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宫清砚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一部黑白漫画。
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知道,那他也说不清,看破一个世界的本质的过程是难以用言语来描绘的,不过至少黑白是一定的,毕竟他看这个世界时永远只有黑白二色。
他并不属于这个黑白的世界。
皮肤的颜色是由皮肤中的色素决定的,举起双手时,他能看到自己的肤色,也能看到隐
但是面对镜子时,镜子里永远只会出现一个黑白的剪影,即使从手腕涌出的血液已经顺着手指淋淋漓漓地洒
人造,命定,虚假,空洞,千篇一律,没有灵魂一个极致虚假的世界。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回忆过去的事情了,但是躺
比如,那道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再比如,他那将将完成一半的一千个任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总之等到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来了。
系统里的任务每天都会
他仍旧能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六月二十号,他的第一百个任务拒绝代号。
随口说出拒绝的话的那一刻,那道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机械性的声音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向他播报了全新的规则。
签到系统222号竭诚为您服务。
连续完成一千个任务,就可以获得离开这个世界的机会。
预祝您成功,亲爱的雨宫先生。
0100号任务的奖励是一副眼镜,他的视力并没有问题,但玩笑般地戴上那副眼镜的那一刻,他承认自己怔住了。
透过薄薄的镜片,目光所及之处终于久违地浮现出除黑白以外的色。
抬头,蓝白相间的天花板;低头,排列整齐的棕色地板;向周围望去,窗台上摆了一株大概活不了多久了的紫罗兰,但是已经褪色的花瓣还是让他久违地感受到惊艳。
因为他拒绝代号而恼羞成怒的某个组织高层
他心情极好地踩着满地鸦雀无声离开。
心情极好,因为那抹来自他人身上的鲜红。
他一直想跳出这个世界,这种想法始终
于是他开始全神贯注地完成任务,不顾一切地去完成任务。
0101号任务是取得代号,颚骨贴着纱布的高层操着高高
他的任务还没完成,他还没有跳出这个世界,他当然不能死,所以他平静地对着那个家伙开了第二枪。
这一次,枪口没有偏转。
组织里的高层有很多,能帮他暗箱操作的高层也不是没有,比如一个代号朗姆的家伙。
过程不值一提,总之他顺利完成了0101号任务。
六月二十一号,他成了麦芽威士忌。
神经病的头衔是什么时候被安
不过那都不重要。
这个世界只是一部黑白漫画,一切都是虚假的,自然也无需
他做不到把那些人当成“人”,那些人把他当成神经病,也算是礼尚往来。
系统每天
他曾经连续半个月光顾理
直到将一头长
每一次的任务的完成都伴随奖励的
很多任务奖励都像是随便丢给他的闲置物品一颗糖、一块石头、一枚硬币、一颗子弹、一包纸巾细小零碎的东西还好,某次任务的奖励是一块巨石,因为体型过于庞大没办法直接搬出门外,他分了几天将其敲碎成大小不一的石块,才终于把那东西完全清出家门。
生活完全围绕着签到进行,他却并未因此觉得疲惫,数字的跳动代表着色的回归,只有自己才能听的声音的响起代表着距离找回属于他的真实愈
他偶尔会觉得自己是
没有什么比终点更具吸引力,沿途的风景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北海道当然,是为了任务。
他登顶最高的山峰,远远眺望那些起伏的山峦和氤氲的云雾时,并不想感叹自然界的瑰丽,只赞叹漫画家湛的画技。
“这幅画画的真好。”他这样说。
“是啊,画出来的话一定很美,不过摄像头同样可以留住这道景色,你想拍个照片吗”同样
雨宫清砚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那个人的,他指着远方说“这不是已经画出来了吗”
摄影家脸上的疑惑和异样的眼神仿佛还历历
望着相机的镜头,他想,摄像头里的这个世界算什么画中画吗这个世界的一切本身就已经存
摄影家离开后,他又想起自己戴着的那副眼镜。
他从很久以前起就讨厌眼镜墨镜一类的东西,或者说是讨厌一切会让光线
还好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极致虚假的,也不必纠结于
比起折射与虚假,他更需要色填补寂寞,所以他开始戴系统给他的那副眼镜,即使他的视力并没有问题,即使他依然厌恶那块薄薄的、透明的镜片。
现
他从缩的瞳孔里看出了揣度与思索、感受到了对方神上的紧张与不安,最后的最后,他
文学并非他的长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用优美的词句去描绘那抹清澈明朗的蓝,但是他知道只要摘下眼镜,失去那层薄薄的镜片,那这双眸子就会重新变为黑白。
蓝色,雨宫清砚记得过去的某个任务是穿蓝色的衣服,他
熟悉的蓝色的外套,像是一道禁锢一样无法突破,又像是程序设定一样无法更改。
他
雨宫清砚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他的本意无关引导,但是话语的确听起来有几分引导的意味,不过那不重要。
他只是想这样说,所以他这样说即使时常会被冠以神失常之名,即使会到无数异样的眼光,即使根本没人能听懂他的话,但是他不
“苏格兰,你真的喜欢蓝色吗”
那双蓝眸的主人保持缄默,直到许久后都没有开口。
雨宫清砚笑了一声,松开手,与身前的那人拉开距离。
他还算喜欢苏格兰威士忌,或者说,他喜欢的其实是“苏格兰威士忌”这个名字。
苏格兰是个好名字,他对组织分配给他的这个代号很满意,但是为了0100号任务,他拒绝了这个代号。
从北海道返回东京的那一天,他的口袋里揣着系统奖励的苏格兰威士忌的照片以及地址,大摇大摆地推开了一扇陌生的安全屋的门。
安全屋的角落里装满隐形监控,躺
他
没有特别的缘由,不过是昏暗的卧室里从绷带下洇出的点点红色让他感到心情甚好,促使他做出了看起来类似于关爱一下这位名义上的同僚的行为。
成为了苏格兰威士忌的那个青年比他想象中有趣,但似乎也仅仅是局限于还算有趣。
漫画家的笔墨不会过多落于苏格兰威士忌的身上。
雨宫清砚觉得这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越少的着墨反而代表越少的禁锢,所以他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苏格兰是个好名字。”
诸伏景光听到那个人第三次这样说。
他依然不理解那句话的含义。
“走吧。”雨宫清砚站起身,下意识地想拍拍身上沾上的雪,但是湿漉漉的手让他生生止住动作。
苏格兰威士忌手中握着的那团雪已经完全融化,握着那只手时,他的掌心和指缝间难免沾上水迹。
他皱着眉开始往外走,准备
“麦芽。”
有脚步声跟了上来,但是更明显的是一声呼唤,雨宫清砚随意瞥了一眼,微微一愣。
让他愣住的不是递来的纸巾,更不是递来纸巾的那只手,而是与手连接着的袖口。
深色的高领打底衫的袖口,针脚细密,即使不用触摸也能窥见其中的柔软舒适。
“怎么不穿了”雨宫清砚没接那张纸巾,也并未停住脚步,怕那人听不懂,他又额外补充了一句“那件外套。”
对方不肯领他的情,诸伏景光也不恼,他甚至乐观地觉得当下这种状态对麦芽威士忌来说或许已经称得上一句神正常。
“我以为你喜欢,麦芽。”
鞋底接触雪面时产生的咯吱咯吱声一顿。
“我以为你喜欢这件外套,所以才特意穿了它。”
安静的滑雪场,工作人员已经检查完雪面,零星的顾客正结伴从入口走进来,明明室内是没有风的,雨宫清砚却觉得恍惚间有一阵风从头顶飞速掠过。
他回刚刚迈出的那只脚,转过身,完完全全地、正面看向身后跟着的与他同步停止脚步的青年。
他盯着那双蓝色的眸子看了一会儿,半晌,缓缓开口“苏格兰,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代号为苏格兰威士忌的组织成员没有回话,但是他的神色看起来绝不敷衍,似乎是真的
“你会走上命定的轨迹,你终将会成为苏格兰,所以我必须拒绝那个代号。”
他不是漫画家笔下的苏格兰,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他不能冒领“苏格兰威士忌”这个名字。
苏格兰威士忌的人生早已注定,他没有看到属于苏格兰威士忌的开端,同样也对属于苏格兰威士忌的结局不感兴趣。
生与死、攀升与坠落、掌声与唾弃、荣光与腐烂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甚至也与苏格兰威士忌无关,只与漫画家的灵光一闪或者随手一笔有关。
这个世界的内核是一场悲剧。
“穿上吧。”
诸伏景光以为接下来会听到诸如温度或者颜色之类的话题,但是实际上,麦芽对他说的是
“这就是属于苏格兰威士忌的命运。”
“这就是你的命运。”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