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沫芒宫.
“……水神的妈妈?我的天,这个人——”
“等等,她说她叫蒲从舟?”
……
欧庇克莱歌剧一时间议论纷纷。按往常这种情况,那维莱特早就出来维持秩序了,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略微有些怔神。
芙卡洛斯瞧着眼看欧庇克莱歌剧就要炸开锅,笑吟吟地站起身,摊手说:“我有没有妈的事下场审判再说嘛,现在先处理处理这场屠村案。”
“什么?水神没妈?”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整个欧庇克莱歌剧发出一声哄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是谁乱说话的?死刑,那维莱特,判他死刑!”芙卡洛斯双手抱在胸前,笑嘻嘻看向那维莱特说。
欧庇克莱歌剧再次爆发出大笑。
……
那维莱特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肃静,现在审判开始。”
……
这样一番闹腾,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蒲从舟的身份不一般,那个原告完全就慌了,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
“……根据原告所述,被告人由于神之眼觉醒,风元素力失控,所以导致七十六人死亡。按照枫丹律法规定,神之眼不受控制所伤人,拥有者负一半责任,罪责按二分之一计算……”
“哎呀,怎么可能呢。”芙卡洛斯打断那维莱特的话,笑眯眯地说,“我听说死伤的那么多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钝器所伤——和神之眼无关啊,原告,你怎么解释?”
“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不行啊!”原告嘴硬说。
“相当一部分死者的死因是你们和原住民缠斗,这种东西的证据,你不会觉得我们找不到吧?”芙卡洛斯说,“这件事你怎么解释啊。”
“我,我我……”原告本来就被吓得不轻,这样以来更是啥都忘了,一下子答不上来。
“很明显了,下判决吧,那维莱特。”芙卡洛斯耸耸肩,轻松地说。
……
那维莱特叹了口气,提醒说:“你应该让原告发言……芙卡洛斯。”
“不好意思啊,今天太开心了,”芙卡洛斯笑眯眯地坐在神座上,看向那维莱特,“难道你不是吗?”
那维莱特又叹了口气:“这与本案无关,芙卡洛斯。”
“所以你开心不开心嘛?”芙卡洛斯笑着追问。
那维莱特沉默了很久,破天荒“嗯”了一声。
——开心的。
真的特别开心——
这场离奇的审判就这样离奇地结束了。
蒲从舟看向身前散场的人群——之前在审判庭上,他们笑闹、疯狂,可当审判结束,他们又瞬间散开,像是从不相识。
蒲从舟想了想,看到身边也没有人,应该自己被无罪释放了。
蒲从舟正要走下原告台,就看见一双耳朵从门外冒了出来,一个可爱的美露莘探了探头,试探着问:“嗯……舟舟?”
蒲从舟怔了下,没想到有人会这样称呼她,下意识转头看去。
“果然是舟舟!”美露莘很开心地推开门,蹦蹦跳跳地往楼梯下跑,“快点跟我来吧!那维莱特大人和水神大人都在等着你呢!”
……
蒲从舟跟着美露莘绕过退场的众人,走向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蒲从舟看着这扇门,心中莫名产生了奇异的熟悉感,呼吸急促了些,心也抑制不住地跳动得快了——
还没等蒲从舟说话,小美露莘就吃力地推开了门,笑着说:“我就送舟舟到这里啦!舟舟再见呀!”
门一点点推开,漏出越来越多的光。
蒲从舟眯起眼,看见眼前厅堂上方的大型窗户漏下了灿烂的阳光,而阳光下站着的人纷纷转头向她看来。
有刚刚在审判庭上远远看过一眼的芙卡洛斯,还有那维莱特,以及一个……不认得的人带着个白色头发的小姑娘。
蒲从舟走进厅堂,来到这群人身边,门在身后应声合上。
……
雷内牵着小小的露露,默默蹲在角落;一旁的那维莱特见到蒲从舟的瞬间明显有些怔神,倒是芙卡洛斯笑了起来,走到蒲从舟身边,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舟舟。”
“你们认错人了。”蒲从舟很认真地说,“我不认识你们。”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正想开口,就被芙卡洛斯抬起手挡在身后,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芙卡洛斯笑着走近蒲从舟,轻柔地按着她的肩膀,问:“哎呀,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呢?比如,我是谁啊?”
蒲从舟说:“水神,芙卡洛斯,刚刚审判时见过你。”
“那他呢?”芙卡洛斯指了指站在角落默默带娃的雷内。
“嗯……”蒲从舟想了下,说,“之前听有人说,枫丹科学院的院长来这里见水神,他应该就是院长雷内·佩特莉可吧?”
“那这位呢,你认识吧?”芙卡洛斯笑吟吟地,装作不在乎地指向站在窗边的那维莱特。
蒲从舟歪了下头,往那维莱特的方向看去。
他有着柔顺漂亮的雪白长发,淡紫色的瞳眸狭长,在阳光下泛着一点细碎的光。
蒲从舟停了一会,右手拢在胸前,仰起头,看向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也注视着她。
……
芙卡洛斯和雷内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
不会只认得他们两个不认识那维莱特吧,不要啊,又要连着多少天下雨了!
……
蒲从舟想了下,借着光看着那维莱特的眸子,说:“之前看你站在审判长的位置上,我想,你应该是……”
蒲从舟停了下,她抬起头,阳光落在她的发梢,给扬起的黑色发丝笼罩上一层金黄,也映照出她清亮的眸子。
“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风从窗户外闯入,扬起了那维莱特扎起的雪白长发,在清亮的阳光下,他颀长的身形落下了一道影子,和窗沿的阴影融为一体。
似乎回到了故事最开始的时候,蒲从舟坐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身边散落着文件,她抬起头,手里拿着文件,双腿在半空晃荡,笑着看向那维莱特——
“你叫那维莱特,对不对?”
……
那维莱特轻轻点下头,略微敛了下眸子,指尖不自觉蜷曲了下。
蒲从舟也移开视线。
芙卡洛斯轻啧了一声,蹲下身,抬起头看向蒲从舟,笑眯眯地问:“你还记得什么呀,小舟舟?”
“我记得……”蒲从舟歪了下头,认真地说,“我有一个孩子。”
“叫什么名字?”长得很漂亮的最高审判官眼神中似乎怔忡,声音清泠泠的像是水滴落在海面。
看见一贯冷淡的审判官忽然这么殷切,蒲从舟略微有点奇怪,对上那维莱特淡紫色的竖瞳,坦然地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我记得,”
雷内、芙卡洛斯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孩子她爹是一条海獭。”蒲从舟很认真地说。
芙卡洛斯直接笑了出声,雷内一脸无语,那维莱特微微皱了下眉,明显有点担忧。
“哈哈哈……海獭,好啊,孩子她爹是小海獭!”芙卡洛斯哈哈笑着把露露牵了过来,对蒲从舟说,“来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女儿?”
蒲从舟犹豫了下,蹲下身,和怯生生的露露对上目光。
露露雪白的头发柔软,淡紫色的眸子盯着蒲从舟,然后扁了扁嘴,汪一声哭了出来:“妈妈——”
露露一头扎进了蒲从舟的怀里,哇哇大哭。
蒲从舟愣住了,下意识拍着露露的背安慰她,芙卡洛斯站着,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你的孩子?”
“应该是吧……”蒲从舟不确定地说,把露露抱了起来,对上她淡紫色的眸子,停了会,脑海内忽然闪出这孩子刚出生的模样——
“肯定是。”蒲从舟认真的点点头。
……
蒲从舟带着露露跟着雷内先去休息了,芙卡洛斯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问那维莱特:“怎么样,大审判官?这件事你怎么看?”
那维莱特摇摇头,平静地说:“应当是记忆出了问题,她还是她。”
“也对,能在我们三个面前不露怯的,整个枫丹也找不出几个人。这种心理素质也只有蒲从舟了。”芙卡洛斯耸耸肩,问那维莱特,“话说她怎么会觉得你是一条海獭——等等啊。”
芙卡洛斯绕到那维莱特身后,绕了两圈,盯着他雪白头发后的两撮湛蓝,煞有介事地说:“哈哈哈,我明白了,你这个配色真的很像悠悠海獭哈哈哈……”
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芙卡洛斯,那维莱特无奈地说:“嗯……大约是百年前和舟舟去蒙德参加风花节的时候,戴过悠悠海獭的头盔。”
“我不信,就是你们配色像!”芙卡洛斯边笑边说。
那维莱特就看着芙卡洛斯她笑,停了一会,问:“你是否能帮我联系一下风、岩二位神明,询问舟舟的情况。”
芙卡洛斯止住笑,说:“我怎么联系?”
那维莱特说:“你当初怎么联系我的,就怎么联系他们。”
芙卡洛斯想起当时一封信把那维莱特骗来枫丹做了五百年的打工龙,或多或少有点心虚,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那我尽力而为。”
两封晶莹的信件飞到半空中,被一股水流轻盈地卷走。
过了一会,一封信落到芙卡洛斯面前,她碰了下信件,一点岩元素力溢出来。
芙卡洛斯闭了下眼,对那维莱特无奈地说:“岩神回信了。”
“摩拉克斯怎么说?”那维莱特询问道。
“无妨。”芙卡洛斯说。
“什么?”那维莱特迟疑了下,问。
“就回了两个字,无妨。”芙卡洛斯无奈,“风神那边我连联系都联系不到……我也觉得奇怪,这都失忆了,怎么会无妨?”
“既然贵金之神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那维莱特摇摇头,礼貌地对芙卡洛斯说,“多谢。”
看着那维莱特离开,芙卡洛斯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准备回最顶层休息,刚在等升降梯,就撞见了雷内。
“你把舟舟送哪去了?”芙卡洛斯随口问了一句,就当打招呼了。
“那维莱特的房间啊。”雷内理所当然地说。
芙卡洛斯本来半只脚都踏进升降梯了,听到这话停下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雷内:“你疯了?”
“迟早是要回去的。”雷内轻描淡写地说,往远处走去,“顺便明天就轮到你值班了,我打算过两天就去芒索斯山脉度假。”
芙卡洛斯:“……”-
那维莱特刚拉开灯,就怔了下。
蒲从舟坐在床前,垂眸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露露,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他。
这一幕从前出现了无数次,看得那维莱特略微有点晃神。
“我就说哪里来这么好的房间,原来是你住的。”蒲从舟低声说,歪了下头。
那维莱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蒲从舟身边,淡紫色的眸子看着她,看似很冷淡。
但蒲从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那维莱特不是冷淡,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搭话。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脑子里对他毫无印象,明明应该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应该是雷内不小心带错了。”那维莱特礼貌地对蒲从舟说,“我现在为你安排一间客房。”
“不用了。”蒲从舟摇摇头,问那维莱特,“你……是那维莱特?”
“是。”那维莱特点头,耐心地说。
“枫丹的最高审判官?”蒲从舟又问。
“对。”那维莱特再次点头。
“我……想请你帮我完成一个愿望。”蒲从舟迟疑了下,说。
“好。”那维莱特平静地说。
蒲从舟笑了下,说:“不问是什么愿望?”
“不问。”那维莱特温和地说,狭长的淡紫色眸子注视着蒲从舟的,“只要是你的愿望。”——
芒索斯山脉脚下,焦黑的村庄只剩下残骸。
整个村庄贴满了死去的人的轮廓,还有更多的死者连轮廓都没有,化成一捧灰消失在那夜的火光中。
蒲从舟跪在海边的沙滩上,仔细地扶着一座墓碑——上面写着艾米丽奶奶的名字。
芙卡洛斯看着这墓碑,一位美露莘匆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芙卡洛斯露出了讶异的神情,旋即眸光变得柔和,她走到墓碑前,优雅地深深鞠了一躬。
枫丹最高贵的神明,向一位卑微一辈子的人类表示了敬意。
“……虽然枫丹廷有着对罪犯子女的收留规则,但是总有例外。比如原本应该成为监护人的孩子叔叔拿着抚养费虐待他的侄子,这种情况枫丹廷也无能为力,就算告上沫芒宫,也只能送回监护人。”雷内平静地和那维莱特解释说,“这位艾米丽小姐也是相似的情况,所以她在这里收养了许多和她经历相似的儿童,直到……”
“好,”那维莱特点头,“我明白了。”
“‘正义’的漏洞么……”芙卡洛斯坐在了蒲从舟身边,看她往坟墓上洒下最后一抔土,淡淡笑了下,“不是,应该是‘正义’的无奈呢。”
蒲从舟停了下,抬头看向那维莱特和芙卡洛斯,伸出手,问:“你们,能借我一点元素力吗?”
芙卡洛斯愣了下,那维莱特倒是很平静地点点头,一点湛蓝色的水珠从他的指尖溢出。
芙卡洛斯也叹了口气,轻柔地抬手,给了蒲从舟一枚水滴。
蒲从舟看着水滴和水珠,闭上眼,将它们聚拢在掌心,忽地松开了手——
水神和水元素龙的力量融为一体,水元素最原初而纯粹的力量散播四方,变成一片水雾,笼罩了整个村庄。
坟墓上、角落里……无数的水珠是枫丹人残留的灵魂,纷纷扬扬升腾而起,散落回茫茫的大海。
苦了半生的人,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故乡。
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良久,雷内叹了口气,对芙卡洛斯说:“我想重建水仙十字院。”
……
那天晚上,蒲从舟一行人就睡在了附近的民宿。
蒲从舟和那维莱特睡在一间,睡到半夜蒲从舟忽然醒了过来,她看外面月色很好,就趴在窗前看月光下的海面,看了一会后,听到了缥缈的歌声。
蒲从舟定睛看了下,是芙卡洛斯在水面上哼着歌跳舞。
月光下的海水倒映着神明纤细的身躯,白天归还到大海的魂灵在她身边翩翩起舞。
“怎么了?”那维莱特走到蒲从舟身后,温和地问。
蒲从舟摇摇头,说:“看神明跳舞。”
那维莱特轻轻在蒲从舟身边坐下,看她仰着头望向远方的芙卡洛斯,也跟着看去。
白天的魂灵随着芙卡洛斯的舞蹈飞起,顺着她旋转的舞步,在月光下舒展地飞翔。
那维莱特在来之前已经调查过蒲从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知道这些魂灵可能是蒲从舟不久前的朋友、亲人,说不准还和她说过话,逗过她笑,许下了很多很多的诺言,但随着一场大火,一次纷争,就这样散落在了天地间。
那维莱特沉默了很久,看明亮的月光落在蒲从舟的侧脸,映照她轮廓清晰好看,像是一层圣洁的银边。
“我很抱歉。”那维莱特轻声说。
“我不怪你。”蒲从舟看也没有看那维莱特,轻轻说,“枫丹的经济行情不行,没有足够的资金顾及方方面面,你以一己之力稳固主体正常运行,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雷内答应建设水仙十字院,收留这些身份尴尬的孤儿,已经是徇私了。”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
“怎么了?”蒲从舟回过头,看向那维莱特,笑着问,“我让你想起了你们的那位故人?可惜啊,我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凭着本能分析,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而已。”
那维莱特垂下眸,湛蓝色的两撮轻微晃动着,在银白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啊,这是什么?很好看——”蒲从舟歪了下头,就想上手摸。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下意识躲开,却又忍住了,静静让蒲从舟摸了两下。
……
“哎,芙卡洛斯刚刚——”雷内一推开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在那维莱特和蒲从舟双双惊讶的目光下,很淡定地退后两步,然后迅速带上门,“不好意思打扰了。”
雷内走到沙滩上时,芙卡洛斯刚好踏着海水走来,看到雷内,笑盈盈地跳到他身边坐下:“怎么了?刚刚又去找那维莱特和舟舟了?”
“是啊。”雷内叹了口气,仰起头,海风吹过他深紫色的短发,他轻声说,“果然相爱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记不记得彼此,喜欢就是喜欢啊。”
“看来你碰了壁,在那维莱特和舟舟那。”芙卡洛斯扑哧一笑,说。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雷内无奈了。
芙卡洛斯又笑了,她曲起腿,仰头看向浩渺的海面,感慨般地说:“人类虽然渺小,但总能带给我许多异样的惊喜……”
“说些我能听懂的话。”雷内叹了口气,也坐在芙卡洛斯身边。
淡色的月光笼罩着沙滩和海面,一切似乎都沉浸在了清泠泠的雾气之中。
芙卡洛斯歪了歪头,说:“嗯……所以舟舟恢复记忆了吗?”
“没有。”雷内说——
蒲从舟回到沫芒宫的时候,和那维莱特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关系。
政务自然不需要蒲从舟处理——甚至连孩子都是那维莱特和雷内轮流看管着,蒲从舟得空了,就会蹲在沫芒宫的水神像前看海。
看海看倦了,就回去睡觉。一般而言,蒲从舟回去休息的时候那维莱特不在,等醒来的时候那维莱特一般也去工作了,来来回回,倒也避免了很多尴尬。
所以那维莱特晚上到底睡在哪里?无聊的时候蒲从舟也想过这个问题——还有那个孩子,叫露露的,所有人都对她的父亲闭口不谈。
嗯……海獭。
普遍性分析,这个孩子是那维莱特的可能性很大,但是蒲从舟看着那维莱特——很好看没错,雪白的长发柔软,淡紫色的眸子狭长漂亮,可是有个问题。
那维莱特不是海獭。
可是蒲从舟清晰地记着,孩子的父亲绝对是一条海獭。
……
于是蒲从舟纠结来纠结去,决定自己下海。
当天夜里,蒲从舟就悄悄溜到了海边,向一个套着潜水头套的腼腆小男孩借了一套潜水服,扑通就跳进了水里。
夜晚的海洋格外热闹,蒲从舟在成千上万的鱼群中逡巡,看过身边游过的一条又一条海獭,寻找着孩子的父亲。
……
嗯,很好,一无所获。
但是枫丹的海獭这么多,一时半会也找不完。
当晚蒲从舟抱着潜水服,小心地回了房间,灯都没开,刚踮起脚把潜水服藏好,转头就看见那维莱特站在窗边静静地看她,晚风吹起了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
蒲从舟:……
莫名心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
那维莱特什么也没问,只是无声地叹息一声,走到垂下头装着乖巧的蒲从舟身前,抬起手,似是想摸摸她的头——却最终停在半空中,对蒲从舟说:“去睡吧。”
蒲从舟如释重负,一头扎进了床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那维莱特看着床上那结结实实的茧,目光温和了许多,轻轻摇头——
第二天蒲从舟还是偷偷下了海。
第三天,第四天……
不知道第多少天,蒲从舟再次在海底遇见了鱼群形成的漩涡。蒲从舟和小潜水员菲米尼做了个手势,表示想多呆一会,菲米尼就去其他地方了。
蒲从舟看了会鱼群,就游到其他地方去寻找海獭。
悠悠海獭在蒲从舟身边打了个圈,很快乐地抱着一个贝壳送给她。蒲从舟接过贝壳,摸摸海獭的尾巴,看着它游开了。
身边的水流冰冷,蒲从舟身边的悠悠海獭多了起来。蒲从舟左看右看,觉得每只海獭都很可爱,但都不是她。
蒲从舟忽然被一股水流卷了下,然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接着是纷纷扬扬的雪白长发在海水里散开,缱绻地包围着她。
那维莱特把蒲从舟拥抱在怀里。
蒲从舟一动不动,略微有点惊讶,转头看向那维莱特,就看他垂了眸,睫毛微微颤动着,轻声说:“不用找了。孩子的父亲是我。”
蒲从舟歪了歪头,问:“孩子的父亲是一条海獭,你是吗?”
那维莱特停了停,说:“可以是。”
……然后蒲从舟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维莱特变成了一条海獭,在她面前转了个圈,游进了她的怀里。
蒲从舟睁大了眼,愣愣地把那维莱特抱在怀里——不对,这家伙本体是悠悠海獭吗?
摸着海獭光滑的皮毛,感觉他在怀里轻轻拱了拱,蒲从舟想……嗯,好像真有点像。
……
于是第二天,蒲从舟抱着一条悠悠海獭来到了沫芒宫。
……
芙卡洛斯给那维莱特送材料,看到了这一幕,笑得乐不可支,把材料扔那维莱特面前,笑着问海獭:“不是,你……你你你,还能看材料吗?”
那维莱特严肃地甩了下尾巴。
……
不到半天,那维莱特变成一条海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沫芒宫。
悠悠海獭趴在蒲从舟的怀里,两只爪子捧着文件,一脸严肃。
……不对,为什么能在一条海獭的脸上看见表情!——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逆天地过了几天,某天悠悠海獭睡醒,没看到蒲从舟。
不过也来不及了,那维莱特只能吩咐了美露莘先去找,匆匆变了回去,拿起了一件外套去了沫芒宫。
刚打开沫芒宫办公室的门,那维莱特就看见蒲从舟坐在他办公桌上,怀里抱着一沓文件,仔细地看着。
听到他来,蒲从舟抬起头,脸上带着笑,轻快地说:“早上好,那维莱特!好久不见。”
阳光穿透玻璃窗,落在蒲从舟的身上。她身边的文件被开门带起的风扬起,像一场烈日下纷纷扬扬的雪。
于是那维莱特知道她记起来了。
……
“……开什么玩笑,这资金绝对不能拨这么多。”芙卡洛斯愤怒地说。
“我觉得这很合理。”雷内冷静地说。
芙卡洛斯和雷内两个人都抱着厚厚的文件,吵得不可开交,那维莱特坐在办公桌后,叹了口气,继续批复着文件。
这是很普通的,沫芒宫的一天。
……
“好了好了,明天是那维莱特休息——”蒲从舟推开门,理直气壮地走了进办公室,对气势汹汹的芙卡洛斯和雷内说,“那维莱特现在该下班啦——”
芙卡洛斯先受不了了,抽出雷内面前的文件,团成一团,砸向蒲从舟。
蒲从舟一闪身躲开了,从地上捡起一张纸,也朝芙卡洛斯扔了过去,却砸到了雷内头上。
雷内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放下文件,加入了战斗。
……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那维莱特无奈地说,但没有人听他的。
忽然,蒲从舟停下了动作,愣愣地抬起头。
其他人发现蒲从舟的异样,也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见,恰好那维莱特办公室的窗帘开着,阳光透过玻璃窗漏了进来,照在四处飞落的纸上。
此时,距蒲从舟来到枫丹已经四百余年。
一切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