不过我会尽快处理好公务,争取——”
那维莱特思考了下,才说:“——三天后前往璃月。舟舟,你带着露露先去。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也只能这样了。”蒲从舟叹了口气,颇有些头疼,“但是露露不能我带啊,她会无法无天的。”
莱欧斯利笑了一声。
那维莱特也知道露露早就看穿蒲从舟看似蛐蛐她实则摆烂,根本懒得和她计较的性子,经常占着这点作威作福……想了下,那维莱特严肃地说:“好,那三天后,我带着克里斯汀妮来找你。”
“好。”蒲从舟思索了下,点头答应了,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蒲从舟合上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莱欧斯利颇有些玩味,瞧了眼那维莱特,近乎有点调侃地说:“现在整个枫丹都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但是知道你和她没结婚的应该不多吧?”
那维莱特不动声色地合上文件,平静地说:“或许吧,我没系统性调查过。”
莱欧斯利嘿了一声,拿起一份文件,跟着离开了办公室,一边说:“有些人啊,表面上看起来不在乎,背地里不知道多少难受呢。”
“什么意思?”那维莱特皱眉问。
“意思就是希望那种人主动争取一下,看着我难受。”莱欧斯利走之前,轻轻打了个响指,嘭一声关上门。
那维莱特抚平被风带起的文件,低不可闻地叹一口气——
“先祖法蜕我们璃月七星会将它暂存于黄金屋,如果你们往生堂举办典仪需要,可以随时和我说。”
玉京台上,“璃月七星”之首的凝光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掉落在祭台上、据说属于岩王帝君的龙形身躯,对身边的胡桃和钟离说。
“哎呀呀不用不用,我们客卿说了,请仙典仪不需要这种东西。”往生堂堂主胡桃摇头晃脑地说,凑到钟离身边,抬起头问,“是不是呀,客卿?”
“确实如此。”钟离颔首。
“那麻烦往生堂的各位了。”凝光点头,说,“这一次为岩王帝君筹办丧事,还请往生堂的各位多多麻烦……如果资金上有任何困难,尽管和我说。”
“好说好说。”胡桃笑嘻嘻地说。
“凝光,还有胡堂主,你们好。”与此同时,甘雨和魈等璃月仙人也先行赶到了玉京台,两位仙人皆是面色憔悴,然后就看见了躺在玉京台上胖胖的龙,双双怔住了。
“这……”甘雨有些犹豫地看向那龙,迟疑下,说,“这就是帝君的遗体?”
“确实。”凝光说,“有什么疑问吗?”
魈则一眼看到了和胡桃并肩站着的钟离,完全怔住了。
“还有这位降魔大圣……”凝光看这两位仙人的反应都有些异样,略有些奇怪地问,“似乎有点疑惑?”
“啊,没有,是您误解了。”甘雨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把魈挡在身后,温和地对凝光说,“帝君之死,让我和魈上仙有些悲恸,让您见笑了。”
凝光沉吟片刻,正想接话,就见远方划过一道璀璨的青绿色光芒,顺着玉京台的台阶扑通一声落在了“先祖法蜕”旁边。
无论是甘雨还是魈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凝光更是面色大变,厉声说道:“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擅自闯入玉京台——”
“舟舟?”甘雨略有些迟疑地说,“你——”
蒲从舟瞧着那胖胖的棕红色的龙,当着所有仙人和人的面,伸手捂住脸,眼泪就哗啦啦落了下来,水渍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间渗透出来。
蒲从舟扑通一声给先祖法蜕跪下来,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哭着道:“帝君——你死得好惨啊呜呜呜……”
没喊两句就泣不成声。
站在一旁的钟离轻轻咳了一声,魈和甘雨双双愣住了。
凝光看得怔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向甘雨求助:“请问这位是……”
“啊,这位是蒲从舟,是帝君亲手带大的璃月仙人。”甘雨顿了顿,艰难地说,“……一直以来,仙人中属她和仙人最为亲密。”
“原来是百年前为璃月编纂史书的蒲从舟。”凝光轻轻一叹,俯下身,温和地对蒲从舟说,“斯人已逝……请节哀。”
蒲从舟趴在地上,哭着上期不接下气,边哭边说:“谢谢你……让我先哭一会吧……呜呜呜……”
胡桃早就看惯了这一幕,习以为常,魈和甘雨则神色各异,只有钟离一脸淡定,还走到蒲从舟身侧,温和地托了她一下,说道:“不必哀伤过度。帝君爱民如子,若他还健在,想必也不希望你如此痛苦。”
听到这话,甘雨和魈双双不自觉地一颤。
蒲从舟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地说:“死得又不是你爹……你当然这么说……呜呜呜爹地……”
钟离轻轻闭了闭眼。
魈和甘雨对视了一眼,默默后退一步——
好容易把蒲从舟安慰好,已经很晚了。
魈和甘雨两位仙人早早离去,钟离则主动提出为蒲从舟安排客房。
“哦?钟离客卿还是一如既往地热心嘛。”胡桃笑嘻嘻地对钟离说。
“至情至性之人,也当以情义接待。”钟离轻轻一叹。
凝光递给了蒲从舟一方帕子,沉吟一会,说:“蒲从舟无论如何也是璃月仙人,此番前来,凝光理当接待。不过如今尚在帝君丧期,我略微有些繁忙……这位往生堂客卿见多识广,想必不会怠慢了这位仙人。招待这位仙人所有的资金,就麻烦钟离先生来月海亭报销了。”
“多谢。”钟离温和地说。
“既然如此,本堂主就准你半天假吧。”胡桃打了个哈欠,和钟离晃了晃手,说,“我先回去啦,客卿辛苦啦!”
“堂主也辛苦。”钟离说。
凝光和胡桃双双走远了,钟离叹了口气,缓步走到扑在先祖法蜕上哭得一耸一耸的蒲从舟身边,蹲下身,说:“别哭了,我还活着。”
蒲从舟站起身,淡定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转头对钟离理直气壮地说:“请我吃饭!”?
“好。”钟离有些哭笑不得,微笑着说,“你想吃些什么?”
“去琉璃亭,哪个贵吃哪个。”
……
看着整张菜单上昂贵的菜品都被蒲从舟勾了个遍,琉璃亭的侍女惊喜不已,双手接过菜单,恭恭敬敬地出去。
很快琉璃亭的总经理也来了,表示钟离和蒲从舟已经达到了最高消费,升级到了最好的包厢。
于是蒲从舟和钟离一前一后进了这间精致的包厢。
拂开门帘上缀着的琉璃袋,蒲从舟从包厢的窗棂望去,刚好可见云来海上灯火惺忪,百舸争流。
蒲从舟看着这景色,略微有些失神。
“怎么了?”钟离走到窗前,双手扶着雕花的窗棂,静静眺望着和暮色融为一体的海平面,微笑着转头,对蒲从舟说,“你今天的演技登峰造极,我实着佩服。”
“还好还好。”蒲从舟回过神,对钟离笑了下,“不及这顿饭天价摩拉的诚意啊。客卿这顿饭应该不能找月海亭报销了吧?也不知现在客卿的主要收入是什么,居然这么阔绰。”
“唔。”钟离沉吟了下,缓缓说,“这不劳我费心,我会将账记在往生堂。”
蒲从舟本来都伸手去拿茶水了,伸到半空抖了一下,临时变成了大拇指,对钟离赞叹地说:“厉害啊帝君,你就不担心你这样搞,让你们堂主给你埋了,真真正正来个‘请仙典仪’?”
钟离微微一笑,说:“倒也不至于。”
听钟离这么说,蒲从舟也懒得再管了,懒洋洋地端来了茶水,给钟离倒满,边说:“本来还想着死遁的客卿囊中羞涩,我还特意挪了点那维莱特的小金库,想来接济接济,看来是我想多了。”
“嗯……”钟离若有所思地说,“倒也不是不可。”
蒲从舟一杯茶送唇边,听到这话差点没整杯洒出来,忍无可忍地说:“你可是贵金之神啊,摩拉克斯!”
钟离微微一笑。
“算了算了,我真不管你了,等上菜等上菜。”蒲从舟彻底摆烂了,将一盏几千摩拉的茶一饮而尽,没好气地靠在了软椅上。
钟离轻呷了一口茶,吹去茶上袅袅的雾气,轻道:“今年你那番举动,可有几分真心?”
这话一出,倒是把蒲从舟闹沉默了。
蒲从舟搁下茶盏,走到窗边,立在钟离身侧,静静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船只,轻轻说:“爹地,其实我猜到了。”
钟离抬头,温和地望向蒲从舟,“嗯?猜到了什么。”
“你不会留在神位太久,‘璃月’自尘之魔神归终之后,始终秉持着‘以人为本’的观念。”蒲从舟说,“你若想做到最后一步,你一定会还权与民。”
蒲从舟停了下,继续说:“我难受,是因为我知道‘璃月’即将进入下一个时代……而我身为璃月的岩王帝君亲自抚养长大的仙人,从小于月海亭长大,没有能陪着上个时代走过最后一段路。”
钟离轻轻叹了口气,走到蒲从舟身侧,恰好见到她眼角一点晶莹的泪珠,在窗外的光下闪烁。
钟离抬手,温和地拭去蒲从舟的一点泪水,说:“与逐渐平稳的璃月不同,有着‘预言危机’的枫丹,或许更需要你的帮助。”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蒲从舟小小声说,“我……”
蒲从舟仔细想了下,忽然笑了起来,仰头看向钟离,说:“好像我确实帮上了挺多耶。”
“嗯,舟舟一直极其优秀,无论在璃月,亦或是枫丹。”钟离温声说。
“好啦,我什么德行我最清楚,爹地不用安慰我了……”蒲从舟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一边笑着说,“哎……爹地是神明,也许在爹地看来,无论是璃月人,还是枫丹人,都是一样的吧。既然是魔神爱人,那是哪里的人,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钟离笑而不语,刚好这时也上菜了,蒲从舟收起所有的伤感,溜回座位上,饱饱地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后,蒲从舟趴在桌上有点昏昏欲睡,略微仰起头,见钟离低头坐在窗前,静静地泡着一点茶。
茶香袅袅,从茶壶口升腾而起,在港口映进的灯光下有点偏金黄,让蒲从舟想起了绝云间的清晨。
“爹地。”蒲从舟伸手,玩着桌上空了的酒杯,小小声地说。
“嗯?”钟离微微侧头。
“爹地还记得很早以前吗,我和爹地说,我想长大。”蒲从舟轻声说,“那时爹地说,我不长大也很好。我那时不信,觉得这话很荒唐……现在啊,我真的长大了,我才明白爹地说的是对的。不长大,真的也很好呢。”
钟离无声地笑了笑,搁下了茶盏,缓步走到蒲从舟身侧,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说:“那舟舟后悔长大了吗?”
“不会啊。”蒲从舟迷迷糊糊地说,“我很高兴啊,我遇见了那维莱特,还有露露……我真的觉得很开心……”
蒲从舟本来就有些困,说着说着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原来如此。”钟离在蒲从舟身边坐下,凝视着她的睡颜,近乎叹息地说,“已经见过巴巴托斯了么……”——
翌日,蒲从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了琉璃亭的偏间。
蒲从舟走出房间,恰好看见钟离正在结账,身边站着个双手叉腰的胡桃。
胡桃摇头晃脑地数落着:“客卿啊客卿,你这一顿饭吃下去,咱们又要卖掉多少个棺材才能回本啊?”
钟离轻咳一声。
“哎……要不我来付钱?”蒲从舟走到两人身边,试探地问,“反正那维莱特有钱的很……”
毕竟是工龄四百年的打工龙了。
“不用不用,哪有让客人付钱的道理!”胡桃挥了挥手,对钟离说,“罚你去发宣传单!哼哼。”
“胡堂主说的是,多谢堂主了。”钟离温和地说。
胡桃甩了下双马尾,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钟离注视着胡桃的背影,轻轻摇了下头,对蒲从舟笑道:“堂主的性格……太活泼了些。”
“怎么会,我觉得刚刚好。”蒲从舟笑着耸耸肩,问,“现在呢?带我逛逛璃月?”
“恐怕没时间。”钟离沉吟了下,说,“我先送你到客栈,之后我会与两位远道而来的旅者筹办请仙典仪事宜。”
“你还真自己给自己办葬礼啊。”蒲从舟说,“行吧行吧。”——
蒲从舟回到客栈稍作休息,就去拜访了璃月的老友。
去魈那边溜达了两圈,又去甘雨面前晃悠了下,顺带去爬了爬庆云顶,回去的时候觉得有点倦了,就睡了过去。
熟悉的气氛,熟悉的人,蒲从舟这两天玩的倒是一点没有不适应。大约是第二天夜里的时候,客栈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这个时候蒲从舟正在看武侠小说,听到动静随口说:“请进。”
反正不会是什么对付不了的东西。
然后钟离就从门外走进来,对蒲从舟说:“这么晚,是否打扰到你了?”
蒲从舟轻哂,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爹地还和我说这个,”
蒲从舟把武侠小说一放,对钟离摊手,说:“说吧,爹地这么晚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钟离沉吟了下,才问:“露露呢?”
蒲从舟有点无奈,说:“怎么你和风神大人一个两个比起关心我都更关心她呢……你死的时间太不凑巧了,雷内度假了,那维莱特抽不开身,露露和那维莱特一起,会迟两天来。”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蒲从舟有点奇怪,问钟离:“你这么晚来这里,为的就是问这一句?”
钟离失笑,说:“倒也不是,我来是为了……”
第72章 璃月港
蒲从舟“咦”了一声,刚想问,就见钟离微微笑了下,望向门口,轻声说:“已经到了。”
“什么到了?”蒲从舟奇怪地问,刚问完,就听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怎么人这么多。
蒲从舟一脸懵地去开门,就见那维莱特抱着睡着的露露站在门口。璃月的海风吹起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淡色的月光映衬着他的发丝近乎剔透,照出他略有些愕然的侧脸。
蒲从舟看了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问:“那维莱特?你不是明天或者后天才来吗?”
那维莱特目光越过蒲从舟,落在她身后似笑非笑的钟离身上,温和地回答:“事情忙完了,就先来了。”
“来者是客,请进。”钟离缓步走到蒲从舟身边,对那维莱特说。
“谢谢。”那维莱特礼貌地回答,顿了下,略有些疑惑地问蒲从舟,“这般晚了,为何……钟离先生会在这里?”
钟离微笑不语,蒲从舟则是后退了一步让那维莱特进门,颇有些头疼地说:“爹地也才刚来,似乎是察觉到你,刻意来等你的。”
“啊……原来如此。”那维莱特说着,小心地把露露放在床榻上,轻轻抚了她两下,这才和蒲从舟、钟离一起走出了门,站在回廊上。
“冒昧打扰了,贵金之神。”那维莱特礼貌地说。
“不用这般生分,唤我一声‘钟离’便可。”钟离轻叹一声,眼眸中却是带着点笑意,“或者你也可以随舟舟,叫我一声父亲,我也不会介意。”
蒲从舟本来还在胡思乱想,听钟离这么一说,全身的蒲公英花籽差点没炸起来,狠狠瞪了钟离一眼,说:“钟离!你你你——”
钟离笑了下。
那维莱特还真在认真思考叫钟离“父亲”的可能性,想了会,谨慎地说:“那么——”
“你可别叫他爹啊。”蒲从舟一巴掌拍上脑门,就差没冲上去捂住那维莱特的嘴,震惊地说,“我是觉得钟离真的很像我爹,叫着玩的!”
“嗯……”那维莱特沉吟了下,说,“但我看你对钟离先生的尊敬,并不似‘玩玩’。”
“话是这么说没错……”蒲从舟虚弱地说。
钟离温和地笑了,把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往楼下引去,一边说:“开个玩笑罢了。现在的我,在往生堂担任客卿。若枫丹的审判官先生愿意,唤我一声‘客卿’即可。”
“自然愿意,”那维莱特严肃地点头,说,“钟客卿。”
“如此甚好。”钟离轻叹一声,说,“我已在琉璃亭订好了包厢,此次也是想第一时间请你叙叙旧,怕是日后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啊……”那维莱特怔了下,和钟离、蒲从舟并肩穿行在璃月港的街道上,“我此次前来,已向沫芒宫申请了足够的假期。或许不用这么匆忙。”
“不是你等不起,”钟离温和地说,“是‘预言’。”
这下不只是那维莱特,就连蒲从舟也怔了下,正想再问,一行人已走进了琉璃亭,钟离和工作人员聊起了预定的包厢。
等三人到了包厢,蒲从舟瞧着桌上的莲花酥,很不客气地捻起了一块放嘴里,瞧了瞧一脸严肃地那维莱特,又看了眼带着笑意的钟离,思索了下,说:“呃,关于预言问题,我们也不是没有做准备。已经让梅洛彼得堡去做船了……在几处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处我们也正在进行严格的监控。”
“你做的很好。”钟离赞许地说,温和地望向那维莱特,“莲花酥口味不错,你也可以尝一尝。”
“啊,多谢钟离客卿。”那维莱特回过神,轻一点头,尝了一口。
“如何?”钟离询问说。
“非常美味。”那维莱特礼貌地说,“但我更喜欢一些有汁水的食物。”
蒲从舟笑了起来,对那维莱特说:“按照璃月礼仪,你应该说,‘此乃人间美味,非贵国不可得尝’——”
钟离也笑了,温声说:“这是私下小聚,并非两国外交,不必这么正式。”
“哈哈,开个玩笑。”蒲从舟摊手,说。
那维莱特倒是没有注意钟离和蒲从舟说了什么,仔细端详了下那碟莲花酥,迟疑了下,才问钟离:“冒昧问下客卿,我能不能带一份这种甜点回去?”
“哦?为何?”钟离询问道。
“甜而不腻,酥脆可口,露露或许会喜欢。”那维莱特不假思索地说。
“莲花酥由莲子、晒干的莲花花瓣,混合面粉烤制而成,味清新且不上火,对于孩童来说,确实是一款难得的美食。”钟离若有所思,忽地站起身,微笑着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会麻烦琉璃亭的工作人员,将这次的菜肴全部打包带走。”
“哎?”蒲从舟略有些惊讶地站起身,“全部打包?不至于吧?”
“也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钟离若有所思地说,转头看向窗外,“我只是忽然想起,比起这里……似乎你所居住的客栈才是一个不错的观景点。”
……观景点又是什么?
蒲从舟觉得奇怪,却又懒得问,索性下楼跟了钟离,一起大包小包地把菜肴塞进食盒,打包带走。
回到客栈,刚推开门,蒲从舟就见到露露气鼓鼓地坐在床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这还没有天亮,就醒啦?”蒲从舟惊讶地说。
“哼!”露露大大的眼睛瞪着蒲从舟,气呼呼地说,“你又丢下我出去玩!还带着爸爸一起!”
“哪有的事。”蒲从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和那维莱特是出去办事,你看,这不是带好吃的回来了吗?”
“好吃的?好吃的在哪里?”露露顿时不气了,盯着蒲从舟手上的食盒。
钟离轻轻笑了下,和蒲从舟、那维莱特一起,将食盒一样一样摆在露露面前。
露露看到了这么多没见过的美味,眼睛都直了,嗷呜一声冲了过去,双手开动。
那维莱特无奈地笑了下,坐到露露身边,陪着她一起吃。
两条龙的饭量十分惊人,蒲从舟都吃饱了,那维莱特和露露看起来还能继续吃。蒲从舟懒得和他们聊天,就自己趴在窗台上休息着。
……
“嗯……这位小龙,是叫克里斯汀妮·那维莱特,对吗?”
“我也叫蒲露,叫我露露就好!请问怎么称呼您啊?”
……可以叫爷爷来着。
蒲从舟迷迷糊糊地听着,就趴在窗边睡了过去。
……
蒲从舟是被窗外震耳欲聋的声响惊醒的。
“轰!”
整个云来海一反之前平静无波,似是沸腾一般水溅起三千里。头顶的天空也是黑压压一片,四处黯淡无光。
蒲从舟扑到窗口,定睛一看,竟然有一条八条腿的水蛇在云来海里张牙舞爪,骂了一声,“这不是奥赛尔吗?几千年前和帝君打架的那玩意?帝君——”
蒲从舟吓了一跳,扭过头就看钟离正抱着露露,和那维莱特聊天。
“……对于元素龙来说,仅仅喝水其实就已经足够了;但是如果有足够的美味,对孩子的成长而言或许更有帮助。”那维莱特坐在床边,对钟离说。
“这样啊……”钟离若有所思地说,“看来那维莱特先生对于如何养育元素龙幼崽颇有建树,长见识了。”
“钟离客卿过奖了。”那维莱特说,“这些都是雷内总结出来的经验,我只是照搬而已。”
“谦虚了。抚育露露百年,那维莱特先生想必也付出很多。”钟离说,“这位雷内先生也是一个妙人,希望来日有机会拜访。”
“会有这个机会的。”那维莱特说。
……
蒲从舟看了看窗外乱成一锅粥的璃月港和一条腿就能拍死璃月的奥赛尔,又看看在身后淡定聊天的一神一龙,唇角抽了两下。
蒲从舟盯着那往璃月港打过来的奥赛尔一会,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那维莱特问。
“去买耳塞。”蒲从舟没好气地说,“太吵了。”
……
很快蒲从舟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建筑飞到了奥赛尔头顶,把奥赛尔砸了回去。
看着风平浪静的云来海,和从四面八方涌来安抚群众的月海亭工作人员,蒲从舟也知道事情告了一段落,把窗户关上,扭头看向钟离,叹了口气,问:“这就是你说的‘观景点’?”
“唔。”钟离说,“不好看么?”
……确实挺好看的,视野挺好。
蒲从舟有点无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看钟离站起身,说:“我要处理一些事务,抱歉,失陪了。”
“您已经陪我们许久了。”那维莱特也站起身,与钟离告别,“多谢。”
“不客气。”钟离温和地说。
蒲从舟说:“帝君,我和你一起去吧?”
钟离略微一思索,说:“也好。”——
钟离领着蒲从舟来到了北国银行。
瞧着里面密密麻麻一堆穿着至冬国衣服的人,蒲从舟认出其中的两个似乎是至冬国的高级外交官。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蒲从舟就和其中一个自己见过一面的外交官达达利亚聊了一句:“你好啊,怎么来璃月了。”
“不止来了,甚至奥赛尔都是我弄出来的。”达达利亚摊手,说。
“哇,好厉害!”蒲从舟真心实意地夸赞说,“我都看到了,好大一只八爪鱼呢。”
那厢钟离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轻轻笑了下。
达达利亚看了眼钟离,眼神变得很微妙,对蒲从舟耸了耸肩,说:“厉害什么?全部都被璃月的这位‘帝君’算计在内了,搞得我和小丑似的——还没问你呢,你不是枫丹最高审判官的夫人吗?怎么会来璃月?”
“纠正一下,我还不算是那维莱特的夫人,我们没有结婚。”蒲从舟无奈地说,“我来这里是因为……”
蒲从舟本来想解释,就见钟离缓缓走到另一位外交官面前,也急忙跟了过去。
“契约已成,这是之前允诺你们之物。”钟离轻轻一叹,一抬手,手心出现了一枚灿金色、状似棋子的物品。
“这是……神之心。”蒲从舟听周围人惊呼。
几乎是蒲从舟看见神之心的同时,蒲从舟的心骤然一紧,脑海嗡一声响,神之眼也发出了同样的一声响声——
“哟,这是怎么回事啊,这神之心不会是坏掉了吧?”钟离面前的外交官有点阴阳怪气地问。
“自然不会。”钟离平静地说,余光扫了蒲从舟一眼,平缓地说。
这时,一个金头发的女子带着一个漂浮的白色小精灵也走进了北国银行,看到这一幕,双双怔了一下。
“按照之前的约定,你们替我引起动乱,测试璃月人是否真的有能力应对危机,事成之后,我便将神之心交予你们。”钟离对面前的外交官,平静地说,“现在,神之心是你们的了。”
“啊?钟离?竟然是你?原来你就是岩王帝君吗?”跟在金头发女子身边的白色漂浮物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
“你们好,旅者和派蒙。”钟离微笑着和她们打着招呼。
荧略一点头,向蒲从舟看来,迟疑了下,问:“这位是……”
“你们好啊!”蒲从舟从刚刚奇怪的感觉中缓过神来,对荧笑着说,“我是蒲从舟,帝君带大的璃月仙人,很高兴认识你们!我现在住在枫丹,等你们来到枫丹,可以来找我玩哦。”
“你就是蒲从舟!”派蒙睁大了眼,指着蒲从舟,在空中翻了个身,“你你你……之前凝光和我说过!帝君死的时候,你对着帝君的遗体哭得稀里哗啦的——原来你知道他没死!”
“哈哈,有这么夸张吗?”蒲从舟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喂喂喂,这是夸张不夸张的问题吗?”派蒙在空中跺了跺脚,气急地说,“你可真会演戏啊!”
“还好还好。”蒲从舟笑着打着哈哈。
……
等把北国银行一行人送走,已经挺晚了。
蒲从舟看了眼时间,也是时候该回枫丹廷了。
临走前,蒲从舟和钟离道了别,聊完了近况后,钟离含笑问了一句:“你还有没想问我的问题?”
蒲从舟想了下,反问:“如果我问了,爹地就会回答吗?”
钟离说:“会。”
这么干脆的回答倒是让蒲从舟有点惊讶,她想了想,问:“神之心是什么?”
“是原初之人的碎片。”钟离平静地说,“魔神战争之后,拥有原初碎片的魔神,才会成为尘世七执政。”
“原初碎片……才能成神。”蒲从舟想了想,笑着对钟离挥了挥手,说,“我知道啦,谢谢爹地!”
“嗯。有时间可以回来。”钟离温和地说。
“去棺材店找爹地吗?”
“是往生堂。”钟离纠正说。
“嘿嘿,我知道啦……”
……
阳光逐渐变深,橙黄的光晕从归离原蔓延至璃月港,逐渐铺满整个璃月港。
蒲从舟和钟离并肩走在璃月港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忽然见那维莱特抱着露露站在路的尽头。蒲从舟扬起一个笑容,背对着钟离挥挥手,向前跑去。
第73章 芒索斯山
和煦的风从沫芒宫以北的枫丹海灌入以西的沿岸,灿金色的砂砾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膨膨兽快乐地瘫软在岸边拍着肚皮,重甲蟹举着两只钳子走来走去。
“就快要到枫丹廷了,旅行者!”派蒙兴奋地在空中打了个滚,问,“你说枫丹廷会有什么好吃的呀?”
荧笑了下,无奈地说:“你怎么净想着吃的……”
“对哦,关键是找到水神,问她知不知道你的哥哥在哪里!”派蒙拍了拍脸,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吃的也很重要啦……你看那边膨膨兽旁站着一个白头发的女孩!要不要去问问她枫丹廷有什么好吃的!”
……
荧和派蒙往白发女孩的方向走去,走进了才发现她头顶还有点湛蓝色的挑染,像两枚小龙角似的。
“这些,这些,这些……我都很喜欢,全买啦!”女孩对渔民摆出的一堆海鲜满意地点点头。
“好,好!”渔民简直是点头哈腰,“那维莱特小姐不必客气,比起您父亲为枫丹的付出,我们这点小玩意算什么?怎么敢让您花钱呢?这些海鲜就当成我们的小心意,送给您啦!”
“嗯……刚好我这次也没带够钱……”那维莱特小姐作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装着很为难的样子,说,“那我这次就收下啦!下次我再带钱给你们。”
“不用不用,那维莱特小姐肯赏脸我们这些粗制滥造的海产品,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了!”
……
派蒙和荧眼睁睁地看着渔民把一箱一箱的海产品塞到了女孩的麻袋里,女孩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原地坐了下来,伸手一招呼,“剩下带不走的就在这烤了吧,大家一起吃!”
“好嘞!”渔民高高兴兴地支烧烤架去了。
……
荧没说什么,派蒙看不下去了,握着小拳头飞到了渔民和那位“那维莱特小姐”面前,气势汹汹地说:“喂!你这不是骗人嘛!人家辛辛苦苦打捞上来的好吃的,凭什么都给你!”
那维莱特小姐很淡定地从烧烤架上扯了一串鱿鱼腿,塞到派蒙嘴里,问:“好吃吗?”
“你这人真的——唔——”派蒙还想说什么,嘴就被烤鱿鱼塞住了,嚼了嚼越嚼越香,刚捞上来的鱿鱼一点儿也不腥,还有着很强的弹性,派蒙睁大了眼,惊讶地说,“呜呜呜……真的好好吃哦……”
“那就一起吃啊!”那维莱特小姐很开心地说,顺带招呼了下在旁边看着的荧,笑着说,“你也是,别看着啦,一起来吃!”
荧无语了一会,看了看派蒙。
派蒙左手一串烤波波心羽鲈,右手一串烘海涛斧枪鱼,嘴里还塞着章鱼腿,含糊不清地说:“吃,你也来吃!”
这就被收买了!
“新鲜出炉的重甲蟹杂烩,谁要吃啊!”
那维莱特小姐和派蒙同时眼前一亮,异口同声地说:“我要吃!”
荧:……
很难形容此刻她的心情。
既然说不过就加入,荧坐在了派蒙和那维莱特小姐身边,拿起了勺子和叉子,开始享用起用蒜蓉和各种调味料烹制的重甲蟹,好吃得满嘴流油。
……
“好啊你,露露,给我过来!”忽然一阵风吹过,穿着一件深绿色短裙、带着贝雷帽的女子落下,没好气地看向露露。
“咦,你是那时候我们在钟离身边看到的璃月仙人蒲从舟——”派蒙睁大了眼说,于此同时露露嘿嘿一笑,脚抹了油就准备开溜,被一股风卷到了蒲从舟面前。
风提拎着露露的领子,露露被悬在半空中,整个人都老实了。
“摩拉,交给我。”蒲从舟冷笑一声,对露露说。
露露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钱袋,蒲从舟看都不看一眼,整个把摩拉倒出来,然后把空掉的钱袋甩给露露。
蒲从舟继续说:“拿海民的海鲜呢?”
露露委委屈屈地掏出了麻袋,在里面倒出了不像是这个袋子能装进去的一大堆海鲜,像小山似的矗立在露露身边。
蒲从舟看也不看露露一眼,数了一些摩拉,走到渔民面前,交给渔民。
“这……不用的不用的,就当我们宴请那维莱特小姐了。”渔民有些惶恐地说。
“哈哈哈,两回事啦。”蒲从舟骤然笑了起来,整个人和刚刚面对露露的时候简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我知道你们对最高审判官敬重的情感,但是枫丹到底是‘正义’的国度,露露是不会随意占你们便宜的。这些我都算过了,差不多是市场价——都是你们的努力应得的!”
“哈哈,客气了,客气了……”渔民简直受宠若惊,接过了摩拉,满脸喜色。
蒲从舟指了指身后小山一样的海产品,继续说:“还有这些,露露真不能收,不过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去沫芒宫递交出售申请,这样就能运往璃月港了。”
“居然还能这样……”渔民听得一愣一愣的。
“是啊,最近沫芒宫出台了很多对外贸易政策,你们有兴趣可以去枫丹廷了解一下哦。品质这么好的海鲜,当然要卖到最好的价格。”蒲从舟笑眯眯地说。
“好好好,都是好人啊……”渔民脸上笑开了花。
“不用谢不用谢,等等……”蒲从舟盯着那一堆的海鲜,若有所思,猛一转头,瞪着露露,“还有吧?”
“没了!”露露气鼓鼓地说。
蒲从舟冷笑一声,从露露的口袋里掏出又一个口袋,使劲抖了抖,抖出了很多很多很多的……皮皮虾!
皮皮虾!无数活蹦乱跳的皮皮虾在海滩上跳舞,看得荧和派蒙目瞪口呆。
蒲从舟瞧了眼皮皮虾,又笑了下,是被气的——停了停,问:“膨膨兽呢?”
露露委委屈屈地又掏出一个袋子,里边滑溜溜地滚出了五六条拍着肚皮嘤嘤嘤哭的硕大膨膨兽。
……
蒲从舟叹了口气,把露露牵在身边,对荧和派蒙说:“自家姑娘不懂事,见笑了啊。”
“请问……”荧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散落在露露身边的七八个口袋,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你说这袋子?叫魔术口袋,枫丹最近很有名的魔术师,林尼和琳妮特发明的。”蒲从舟淡定地说,“搬家什么还是挺好用的。露露这孩子经常拿这袋子到处乱逛,装一堆奇怪的东西回来。上回她装了五十多只悠悠海獭养在那维莱特的浴缸里,天啊那景象……要不是我反应快把这些海獭都吹上了天,那维莱特该因为‘私自豢养海獭’遭到弹劾了……”
派蒙和荧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好了,还没问你们来枫丹干什么,只是旅游吗?”蒲从舟说,“我听说,你们好像在拜访各国的神明。”
“是的!”派蒙点了点头,指了指荧,“她的哥哥被异国的神明带走了,她正在找她的哥哥……”
“呃,我们的那位水神绝对不是带走你哥哥的那一位。”蒲从舟无奈地说,“至于线索……不如我带你们去见那维莱特吧。”
“好,多谢了。”荧说。
“还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哼哼。”派蒙哼了两声。
“都有都有,跟我走吧。”蒲从舟穿过沙滩,向枫丹廷走去,回头对派蒙和荧招了招手——
蒲从舟在枫丹生活了这么多年,很快就找到了一条近路,带着荧和派蒙径直到了沫芒宫。
蒲从舟随意敲了敲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就走了进去,恰好见到那维莱特正在办公。
“那维莱特,我带了两位客人回来。”蒲从舟说。
那维莱特点了点头,对荧和派蒙礼貌地说:“你们好,我是枫丹廷的最高审判官,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那维莱特。旅行者和派蒙,早就听说了二位的在各国的事迹,久仰了。”
“哈哈,不敢不敢……”派蒙被眼前这个严肃、穿着华贵的最高审判官一顿夸,有点晕乎乎的,“我们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旅行者的哥哥呀?”
那维莱特仔细端详了下荧,摇摇头:“抱歉,我从未见过与旅行者长相相似的少年。”
“这样吗,没关系。”荧倒是不是很遗憾,只是说。
“不过,如果二位是带着旅行的目的,我可以为二位推荐一下枫丹有名的游玩景点。”那维莱特温和地说。
“不必了,谢谢你,那维莱特。”荧说,“我还是带着派蒙随便走走吧。”
“好的。”那维莱特点点头,“祝你们旅途愉快。”——
和那维莱特道谢之后,荧和派蒙并肩走出了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来到了沫芒宫的大厅。
“……看来还是没有你哥哥的消息呢,那么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去玩?”派蒙问。
荧忽然刹住脚步,“不对。”
“怎么啦?”派蒙漂浮在空中,奇怪地问。
“露露呢?”荧问。
派蒙这才想起那个差点把渔民的口袋掏空的小姑娘,拍了拍脑袋:“对哦!我都没注意露露跑掉了!这个小姑娘可调皮了,可不能到处乱跑,我们快回去把这件事告诉蒲从舟吧。”
荧向着派蒙点点头,转头又往那维莱特的办公室走去。
派蒙急冲冲地开了门,说:“蒲从舟,露露她跑——哎!”
与此同时,荧也看到了办公室的这一幕,脸色一变,迅速伸手捂住了派蒙的眼睛。
……
虽然两人很快就分开了,但是荧还是能肯定之前的那一幕——
那个衣冠楚楚的最高审判官把璃月仙人按在办公桌上亲来着。
……
蓓蕾帽早就飞到了桌子下,桌上的蒲公英花瓶也摇摇欲坠,蒲从舟墨色的长发散落了一桌子,那维莱特的白发就落在上边。那维莱特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托着蒲从舟的后脑,另一手抚着她的侧脸,极其亲密地……
荧闭了闭眼,很诚恳地说:“……打扰了。”
派蒙还在奇怪:“咦,他们两个是在干什么呀?”
“少儿不宜。”荧说。
“……别胡说八道啊,就是亲一下,怎么就少儿不宜了?”蒲从舟从办公桌上坐起来,理了理肩颈的衣领,淡定地说。
“所以,那维莱特小姐是你们的——”派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
“是啊,露露的全名是克里斯汀妮·那维莱特,我和最高审判官的孩子。”蒲从舟摊了摊手,说。
“你没和我说过!”派蒙气呼呼地说。
“你也没问啊!”蒲从舟理直气壮地说。
最后还是那维莱特轻咳一声,对派蒙和旅行者说:“很抱歉,刚刚没注意到你们折返了。请问你们是有什么问题吗?”
“呃,也没有,就是看露露不知道去哪里了,回来问一下。”派蒙说。
“露露住在沫芒宫三楼的套房,刚刚应该是先回去了。”那维莱特点了点头,温和地说,“劳烦你们挂心了。”
“您客气了。”荧捉着只哇乱叫的派蒙,把她揪出门去,礼貌地对那维莱特和蒲从舟说,“请继续。”
顺带关上了门。
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关上时带着一阵风,吹起了蒲从舟耳边的一缕发丝。蒲从舟坐在办公室的桌上,光裸的脚踝在半空晃动,有点气恼地瞪着那维莱特,问:“你故意放她们进来的?”
“真没注意到。”那维莱特停了下,很认真地解释说。
“你肯定在说谎!你看你都没道歉!”蒲从舟说。
“……那我补上。抱歉,我真没注意到。”那维莱特说。
蒲从舟都被气笑了,想了想,说:“哎……算了算了,反正被撞见也没什么。”
蒲从舟从桌子上跳下来,却被那维莱特轻轻握住了手腕。蒲从舟扬了扬眉梢,转头问那维莱特:“怎么啦?”
“作为补偿,我可否邀请你一同去欧庇克莱歌剧院,观赏林尼的魔术表演?”那维莱特认真地问。
蒲从舟反问:“你管这个叫补偿?”
那维莱特思索了下,说:“嗯……确实不算。那么……”
蒲从舟扑哧一声笑了,摆摆手:“好啦,和你去和你去。你这次怎么不带上露露了?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好,我去叫露露。”
“……我开玩笑的,你别叫她啊!”——
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舞台灯光比蒲从舟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耀眼夺目,无数的各色光芒相互交织,迷离得像一场幻境。
“……那维莱特,你好。”
“你好。”
……
听见熟悉的声音,蒲从舟探出头去,恰好看见坐在那维莱特身边的荧和派蒙,笑眯眯地打招呼,“你们好呀,又见面了,旅行者和派蒙!”
“呀,居然你也在!”派蒙惊讶地说。
“什么叫我也在。”蒲从舟说,“我和那维莱特一起出席这种活动,很奇怪吗?”
“不奇怪。”荧说,“只是我觉得我现在没办法直视你们两个在一起……”
那维莱特轻轻咳了一声。
蒲从舟笑了下,还想说什么,剧院的灯光就黯淡了下了。
“当当!”
“噔噔!”
有着猫耳朵的妹妹琳妮特抱着一顶帽子出场,她的哥哥林尼轻轻一挥手上的小木棍,一群鸽子从帽子中呼啦啦飞了出来。
“各位久等了。”林尼把帽子甩向空中,在一片惊呼中深深鞠躬,微笑地说,“现在我宣布,今天晚上的魔术表演——”
“当当!正式开始。”琳妮特面无表情地配合着她的哥哥——
蒲从舟看到琳妮特和林尼两人又是耍扑克牌又是翻猫咪,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来到了压轴表演!”林尼接过琳妮特甩过来的帽子,优雅地一鞠躬,“我现在需要一位幸运观众来配合我表演,我看看啊——”
嘭的一声响起,一束聚光灯落在了一位手足无措的女孩身上。
“哈哈,看起来助力已经选出了今晚的幸运观众!”林尼笑着说,“现在呢,请这位观众走进观众席的这个魔术箱子里——放心,绝对安全!”
女孩深吸一口气,有点忐忑地走进了箱子。与此同时,林尼也走进了舞台中的那个箱子。
“现在,你们数六十个数,我就能和这位幸运观众交换位置!来,开始数数——”
“一,二……”
蒲从舟瞄了眼气氛逐渐热闹起来的观众席,看了看正在认真观看魔术的那维莱特,抬手轻轻捏了一丝风元素力,瞬间消失不见。
……
在数数期间,林尼不断地和台下观众进行交流。直到——
“六十!”
“嘭!”
林尼从观众席处的魔术箱走出的瞬间,舞台上悬挂在半空、用于之前魔术的水箱忽然砸下,不偏不倚砸到了舞台中心的魔术箱上!
魔术箱瞬间四分五裂,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陌生的人,头颅开花,已经失去了生机。
“这人……这人好像是林尼的助理……”
“死了?这是死了吗?”
“啊啊啊啊……”
……
于此同时,站在观众席的林尼脸色刷一下白了,那维莱特站起身,重重敲了下手杖,沉声说:“肃静!”
全场碍于最高审判官的威严瞬间安静下来,空旷如欧庇克莱歌剧院,那维莱特往身侧看了眼。
不知什么时候,蒲从舟已经消失不见——
一分钟前,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谕示裁定枢机前。
“林尼会出现在这里我倒不意外——雷内你呢,又是怎么回事?”蒲从舟看着地下通道的两人,耸了耸肩,笑着说。
雷内看了眼谕示裁定枢机,沉默了下,实话实说:“维修。”
“得了吧,要是芙卡洛斯真需要你这个被原始胎海之水改造过的人维修,这个枫丹就完蛋了。”蒲从舟轻描淡写地调侃了下,转头看向林尼,“你做的魔术口袋还挺好用。”
“什么?”林尼还没从蒲从舟方才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中回过神,警惕地后退一步,“你说什么水神和原始胎海之水,关于‘枫丹’的‘预言’,你们知道什么?”
“看在你做的魔术口袋好用的份上,我让你好好把这次的魔术表演完,别让那维莱特失望了。”蒲从舟说,神情少有的冷了两分,“但如果下次你再不经过允许擅自靠近谕示裁定枢机,我会如实上报枫丹审判庭。”
林尼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此时头顶的倒计时已迎来尾声,容不得他多想,林尼转身,匆匆往后面的秘密通道跑去——
“……借着表演魔术的机会租借欧庇克莱歌剧院,把自己录音留在箱子里制造他还在箱子里的假象,实则偷偷跑到谕示裁定枢机这里。这一代的人有点聪明。”雷内轻叹一声,说,“你是怎么看穿他的?”
“这不是很简单吗,我看到他的魔术就差不多知道了,上边走不了只能走下边。愚人众这段时间对水神有点兴趣,前段时间还把芙宁娜吓出了点毛病,这么大的盛会都没来参加。这个小愚人众,要是对谕示裁定枢机没兴趣那才是见了鬼。”蒲从舟摊了摊手,说。
“这些至冬国的外交官。”雷内轻哂。
“我不会找他算账。”蒲从舟懒洋洋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会找这次愚人众的头子好好聊聊……真的很无语,我们在这拼死拼活给‘预言’拖延时间,这些人啥都不懂,净会捣乱。”
“至冬国那边的介入或许有用,你可以找他们合作。”雷内提醒说。
“我会考虑的。我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回去,不然那维莱特会担心的……”蒲从舟往外边走去,一边说,“对了,现在离‘预言’的时间还有多久?似乎只有你知道具体时间。”
雷内叹了口气,只是说:“你先努力,要是没办法,我就泡回水里。”
蒲从舟停了下,看向雷内,笑了一下:“那就是这几天了。”
雷内:“嗯。”
……
“嘭!”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蒲从舟晃了晃差点没站稳。雷内皱眉问:“怎么回事?”
蒲从舟脸色忽然变得很差,说:“大概是死人了。”——
“所以真的死人了?”蒲从舟坐在那维莱特办公室的沙发上,皱着眉说。
“对,是林尼的助手。”那维莱特平静地说,顿了下,才问,“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蒲从舟顿了下,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皱着眉问:“你在怀疑我?”
那维莱特的指尖略微蜷曲了下,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蒲从舟,迟疑了下,说:“你……”
“那维莱特和蒲从舟,我们找到线索啦!”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忽地被推开,荧和派蒙从门外走进来。
派蒙轻巧地飞到那维莱特身边,放下一叠的资料,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八字胡,贴在了脸上,严肃地说:“这次的案件和少女连环失踪案有关。”
“少女连环失踪案?”那维莱特接过文件,微微一怔,“我从未见过这起案件的卷宗。”
“哎?”派蒙把手背在身后,惊讶地说,“你不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吗?为什么会连这种重大案件都不知道啊!死了好多人呢!”
“哦,因为是我把这案件压下来了,没让那维莱特看。”蒲从舟说。
“哎?”这下不只是派蒙,荧都吓了一跳。
“我还有点事,先去枫丹科学研究院了。”蒲从舟看向略微有些怔愣的那维莱特,很快移开目光,像是逃避一般地匆匆走出房门。
……
“我刚刚听说,案发的时候蒲从舟是没有在现场的,而且还隐瞒了恶性失踪事件不让你知道……”派蒙说,“会不会蒲从舟才是真正的凶手!”
“派蒙!”荧说,“不要乱说。”
“没关系。”那维莱特轻轻摇头,温和地说。
“那……”荧停了下,才问那维莱特,“你怎么看这件事?”
“任何人都有可能放弃枫丹,”那维莱特平静地说,“她不会。”——
是夜,枫丹科学院内。
“……原始胎海之水的事实在是压不住了,命啊都是命啊,等什么时候整个枫丹都知道原始胎海之水的存在了,预言也就发生了吧。”蒲从舟趴在实验桌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花花绿绿的试管。
“嗯。”雷内仔细比对着反应时钟,对蒲从舟说,“粉红色的试管递给我一下。”
蒲从舟沉默了两秒,从一众试管架中抽出了粉红色的试管,递给雷内,扯了两下唇角,“现在也就只有你这么镇定了,雷内大师。”
“……”雷内哭笑不得,接过试管,将液体小心地倒入反应箱里,“你不是也挺镇定的吗,那维莱特夫人。”
蒲从舟一个踉跄,差点没从桌子上摔到地下,咬牙切齿地对雷内说:“好啊,来啊,互相伤害啊。”
“嗯,被你伤害最多的那个人来了。”雷内说。
蒲从舟一转头,看见那维莱特站在门口。晚风吹起那维莱特雪白的发丝,窗户间漏下的月光倒映在他泛着湛蓝色光芒的两撮上,似是熠熠生辉。
蒲从舟觉得心虚了两秒,移开视线,恶狠狠地瞪着雷内,说:“瞎说什么呢你!”
“晚上好,那维莱特。”雷内继续做着实验,忽略了蒲从舟的不满,淡定地说,“谈情说爱请出实验室,谢谢配合。”说着,雷内指了指贴在墙上的“实验室禁止谈恋爱”的标签。
“这不会是为我贴的吧?”蒲从舟凑过去研究。
“想多了。”雷内叹了口气,“你真的没那么重要。”
“你——”蒲从舟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转念一想,嘿嘿笑了下,回头看向那维莱特,“那维莱特,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那时咱们说好了,要在枫丹最美的地方建一座别墅。”
“确实是这样。”那维莱特略微一怔,说。
“我现在挑好位置了,芒索斯山脚下那一处花田不错,我们在那建。”蒲从舟停了停,不怀好意地看向有着不祥预感的雷内,嘻嘻地说,“要雷内亲自设计!怎么样,你不会拒绝的吧?自体自身之塔的大师?听说那一整座塔都是你亲自设计的哦!”
雷内唇角抽了下,扭头看向那维莱特,本来想让他阻止一下蒲从舟这几乎离谱的行为,然后就对上那维莱特略微含着点期待的眼神。
雷内:……
雷内深吸一口气,扔下试管,说:“行,好,我设计!现在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我的实验室!”
……
于是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就这样双双被雷内赶了出去。
蒲从舟坐在石阶上,眺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觉得耳尖微微一热。
那维莱特温柔地含住了她的耳尖。
蒲从舟的呼吸急促了两分,感觉身上每一滴血都烧了起来,热气腾腾地在肌肤下沸腾。蒲从舟挣扎了下,下意识想往后躲避,却被那维莱特早早发现了她的预想,从身后拉进了怀里。
蒲从舟一头撞到了那维莱特的胸膛上,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骂就被轻柔而不容拒绝地堵住了嘴。
一点点细碎的声音被揉碎在轻又细密的触碰中,然后蒲从舟浑身一颤,瞬间软了下去,只觉的……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第74章 梅洛彼得堡
“你……”蒲从舟近乎是使了全力一挣,才勉强漏出一点声音,喘了两声才咬牙问,“这边有人!”
“嗯。”那维莱特又是轻轻一揉,蒲从舟整个人的力气似乎是瞬间被抽干,软软地攀在他怀里,一点点往里边蜷缩。
迷糊中,蒲从舟听那维莱特说:“嗯……应该没有人。”
……没有人个鬼啊!
混沌间只剩下带着点渴望的索取和肌肤间的亲昵,蒲从舟顺从着本能蜷缩,却还是上上下下被揉了个彻底,最后捞出来都有点湿漉漉的,坐在那维莱特腿上,气鼓鼓地瞪着他。
“越来越疯了啊,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蒲从舟也不客气,随手就把那维莱特的外套扯了过来给自己披上,就露出了一个头。
那维莱特轻轻摸了下她有些湿了的长发,语气中似是带着点疑惑:“能出什么事?”
“……你最高审判官的名声扫地!”蒲从舟痛心疾首地说,“一世英名啊一世英名,当初阿兰说的是对的,我的存在真的带偏你了!”
那维莱特沉默了下,很严肃地说:“我会注意的。”
“上次旅行者的事……”
“我也无法预料到她们不会敲门。”那维莱特有点无奈地说。
蒲从舟也有些无语,索性不继续和那维莱特耗下去了,蜷缩着坐下,抬头看向海面延伸向远方。
清澈的月光似乎在海面上滑翔,偶尔腾跃而起又落下的悠悠海獭或是几只不知名的鱼也泠泠闪烁着,整个枫丹的海此时像是一个巨大又静谧的梦境。
忽然,蒲从舟听那维莱特平静地问:“你的计划……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你不是大师,雷内才是大师的原因。”蒲从舟笑了下,转头看向那维莱特,“雷内从来不问这种问题。”
“啊。”那维莱特微微一怔。
蒲从舟问:“不好笑吗?”
那维莱特说:“不好笑。”
“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蒲从舟颇有些遗憾地说,停了一会,才说,“总之我不确定你在不在‘命运’之中,或者说,在‘预言’的算计之内。”
蒲从舟看了那维莱特一会,对上他平静的淡紫色双眸,心猛地一揪,像是被某只知更鸟轻轻啄了一下,一跳一跳地疼。
蒲从舟移开目光,强迫让自己眺望海面,轻轻说:“嗯……就是让你知道很多事,容易节外生枝。我对‘预言’的解决方案也是一个构想,毕竟真的发生了肯定要死人,我和雷内以及你都正在努力减少这种损伤……至于我能不能成功解决,或者要依靠水神,这都是未知数。”
蒲从舟停了停,轻轻一抖,那维莱特缀着无数蓝宝石和金属镶边的丝绸外套就这样落在了草丛间,她半跪在石头台阶上,伸手捧住那维莱特的脸,轻声说:“你就做好你自己,至于其他的,交给我,好不好?”
月光像是这一夜最旖旎的乐章,一瞬间二人都似乎回到了那个同样是灌满月光的夜晚,也是他单膝跪下,亲吻少女的手背。
那维莱特停了停,亲吻了下蒲从舟的额头,说:“好。”
声音淹没在海浪的涛声中——
“那维莱特那维莱特!”派蒙火急火燎地冲进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指了指旅行者手上的那一叠文书,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说,“哼哼,这是我们找到的线索!和最后的大坏蛋有关!”
“有劳了。”那维莱特点点头,仔细地将卷宗看了起来。
林尼的审判结束在两天前——结果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凶手不是林尼,而是死者自己。
死者是林尼的助手,他想陷害林尼为少女失踪案的凶手,在将选中的“幸运观众”送进魔术箱弄死的过程中因为没打过‘少女’失手,导致他自己反被‘少女’塞进了水箱。
但是这不是最关键的。
“嗯……那个逃出来的少女说,凶手本来打算用一种很奇怪的水把她溶解掉,这种水居然能溶解枫丹人——那维莱特,你知不知道这种水呀?”派蒙问。
“嗯……”那维莱特沉吟一会,对上荧的目光,说,“略有耳闻。”
“我还听说,”荧顿了顿,说,“在枫丹百年前的一次审判中,曾涉及到原始胎海之水,那场审判的辩护人是蒲从舟。”
“呀,林尼告诉你的?”蒲从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那维莱特办公室,懒洋洋地倚靠着门框,打了个哈欠,“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被告人就是现任枫丹科学院的院长?”
“哇!你怎么突然来了,吓我一跳!”派蒙吓得一溜烟飞出老远,气呼呼地说。
“这是那维莱特的办公室,我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好吧。”蒲从舟摊手,说。
“所以,你早就知道原始胎海之水的消息,只是故意把消息压下去了?”荧更冷静一点,问道。
“反正这种事给枫丹民众知道也是徒增恐慌,倒不如不知道。”蒲从舟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叫做徒增恐慌啊!这件事和枫丹的‘预言’有关,搞不好所有的枫丹人都会融化在水里呀!”派蒙气呼呼地在空中跺了跺脚,说。
“你要搞清楚一点,”蒲从舟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那维莱特,和派蒙、荧笑嘻嘻地说,“我是璃月人,那维莱特是水龙,我和他的孩子露露呢也是元素龙——要融化的是枫丹人,和我们可没关系啊。”
“你——”派蒙被蒲从舟气的在空气中直跺脚,“气死我啦,我要给你起一个难听的绰号!”
“哈哈哈来啊!”蒲从舟笑眯眯地说。
还是荧冷静一点,把派蒙拉到身后,“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吗?有啊!”蒲从舟说,“我听说最近从稻妻来了一个叫千织的服装设计师,我想找她定制一套裙子来着。既要有枫丹的尊贵,也要有璃月的飘逸感——是不是很有趣?我听说她好像是提瓦特最知名的设计师。”
荧和派蒙听得目瞪口呆,这下轮到那维莱特思索一会,冷静地问:“摩拉够吗?不够的话,可以从我们床头的柜子里拿。”
“够的够的。”蒲从舟对那维莱特晃了晃手,走出门去,“走了,我去试衣服啦!想约到千织可不容易呢,排了好久的队啊。”
“嗯,好。”那维莱特温和地说,“如果缺摩拉可以和我说。”
“好哦!”蒲从舟很开心地走远了,只留下裂开的荧和派蒙。
荧沉默了下,问那维莱特:“你之前说,你认为蒲从舟……”
“任何人都有可能放弃枫丹,她不会。”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我还是这么认为。”
“她她她去买衣服也是没放弃枫丹?”派蒙睁大了眼睛说,“怎么会有这么摆烂的人啊!”
“嗯。”那维莱特严肃地说,“或许她另有深意。”
“你你你,那维莱特,你不能因为她是你的妻子就偏心她啊!”派蒙说。
“妻子……”那维莱特微微摇头,还是实话实说,“她并不是我的妻子。我对舟舟的判断也并非出自于私心,而是多年来相处的结论。”
“什么!你和她孩子都有了,你说蒲从舟不是你的妻子?”派蒙震惊地说。
“行了,派蒙。”荧说,“我们或许可以去问问水神……”
荧的话音还没落,芙宁娜就慌慌张张地闯入那维莱特办公室,直接忽略了荧和派蒙,径直跑到那维莱特身前,说:“他们说愚人众的那个……那个叫阿蕾奇诺的,是至冬外交官的执行官‘仆人’,点名要见我,是真的吗?”
“恐怕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芙宁娜女士。”那维莱特说。
“不行不行……你要陪我去见她——对,你会的吧?”芙宁娜期待地说。
那维莱特闭上眼,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和你一起去了?”
“什么,你要我自己去见仆人?”芙宁娜嗓音顿时高了个八度,“不行不行,你一定要陪我,我我我可是魔神芙卡洛斯!”
忽然芙宁娜一扭头,就看见了在旁边看着她满脸不可思议的荧和派蒙。
芙宁娜:……
啊啊啊啊又丢人了!
芙宁娜深吸一口气,捂着脸跑了出去。
“……”荧看着时机不对,沉默一会,带着派蒙也悄悄溜出了沫芒宫。
刚一出沫芒宫,在枫丹廷的大街上,派蒙就忍不住吐槽:“离谱的水神,恋爱脑的审判官,枫丹要完蛋啦!”
“别这么说,派蒙。”荧说,思索了一会,“我们或许能去枫丹科学研究院看看情况……”——
蒲从舟原本只是在那维莱特办公室听荧和派蒙说自己当时为雷内辩护的那场审判涉及原始胎海之水,出来看才发现这件事似乎事态挺严重的。
至少,街边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蒲从舟瞄了眼身边一个卖报的女孩,昨天她还和自己笑着聊天,今天她触碰到蒲从舟的眼神就火速离开,脸色也极其不好看。
蒲从舟没多想,往千织屋走去,脑门就被一个小石头砸了一下。
蒲从舟看一个小男孩站在路边,看着自己,生气地说:“叫你隐瞒预言!叫你想让我们淹死,哼!”
“走……快走……”一个女人匆匆抱着孩子就走,还恐惧地回看了蒲从舟一眼。
石头不小,但是也不是很疼,甚至蒲从舟之前都没把这么小的石头和这么小的孩子列在“威胁”的范围内,这才会被砸中。
……那维莱特当年被枫丹人厌恶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蒲从舟忽然这样想。
……
“怎么,发什么呆呢?”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蒲从舟转过头,见到一个黑马尾的短裙少女站在她身后,马尾上还扎着两朵花。
少女看了眼蒲从舟身周,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拉着蒲从舟往店里去,淡淡地说:“不是都预约了我的服装定制,还不快进来。”
说着,千织回头,把门关上,顺带拉上了帘子,挡住了窗外路人异样的目光。
蒲从舟忽地觉得松了口气,停了会,说:“谢谢。”
“不用谢。”千织一边去取尺子,一边淡淡地说,“我只是保护客人的身心安全,仅此而已。”
“对哦,你好像是稻妻人。”蒲从舟抬起手,让千织为自己量尺寸,一边笑着耸耸肩。
“这和哪里人没关系,”千织仔细地观察着蒲从舟的身形,“嗯……袖口这边应该要收一点,就用蓬松的蒲公英设计裙子,加上璃月风格的领口,很称你为枫丹的贡献。”
蒲从舟歪了下头。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千织忽地说,“但是你是璃月仙人,你最稳妥的选择应该是回到璃月,而不是留在这里。”
“嗯……”蒲从舟思索了一会,实话实说,“好像是这样。”
“所以是什么让你留在这里?那维莱特吗?”千织淡淡地问,“别误会,我对最高审判官没有任何的意见。”
“是。”蒲从舟坦言说。
“不错,我很欣赏。”千织抬起头,看着蒲从舟,忽地笑了一下,“不因为流言蜚语改变自己的‘正义’,我想我应该给你点更古朴方正的设计……”——
“……几处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都有异动,麻烦注意一下。”那维莱特抬头,对新任的特巡队队长说,“这附近的人手派遣多一些,还有船只……”
“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必担心,那维莱特大人。”特巡队队长干脆地说。
“那维莱特大人……”一只美露莘探出头来,小声说,“至冬国的‘仆人’来了……”
“叫上芙宁娜,我先去一趟。”那维莱特了然地一点头,站起身,对特巡队队长说,“今天就这样吧,辛苦你了。”
“最高审判官大人客气了。”特巡队队长简洁地行了个礼,走出办公室。
……
会客厅内早就被清场,芙宁娜坐在一个白色长马尾的女子面前,明显有点局促不安,看到那维莱特过来,忽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那维莱特,你终于来了!”
于此同时,白色长马尾的女子也转头看向那维莱特,她的眸子是很奇异的血红,瞳孔更是呈漆黑的十字状态,难怪芙宁娜见到她会心生恐惧。
那维莱特心底轻轻一叹,和芙宁娜以及仆人简单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坐在了芙宁娜身边。
“事态紧急,那我就不寒暄了。我来这里面见这位水神,是为了枫丹的‘预言’。”仆人微笑着说,“作为一个后来才到至冬国成为外交官的枫丹人,我自然不希望故土被淹没——当然,也不希望枫丹的存亡让一个璃月的小姑娘背锅,你说对不对,始终无作为的水神阁下?”
这番话相当不客气。芙宁娜忽一下就站了起来,近乎是有些激动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什么也没做?”
“哦,那请问您做了些什么呢?”仆人反问道,“是毫无用处的水文监测,还是百年如一日地坐在水神的席位上看乐子?”
“阿蕾奇诺女士,”在芙宁娜爆发之前,那维莱特平静地开口,“容我提醒一下,对于枫丹的神明需要保持尊敬,这是写入枫丹律法的条约。”
“哦,是吗,我恐怕只是合理发问。”仆人笑容多少收敛了一点,端起茶掩了半张脸,轻轻说,“我的哪个问题冒犯到水神大人了吗?”
那维莱特正想开口,忽地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悸动——
是属于他诞生处那片暖海的波澜……或者说,是枫丹人一直忌惮的原始胎海之水。
那维莱特站起身,很礼貌地对仆人和芙宁娜微微点头,说:“抱歉,恕我失陪一下。”
仆人赤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芙宁娜有些紧张地握拳,抬头问:“你……你走了我怎么办?”
“哦,我的蓝莓小蛋糕。”仆人笑了起来,优雅地说,“我当然不会吃掉你。”
时间容不得那维莱特多想,他严肃地对仆人点点头,快步向会客厅外走去——
那维莱特刚走出沫芒宫,迎面遇上了蒲从舟。
“嗨那维莱特,”蒲从舟一看到那维莱特就笑起来了,很轻松地转了一个圈,“怎么样,新裙子,漂亮吧?”
深绿色的裙摆下拢着一层层纱幔,柔软可爱的蒲公英吊坠落在腰间,身后的神之眼熠熠生辉。
沫芒宫外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都向蒲从舟投来了杀人般的目光。
“很好看。”那维莱特点了点头,沉吟一会,说,“现在芙宁娜在会客厅与仆人在一起,我怕她应付不来,你可以去陪她一会吗?”
“你确定芙宁娜看到我不会更害怕?”蒲从舟无奈地说,“你为什么不亲自陪着她……你要去哪里?”
“梅洛彼得堡。”那维莱特简单地说。
“好。”蒲从舟最后一点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瞬间了然,“我知道了。”
看着蒲从舟匆匆往会客厅走去,那维莱特也没耽搁,迅速往梅洛彼得堡的方向去。
在进梅洛彼得堡的门口,那维莱特看见了匆匆跑来的荧和派蒙。
“那……那维莱特!”荧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说,“梅洛彼得堡下的水涨上来了!”
“嗯,我知道。”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我会下去处理。”
“好……”荧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就你一个人?”
“足够了。”那维莱特说。
走到梅洛彼得堡底层,扑入眼帘的就是被冰封住的大门。典狱长莱欧斯利身上的冰元素神之眼微微一闪,他松了松胳膊,听到脚步声回头,对那维莱特笑了笑:“哈哈,我赌赢了。”
“你们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吧。”那维莱特点了点头,停了下,才问,“赌什么?”
“我和莱欧斯利打赌,他赌你会一个人来,我赌你会带一群人。”一个深蓝色长发的女子靠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淡淡地说,“结果显而易见。”
“你输了,克洛琳德。”莱欧斯利耸耸肩。
那维莱特不置可否,抬头凝视着被莱欧斯利封起来的大门——这个封印持续不了多久。
莱欧斯利和克洛琳德一起从那维莱特身边走过,路过那维莱特身边的时候,莱欧斯利还回头笑了下,问:“真不需要我们帮助?”
那维莱特摇头,说:“我来就好。”
“啊哈,”莱欧斯利说,“你果然是——”
“嗯?”那维莱特微微皱眉。
“不知道,可能是你比较有责任心吧。”莱欧斯利整理了下手套,和克洛琳德一起往外走去。
“也对。”克洛琳德说。
……
听见二人的脚步声远去,那维莱特才轻轻抬手。
独属于元素龙的水元素之力在他的周身凝聚,大门上的冰元素应声碎去,五彩斑斓的原始胎海之水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奔涌而出——
那维莱特微微抬头。
千万水元素凝固在他的周身,让枫丹人一碰即溶的原始胎海之水,在他身边优雅环绕,张牙舞爪却无法伤他分毫。
“预言或许必定会来……”那维莱特轻轻闭眼,缓步往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走去,轻声道,“但不能是现在。”
狂啸的原始胎海之水一瞬间凝滞,那维莱特的掌心生出一道潮水纹路的封印。封印逐渐变大,缓缓将原始胎海之水一点一点压回了决口之下。
“铮!”
一声沉重的声音起,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之上,一道湛蓝色的封印缓缓旋转,四周原本肆虐的原始胎海之水一瞬间消失无踪,像是无根之草,陡然无痕。
几乎是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几声脆响,是高跟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那维莱特回头,看见蒲从舟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裙摆曳地,缓缓向他走来。
蒲从舟身后跟着的赫然是刚走没多久的莱欧斯利和克洛琳德。
莱欧斯利对上那维莱特询问的目光,无奈一摊手:“你也别这样看我,我也试图拦着她了,这不没拦住吗?”
“不怪你。”那维莱特的目光从莱欧斯利身上移开,落在蒲从舟身上,轻轻摇头,“不是让你去看着些芙宁娜吗,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原始胎海之水,水神那边我警告过了,要是仆人敢欺负芙宁娜,你就一喷喷死她。”蒲从舟这样说着,走到那维莱特身边,探出头,看着那个潮水纹路的湛蓝色封印,赞叹说,“你下的封印?好看,这颜色是真的好看啊。”
“对。”那维莱特严肃地说。
“喂,你打倒了一百多个警卫闯入梅洛彼得堡,就是为了看这个封印好看?”莱欧斯利懒懒地甩了两下手铐,漫不经心地说。
“当然不是。”蒲从舟笑着伸手,点了点那个封印,轻描淡写地对那维莱特说,“你把那封印撤了,我来封一下试试看?”
“你!”克洛琳德瞬间脸色一变。
莱欧斯利也收起笑容,严肃地说:“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我当然知道上边就是整个枫丹。”蒲从舟缓缓走到决口前,看着斑斓的原始胎海之水在封印下翻腾,扭头望向那维莱特,眸中带着点清浅的笑意,“但是这不是有你在我身后吗,那维莱特?”
蒲从舟微微侧头,原始胎海之水掀起的风吹过她的发梢,深绿色的裙摆曳动,连着领口繁复的书页缎带,以及裙摆下的层层纱幔。
那维莱特近乎没有任何犹豫,轻一点头,“好。”
“那维莱特,你也太草率了吧——”莱欧斯利还没来得及制止,就看见湛蓝的封印瞬间碎裂,原始胎海之水喷涌而出——
蒲从舟双手结成一个璃月的印,青绿色的风元素之力喷薄而出,形成了一个硕大的风场,将迸溅出的海水生生挡住!
克洛琳德率先冷静下来,说:“这股力量,看起来不止属于神之眼。”
“这姑娘是璃月的三眼五显仙人,有点能力也不奇怪。”莱欧斯利见状,也起了兴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蒲从舟支起的风元素之力屏障,“但是这水不是什么好东西,单凭这股力量肯定压不住。”
克洛琳德没有接话。
一股两股三股——越来越多的海水上涌,有生命一般向蒲从舟缠绕过来。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这一幕,一动不动,其他两人也高度紧张,眼睁睁看着原始胎海之水忽地向蒲从舟的青绿色屏障冲了过去,轰的一声巨响——
蒲从舟的屏障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
那维莱特指尖微微蜷曲,硬是没有动,缓缓合上眼。
近乎是同时,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忽然一股更强的风元素之力缠绕而上,盘旋着压住了原始胎海之水!
“这绝对不是神之眼的力量。”克洛琳德轻声说。
但是下一刻局势反转,无数的水柱从四面八方喷涌而上,随着一阵阵爆裂声炸开,原始胎海之水冲起几百米之高,突破的风的桎梏——
那维莱特骤然抬手——
“退下,那维莱特!”原始胎海之水缠绕中,忽地响起蒲从舟的声音,凌冽却带着点恳求——
那维莱特略微一怔,缓缓落下手。
——上边就是枫丹。
——身后是她拼尽全力也想保护的人。
无数原始胎海之水环绕间,只有风的呼啸和水咕噜咕噜的嘲笑声,蒲从舟只觉得力气被一点点抽空,像是下一瞬间就要倒下……
“枫丹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若你执意留下,最好能清楚,自己为何而入局。”一片迷蒙和混乱中,钟离很久之前和蒲从舟说的话骤然在耳边响起。
她呢?她是怎么回答的?
局……当然可怕,枫丹当然可怕!有不理解自己的人、无法解决的预言……像千织说的那样,蒲从舟原本和这个国度无关,她最好的选择是成为一个璃月仙人然后开开心心窝在璃月,看话本、吃好吃的——
“芙卡洛斯为了枫丹人入局,那维莱特为了寻找他生命的答案入局……”
“我为了那维莱特入局。”
……
像是走遍了千家万户的蒲公英,最后眷恋了一片暖海。
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
蒲从舟骤然睁眼,原本漆黑的瞳孔染上了灿金的色泽,像是黑夜中折射出光芒的石珀——
璀璨的岩元素之力从蒲从舟的周身四散而出,同风元素一起,织成一张硕大的网,牢牢将原始胎海之水锁住!
“邪眼?不对!”克洛琳德骤然后退一步,凝视着在灿金、青绿二色光芒缠绕中的女子,轻声说,“这样纯粹的岩元素之力,不可能是至冬人作为实验制作的邪眼……”
那维莱特上前一步,抬手轻轻覆上蒲从舟的肩膀,一股水元素之力柔和地穿过她的身躯——蒲从舟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一动——
“轰!”
一声巨响下,金、绿、蓝三色光交织,形成一个稳定的封印,将原始胎海之水重新压回了海底深处。
……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下意识踉跄了一步。
那维莱特抬手想扶她,却被蒲从舟侧身躲了下。
“怎么了?”那维莱特微微蹙眉,温和地问。
“……你,”蒲从舟闭了闭眼,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你见过芙宁娜哭吗?”
那维莱特思索了下,轻轻摇头:“似乎极少。”
“我先回一趟璃月。”蒲从舟站直,理了理裙摆上的皱褶,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那维莱特怔了一瞬,问。
“等芙宁娜哭了,我就回来了。”蒲从舟定了定神,从那维莱特身边走过,一下也没有回头。
第75章 璃月港
静静凝视着蒲从舟走远,那维莱特才回过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克洛琳德和莱欧斯利。那维莱特沉默了下,说:“很抱歉,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两位,能不能麻烦你们将今日所见的一切暂时保密?”
“啊哈,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莱欧斯利耸了耸肩,很轻松地说。
克洛琳德沉默一会,也说:“我也没有问题。”
“谢谢。”那维莱特礼貌地说,拄着手杖也往外走去。
“喂,那维莱特。”莱欧斯利笑了下,轻抬一下下巴,问,“你真的相信那个璃月仙人能做到解决这个预言?”
“不相信。”那维莱特平静地说,停了一下,“所以,还请各位一起努力。”
“意料之内的回答。”克洛琳德说。
随着那维莱特走远,莱欧斯利和克洛琳德对视一眼,双双走到了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前。三色交织而成的繁复封印在原始胎海之水的决口上流转,稳定地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走了,没什么好看的。”莱欧斯利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我看也是。”克洛琳德淡淡说——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往生堂大酬宾,现在买棺材打七折,葬礼一条龙服务打五折——快来看快来瞧——”
璃月港上吆喝声不断,蒲从舟刚刚下船,就看见棕色双马尾、带着顶黑帽子的少女在街头上叫卖她的棺材铺子。
“哟,这不是帝君他老人家的女儿吗,怎么,你也对棺材感兴趣?”胡桃眨了眨眼,看着向她走来的蒲从舟,笑着问。
“对,我挺感兴趣的。”蒲从舟叹了口气,很惋惜地说,“但我可能没办法买棺材了,我是一朵蒲公英,要是死了,估计会化在风里吧?”
“哟嚯,好像是挺遗憾的,不能入土为安啊。”胡桃说,“那你这次来璃月,是为了……”
“我想让帝君入土为安。”蒲从舟又叹了口气,说。
胡桃:“啊?”
……
钟离回到往生堂时,看到他的堂主和养女蹲在地上,正在试图捏一个先祖法蜕放棺材里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
“……送仙典仪送的是灵魂,不是肉\体,我这次来想把帝君的肉\体送回土里。”蒲从舟仔细地刻画着龙头上的鬃毛,一边说。
“很有道理,”胡桃兴奋地说,“真可惜呢,我们没办法真正的仙祖法蜕埋下去呢,据说它现在还被璃月七星放在黄金屋里锁着——你神通广大,要不要试试看把它从黄金屋里偷出来?”
“得了吧,真要被查到,你这个往生堂就别开下去了。”蒲从舟说。
“也是。”胡桃说。
钟离轻咳一声,胡桃和蒲从舟双双转过头来。
“嗨,客卿,你回来啦!”胡桃很欢乐地招呼着。
“好久不见,钟离!”蒲从舟也笑眯眯地说,对钟离指了指手上用黏土粘的龙头,“你觉得我这个龙头捏的好不好看?”
“甚好。”钟离温和地说,顿了下,才问,“你怎么忽然来璃月了?”
“这不要送帝君彻底入土吗。”蒲从舟轻描淡写地说。
钟离:……
“哟呵,”胡桃看了看钟离,又看了看蒲从舟,奇怪地说,“你们两个认识啊?”
“胡堂主怕是不记得了,之前帝君仙逝,小友来来到璃月悼念帝君时,是我做的接待。”蒲从舟还没开口回答,就听钟离解释说。
“原来如此……客卿记忆一向很好嘛。”胡桃晃了晃双马尾,轻快地站起身,往上边的房间溜去,“那这边就交给你管啦,我先回去了,客卿!”
胡桃蹬着楼梯上楼去了,钟离轻轻呵出一口气,坐在蒲从舟身边,拾起一团黏土,放在蒲从舟身侧,问:“来之前怎么也不先和我说,这么突然。”
蒲从舟看也不看钟离一下,专注地捏着龙须,一边说:“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钟离也试着轻轻捏着黏土,不一会就捏出了一片龙鳞,把它贴在龙身上。
蒲从舟头也不抬地说:“所以我不是蒲公英,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钟离说:“你久居枫丹,应该许久没尝过璃月的特色美食了,不如晚点我带你去琉璃亭?”
蒲从舟说:“‘预言’不可改变,但是时间还需要人来估计——我推测预言的时间或许没有预言本身那样不易改变……”
钟离说:“我方才已经知会了魈和甘雨,你若愿意多留几天,可以和大家聚一聚。”
蒲从舟说:“或许我可以推迟预言的时间。”
钟离说:“如果不愿多留,也可今晚。”
……
蒲从舟抬起头,狠狠瞪着钟离。
钟离失笑,抬手摸了摸蒲从舟的头,温和地说:“总算愿意看我了?”
或许情绪的崩溃就在一瞬间,蒲从舟忽地捂住脸,泪水源源不断从指缝中流出。蒲从舟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哭的,只是看到钟离的一瞬间,有点没忍住。
钟离看着那一条栩栩如生的龙,轻轻叹了声,只是说:“辛苦你了。是那维莱特欺负你了吗?还是带孩子不习惯?”
“没有欺负我,孩子都是雷内和他轮流照顾来着。”蒲从舟抹了抹脸,小声说,“……这次那维莱特也很理解我,我没和他说我的想法,他也一直都配合我,对我很好。”
“嗯。”钟离颔首,“那就好。璃月也不远,你愿意,随时可以回来。”
“这段时间确实没时间,我绝大部分时候都在和枫丹科学院交涉忙着对原始胎海之水决口的布置。”蒲从舟说,停了停,她又问,“爹地,所以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呀……蒲公英花灵,璃月和蒙德都没有花灵这种生物啊!而且花灵怎么可能驱使你和风神大人的元素力呢?”
“唔……”钟离沉吟一会,站起身,说,“我先帮你预定一下琉璃亭的位置吧,我记得你钟爱莲花酥……如果你怀念苹果酒,或许只能去蒙德了。”
“喂,你又转移话题!”蒲从舟气急地站起身,跟在钟离身后小跑了两步,“这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
最终蒲从舟还是去了琉璃亭,嘎吱嘎吱化悲愤为力量,啃掉了钟离五六个莲花酥,抬起头看向钟离的时候,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
“干什么?”蒲从舟没好气地说,“你想告诉我我是什么东西了吗?”
钟离顿了顿,问:“你有带钱吗?”
……
很好。
莲花酥从“钟离”的莲花酥变成了“蒲从舟”的莲花酥了。
蒲从舟付完钱后,气呼呼地大踏步走出了琉璃亭,看也不看钟离一眼。等钟离回到往生堂时,发现蒲从舟抱着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被褥,正在和胡桃对峙。
“哎呀,虽然你是璃月仙人,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们往生堂的房间不出租的啊。”胡桃双手叉腰,说。
“对,我知道。”蒲从舟说,“所以我也没打算给你钱。”
“第一次见客人想赖在我的往生堂啊!”胡桃伸出手,露出了黑色指甲油的指甲,“怎么着客人,想来打一架吗?”
蒲从舟说:“打架吗?好啊!”
……
钟离快步走到二人身后,轻轻按住蒲从舟的肩膀,对胡桃说:“非常抱歉,堂主。舟舟想住在往生堂也是应急之需,不知堂主可否宽宏一二?”
“应急?”胡桃歪了歪头,收回了手指甲,“能有什么应急的,非要住在我们往生堂?”
“没什么应急的,你们家客卿骗你,乱说的。”蒲从舟毫不留情地拆着钟离的台,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有钱可以住客栈,但是,诶嘿,我就是要住在你们往生堂!除非……”
“除非什么?”胡桃问。
“除非你们客卿回答我的问题!”蒲从舟指着钟离说。
“哈哈,原来是客卿你的问题啊。”胡桃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往楼上走去,“那她就交给客卿你啦。钟离客卿,你可不要让我再看见她……不然的话——”
胡桃猛地伸出头,对钟离眨眨眼,威胁说:“我就和她打架!”
“来就来,我不怕你!”蒲从舟冷哼一声,扬声说。
“嘿嘿,求之不得——”胡桃嘭一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
钟离看着抱着被褥的蒲从舟,觉得有些头疼,在窗边搬出一把靠椅,顺着坐下,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一卷书,对蒲从舟说:“楼上左边第二间是我的房间,你若困了,就上去歇息吧。”
“哼!”蒲从舟重重哼了一声,就抱着被子上楼去了,一边说,“我谅你也不需要睡觉!”
蒲从舟噔噔噔上了楼,很快进了钟离的房间。
钟离借着往生堂点起的微弱的油灯,看了一会书,听着滴漏声一点一滴。钟离放下书卷,抬头看了眼自己房间紧闭的房门,低不可闻地轻轻一叹,搁置了书卷,往楼上走去。
钟离轻轻推开一个缝隙,看见蒲从舟把他原本的暗色被褥一股脑儿全蹬到了地上,自己则抱着自己新买的被子,蜷缩在床上呼呼大睡。
钟离走进门,简单收拾了下蒲从舟踢到床下的被子,收拾在了一边的架子上,然后就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转头看见蒲从舟坐了起来。
“怎么了,吵醒你了吗?”钟离温声问。
蒲从舟摇摇头,只是说:“本来就没睡熟。”
钟离轻叹一身,坐到床沿边,指腹擦过蒲从舟的额头,说:“那就继续睡。”
蒲从舟点点头,抱着被子一转身又睡了过去。
……
等蒲从舟醒来时,窗外已经下起的大雨。
潮湿的水汽喷薄在木质窗棂上,雾蒙蒙地笼罩着整个璃月港。渔民也好、卖菜品的搞建材的也罢,都冒着雨在大街小巷穿梭,整个世界都被缠绕在一股湿淋淋的水气之中。
蒲从舟关上窗户,顺带拉上竹帘,又从钟离的架子上取下一两块帕子,团了下对着之前漏进的水滴擦去。
木门被人轻柔地推开,钟离垂眸看着跪在地上擦地板的蒲从舟,温和地说:“这雨恐怕还会再下几天,外出不便,我替你煲好了粥,若你想吃,下楼便是。”
“哦。”蒲从舟把帕子挂回架子上,问“有什么配菜?”
“金丝虾球和翡翠什锦袋。”钟离声音中带着点笑意,说,“早知道你挑食,已经备好了。”
……
蒲从舟跟着下了楼,只咬了一口金丝虾球就绝对味道不对劲——虾的鲜甜与弹性丝毫没有在油炸的过程中被掩盖,一点点海盐的味觉增添也是恰到好处。这样的口感,绝对不是一般厨师能把握得住的。
蒲从舟放下筷子,抬头瞄了眼坐在对面看书的钟离,问:“你亲自做的?”
“唔。”钟离正认真地阅读,听蒲从舟发问,轻一点头,“是。”
“帝君亲自下厨啊,我上次吃是什么时候来着……”蒲从舟咬着调羹冥思苦想状,片刻后恍然的样子,“哦对,一百五十年前你带我和魈去沉玉谷做茶叶生产状况调研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在山洞里没东西吃,你亲自把猪给我烤了来着。”
钟离笑了起来,颔首:“是这样。”
“我得赶快吃完,等下胡桃回来了要被她抢走了。”蒲从舟一边说着,一边把金丝虾球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
胡桃这时才从外边回来,抖了抖伞上的水滴,瞧着蒲从舟的样子,扑哧笑了,不怀好意地说:“哈哈,谁叫你起的这么晚,我都已经吃过早饭了,顺带还吃掉了你那份的莲花酥哦。”
“啊啊啊我的莲花酥!”看着钟离轻笑的样子,蒲从舟恶狠狠地咬掉了一个虾仁,“明天补给我,补给我——”
“嘻嘻,那要等明天咯!”胡桃开始吆喝,“来来来客卿,还有舟舟,你也搭把手,我们把这批棺材的建材分各类——这么大的雨还要工作,没办法没办法。”
于是一群人就坐在了一堆建材边,开始辨认起了各种各样的木柴。
“这种是额松木,这种是却砂木……”蒲从舟盯着这些木头念念有词,听着不停歇的雨打屋檐的声音,莫名有点昏昏欲睡。
等蒲从舟晃过神来,才发现钟离已经把却砂木分离了出来,伸手抽出了她怀里的最后一根却砂木,仔细擦拭了下,才抬头看她,温和地问:“怎么了?”
“有点困了。”蒲从舟说。
“本堂主也有点困了,啊——”胡桃歪着头说,“这么好的天气,就适合在床上打滚嘛,分什么木头。”
“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的木柴分类交给我就好。”钟离温和地说。
“也好也好,刚好客卿对分类的事最擅长啦,我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胡桃这样说着,站起身,边晃着自己的双马尾,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先去睡大觉啦,希望一觉醒来可以晒到月亮哎。”
蒲从舟也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跟在胡桃身后上了楼,回头时还瞄了一眼钟离,看他还坐在一堆木头间仔细挑拣。
……
雨连续下了三四天,蒲从舟每天蹲在床上,看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台上,严重怀疑再这么下去就要长蘑菇了。
门又被人敲了两下。
蒲从舟还以为是钟离又来找她了,懒洋洋地说:“进来。”
“喂,本堂主来找你,你还不赶快开门?”门外传来胡桃清脆的嗓音。
蒲从舟啧了一声,出去开了门,胡桃就探了个头进来,问:“你住都住在这里了,不然帮个忙?”
“什么忙?”蒲从舟跟着胡桃往外边走,边走边问。
“下面这堆宝石,看到了吗?”胡桃指了指闪亮亮的一堆石珀,说,“我想把它们的品质区分一下,你快点啊。”
“好……等等,”蒲从舟皱了皱眉,问,“这活一般不是钟离的吗?他人呢?”
“今天早上六点客卿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胡桃晃晃悠悠地说,“我找不到他人啊。”
“行吧,不过说好了啊,我看这个的眼光没有钟离准啊,等他回来了你要叫他再看一遍。”蒲从舟走到石珀前坐下,一边说。
“谦虚什么呀,这位‘仙人’。”胡桃摇头晃脑地说,“相处这么多天,我还不知道你,你对璃月这些东西的熟悉程度可不会比客卿差多少呢。”
“差远了,”蒲从舟仔细挑出一块极品石珀,甩给胡桃,看她抱在怀里,懒懒地说,“越是内行人,越知道他的厉害。”
“所以,客卿到底是什么人?”胡桃顺水推舟地问。
瞧着胡桃好奇的大眼睛,蒲从舟笑了起来,说:“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嗯嗯,你知道不知道?是璃月历史上哪位仙人啊?”胡桃问。
“三眼五显仙人。”蒲从舟严肃地说。
“切,听你胡说八道。不是所有仙人都叫三眼五显仙人吗,当我三岁小孩呢。”胡桃一甩马尾,站起来一蹦一跳地走了——
蒲从舟很快将石珀分了类,就在她等着吃饭的时候,胡桃已经下厨把厨房炸了三次了,第三次的时候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蒲从舟默默按捺下自己下厨动手的心,而是在胡桃热情邀请她一起吃饭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雨还是下得很大。
蒲从舟从往生堂门前的架子上取下了一把四十八骨油纸伞,撑起来就走到了雨里。
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了伞面上,凝聚成一股股水柱落下,打湿了蒲从舟半边的袖口和裙摆。
蒲从舟沉默了一会,还是没有用风元素力,只是把身后的丝绸群拖用另一只手托了一下,抱在怀里,慢慢往前走着。
蒲从舟踏着水走了一段路,身边都是匆匆而过穿着蓑衣斗笠的人,她穿着这样的蓬蓬裙显然有些格格不入。也对,能穿得起这样名贵衣裳的,在这种天气要么不出门,要么出门也会坐手拉车什么的吧。
蒲从舟这样想着,四处看了看,发现最近的有好吃的地方居然还是琉璃亭。蒲从舟没有多想,就往琉璃亭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同样撑伞立在琉璃亭前的钟离。
夹着雨丝的风吹起钟离的墨色龙鳞下摆,濡湿了他的一片肩颈,他身后的一节低马尾湿漉漉地缀在后背,眼神倒是温和。
“爹地!”蒲从舟扬起一个笑容,冲过去一头扎到钟离怀里,紧紧搂住他。
油纸伞落在地上,被风呼啦一下吹出很远,然后又被一股青绿色的风吹了回来。魈收住伞,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蒲从舟讷讷地松开钟离,这才看见甘雨也从钟离身后走了出来,脸微微有点红,对蒲从舟招了招手,说:“你好呀,舟舟!听帝君说你来啦,我们就来和你聚聚。”
“哈哈哈……”蒲从舟有点不自然地说,“前些天不是刚见过面嘛,我还给你带了千灵慕斯来着。”
“慕斯很好吃。”甘雨牵着蒲从舟的手,走进琉璃亭,柔柔地说,“也很新鲜——你今天穿的衣服很漂亮!就是好像被淋湿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把雨珠冻住呀?”
“千织小姐设计的,我也很喜欢。”蒲从舟笑着入座,指尖捏起一缕风,身上的水珠就无影无踪的。
“千织吗……我也有所耳闻,是一位很优秀的设计师。”甘雨思索着说,“我也在考虑要不要拜托她给月海亭的工作人员设计制服……”
……
甘雨和蒲从舟聊天的时候,魈也就着钟离坐下了,略微有点局促不安。
钟离仔细看过菜谱,嘱咐了几句配菜,这才交付给琉璃亭的工作人员,转而和魈问了两句业障的事。
这顿饭吃得也算是挺开心,四位仙人极少这样聚过,聊到后面蒲从舟和甘雨笑成一团,魈则静静地吃着杏仁豆腐,虽然不怎么说话,也明显是开心的。
大概在一起留了半个小时,甘雨那边就收到了月海亭的任务,匆匆作别,先行离去。魈又有些闷,看甘雨走了,又看看蒲从舟,憋了半天也没想好能和他说什么话。
钟离轻轻一叹,站起身,对蒲从舟说:“你先跟我来一下吧。”
蒲从舟随着钟离走了出去,魈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吃他的杏仁豆腐——
茫茫的烟雨从璃月港蔓延至天幕,大小船只都笼罩在这一片的雾气之中,安静地沉寂在雨声里。
钟离站在栏杆前,眺望着云来海,转头温和地看向蒲从舟。
“怎么了爹地?”蒲从舟笑吟吟地走到钟离面前,也在他身边靠着栏杆,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今天这场饭局,是为我准备的吧?”
“是的。”钟离微微颔首,“刚想去寻你,你就来了。”
“什么啊,明明是爹地算到我会去找你的。”蒲从舟趴在栏杆上,伸手接着屋檐上落下的水珠,一边懒洋洋地说,“毕竟你要是和风神大人那样闹失踪,枫丹可等不起。”
钟离温和地笑了下,只是问:“今天这顿饭,吃得可还满意?”
“饭菜很好,人也很好。”蒲从舟叹息般地说,“只是爹地能告诉我答案了吗?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钟离看了蒲从舟一会,又把目光移向浩渺的烟雨,以及烟雨下朦胧又暗藏生机的璃月港,问:“这个答案,你是非知道不可么?”
“非知道不可。”蒲从舟强调说。
“即使若你永远不知道答案,你就能远离这个世界的纷争?”钟离缓缓转头,灿金色的瞳眸凝视着蒲从舟,染上了一层神明的威严。
在蒲从舟的印象中,钟离素来是温和且沉稳的,极少露出有压迫感。或者说,只是因为蒲从舟诞生在和平的年代,从未见过这位提瓦特大陆上最古老的神明之一凌厉的一面罢了。
蒲从舟平静地说:“对……因为纷争中,有我爱的人。”
蒲从舟停了停,才对钟离说:“那维莱特和你不同,和魈啊甘雨留云借风真君都不同,你们要是没了我会过得很好,甚至会过得更好……但是他不可以。”
“那维莱特没了我不可以。”
……
雨声骤然变大,噼啪声混杂成混沌的一片,远处云层相击一声轰鸣,一道闪电破云而出,映亮了钟离的侧脸。
钟离轻轻一叹,抬手摸了摸蒲从舟毛茸茸的头顶,问:“温迪和你说了些什么?你们在今年的风花节,应当已经见过了。”
“他没和我说什么。”蒲从舟耸耸肩,简单地说,“就说了我身上有爹地和他的元素力,我前几天试了试,用这股力量的一小部分压制了下原始胎海之水,还是可以调动的。”
钟离沉吟一会,才缓缓说:“你应当知道神之心是何物。”
“嗯,爹地在送仙典仪后和我说过。”蒲从舟想了想,说,“神之心是用‘原初碎片’制成的,只有拥有了它,才能成为像爹地一样的神明,是不是?”
“不错。”钟离颔首,“所以在五百年前坎瑞亚战争后,风神巴巴托斯从坎瑞亚归来时,风中带着原初碎片的气息……这点气息顺着千风来到蒙德,等风神发现之后,已原初的气息已凝聚成型,在一片蒲公英花海之中,借由蒲公英化作了自己独特的意识。”
“这这这……”蒲从舟几乎有些磕巴,好半天才试探地问,“所以我就是,那个什么,‘原初碎片的化身’?这样本来会有什么影响吗?”
钟离停了下,才说:“你对‘原初碎片’,也就是‘神之心’的亲和胜过提瓦特的任何生灵。所以,理论上说,若有神明陨落,你便会与祂的神之心融合,意识将成为新的神明。”
“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我可能莫名其妙就变成神明了?”蒲从舟想了想,问。
“是的。所以风神找上我,与我商量共同以我和他的元素之力形成封印,封住你‘原初碎片’的特质。从此之后,我与他既能以你为容器抵御时间的‘磨损’,你拥有成‘人’或者成‘神’的选择权。”钟离蹲下身,温和地凝视着蒲从舟,说,“这是风神巴巴托斯送你的,名为‘自由’的礼物。在你心智尚未成熟时,你是璃月最后一位仙人,亦是一位能活得长一些的普通人。若你有一日想担起神明的责任,再解开封印也不迟。”
雨中的长风吹起蒲从舟的发丝,夹杂着湿冷的水汽,冻得她一哆嗦。钟离注意到这点,脱下外衣披在蒲从舟的肩上,轻叹着说:“而如今,你似乎也做出了选择。这份我与风神的‘契约’,大约是有了结果了。”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喃喃说,“好,我明白了。”
“你当真执意想干涉枫丹的‘预言’?”钟离温和地问。
“是。”蒲从舟紧了紧外衣,坦言说,“你的力量,还有风神大人的……就算不能改变预言,也能拖延时间……”
蒲从舟停了一会,仰头望向银灰色的苍穹,一字一顿地说:“而现在的提瓦特,已经出现了变数,不是吗?据说预言是‘高天’的命运,但倘若有一天连‘高天’都不复存在,预言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蒲从舟说:“我会让枫丹等到这一天。”
“好。”钟离凝视着蒲从舟,微笑着说,“按照你的想法,你就这样去做吧。”
“可是我没有把握百分之百能成功。”蒲从舟说。
钟离失笑,却还是耐心地回答:“没有谁做这样的事能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如果我失败了,爹地会帮我收场吗?”蒲从舟上前一步,揪住钟离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问。
钟离静静看了蒲从舟一会,无奈地站起身,抬手覆上蒲从舟的头,温和地说:“会的,但最好不要失败。”
“嗯嗯嗯,我一定尽力!”蒲从舟眼前一亮,张开手紧紧抱住了钟离,“谢谢爹地!”
这是一个很紧很紧的拥抱,蒲从舟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钟离也是这样抱着她,走进月海亭,向一众月海亭的人介绍道……
“这位是蒲从舟,璃月最后一位仙人。”
……
蒲从舟松开了钟离,对上他温和的目光,鼻尖略微有点酸,悄悄瞥过眼神,小声说:“那爹地,我我我先回枫丹啦?”
“回?”钟离轻笑着问。
“不对不对!我我我,璃月才是我的家!我是要去枫丹来着,说错了说错了……”蒲从舟混乱地解释说。
“无事。”钟离温和地说,“一路顺风。”
“好哦!”蒲从舟虽然有点不舍,但是也知道不能拖延,驱动风元素之力让自己悬浮在空中,对钟离挥了挥手,“那,爹地再见!”
说着,蒲从舟的风元素之眼骤然一亮,青绿色的风元素吹散了她周身的雨水,为蒲从舟开辟出一条雨幕中的路。
蒲从舟的身形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天幕中。
钟离眺望了一会海面,这才回到琉璃亭的包厢。见魈已然不知所踪,钟离先向琉璃亭说明将账记在往生堂上,再往外走去。
雨淅淅沥沥,钟离刚在回廊上站一会,魈就撑着伞匆匆走到他面前,四处看了下,问:“舟舟呢?”
“她先回去了。”钟离走到魈身边,接过伞,替他撑着。
“回……枫丹?”魈迟疑了一下,问。
“嗯。”钟离说。
钟离和魈一时无言,只是走在雨中的璃月港小巷上。
小巷上人来人往,路过一家杂货铺子时,钟离听杂货铺老板正在和人抱怨:“生女儿,生女儿有什么用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把我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的嫁妆带走了不说,还想要我这边去补贴夫家……唉!”
……
“帝……钟离大人,发生何事了?”魈见钟离忽然驻足不动,问道。
“无事。”钟离回过神来,轻轻叹息一声,抬脚往前走去,“只是略有感慨罢了。”
……
夏日的雨带着点青色,笼罩着深深浅浅黄的璃月港建筑,落在早已湿漉漉的青石板砖上。
雨帘模糊了一暗黄一深绿的两道背影,注视着他们消失在璃月熙熙攘攘的巷口——
枫丹廷,沫芒宫内,一位复律庭的工作人员快要发疯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复律庭的工作人员不可思议地说,“我就是坏了一枚键帽想要报销——你居然要我去问那维莱特大人?”
“程序上没有报销键帽这一项,如果你想报销,可以申请一整个打印机。”对面的人冷冷地说。
“可是我只坏了一个键帽!”工作人员简直快疯了。
“你如果不满,可以自己向最高审判官申请。”对面冷冷说。
“那维莱特大人会管一个键帽?”工作人员难以置信地说。
“也没有人说他不会管,你可以试试。”对面说。
“……不是,谁敢拿这种小事去麻烦那维莱特大人?你在开什么玩笑?”工作人员质问。
“我说了,你如果不满,可以试试……”
“吵什么呢吵?”在复律庭的工作人员就快真的疯掉的时候,蒲从舟快步走进沫芒宫的大厅,简单地对那位工作人员说,“你跟我来,我们去找那维莱特解决这件事。”
“可是,区区小事——”复律庭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
“程序不规范就该反应,那维莱特就应该管,这怎么能算小事?”蒲从舟说,顺带看了眼对面那个刚刚趾高气昂的高一层的复律庭人员,现在正和鹌鹑一样给自己赔笑,“还有你的消极怠工态度,我也会如实上报。”
“……蒲从舟女士!”就在此时,美露莘塞德娜快步走到蒲从舟面前,说,“这件事我可以帮你记录,但是那维莱特现在并不在沫芒宫……”
“你好,塞德娜。”蒲从舟略一点头,又问,“那他现在又在哪里?”
“在欧庇克莱歌剧院,审判水神。”塞德娜严肃地说。
“……审判谁?”蒲从舟怀疑自己听错了。
“水神。”塞德娜又重复了一遍,强调说,“舟舟还不知道吧?白淞镇的原始胎海之水涌了上来,幸好早就有特巡队的人守着才没有伤亡……现在大家都在质疑芙宁娜什么都没有做,有可能都不是真正的水神,就把她送上审判庭了……”
……
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
蒲从舟思索了一会,对塞德娜点点头,说:“谢谢你,塞德娜,我现在去一趟欧庇克莱歌剧。”
“好哦,舟舟再见。”塞德娜严肃地和蒲从舟挥了挥手。
一直到蒲从舟的背影消失,那位丢了键帽的沫芒宫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被塞德娜拉着等级:“快点哦,把你遇到的困难写下来,我会交给那维莱特大人的!”
“这这这……这会不会不好?”复律庭的工作人员震惊地问,“毕竟我只是丢了个键帽……”
塞德娜说:“没事啦,舟舟都说了,这种程序问题可以反馈的——别担心,她可是舟舟哦!”——
欧庇克莱歌剧之上,芙宁娜独自站在聚光灯之下,近乎有些茫然无措地说:“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我真的是水神!我……你们听我说啊……”
“如果你真的是水神,就不会被原始胎海之水影响!”
“你把手伸进原始胎海之水里试试看啊!如果你没事,那你就是真正的水神!”
……
一片混乱中,芙宁娜深吸一口气,狠了狠心,把手放进了装着原始胎海之水的盆子之中……
四下静寂了两秒,芙宁娜安然无恙。
第76章 欧庇克莱歌剧院
“我……看见了吗!我是水神,我就是真的水神!”芙宁娜眼眸中划过一丝难以置信,旋即扬声说道。
坐在审判席上的那维莱特却微微皱了皱眉,美露莘希格雯则适时走上了舞台,双手背在身后,上上下下端详了芙宁娜片刻,宣布说:“这是稀释过的原始胎海之水,根据我的判断,芙宁娜在接触后产生的皮肤反应和常人无异。”
台下一片哗然,芙宁娜失神地后退一步。
“哇,她果然不是水神!”派蒙说。
……
“不是的,我是水神……”在台下人的议论纷纷中,芙宁娜近乎是失魂落魄地说,泪水一滴滴落下,渗透她的的指缝,啪嗒落在地上,“你们听我说……你们听我说啊……”
见着几乎是铁板钉钉的结果,那维莱特心中轻叹,低头时看见台上的芙宁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地想起先前蒲从舟和他说的话——
等她哭了,我就回来了。
……
那维莱特听到身边响起了谕示裁定枢机吱吱呀呀的声音,想着大约是出结果了,抽出谕示裁定枢机吐出的结果看了一眼,微微一怔。
“怎么了,是结果不对吗?”荧注意到那维莱特的异样,问道。
“不,确实是有罪,但是……”那维莱特顿了顿,才说,“谕示裁定枢机结果显示,水神,有罪……”
“死刑。”
……
“天啊,死刑?枫丹之前审判庭上从来没有过死刑吧?这是第一起!”
“假扮神明这件事判死刑,我觉得也是罪有应得——你想想看——”
……
“轰!”
忽然整个欧庇克莱歌剧开始剧烈震动,旋即歌剧院的中心裂开一个大口子,五彩斑斓的原始胎海之水从口子中喷薄而出——
随着水一同跃出的,是一只硕大的鲸鱼。
枫丹人吓得往四处逃去,警卫队冒着生命危险,一边避开着水一边维持秩序,不断有不慎触碰到原始胎海之水的人变成水溶化,荧提起单手剑,向鲸鱼劈砍过去——
“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荧被鲸鱼有韧性的外皮弹开。那维莱特抬手,一股湛蓝的水元素力慢慢凝聚……
无数的水元素凝结,一道水柱掠过,将硕大的鲸鱼击打回坑洞之中!
原始胎海之水的水珠纷纷扬扬落下,逃窜的枫丹人这才晃过神。那维莱特控制着水元素之力,将水珠凝结入坑洞,低声说:“原来如此……这次的原始胎海之水异动,就是因为这头鲸鱼么。”
……
一篇混乱中,忽地啪嗒一声轻响,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院骤然暗了下来,只剩一束光打在舞台上。
雪白的光束下,蒲从舟双手搁在裙摆上,缓缓走到舞台中央,然后她扭头,看着谕示裁定枢机,笑了下,说:“我们聊聊吧,芙卡洛斯?”
“蒲从舟,那是蒲从舟?”
“最高审判官的……”
……
鼎沸的人声渐渐小去。
在炽烈的聚光灯下,蒲从舟看不太清四周的景物,只是抬头看见在神座上默默流泪的芙宁娜,转头又望向了巨大的谕示裁定枢机。
面前硕大的天平只是它的一部分,身后还有一整座巨大的建筑,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包括那维莱特。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将水神全部的力量交给那维莱特,让他来解决枫丹的‘预言’危机,拯救这个枫丹……而你一旦交出力量,至少依照力量而生的你本身就会不复存在了。”
“我知道你不想死,所以,我来再给你一个选择。”蒲从舟停了下,忽地抬手,手心中生出了一金一绿两团璀璨的元素力,在缓缓盘旋。
蒲从舟仰起头,望向谕示裁定枢机,向着躲在其中的芙卡洛斯,一字一顿地说:“你应该能感知得到,我现在借来的力量,源自于提瓦特最古老的两位神明——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和风之魔神巴巴托斯。如果你愿意,就把你借用谕示裁定枢机收集到的所有力量交给我,让我试试看压制这次的‘预言’,封印这头鲸鱼。”
四处静寂,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都沉寂在一片静默之中,所有人都在等着这最后的结局。蒲从舟见谕示裁定枢机迟迟没有动静,倒是不急,只是仰着头看着那硕大的天平,抬手接住聚光灯的光芒。
忽地,谕示裁定枢机飘出了一点湛蓝色的光芒,轻盈地落在蒲从舟的手心。一个穿着雪白长裙、和芙宁娜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落在蒲从舟面前,盈盈一笑,说:“好,我信你。”
蒲从舟感受到水元素力的跃动,轻轻闭上眼,依着记忆,将三股元素力缓缓旋转起来——
……
“涨水了,涨水了!”
不知道是谁慌张地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海平面急剧上升,很快就淹了上来。
近乎是同时,金灿灿的光芒从蒲从舟手中跃起,飞快地窜入四面八方,形成一个又一个牢固的护盾,将即将触碰到原始胎海之水的枫丹人包裹在内,和水隔开。
千风也从四面八方汇聚,将落入水中的人们卷到空中。趁着这个多出来的时机,经过训练的特巡队率先反应过来,纷纷从四面八方出动,开着早就准备好的船进行救援。
……然而水并没有上涨多久。
风、岩、水三种元素之力相互交织,叠加成一个古老的封印,缓缓将沉寂在原始胎海之水中的鲸鱼封印。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控制着这个封印升腾在半空,蓦地抬头——
封印飞掠到自体自身之塔之下,很快直接沉入了海底。
所有的轰鸣声渐渐消失,蔓延在枫丹的原始胎海之水也被风卷走,一滴不落地收集回了封印之中。
……
潮水褪去了。
雷内坐在自体自身之塔的塔顶,风吹过他额前深紫的碎发,注视着脚下的封印一点点淡去,他轻轻笑了下。
“谁也不知道这道预言能拖多久……但是至少不是现在,不是吗?”
……
芙卡洛斯颤了颤睫毛,忽地有点想笑,轻快地绕到蒲从舟身后,一步一步走上水神座,走到哭泣的芙宁娜面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你是……你是,镜子中的我!”芙宁娜睁大了眼,失声般说。
“是的。”芙卡洛斯笑着说,轻轻抱了抱芙宁娜,“五百年前我与你定下契约,要你扮演水神……现在一切已经在一场审判中结束了。谢谢你,芙宁娜。”
芙卡洛斯闭上眼睛,一道湛蓝色的光芒迸溅而出,等光芒褪去,只剩下一个芙宁娜坐在神座上。
芙宁娜歪了歪头,笑着从水神座上走下,往坐在舞台边缘的蒲从舟的方向走去。
“你好,蒲从舟女士。”芙宁娜优雅地行了个礼,摘下了礼帽。
蒲从舟晃荡着双腿,瞅了眼芙宁娜,问:“所以你现在是芙宁娜,还是芙卡洛斯?”
“芙宁娜”笑了笑,调皮地眨了眨眼:“你觉得我是谁呢?”
“我看你像有了芙宁娜记忆的芙卡洛斯。”蒲从舟懒洋洋地说。
“那就是吧。”芙卡洛斯歪了歪头,停了下,温和说,“那我代表枫丹谢谢你,舟舟。”
“不要谢我。”蒲从舟觉得头有些晕乎,她双手撑着脸,低声说,“我这样做又不是为了枫丹。说真的,枫丹被不被淹管我什么事,你死不死又关我什么事……”
蒲从舟停了停,抬起头,望向站在人群中和一群复律庭工作人员严肃交涉的那维莱特,目光柔和了些,轻声说:“……但是我不希望那维莱特伤心。你知道吗,芙卡洛斯,那维莱特很在乎你,你给他写的那封信被他藏在一个抽屉里,一直好好地放着。有时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说你敢赌,你敢赌芙宁娜五百年不会被人拆穿,敢赌你这样做枫丹不会掀起更大的乱子——但是你甚至不敢赌你把真相告诉那维莱特后他仍然会肯帮你。”
蒲从舟顿了顿,才说:“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那一群水史莱姆让我恰好遇到那维莱特,这五百年他会怎样度过。不知道生命的答案在何处的迷茫,还有那么多枫丹人对他的恶意。你考虑了很多,芙卡洛斯……你想到了枫丹人的未来,甚至为芙宁娜考虑过她的未来,但你唯独没有想过那维莱特自己的感受,问一句他愿不愿意。”
芙卡洛斯垂眸,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很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这话你不该对我说,你应该对那维莱特说……反正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这之后你如果愿意,就留在他身边慢慢说。”蒲从舟从舞台边缘跳起来,拍了拍手,看着周遭一片混乱,皱了皱眉头,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芙卡洛斯,“芙宁娜不会看卷宗处理政务,你应该会吧。”
芙卡洛斯想了想,歪着头说:“应该是懂得一些的吧?”
“……那就是懂很多了。”蒲从舟皱着眉说,一边往台下走去,“你们这些神明一个两个的总喜欢谦虚。啊好想多骂你几句啊,但是我太累了。”
蒲从舟打着哈欠,很快挤过人群,往欧庇克莱歌剧院外走去。
“……舟舟?”那维莱特原本正在和刚刚来到欧庇克莱歌剧的雷内讨论灾后重建的事,见到蒲从舟一闪而逝的身影,和雷内简单点了下头,快步往歌剧院外走去。
“……等等我还没说完——算了。”雷内叹了口气,注视着那维莱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就让他们好好告别吧。”
……
那维莱特走出欧庇克莱歌剧,就见蒲从舟坐在灯柱下,双腿轻轻晃荡着,身边飘舞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蒲公英。
“那维莱特!”蒲从舟注意到走上前来的那维莱特,笑了起来,抬手轻轻一挥,变出了一朵漂亮的蒲公英,递到他面前,“送给你!”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抬手接过这朵柔软的蒲公英,微微睁大了眼——
一阵风吹过,蒲从舟的身形一点点消失,逐渐变得模糊。
“你……”那维莱特走上前一步,浅紫色狭长的双眸中似是泛起一层又一层波澜,带着点震惊和难以置信。
蒲从舟忽然想起她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急忙说:“其实我……”
……其实我什么?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蒲从舟彻底消失,化作无数的蒲公英,洋洋洒洒消散在雨后的阳光之下,映衬出一点毛茸茸的微黄。
那维莱特的指尖微微颤抖,他闭着眼低头,将蒲从舟最后送他的蒲公英放在心口前。等那维莱特张开手时,那朵蒲公英也化作光点,慢慢消失了。
原本消散的云层一瞬间聚拢,“轰”一声暴雨骤下,在欧庇克莱歌剧前庆祝的人们四散,骂骂咧咧地躲雨。
芙卡洛斯和雷内撑着同一把伞走出欧庇克莱歌剧。
看到那维莱特站在雨中,手中似乎空握着什么,芙卡洛斯很轻松地笑了笑,向他伸出手:“看来你已经和舟舟道过别了,那就来工作吧?”
那维莱特垂下手,轻轻点了点头,往芙卡洛斯和雷内的方向走去。雪白长发后的两撮湛蓝扬起,在灰蒙蒙的雨幕中焕发出一点光晕——
几天后,雷内抱着一叠文件走进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像往常一样和他汇报完后,想了会,无奈地说:“你还记得之前蒲从舟要我在芒索斯山设计的别墅吗?设计稿早就画好了,但是现在那些人正在以什么灾后重建资金紧缺的问题搁置了这项工程。蒲从舟这样一来怎么说也是枫丹的大英雄,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在我看来有点不厚道……你看看怎么办,你是去说服这群人还是自掏腰包补上建造资金?”
那维莱特正在书写的羽毛笔顿了顿,抬起头,平静地说:“不用了,太过浪费。”
“你说的对,没人住确实挺浪费的。”雷内思索了下,点头,说,“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没想到……要不这样,建好后把这座别墅出租一段时间?也算是回本。”
那维莱特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下,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些什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不必建。”
“哎,我都说了能回本不会浪费,我设计的方案肯定没问题,你真的是,在这里纠结什么?怎么又下雨了,我没带伞。”雷内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忽然的暴雨,抱怨了一句,忍不住随口说,“你不会是以为蒲从舟死了吧?别太离谱啊。”
那维莱特忽地抬头,近乎是有些愕然地望着雷内。
雷内也怔了下,很迅速地思索了一会,试探着说:“你真以为舟舟死了?怎么想也不可能,以她这种斤斤计较的性格,肯定算得出一条命换芙卡洛斯半条命肯定是亏的啊!她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更何况蒲从舟还临时回了一趟璃月,为的不就是向璃月的岩王帝君证实她这样做没问题……你不会真以为……”
雷内看着那维莱特近乎是完全失神的模样,心里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你真以为蒲从舟死了?”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闭了下眼。
……行,非常好。
雷内明白了,一句话不说,迅速溜出了那维莱特的办公室。
雷内没走几步就在沫芒宫前遇到了芙卡洛斯。芙卡洛斯看着雨停了,心情还挺好,转头看雷内一副严肃到几乎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想笑,双手背在身后,说:“怎么啦你?出什么事了?”
“你说,”雷内很沉重地说,“如果我的上司不小心脑抽了一下,我又倒霉恰好提醒了他脑抽了的事实,我的结果会不会很惨?”
“你有这种想法,说明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公务员啦。谁还想得到你曾经也是邪教组织的头子啊。”芙卡洛斯扑哧一笑,对着雷内逐渐难看的表情说。
“……我被招安几百年了。”雷内叹着气说,和芙卡洛斯一起走出沫芒宫,看着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落下,洒在积着水的光滑路面。
喷泉起起落落,芙卡洛斯接着水玩了一会,感叹了一句:“活着真好啊……你也别怕,又不是那维莱特为情所困,以为舟舟死了,你又偏偏好死不死提醒他舟舟没死,对不对?”
雷内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芙卡洛斯玩水玩得开心,扭过头来看雷内的脸色有点讶异,略微有些不可思议地试探问:“……不会真是这样吧?”
雷内冷笑一声。
芙卡洛斯和雷内面面相觑一会,双双笑了起来。
“这样也挺好……难怪,我就说为什么这几天都在下雨,偏偏这会出太阳了。”芙卡洛斯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太阳的方向,以及它侧边的两道彩虹。
“另外一道是霓,色彩排列和虹相反,像是镜子中的彩虹。”芙卡洛斯轻笑着说,“真好看啊,是不是?”
第77章 海边
从璃月的沉玉谷到枫丹需要从遗珑埠坐船抵达枫丹以东的柔灯港,除了平时来往的商人,周有个底的旅者也比起穿越茫茫的沙漠,更愿意选择这条路线前往枫丹。
钟离也一样。
从柔灯港下了船,海风吹起他垂落在身后的低马尾。钟离思考了下,礼貌地向身后的商铺买了一份枫丹地图,刚开始琢磨路线,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你好,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之前听说您的大名许久,亲眼见到您还是头一回。”
钟离回头,望向戴着兜帽的水母头女子笑了笑,温和地说:“初次见面,你好,芙卡洛斯。”
芙卡洛斯倒是不奇怪钟离能认出她,三两步走到钟离身边,笑着问:“您这是买地图吗?如果不认得路问我就好,就不用买地图了。”
“水神误会了。”钟离说,“我购买枫丹的地图,并非因为不识路,而是因为它绘制精巧。”
“原来是这样。”芙卡洛斯歪着头,问,“那请问钟离先生此行有什么目的吗?”
“随意走走罢了。”钟离轻轻一叹,和芙卡洛斯一起走在喧嚣的柔灯港上,边说,“之前听闻舟舟说枫丹地大物博,无论是食物亦或是风土人情都很让人眷恋,今日既然得空,我便前来转转。”
“既然如此,那由我当任您的向导,如何?”芙卡洛斯笑吟吟地说。
“有劳了。”钟离颔首。
……
芙卡洛斯和钟离坐着巡航船来到了欧庇克莱歌剧院,看了一场枫丹最近最流行的戏剧,走出来时,恰好外边出了点太阳。
“终于出太阳了啊,枫丹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芙卡洛斯叹了口气,说。
“确实难得。如此好的天气,值得珍惜。”钟离也说。
两位神明聊了一会,芙卡洛斯这才坦言说:“我这次来见您,主要是为了我身上的‘古龙大权’。您也知道,你我的部分神力源自于从元素龙身上剥夺下的‘古龙大权’……如果元素龙本身脱离于尘世之外倒无所谓,但那维莱特对于尘世的帮助,明显比我更好。”
“唔……你想归还神力?”钟离沉吟一下,问。
“是的。”芙卡洛斯说。
“很大胆的行为。”钟离轻轻一叹,“但是至此以后,你不再是长生种,只有人类的寿命。尽管如此,你也愿意?”
“是的。”芙卡洛斯笑了笑,轻快地说,“这本身就是那维莱特的东西,不属于我,不是吗?”
“嗯……”钟离略微思索了下,才说,“既如此——”
就在此时,一缕风卷起钟离的暗色衣角,芙卡洛斯侧头望去,瞧见了风中带着的一朵蒲公英。
钟离顿了下,温和地说:“既如此,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如今已经卸任岩神之位,怕是爱莫能助了。”
“没关系,还是谢谢你。”芙卡洛斯笑着说。
……
钟离和芙卡洛斯聊了一些枫丹的风土人情,芙卡洛斯就被沫芒宫来的人叫走了,略带歉意地和钟离道别离开。
目送芙卡洛斯走远,钟离收回目光,往之前芙卡洛斯提到过的一个花园走去。
那个花园有两个抱在一起跳舞的机关人,虽然枫丹的群众已经对它习以为常,但还是有许多游客在打卡拍照。
钟离找了个位置坐下,轻轻一叹,说:“出来吧。”
一枚可爱的蒲公英蹦跶了两下,从钟离的袖口跳到了他的肩膀,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
钟离忍不住摸了摸可爱的蒲公英花籽,含着笑问:“也不知把这样的你交给那维莱特,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算了吧。”蒲从舟蹦了蹦绿色的茎,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一会就要没了,要是去见那维莱特,他又该伤心了。”
钟离说:“你对他很关心。”
蒲从舟略过这个话题,抱怨说:“唉,你真的是,居然想把芙卡洛斯的神力给那维莱特……你们都不问他本人愿不愿意。”
钟离停了一会,才问:“你认为呢?”
“他当然不想要啊,那维莱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更大的权力。”蒲从舟小声说,“他也不需要。”
钟离无声地笑了笑。
蒲从舟想了一会,问:“对了爹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只是因为和风神大人立下的契约?也不对啊,如果这样,爹地对我应该会和对其他仙人那样……总觉得爹地对我好像很特别。”
钟离静静凝望着花园里跳舞的两个机械人,有几个小孩在围着它说说笑笑。钟离停了一会,问:“你喜欢来这里吗?”
“喜欢,当然喜欢。”蒲从舟也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要钟离的回答,小声嘟囔说,“以前我和那维莱特下班就经常来这里玩来着……”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陪着蒲从舟静静看了这两个跳舞机械人许久,直到觉得肩膀上一空。
钟离轻轻一叹,站起身,往沫芒宫的方向走去——
那维莱特和雷内已经等了钟离许久,芙卡洛斯沏上茶后,才笑着坐在雷内身边,对钟离说:“您远道而来,不招待实在不好意思,尝尝我们枫丹芒索斯山脉最新种植的茶叶,怎么样?”
钟离轻呷了一口,赞叹说:“好茶。”
芙卡洛斯笑了一下,还没等她开口,那维莱特就问:“舟舟现在如何了?”
钟离“唔”了一声,对那维莱特说:“舟舟虽归为抚养,但她实际是因风神巴巴托斯诞生的花灵。若你实在想知道她的下落,不妨去问问蒙德的风神。”
那维莱特还没来得及回答,雷内先笑了起来,说:“岩神说笑了。风神巴巴托斯的行踪向来捉摸不定,我们枫丹的一位审判官怎么可能找得到他老人家。”
“啊,”钟离轻叹,“我很遗憾。”
瞧着钟离又低头喝茶,三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钟离这是真的旅游来了。
还没等这个结论得到验证,钟离就搁置了茶盏,温和地对那维莱特说:“我这次来到枫丹,除了旅游,也为了想和你商量一下舟舟的婚礼事宜。如今预言结束,她应也愿意举办典仪。只是不知最高审判官知否能拨冗,与她一起来璃月筹办?”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思索一会,刚想答应,就被芙卡洛斯拽了一下。
芙卡洛斯笑着对钟离说:“我听说……按你们璃月的规矩,婚礼在女方那办,应该叫……”
三个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芙卡洛斯身上,芙卡洛斯佯装思索一会,才轻笑着道:“入赘?”
钟离微微一笑,温和地说:“说笑了。”——
“因为爱,所以我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所以我拼尽全力去寻找一个完美的结局……”
“在沉溺深海的那些日子里,是你一遍一遍告诉我,在阳光落入的光海之上,是你我约定的方向。”
……
像是在海水里浮浮沉沉,满目都是湛蓝,一呼一吸似是都在将咸腥的水吞吐,在深海渐渐沉溺……然后上浮。
猛地呼出一口气,眼前的黑暗乍然破碎开,海滨的阳光亮的她睁不开眼。
芒索斯山脉以南的山麓下,两个正在捡贝壳的小男孩看到被水冲上岸的白裙女子下了一跳,兜着贝壳就往村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喊:“艾米丽婆婆!艾米丽婆婆!死人啦死人啦——”
“哎哟我的小乖乖们,什么死人?”穿着一件围裙正在做饭的老婆婆扔下煮沸了的锅,匆匆忙忙往海边跑去,就见到白裙女子呆呆地坐在岸边,责怪地说,“你看,人家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乱说,呸呸呸!”
两个小男孩挠挠头,有点尴尬地退到了一边。
艾米丽婆婆缓缓走到了白裙女子身前,蹲下身,和蔼的问:“小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白裙女子想了想,摇摇头。
艾米丽婆婆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裙女子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不会说话?可怜的孩子。”艾米丽婆婆叹了口气,温和地问,“那你会写字吗?”
白裙女子停了好一会,还是摇摇头。
“哦可怜的孩子,”艾米丽婆婆把女子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安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现在有家了。”
艾米丽婆婆扶着白裙女子往回走了几步,忽然听身边的男孩尖叫了起来:“看!艾米丽婆婆!是神之眼,她有神之眼!”
艾米丽婆婆看着男孩手心的一枚枫丹的风元素神之眼,下意识有点走神,回头又看了白裙女子一眼——
蒲从舟在一个陌生的海边醒来,她仔细想了想,发现只记得自己叫蒲从舟,有一个女儿,孩子她爹是一条海獭。
所以在艾米丽婆婆把神之眼递给蒲从舟的时候,她略微有些懵。
“你……会用吗?”艾米丽婆婆小心翼翼地说。
蒲从舟看了看神之眼,摇摇头。
她压根儿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蒲从舟身后的小男生小声嘟囔着说,“神之眼能驱使元素力,没听说过拥有的人不会用的……这个神之眼是不是不是你的啊?”
“安静点,多伦。”艾米丽婆婆喝止了多伦,从围裙里掏出一根麻绳,将神之眼系在蒲从舟的腰间,和蔼地地对她说,“不会用也没有关系,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随身带着吧。”
蒲从舟僵硬地点点头,跟在艾米丽婆婆身后往小渔村走去,边走边听多伦身后的男生小声抱怨:“我们村子里好多年没出一个神之眼拥有者了……差点就以为捡了个有神之眼的以后的生活就能好了……谁知道是个没用的……”
“闭嘴,弗雷!”艾米丽婆婆转头,严厉地对弗雷说。
弗雷瞬间就闭了嘴。
蒲从舟倒是没在意,或者说,她也不太理解什么叫在意。蒲从舟有点茫然地打量着这个小渔村——渔网是破旧的,看起来很多年没有人使用过了;一座座茅草屋也缺胳膊少腿的,屋顶上的空洞被草皮或者木板随意掩起来,看起来住着就会漏雨。
不是一个很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艾米丽婆婆给蒲从舟安排的住所是一个靠着村子大门的小茅草屋,据说原本住在这里的女孩前阵子去赶海后再也没回来。
帮助蒲从舟入住的是弗雷和多伦,抱着干草帮她铺好了床铺,就急冲冲地去帮艾米丽婆婆生火去了。
晚一点的时候,蒲从舟从窗外看去,看见所有人都纷纷从屋子里出去,往村子中心的一座大屋子走去,没多想,也跟着走了回去。
村子中心最大的一座屋子是艾米丽婆婆的,全村的的孩子们都在那边吃饭。跟着人群领了一块贝壳当碗,蒲从舟也排队到艾米丽婆婆那装到了半碗黏糊糊的不只是什么的汤,一口腥味几乎冲上了天灵盖。
蒲从舟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闭上眼咕噜咕噜全灌了下去。
……
晚一点村子的人都回去休息了,把贝壳扔进海里后,蒲从舟也随着人流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刚睡下感觉还没多久,天还没亮,蒲从舟就被屋子外的争吵声吵醒。
……
“……她才来第一天,之前也不知道受了什么苦才被人丢到海里去的!你就让她多休息一天又怎么样?”
“多伦,你胡说什么!这个人她不肯用神之眼也就算了,还不干活?咱们村就白养了她?”
“弗雷!”
……
蒲从舟听出这是昨天把她捡回来的两个小男孩的声音,想了下,推开门走了出去,两个男孩转头看见是她,都吓了一跳。
弗雷“哼”了一声,愤愤地转过头,一言不发,抱着一个破旧的小竹筐。
多伦犹豫了下,凑到蒲从舟身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蒲从舟的雪白裙角,嗫嚅着说:“姐姐,吵醒你了吗?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道什么歉,多伦!”弗雷大踏步地往海滩边走,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走了!”
多伦对蒲从舟深深鞠了个躬,跟着弗雷跑远了。
看着这两个穿着麻布衣光着脚的小男孩跑远,蒲从舟想了想,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睡了个回笼觉。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蒲从舟简单收拾了下自己散落的长发,赤着脚走了出去,来到了艾米丽婆婆的的小屋里。
蒲从舟本来只是想来帮忙,惊讶地发现多伦和弗雷两个小男孩也在,坐在大锅前撬牡蛎。
蒲从舟走到他们身边,也拿起一块石头帮他们撬牡蛎。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孩子也带着各种各样的海产品回来,笑笑闹闹地开始加工。
“……大的,品质好的挑出来,一会下午我会和弗雷挑到枫丹廷去卖。那些大人物如果下班回家想自己做饭,就会买。”多伦凑到蒲从舟身边,大概是有着点歉意,解释说,“我们知道早上卖这种海产品最好,但是我们就算天不亮趁着退潮的时候去捡也来不及,那些能搞早市的大人们都是人工养殖的,我们一群孩子,做不了。”
弗雷在多伦对蒲从舟说话的时候一声不吭,哐当哐当撬着牡蛎。
多伦想了一会,撬完最后一个牡蛎,就把蒲从舟拉起来,带她来到艾米丽婆婆房子后面的草垛旁,从草垛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双破了洞的草鞋,很珍惜地拍了拍,献宝似的递到蒲从舟面前,小声说:“你看!你也别生弗雷的气了,这双鞋子就是他给你捡来的。看你皮肤这么好,不像是干惯粗活的人,光着脚在地上跑不好……试试看,我觉得你能穿。”
蒲从舟垂眸,小心翼翼地接过草鞋,蹲下身穿上,觉得眼眶莫名有些发酸,听多伦继续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你也别生弗雷的气,他人可好了,就是看你有神之眼很羡慕,又看你不会用,就觉得难受吧。”
看蒲从舟低着头不说话,多伦以为是蒲从舟难过了,沉默了一会,安慰说:“没关系,虽然你不会用神之眼,但你也是我们的家人嘛!来了这里,大家都是一家人……”
“多伦!”弗雷拿着撬牡蛎的铁杵,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看见多伦跟穿着草鞋的蒲从舟说话,脸刷一下红了,耿着脖子对多伦吼,“我们时间很多是吧?还不赶快过来撬牡蛎!”
“对不起,对不起……”多伦一缩脖子,匆匆跑了过去。
弗雷气呼呼地看着多伦跑回屋,转头瞪着蒲从舟,气势汹汹地指着她,说:“还有你!”
蒲从舟歪了歪头。
弗雷扭过头,重重地“哼”了一声,说:“既然你穿了我的草鞋,明天就跟着我们赶海吧,不要吃白饭了!”
看着弗雷快速地光着脚跑走,蒲从舟无声地笑了笑,跟在两个男孩身后进了屋,继续撬牡蛎。
牡蛎不多,混着一些可以吃的海藻可以炖一大锅汤给全村人喝。村里人绝大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年龄小一点的也有两三岁的,路都走得摇摇晃晃的,被人牵着来艾米丽婆婆的屋子里吃饭。
“来咯,来咯……”艾米丽婆婆抱着一捧从山上采来的野菜,笑呵呵地看了圈在屋子里忙忙碌碌的孩子们,欣慰地笑了,“今天大家都好棒啊,找了这么多好吃的!”
“艾米丽婆婆艾米丽婆婆……”一群女孩叽叽喳喳地冲了过去,围在艾米丽婆婆身边说话。
“哎哟你们说得好快啊,我都听不清啦!”艾米丽婆婆微笑着说,一边开始准备炖汤,弗雷一声不吭拔起烧火棍就冲到了灶台下开始烧火,“哦好孩子。”艾米丽婆婆和蔼地夸了一句。
很快汤煮好了,蒲从舟像昨天一样,用贝壳接了一小碟,喝了黏黏糊糊的一小碗。
这次的汤不像昨天那样难以下咽,虽然有着劣质海鲜的腥味,吞下去还感觉它似乎在咽喉里蠕动,但好歹能吃。
蒲从舟和其他孩子一起把贝壳扔到海里,看那些孩子跪在海边,很虔诚地祈求水神保佑他们明天能捡到好吃的,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跟着跪下祈祷,就被人粗鲁地拉了一下。
蒲从舟回头一看,就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是弗雷,有点尴尬地对她说:“喂,你穿了我的鞋子,今天也应该陪我去枫丹廷卖海鲜了吧?”
蒲从舟刚想点头,就听弗雷恶狠狠地说:“不许拒绝!我五分钟之后在艾米丽婆婆的小屋里等你。”说完弗雷扭头就跑开了。
蒲从舟歪了歪头,思索了一会,裙角就被人又轻轻扯了一下,她低下头,看见了身边跪在海边祈祷的瘦弱女孩正仰头看她,小声说:“姐姐……你……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弗雷哥哥是好人,就是凶了一点,但她真的很好。”
蒲从舟温和地笑了,点点头,答应了女孩,往艾米丽婆婆的小屋走去。
走到小屋的时候,弗雷已经在了。
看见屋子角落两大框海鲜的时候,蒲从舟瞬间明白了弗雷一定要她去的原因——这两大框海鲜,两个孩子肯定拎不动。这个村子里除了艾米丽婆婆之外只有蒲从舟年龄最大,也看起来最健康。
“……辛苦你们了。从芒索斯山脉到枫丹廷起码要步行三四个小时,你和多伦,还有那个姑娘一起去的时候要担心点,实在不行,这些海鲜扔了就扔了吧,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艾米丽婆婆叹着气说。
“不辛苦。”弗雷僵硬地说,“卖了这些海鲜,我就能从枫丹廷带回一些面粉,这样大家就不用每天吃山芋或者虾线汤了。对身体不好。”
艾米丽婆婆叹了口气,摸了摸弗雷的头,越过弗雷看向蒲从舟,温柔的说:“这不是那个小姑娘吗?真的谢谢你愿意帮弗雷送货。”
弗雷顿时浑身僵硬,蒲从舟看了他一眼,对艾米丽婆婆笑了笑。
“这几天吃的住的还习惯吗?”艾米丽婆婆又问。
蒲从舟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没事,能理解,能理解。”艾米丽婆婆轻叹地说,“我看你这件裙子这么好看,想必你在事故前过得也不错……一下变得这样,真的辛苦你了。”
其实蒲从舟一点也不记得了。
弗雷哼了一声,小声说:“去城里就顺便把她这件衣服也一起卖了,换一件结实能干活的。”
“哎你这孩子……”艾米丽婆婆无奈地说。
“我来了!”这时,多伦也兴冲冲地跑到门边,对弗雷和蒲从舟招了招手,有点怯懦地笑了下,说,“我们可以出发了……卖钱!卖大钱!”
弗雷看到多伦,一刻也不耽搁,提起两大框海鲜就走,蒲从舟见状也跟上了。
“一路平平安安的啊!”
三个人在沙滩上走了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艾米丽婆婆佝偻着背,望着这几人的背影,大声道——
这一路下来确实山高路远,芒索斯山不愧是枫丹最高的山,弗雷、多伦、蒲从舟三人轮流提着海鲜篮子,换着三四趟手还只走了一半。
“先休息。”看着烈日当空,弗雷有点撑不住了,招呼多伦和蒲从舟坐树荫底下,擦了擦汗。
“还、还是走吧……”多伦小声说,有点怕怕的样子,“不然到那边坏了怎么办……”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弗雷厉声说,“看看你的手臂,红成那个样子了,再不休息就要废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多伦不住地道歉。
蒲从舟看了看弗雷,其实他的手臂不仅红的比多伦更红,还肿了一圈。
蒲从舟想了想,主动走过去提起了那两个重重的海鲜篮子,一只手提一个。
“你!”弗雷盯着蒲从舟的手,惊愕地说:“你你你,你的手是什么做的!为什么一点都不会红?”
蒲从舟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能提过去?”多伦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蒲从舟看了看外边的骄阳,又看了眼黑黝黝全身流汗的两个小男孩,点了点头。
“……走!”弗雷果断地说,噌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对蒲从舟说,“我们立刻走!”——
蒲从舟提着两大箩筐的海鲜,硬生生顶着烈日又走了两三个小时,带着两个光着脚的小男孩,这才勉强看到枫丹廷的影子。
此时太阳西斜,阳光也渐渐地变成了橙黄色。蒲从舟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这两个孩子都没办法往外出售海鲜——单凭他们两个,根本没办法把海鲜运来枫丹廷。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穿着光鲜的贵妇狗,两个小男孩兴高采烈地看着蒲从舟放下箩筐坐下,兴奋地看向街道。
“这里摆摊好,绝对有人来!”多伦小小声地说。
“等着吧,一定能卖出大价钱!”弗雷也说。
蒲从舟则走到了箩筐前,挑了一些品相好的海鲜放在了面上,很自然地坐在了框子旁边。
三个人坐了好一会,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路过时停了下,看到了他们的箩筐,有点犹豫地说:“……你们,你们是在售卖海鲜吗?”
蒲从舟点点头。
“好,真的是太好了!自从我离开家来这里工作,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新鲜的海鲜了!看起来就像是刚打捞的。来,给我来……”男子想了想,说,“来五百摩拉吧!”
五百摩拉!
这个数字把两个小男孩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弗雷,差点把两个框子都给递上去了。
蒲从舟不知道为什么冷静下来,拦住了弗雷,挑了两个品相不错的皮皮虾递给了男子。
“好啊,你们这边的海鲜卖的真便宜啊!”男子高兴地说,“一会我让我朋友也来买!哈哈哈哈……”
“我、我们,是不是,能赚大钱啦?”多伦小心地问。
“闭嘴!”弗雷明显也是吓迷糊了,恶狠狠地说。
看着男子在翻找摩拉,边上散步的人也渐渐凑了过来,对箩筐里的东西指指点点。
“啧啧,看起来确实很新鲜……”
“比集市上买的好多了,品质也好!”
……
“都让让都让让,听说有人在这边非法摆摊?”忽然,一个特巡队的成员皱着眉穿过人群走来,身后还带着几个警卫机械,“几个孩子?你们的大人怎么也跟着你们胡闹,不知道枫丹没有证不能摆摊的吗,更何况这个区域禁止摆摊!”
看到特巡队的成员过来,本来想买海鲜的男子脸色一变,立刻把钱了回去,一扭头就跑了。
越来越多的人凑热闹过来指指点点,弗雷急了,扑上去一口咬住特巡队成员的裤脚——
“哎哎哎,你是狗吗?我不让你摆摊又不是要你命!”特巡队成员看起来也是刚上任,顿时慌了神,他身后的警卫机械察觉到特巡队成员被攻击,飞起一脚就把弗雷踹了出去。
机械下手没轻没重,弗雷直接被踢飞了几米远,嘭一声撞到了对面的树上。
“你——你没事吧?”这种变故直接把这个特巡队吓了一跳,刚想走上去帮忙,却没做到——因为警卫机械踢飞弗雷的时候顺带把两框子海鲜也跟着踢翻了,各式各样的海鲜散落的到处都是,只会出现在海滨的味道炸裂开,所有对海鲜蠢蠢欲动的人都冲了上来,利落地捡着四散的海鲜收到兜里。
……
“这、这不好吧?”
“嗨,有什么不好的?刚刚特巡队的不是也说了,这是违规摆摊!违法的!本来就是要被没收的东西,还不如被我吃掉!”
……
“住手!”特巡队的成员也恼怒了,“这是人家的东西!不准乱拿!”
人群没有任何收敛,反而争抢得更快了——疯了的人群甚至把多伦挤了好几下,差点踩到他。
蒲从舟飞速把多伦扯到身后,蹲下身,急切地指了指自己的嘴。
“你……嘴巴怎么了?”多伦被吓哭了,一边流着泪一边问。
蒲从舟摇摇头,张了张嘴。
多伦瞬间明白蒲从舟的意思,尖叫了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
“杀人了杀人了,哪里杀人了?”
……
“喂,别乱喊啊!”特巡队简直莫名其妙,咆哮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群记者抱着长枪短炮的摄像机冲了过来,像是闻到蜂蜜的蚂蚁那样激动疯狂。
特巡队的成员变了脸色——这件事如果被报道出来,闹到审判官那边,整个特巡队估计都要被问责,立刻冲上去拦记者,“干什么干什么?别乱写啊!”
“我们有新闻报道权!就算闹到那维莱特大人那边,我们也……”
……
一片混乱中,人群四散开来——毕竟谁也不愿意上报纸丢人。
趁着一片混乱,蒲从舟一手揪着瑟瑟发抖的多伦,另一只手扯着捂着头顶的血的弗雷,迅速退了出去。
……
“咦,那个女子有点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被特巡队拦着不让靠近,但那个粉红色头发的小摄影师离事发地点最近,瞄到了蒲从舟,回忆了一下,吓了一跳,“那个好像是沫芒宫的——”
“沫芒宫的什么?”特巡队的队员听到这个词下意识脸色一变。
“哎呀你管它是什么。”夏洛蒂一把推开特巡队的成员,挤了出去,却还哪里找得到蒲从舟的影子——
“……谢谢。”蒲从舟把一种草捣碎了,按在弗雷头顶的时候,听他轻声说,“你怎么知道这种草可以救人?”
蒲从舟从旁边拿起一个小木棍,在土上写了两个字:“直觉。”
“哇!”多伦吓了一跳,惊喜地说,“你居然会写字?你恢复记忆啦?”
蒲从舟摇摇头,写道:“没有,只是想起了字怎么写。”
弗雷捂着药草坐起身,问蒲从舟:“那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姐姐?”
蒲从舟提起木棍,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着:“蒲从舟。”
“哇!”多伦脱口而出,“你的名字和救了枫丹的大英雄的名字一模一样啊!”
“但你不是她。”弗雷冷静一点,看着蒲从舟腰上的神之眼,“她是璃月人,神之眼是璃月的神之眼,正方形、方胜纹的那种,你的是枫丹的神之眼。”
蒲从舟想了想,又写:“那她现在在哪里?”
弗雷说:“她是最高审判官的妻子,现在应该在沫芒宫吧。”
蒲从舟点了点头——
虽然海鲜没有卖出来,但这件事之后,蒲从舟和弗雷、多伦的关系明显好了不少。早晨天没亮就去海边赶海,找来的海产品就带回去,找找处理好了等艾米丽婆婆来煮着吃。
蒲从舟还记得那天晚上的火烧云特别好看,她和多伦一起蹲在海边,琢磨着给弗雷编一双草鞋。
“……其实弗雷很可怜的。”多伦小小声地对蒲从舟说,“被艾米丽婆婆捡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伤。后来很久了也没有治好……他醒来之后就把村里头绝大多数的活给包揽了,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让大家过得更好。”
蒲从舟用手指在沙子上写:“我知道。”
“那你呢,姐姐?你记得起多少事情啊?”多伦问。
蒲从舟想了一会,写了一句:“我有一个女儿。”
“哇!”多伦睁大了眼,吃惊地说:“姐姐你看起来年龄没有很大很大啊!怎么孩子都有了?”
弗雷从海边走来,刚好听到这句话,严肃地捅了捅多伦,制止说:“闭嘴。”
蒲从舟想了想,继续写了一句:“孩子的父亲是一条海獭。”
“海獭?”这下连弗雷都忍不住问,“你记错了吧?孩子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一条海獭?”
蒲从舟摇摇头,她很肯定没有记错。
多伦眨了眨眼,多问了一句:“是悠悠海獭吗?”
蒲从舟点了点头。
“哇,悠悠海獭很可爱的!姐姐一定特别幸福!”多伦羡慕地说。
“闭嘴吧多伦,”弗雷恶狠狠地说,“什么海獭,这明显——”
弗雷的话还没说完,多伦就把歪歪扭扭编好的一双草鞋递到多伦的面前,殷切地说:“怎么样怎么样?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弗雷看着草鞋,愣了一秒钟,然后脸“噌”一下红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晚霞本身就是红的,弗雷发出了很酷的“哼”的一声,接过草鞋,勉勉强强地说:“呃,谢谢了。”
“穿一穿试试看?”多伦激动地说,“我和姐姐一起编的,试试嘛试试嘛……”
……
听着两个孩子在说话,蒲从舟一个人坐在礁石边,踢着夕阳下的海水,眺望着远处渐渐沉到海面下的圆滚滚的太阳。
“……什么鞋子,一穿就破。”弗雷抱怨着,扭头刚好看到蒲从舟独自一人在发呆,眼神平静又有点茫然,沉默了一会,走到了蒲从舟身边,“你是在思念他们吗?你的丈夫,和你的女儿。”
蒲从舟摇摇头,在沙滩上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们对我而言很重要。但是我忘记了。”
“简单,这个简单!”多伦抱着一堆草兴高采烈地走到了蒲从舟和多伦身边,说,“上次有枫丹廷的人来找艾米丽婆婆了!他们说给了我们商品……呃什么扶持,总之我们可以合法去枫丹廷卖海产品了!到时候我们再去一次枫丹廷,顺便帮你打听打听你的女儿和那条海獭。”
弗雷听到消息先是一喜,紧接着伸手敲了多伦的脑壳一下。
多伦“哎哟”一声抱住了头,弗雷气呼呼地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点说!”
“你也没问啊。”多伦眼泪弯弯地说。
“算了算了。”弗雷气哼哼地说,光着脚往艾米丽婆婆的小屋的方向跑去,“明天我们就去枫丹廷!艾米丽婆婆!艾米丽婆婆——”
“哎、哎,我也去,我也去……”多伦也匆匆忙忙跟着弗雷跑了-
第二天蒲从舟早早就起床了,出去海滩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带着两筐海鲜的多伦和弗雷。
“呃,弗雷是说,这次我们少带一点海鲜,自己去就好了。”多伦小心翼翼地说。
看着多伦目光躲闪的模样,蒲从舟就知道多伦和弗雷不让她去是怕发生上次一样的混乱场面,担心她受伤。
蒲从舟没有戳穿,只是蹲下身,一笔一划地写着:“好,多多小心。”
“嗯嗯!会的会的!”多伦这样说着,抱着两个装着一半海鲜的箩筐哐当哐当跑远了,躲在一旁的弗雷很快跟上多伦的脚步,犹豫了一下,和他一起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跑去。
蒲从舟对着他们的背影挥了挥手,手落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柔地拍了拍,蒲从舟转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艾米丽婆婆。
“乖孩子,这次你就不和他们去啦?”艾米丽婆婆笑眯眯地问。
“对,他们很担心我,不让我去。”蒲从舟蹲下身,在地上写道,“我想去山上找一点药草,希望能帮上他们。”
“啊……原来是这样。”艾米丽婆婆叹了口气,温和地说,“那我带你去山上吧,刚好我认得路。”
蒲从舟点点头,主动扶着艾米丽婆婆上了山。
山路很崎岖,如果让蒲从舟一个人来,一定会迷路。但是艾米丽婆婆居然对芒索斯山脉的地形如数家珍,轻车路熟地带着蒲从舟逛了好几个草药集群的点。
蒲从舟看着一束虹彩蔷薇,好像是野生的,印象中能治湿热的症状,所以多采了几朵。山上地形复杂,蒲从舟刚刚采下虹彩蔷薇转头,就发现刚才不知不觉间绕了几个弯,已经看不到艾米丽婆婆了。
蒲从舟很冷静地跟着回忆绕了两圈,发现根本不认得路。这时蒲从舟才有些沮丧地低下头,看向她腰间的风元素神之眼。
蒲从舟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个想法——要是她能用风元素的神之眼就好了,至少能够飞出去。
很无力的感觉。蒲从舟想。但是她似乎很少有过这样的感受。
就在这时,蒲从舟看见艾米丽婆婆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紧紧地抱着她,温和地安抚:“哦,可怜的孩子,别怕,别怕……婆婆来了……”
这样温柔的安慰像是闷热天气的海水,一瞬间洗涤去所有的不安。
蒲从舟忽地觉得心猛地一软,似乎泡在了水里,很舒服,很安心。
蒲从舟跟着艾米丽婆婆一步步走出了林子,看着艾米丽婆婆对这边的路况这么熟悉,蒲从舟有些惊讶。
“如果你带着一群孩子,而且很担心找不到他们,你也能记得路。”艾米丽婆婆看出蒲从舟的疑惑,微笑着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蒲从舟点点头。毕竟按着这些孩子乱跑的性格,确实很容易走丢。
一直到太阳西斜,艾米丽婆婆才带着蒲从舟走到了海边。暖色的夕阳融融地拥抱了整个沙滩,两道小小的身影抱着大包小包冲来。
“艾米丽婆婆——艾米丽婆婆——”
他们叫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小孩从村庄的各个角落头冲了出来,绕着弗雷和多伦蹦蹦跳跳。
“吃的,好吃的——”多伦按捺不住兴奋,一头扎进艾米丽婆婆的怀里,激动地说,“我们的海鲜卖出去啦!我换了三大袋面粉,我们做出粉疙瘩,够大家吃的啦!一个很漂亮的水母头姐姐还请了我们吃甜甜花酿鸡,烤的很脆啊!真的很脆啊!等我们攒够了钱,大家都能吃!”
多伦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最后还是弗雷提醒说:“来整理一下东西吧。”
……
所有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打开了麻袋,围观的人发出了“哇”的一声。
几百块禽肉、两大袋面粉,甚至还有一些海边的人看都没看过的花椰菜等蔬菜。
“好东西啊,我今晚就弄给你们吃。”艾米丽婆婆也笑得合不拢嘴,拖着围裙,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就往大锅走去,走之前还温和地对蒲从舟说,“哦,对了,你记得帮他们看看伤。”——
那天晚上的伙食意外地丰盛。
弗雷带着三个烤禽肉和一碰面疙瘩蔬菜汤来的时候,蒲从舟正蹲在石头前,仔细地帮多伦包扎着他红肿的脚,听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一天的见闻:“……很多人买!非常多人买!枫丹廷那边特意帮我们申请了一个小摊子!还有人想低价买我们的海鲜呢,呸呸呸!我们才不给他们,开的价位十分之一都不到……”
“记得喝药!不要整天叽叽歪歪的。”弗雷没好气地说,把吃的分给蒲从舟和多伦,坐到他们身边。
蒲从舟咬了一口烤禽肉,嚼了两下,没有什么味道。对的,这边没有佐料……可是她之前在哪吃过有作料的肉?蒲从舟仔细地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了,有好吃的还在走神?”弗雷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塞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蒲从舟回过神,在地上写道:“你明天还要去吗?”
“去,怎么不去!”弗雷抬起头,看向蒲从舟的眼睛里有着熊熊燃烧的火苗,他握紧拳头,说,“按这个速度,我们可以吃饱饭,说不定还能做一点小本生意!到最后,会有一艘巡航船将我们这和枫丹廷联通,到时候我们坐着船就可以做生意了!所以,所有人都可以——”
“热气球也可以!”多伦兴奋地说。
“对!”弗雷补充,“热气球也可以!”
……
之后几天的事态和弗雷想象的差不多——连着好几天,他们都能从枫丹廷带来大量的食物和用品。
然后,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有人出现了。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蒲从舟,她上山去找药草的时候,发现有几个穿着邋遢的成年男子在附近徘徊。
村庄的位置很偏僻,一般绝对不会有人来。蒲从舟发现这些人后,不动声色,迅速回到村子里,找到了艾米丽婆婆。
艾米丽婆婆看蒲从舟写完了经过,沉默了下,温和地缓缓说:“孩子,可能要麻烦你去一趟枫丹廷了。”
蒲从舟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艾米丽婆婆。
艾米丽婆婆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桌子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张老旧的羊皮纸,写了一封信,折好后交给蒲从舟,温和地握住她的手,问:“你是否知道,枫丹廷目前有一位最高审判官在掌权?”
蒲从舟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的名字叫那维莱特。”艾米丽婆婆简单地说,“现在应该在沫芒宫。”
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一首歌,很好听。蒲从舟想。
艾米丽婆婆轻轻地说:“这算我请求你的……你去找他吧,让他来帮我们。不要告诉弗雷和多伦……”
艾米丽婆婆深吸一口气,再轻轻地吐出,喃喃说:“希望还来得及。”
蒲从舟也知道事态紧急,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带着信离开了。
沿着山路走了几个小时,还没走几里路,蒲从舟就又看到了一群人,聚在一起小声商量着什么。
蒲从舟趁着逐渐暗沉的光躲到一棵树后面,仔细听着这群人的对话。
……
“……我之前看过了,就一个小村庄,为首的是一个老不死的老女人,最大的那个年轻女人看起来也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有神之眼,但好像不会用,也不会讲话。”
“注意那个女人,其他人没关系……真是见鬼了,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一带的海产品这么值钱!白白让这些废物占了便宜……”
……
蒲从舟的心猛烈地跳着,腰间的神之眼晃动,她却一点也感知不到元素力。
一群人向村庄的方向走去,蒲从舟想都没有想,就疯狂地往回跑想回去报信。
……跑,已经来不及了,都应该跑。
……
等蒲从舟气喘吁吁地跑到村庄,已经是夜晚。
天空中没有星月,最明亮的光是村庄焚烧的火光。
蒲从舟呆坐在山边一秒,撕了衣摆蘸水捂住口鼻,就往村庄跑去。
村庄来来往往都是人,却听不见一点孩子们的声音。蒲从舟躲着那些陌生的男子,绕了好几圈,才在角落头看见了弗雷和艾米丽婆婆。
“……婆婆不是让你去叫人了吗?怎么回来了?给我滚啊!”弗雷看到蒲从舟,恶狠狠地说,源源不断的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殷红一片,在火光下触目惊心。
弗雷的半边肩膀都被烧得焦黑,他却紧紧扑在艾米丽婆婆身上。
蒲从舟蹲下身,飞速地写着:“我想让你们活。”
弗雷斜着眼看着这行字,脸上所有的倔强瞬间烟消云散,哽咽了一下。
“你……弗雷,你别为难她了……”艾米丽婆婆看起来也受了伤,虚弱地说。
“不为难,我不为难。”弗雷小声地说,全身剧烈地颤抖着,鲜血从伤口处涌出,他轻轻地说,“我要是……没办法了……带走婆婆……”
弗雷轻轻闭上眼,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在灿烂的火光中折射出一点耀眼的光芒。
弗雷不动了。
……
来不及伤心,甚至来不及有任何情绪,蒲从舟咬着牙把弗雷从艾米丽婆婆身上扒开,定睛一看才发现艾米丽婆婆的状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几十倍。
蒲从舟终于明白弗雷为什么扑在艾米丽婆婆身上了——他在用自己的身体为艾米丽婆婆堵着腹部的致命伤。
……药草,对了,药草。艾米丽婆婆的那间大房子里还有之前她们采的药草和布带,说不定能——
蒲从舟把艾米丽婆婆翻到自己身上,往村庄最中心的大屋子跑去。
……
本来以为艾米丽婆婆的屋子在那么中心的位置,里边的人一定会很多,没想到越靠近中心反而越没人,一直走到屋子前面,蒲从舟才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匆匆地往外跑,有点踉跄地大吼:“那个男孩疯了拿着刀乱砍!先去杀他同伴,最后一起收拾他!妈的折了好几个兄弟进去!”
……
蒲从舟跑到门前,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拿着刀,发狠地跪在一个高大的男子身上,刀紧紧扎在那个男子身上——而那个男子也用双手绞着他的喉咙。
听到后面有脚步身,瘦小的身影动了动,沙哑地吼着:“谁来我就杀了他——”
看到周围的几具尸体,蒲从舟有点麻木地向着这个身影看去。
瘦小、羸弱,是最胆小、看到别人被踢飞就躲到自己身后的多伦。
“是你……”多伦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气,用来切菜的刀深深插进了男子的胸膛。多伦的脖颈被松开,他站起身,拖着男子让开。
多伦看着蒲从舟,轻轻说:“我刚才就想到了,屋子里有药……不能给他们……你快进去,救救婆婆吧……”
蒲从舟背着艾米丽婆婆进了屋,把她瘦弱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翻箱倒柜地找着药,听艾米丽婆婆微弱地说:“……你走后,我就把多伦和弗雷叫来,让他们带着孩子们走,可是来不及了,他们来了……”
蒲从舟找到了草药,不管不顾地捣碎,拿着杵的手都在发抖,好几次砸到了自己的手。
“……他们有神之眼,我打不过。他们先进屋了一个,打伤了我,弗雷和他们缠斗,两个人联手杀了一个……弗雷带我从后门跑,让多伦守着前门,不让人进来……”
一滴,两滴……腥咸的水珠落到了药草上,蒲从舟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眼泪,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只能凭着印象踉踉跄跄地拿来布帮艾米丽婆婆包扎。
“弗雷带我跑了远,但他也受伤了……他是个好孩子,爸爸进了梅洛彼得堡,叔父养他,却虐待他;他快被打得没命了。但他知道有个家多少幸福……他做梦也想让大家有个家……”
……别说了。
会死的。
真的会死的。
越爆炸血越多,沾染着元素力的伤口没有任何愈合的可能性,蒲从舟有点茫然地捂着布条,温热的血从她的指缝里渗出……为什么这么瘦弱的老婆婆会有这么多的血?
蒲从舟垂下头,无力地哽咽了下,无声地哭着。
“你就是蒲从舟吧?那个拯救了枫丹的璃月小姑娘。虽然你的神之眼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艾米丽婆婆喃喃地说,声音越来越小,却带着温柔地和蔼,“那些小朋友小,不知道,我却一眼就看出你的不同了。你冷静,那么温柔,你和我们这所有人都不一样……”
蒲从舟浑身都在抖,艾米丽婆婆的声音混杂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
“对不起。”艾米丽婆婆轻轻地说,“在猜到你的身份的时候,我本该立刻把你送回沫芒宫,但是我自私啊,我想,如果你更爱这些孩子一点点,会不会更愿意救他们?我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对你来说,那是轻而易举啊……非常对不起,蒲从舟。”
蒲从舟猛地抬头,泪水就这样直愣愣地从眼眶滑落。
蒲从舟拼命摇头,她看见艾米丽婆婆轻轻笑着,温和地问:“你愿意……帮我们吗?舟舟?”
蒲从舟张了张嘴,气息在她喉头一次次打转,她的呼吸早就失去了节奏,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发出一个轻轻的声音:“……嗯。”
艾米丽婆婆和蔼地笑了。
像那么多次她给孩子们煮饭的时候一样,她轻轻闭上了眼,喃喃了一句:“……乖孩子,你会说话了,真好。”
……
“烧死他们!全部烧干净了!到时候咱们再在这空地上建基地量产海鲜,不知道能赚多少,哈哈哈哈……”
“进来,这小兔崽子撑不住了!这屋可以进了!”
……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闯进了艾米丽婆婆的小屋,看见蒲从舟伏在老人身上,刚想嗤笑,就看见蒲从舟慢慢抬头,然后,她腰间的神之眼骤然绽放出青绿色的光。
“滚。”蒲从舟轻轻说。
无数的风刃在她身边凝聚,男人还没出声就被割下了脑袋,鲜血喷溅了一地。
蒲从舟踏着血走出门,看到门边闭着眼的小男孩,像是睡着了一样。
代表自由的青色的风围绕着蒲从舟欢快地旋转,蒲从舟蹲下身,轻轻摸摸多伦染了血的额头,缓缓闭上眼。
如此静谧的一瞬,和周围疯狂屠杀的风刃形成了鲜明对比。不断有人尖叫着倒下,蒲从舟麻木地垂眸,看着多伦,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火焰在风的作用下扩散,吞没了蒲从舟的身躯,一点灿金色的光芒适时地笼罩着她,温和又平静。
……
“特巡队!不许动!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蒲从舟抱着多伦,跪在一片废墟上,抬头平静地看着一圈围着她穿着制服的男男女女,还有一个惊慌失措、说得唾沫横飞的男的:“就是着女的,她神之眼失控,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我要告他,我要她偿命——”——
欧庇克莱歌剧。
“怎么样,喝一点水吗?还是吃点东西?”带着蒲从舟的复律庭的成员是个女子,看起来和蒲从舟差不多大,一副刚上任的模样,“这边没什么好的,如果你吃得下这甜甜花酿鸡,就勉强吃一点吧。一会你还要上审判庭,这个样子怎么撑得住。”
蒲从舟轻轻摇摇头,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复律庭的成员叹了口气,退了几步,和同事聊天:“这姑娘也是可怜,刚觉醒神之眼哪有这么强的力量杀人?那群人看起来就不好惹,肯定是他们先动的手,还恶人先告状。”
“唉,可怜也没有用,没有证据啊。”
“人都死光了,哪来的证据,还不就是那个强盗的一张嘴。”
几个复律庭的工作人员纷纷叹了口气。
其中一个看向蒲从舟,安慰地说:“没关系的,你一会上了审判庭好好说。这起案子影响很大,主审是那维莱特大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会听你把说完的。”
蒲从舟还是不说话。
“这姑娘不会是哑巴吧?会不会写字啊,一会填表怎么办?”另一个复律庭的成员担忧地说。
“试一试吧,来,”有人带这个表格做到蒲从舟身边,温和地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蒲从舟张了张嘴,声音很小,却很清晰,“蒲从舟。”
“会说话啊,好的,蒲——等等!”复律庭的成员吓了一跳,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你是蒲从舟?”
这人的嗓门很大,一时间整个厅堂的工作人员都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蒲从舟……好像确实很久没看到她了……”
……
“同名同姓,凑巧。”蒲从舟说。
“凑巧,凑巧……”复律庭的还是有点晃神。
“……审判就要开始了,先把人送上去再说。”她的同事倒是冷静,“她到底是谁,这种事不归我们管。”——
“啊,真希望舟舟快点回来。这天老是下雨,我洗的衣服都干不了了。”芙卡洛斯对雷内笑着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你还会洗衣服?”雷内奇怪地问。
“我不能洗衣服?”芙卡洛斯看起来比他更奇怪。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会,芙卡洛斯扑哧一笑,对雷内说:“看来你总是把神明看成怪物呢。好啦,不逗你了,今天还有一场审判,我先上去了。”
“……科学院那边也还有事。”雷内叹了口气说,“走了走了,一切顺利啊,水神大人。”
“看戏而已,谈什么顺利不顺利。”芙卡洛斯提起裙摆,优哉游哉地往欧庇克莱歌剧院走去。
……
坐在水神席位上,芙卡洛斯就听下面都是吵闹声。这起案子波及确实挺大的,之前上了报纸,那个小男孩她还请过吃饭呢,虽然他挑了最廉价的甜甜花酿鸡……
“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多花我一点钱,好容易有点兴趣呢。”芙卡洛斯轻声说,“怎么就死了呢?”
“端正态度,芙卡洛斯。”那维莱特平静地说,“审判马上开始。”
“知道啦知道啦。”芙卡洛斯笑了下,轻一摊手,优雅地站起身,“那来吧。我看看啊,这次的被告人……蒲,从,舟?”
来不及看那维莱特的神情,芙卡洛斯可以看见蒲从舟穿着件雪白的连衣裙走上被告席,裙摆翻飞,腰间的神之眼起起落落。
她在被告席前站定,一瞬间芙卡洛斯幻视到了几百年前,那时她还在谕示裁定枢机里边,为雷内辩护的时候,蒲从舟也是这样站在这个地方。
怔神的瞬间,蒲从舟抬起头,向芙卡洛斯这边看来,短暂地疑惑了一会,然后温柔地笑了起来,说:“乖孩子,叫妈妈。”
芙卡洛斯:……?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几乎是与此同时,审判庭外原本阴沉沉的天空瞬间云破天开,灿烂的阳光洒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