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之吃醋的阿畴2
希锦听阿畴这么问,解释道:“反正血脉畅通,所有的疲乏全都烟消云散了。”
阿畴:“听着倒是好。”
希锦:“比之前的医官强多了。”
阿畴神情平淡:“刚才那小太监伺候的?”
希锦:“是,他手艺好。”
阿畴挑眉:“比医官好?”
希锦:“嗯,你试试就知道了。”
阿畴:“这小太监,专门送到御药司学过?”
希锦:“那倒是没有,他自学成才的。”
阿畴走到一旁多宝架前,看着上面摆着的几个小把件,仿佛很不经意地道:“以前怎么没见过?”
希锦:“我和你提过啊,叫四喜,是我那天过去天章阁看到,就要过来放在我身边了,倒是伶俐,做事规矩本分。”
她确实是喜欢四喜的,长得好看,赏心悦目,关键是他伺候自己的那尽心尽力,总觉得比别的宫娥太监更上心。
阿畴听此,微勾了下唇,冷笑一声:“不过是区区一个小黄院子罢了,也值得你这么上心,太医院的御医多的是,哪个不比他好?”
希锦听这话,歪头打量阿畴,过了一会儿才道:“怎么听着你酸溜溜的?”
人家就是一太监,就是一太监啊……
阿畴声音很淡:“倒不至于酸,只是提醒你,好歹是皇后,和一个小太监搅和在一起像什么一样?”
希锦疑惑了,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搅和?怎么搅和了?那就是一小太监,那孩子才多大……”
这小少年也不过十五六岁吧,这么小,还是个太监!
她无法理解:“你堂堂一天子,竟然在意这个,你脑子怎么想的?”
阿畴便面色泛冷:“你让他摸你的脚,他配吗?”
想到刚才那小太监跪在希锦面前的样子,捧着希锦玉足的样子,他神情便沉了下来。
太监虽然是太监,但到底曾经是男人。
他微出了口气,压抑下自己心中的不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反正我不喜欢,以后不要让他碰你一片衣角。”
希锦:“……”
她深吸口气,看着他道:“为什么?”
阿畴一字字地道:“不喜欢。”
希锦:“那照你这么说,把所有的太监都打发走,只留一些宫娥好了。”
不过她很快又道:“不过这宫里头的小宫娥一个个都长得娇俏可人,谁知道你怎么想的,若是她们贴身伺候你,那我也难受,那就干脆把宫娥都打发走,只留一些老嬷嬷老太监吧,这样我们心里都舒坦了,如何?”
她是很有些道理的样子。
不过这并不奇怪,反正宁希锦是永远有道理的。
对此,阿畴并不想辩驳。
他看了她很长的一眼,淡淡地道:“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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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以为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阿畴的醋劲特别大,连着几日,竟冷漠以对,每日总要很晚回来,回来后,虽然依然是和她同榻而眠,但就是不碰她。
希锦完全无法理解,但一时半刻,让她主动求和,她又有点拉不下这个脸。
那一日,她终于忍不住和莫太妃聊起来,试探着问起,宫中的妃嫔是不是要和那些小太监避嫌。
莫太妃都听愣了:“太监,他们不是已经是太监了吗?”
希锦心中叫苦,心想是啊,都是太监了还要怎么样?
太监都已经不是男人了,他们是自称奴婢的,奴婢嘛,不是男人。
可偏偏他们这位陛下,竟然吃醋起小太监了。
莫太妃见此,便问起来详细,希锦便把那小太监四喜的事说了。
谁知道莫太妃听了,却是笑着摇头:“这个事嘛……”
希锦看她意味深长的样子,不懂:“所以他吃的哪门子醋?”
莫太妃:“你身边那四喜,我倒是见过,确实过于俊俏了,我见了也觉得喜欢。”
希锦一时便沉默了。
因为太好看,所以阿畴为这个泛酸,不高兴了?其实其他寻常太监他并不会在意?
她回忆了下自己初见四喜时的种种,平心而论,确实因为他生得好看,便忍不住放身边。
纵然确实没什么想法,但阿畴心思敏锐,或许还是感觉到了什么。
莫太妃笑得无奈,她摇着头道:“到底是年轻夫妻,陛下把你看得紧,他自己忙着政务,不能总陪你,生怕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希锦陪着莫太妃说了一会儿话,一时告辞了,回到自己寝殿,便把那四喜叫来了。
四喜是个聪明人,显然感觉到了什么,进了寝殿后便跪在希锦面前。
希锦道:“四喜,我知道你喜欢读书,也是聪明孩子,把你放在我身边,到底是委屈你了。”
四喜跪在那里,两手放在地上,低垂着头:“奴婢能在娘娘身边伺候,这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从来不觉得委屈。”
他声音已经带着颤意。
希锦叹了声:“你出宫吧,我已经帮你安排妥当了,你出去后,好好读书,兴许也能有一个好前途。”
他已经入宫为宦了,自然不可能参加科举,不过宦者可以担任兵官以及监官,诸如诏狱案件的审理,监军,也可以监看土木之工。
希锦如今便是把四喜安排到了军中,让他去朝廷的监军面前做一执笔宦官者,虽然位置低微,但是他好好干,总归能出头。
那四喜跪在那里,却是不说话。
眼泪无声地落下来,落在他跪着的那方青石头上。
希锦却是不再看了:“先下去吧。”
四喜咬着唇,哑声道:“是,奴婢遵命,奴婢一定……不负娘娘一番苦心。”
一时四喜再次拜别,低着头,略弯着腰,快速而无声地出去了。
希锦略靠在那矮榻上,想着刚才四喜的样子。
其实她听了莫太妃的话后已经想明白为什么阿畴生气。
她也想明白,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四喜便心生怜惜。
其实四喜是像极了那个年少的阿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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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并没和阿畴提起自己打发走了四喜,阿畴好像也不知道。
事实上连着几日了,他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这一日,希锦无奈地托着下巴,看着这个和自己闹别扭的阿畴。
他对自己冷着脸,却好声好气地陪着德佑玩孔明锁。
他一直都很宠爱德佑,就像当年对芒儿诸般疼爱一样。
德佑说话奶声奶气的,她捏着那孔明锁:“可是佑佑不会啊……”
这么小的小人儿,她说话喜欢叠音,而且要自称佑佑,她这么说的时候,神情间都是被疼爱的样子。
这样的德佑看着越发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阿畴显然也这么觉得,他日理万机,往日所思所想都是朝政大事,不过他还是腾出时间来陪着德佑,手把手地亲自教德佑拆开那孔明锁。
偌大的一双手,整洁修长,就那么挽着胖胖软软的小手,温和而有耐心地教导着女儿。
希锦从旁托着下巴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夫君的手真好看呢。
只是自始至终,阿畴没看她一眼。
可希锦觉得,他必然是感觉到了,他那种敏锐的人,怎么不知道自己从旁眼巴巴看着呢。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不看她,不搭理她。
希锦便不信邪了,她坐在那里,越发盯着他津津有味地看。
心里却是想起很久前。
那时候她就觉得,他对芒儿好,却忽视她。
如今看,必然是故意的。
他若真不搭理自己,干脆不要回来后宫了,结果自从和她闹了别扭,反而回来的更勤快了。
还特意要把女儿抱过来陪着,仿佛在向她展现他的耐心。
这时候,德佑打了一个哈欠,阿畴终于叫来奶妈,让奶妈把芒儿带回去睡午觉。
等德佑走了,他还是看都不看希锦一眼。
希锦在心里轻哼一声,这还没完没了。
不过,她还是得试着先哄哄他吧,先哄住,再想别的。
于是她迳自上前,凑过去:“阿畴。”
阿畴眼皮都不抬一下,低垂着眼,置若罔闻地摆弄着手中的孔明锁。
希锦便斜靠在他肩膀上,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那双手净白紧实,微凉,有冰玉的清濯质感。
她捏住他的手指,清透如水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阿畴也停下来动作,抬眼望着她。
视线黏缠间,空气中便浮动起来微妙的气息。
希锦有些无辜地看着他:“其实……有个问题我很好奇呢。”
阿畴:“嗯?”
希锦:“孔明锁,你不觉得太凉了吗?”
阿畴挑眉,眸中浮现出些许疑惑。
希锦望着自己的夫君,眉梢泛着暧昧的红晕,眸底都是氤氲的迷离。
阿畴喉头微紧。
这时候,他听到她用一种过于撩绕的声音道:“我难道不比孔明锁更柔软,更温暖吗?”
第94章 番外之吃醋的阿畴3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希锦要让阿畴明白,自己这样活色生香的妙人,要远比那孔明锁更动人。
她也这么干了。
跌宕动荡好一番后,终于雨停风住。
希锦双眸含水,红晕娇艳,就那么软绵绵地靠在阿畴肩头。
素来神情冷清的郎君,如今微垂着眼,修长睫毛耷拉着,倒是有几分松散的慵懒和靥足。
希锦轻抬起手,顺着男人结实的腰线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画圈圈。
这男人生得好,肌肤光洁紧实,在这一番后,更是呈现出水亮的光泽。
希锦小心地抬眼看他,他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她便凑过来轻咬他颈子。
他那颈子线条爽利好看,肌肤却是玉白的,这看上去很可口。
谁知道就在她的牙齿即将切上那肌肤时,她陡然间被他一揽。
她还没反应过来,视觉上已经突然变低,她被阿畴握住腰肢,被迫靠在阿畴矫健有力的身子上。
咬是咬不成了。
希锦:“干嘛……”
阿畴便略侧首,于是清冷沙哑的声音便落在希锦耳中:“说吧。”
希锦:“嗯?”
阿畴缓慢地睁开眼,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他是最知道希锦性子的,无利不起早,今日这般妖妖娆娆的,缠他跟什么似的,这必是有事了。
希锦:“你我夫妻,夫妻一体,难道我缠着我的夫婿,竟非要有什么事了吗?”
阿畴:“哦,你不是为你的小太监求情的?”
希锦:“我的小太监?”
阿畴:“不是吗?”
希锦轻哼一声:“你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我的小太监,你既这么爱恼,那就恼吧,随你。”
说完,她就推他:“你不是还要去御书房,去啊去啊,忙你的去,不要在这里碍我眼。”
阿畴被她推着,并不吭声,也不起身,就那么抿着唇看着她。
经历了这么一场,本该是靥足的,但是此时他那黑沉沉的眼底却越发晦暗。
这让希锦想起往日。
他就像是一只隐藏在暗处的野狼,并不曾宣之于口,却一直觊觎着。
那幽深的眸底藏着的,是求而不得的、阴暗的渴望。
两个人在这么长久的对视后,希锦抿了抿唇,有些想说什么。
谁知道这时候,阿畴却陡然放开她,之后淡漠起身,命侍女备水。
希锦靠在榻上,看着他穿戴整齐,也就认命地爬起来,因不出门,懒得太过劳神,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外袍,还是阿畴的。
阿畴本来已经准备妥当,要出去了。
不过他却停下来,墨黑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
希锦疑惑挑眉,顺着他的视线看看自己身上,那是一件联珠纹锦夹袍,刺绣夹缠了金丝线,配色用了尊贵的紫色,那不是寻常人随便穿的。
希锦便觉得,他肯定是觉得自己僭越了,这种衣袍不是能随便穿的。
按说她既然意识到了,就该脱下来,不过……管他呢!
她便越发拢紧了那锦袍,咬着唇,有些挑衅地看着他。
阿畴的视线却是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粉粉白白的身子,娇艳烂漫,柔弱无骨,此时却被包裹在自己穿过的衣袍中。
这时候会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她就在他怀里,注定在他怀里。
他轻抿了下唇,压下这种奇异的感觉,却只是轻淡地问:“真没事?”
希锦:“好像有个事,刚才想说,忘记告诉你了。”
她很是轻描淡写。
阿畴:“嗯?”
希锦:“那个小太监,我已经打发出去了,以后你不会看到他了。”
阿畴显然是意外。
他眉梢微动,看着她:“你竟舍得?”
希锦轻笑:“有什么不舍得的,就是一个小太监而已。”
阿畴原本疏冷的神情便缓和下来。
希锦笑着道:“你不是要出门吗,臣妾恭送陛下。”
阿畴静默地站在那里,并不动。
希锦云淡风轻:“嗯?”
阿畴微吸了口气,终于道:“我突然觉得,御笔,御玺,都太过冷硬。”
希锦只安静地看着她。
阿畴望着她的眼睛,在两个人的对视中,他低声道:“我还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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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嘴里是没真话的,说什么再来一次,他分明是再来两次,三次。
生龙活虎,龙精虎猛,猛虎下山,饿狼扑食……希锦把自己能想到的词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良久后,阿畴精壮的臂膀揽着那细软无骨的腰,希锦则慵懒无力地趴伏在他胳膊上。
此时的她,思绪放空,脑中茫茫然。
这时候,希锦会想,人为什么会活着呢。
她想了一番,觉得人活着是为了食五谷杂粮,是为了享受着人间至欢。
不得不说,她家这郎君是有些本钱的。
那本钱初时实在是难捱,难免哭哭啼啼的,但是如今捱过来了,那滋味真是无上欢愉。
这时候,阿畴却又收紧了放在她腰肢上的手。
希锦:“不要了吧……”
阿畴声音沙哑:“嗯,我就抱着。”
希锦低声埋怨:“我都要累坏了。”
阿畴:“这是攒了三四日的。”
希锦:“……”
她无奈:“活该,谁让你和我置气。”
阿畴:“谁让你宠着你那小太监。”
希锦哭笑不得:“你就这点度量了。”
阿畴:“你让他把玩你的脚。”
他一字字地说,显然是很在意的。
希锦:“那叫按摩推拿。”
阿畴:“差不多。”
希锦:“人都走了,你还没完没了?”
阿畴略沉默了下,道:“那你怎么突然把他赶走?不是喜欢他吗?”
希锦:“是挺喜欢的,不过喜欢也是有原因的。”
阿畴抬起眼,望着她:“什么原因?”
希锦笑看着他:“可能因为他长得有些像你年少时候吧。”
阿畴听得这话,只觉春风拂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动人起来。
他挑眉:“哦,是吗,像吗?”
希锦:“像我第一次看到的那个阿畴,我便生了不忍之心,所以把他留在身边,格外关照一些,这会让我觉得我回到了过去,弥补了一些过去的遗憾。”
阿畴神情动容。
希锦轻笑了下:“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既然你在意,那就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打发出去就是了。”
阿畴略抿了下唇,问道:“打发去哪儿了?”
希锦:“他既能为你这帝王至尊看在眼中,竟因此和我怄气,那也是他的福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所以我想着干脆把他打发出去监军了,随意找人给他安排了一处,让他做些零散的笔墨活儿,你觉得可以吗?”
阿畴显然是没什么不愿意的。
他知道她对这小太监安排了好前途,还是对小太监有些偏爱,不过他不得不说,她的话确实哄住了自己。
她也是因为像自己才有些偏爱,如今打发出去了,他也就不犯不着计较了。
所以他到底是道:“嗯,这样也好,我会吩咐声,让人照应着。”
希锦:“好,这小太监的事就这样了,那我们算算我们的账吧?”
阿畴:“我们?什么账?”
希锦呵笑一声,她望着眼前的阿畴。
他颀长结实的身形就站在窗边,那轩窗半开,外面柳树间漏下稀疏光斑。
三月时节,春风陡峭,仿佛新裁般的柳叶便接连碰撞发出哗哗之响。
那衣摆上配了紫金双鱼袋,被风一吹,就那么轻轻地动啊动……
她笑着道:“你动辄对我摆脸色,不搭理我,和我生闷气,这个不该好好算账吗?”
她素来都是记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if线,太子强取豪夺市井小娘子
第95章 ◎番外之if线太子和商贾小娘子1◎
年少相遇1
春日的汝城,正是清爽和暖时,岸边杨柳轻拂,游人如织,各样杂耍比比皆是,也有那挑着担儿的货郎,处处都是热闹。
希锦和几位姐妹走在人群中,却是觉得无趣极了。
她满肚子的心事,便是再踏青散步,也觉得不能排解……
这几日据说是朝中什么平西侯爷要过来,所以提前数日,汝城处处装饰一新,宁家也被抓了一些壮丁,出了银钱来采买彩绸锦缎等。
也是趁着这个时节,各家闺阁小娘子都出来走动,希锦跟着众位姐妹外出踏青,却恰好遇到了霍二郎的娘亲。
其实也不是碰巧,彼此都有意的,毕竟快要成亲了,见面熟悉下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见面的过程让希锦很不痛快。
那霍娘子倒是一脸笑模样,很是好说话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上下把她好一番打量,像是要把她从头到脚都看一遍。
希锦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盆花,那霍娘子要好生相看,哪根枝叶伸展得不好,她就要拿着花剪给自己裁剪去,这样才能更好地匹配她家霍二郎,才有资格进他们霍家门。
这让希锦非常不舒服。
她当时是忍了的,可是过后总觉得不痛快,哪里憋着一口气想发出来。
这门婚事,希锦心里总觉得不舒坦,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这床褥似乎让你不舒服,但你起来,翻看那床褥,没有针,也没什么咯人的物件,怎么都没问题。
所以哪里不舒服呢,不知道,说不出缘由的不舒服。
想到这里,希锦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大家都在羡慕她,羡慕她找着这样的好人家,霍家是书香门第,霍二郎的才情更是名满汝城,他来年便要去燕京城赶考了,听人说他必是能高中的,一旦高中,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可就在众人的羡慕中,希锦心底的不舒坦却越来越频繁地冒出来,像是一根狗尾巴草一般挠着她,让她不能安生。
她心里已经有一个念头在滋生,非常微弱,但确实有。
可这门婚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们这样的商贾人家能和霍二郎家这种书香门第结亲,一个个都很巴结着的,是以家里族长们也都是眼巴巴盼着。
在这种情况下,希锦觉得自己就如同站在一条激流动荡的河中央,周围所有的力量全都在拉扯着她,要她顺着那条路继续往下走。
就这么往下走,自然是轻松惬意的。
而一旦她要反抗,她要逆流,她要摆脱这一切,那就需要莫大的力量。
可就连她自己心里那个念头,也只是隐隐约约的,太过微弱的,以至于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口,她又凭什么来摆脱?
“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能嫁到霍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么好的人家你竟然不想嫁,那你还要怎么样?“
“霍二郎才情横溢,性情温和,对你又疼爱,他到底怎么不好?”
“谁家婆母不挑剔,当人家息妇总是要熬一熬,你难道非要找一个父母双亡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中,这是希锦自己的问题,也是别人一定会问的。
这些问题如同石头一般压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没法回答这些,连她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
于是希锦到底对自己笑了一下,心里想着就这样吧,怎么着不是一辈子。
只要霍二郎疼爱自己,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谁家不是要遭受这些,况且她有丰厚的嫁妆,自己有底气,爹娘又疼爱自己,娘家人虽然未必多和睦,但也会为她撑腰,这样的她走到哪里都不怕。
就在这时,周围的姐妹们全都在喊着说:“瞧那舰船到了,快过去看!”
希锦便也看过去,却见海边人潮涌动,大家全都争相观看,岸边有那官府人员已经竖起了黄围子并列上了红杈子,又有侍卫拿着大铁叉子挡住大家,并大声吆喝着:“小心,小心落水,全都退后!”
然而大家哪里听呢,都翘头拚命地看,想看那威风凛凛的平西侯,还有什么太子爷。
这时候,希锦听得那边响起隆重而齐整的燕乐声,那声音低沉浑厚,大气磅礴。
希锦实在觉得震撼,也翘头看,入眼的是人头攒动,是旌旗飘动,那旌旗遮天蔽日,诸如天文彩绣,五星连珠以及鸾凤龙麟等,应有尽有,这才是真正的皇家威仪。
不过希锦远远地看着,她除了这些旗子什么都看不到。
她看看四周围的姐妹们,一个个依然拚命地想看,努力往前挤,便觉得无趣,当下和姐妹说了一声:“我去桥那边凉快,不看了。”
说着也就提着裙子先走,谁知道迎头却碰上了霍二郎。
霍二郎正急匆匆跑过来,因为跑得过快,脸上挂了汗。
他上前便拉住希锦的手:“快些快些,我们过去看。”
希锦便有些不耐,把他的手甩开道:“你看你汗唧唧的,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她对这郎君自是很喜欢的,不过因了他娘,如今竟生出一些不待见来。
霍二郎道:“只是些汗而已,你未免太讲究了。”
说完,他便攥得越发紧了。
希锦不乐意,有些委屈:“放开!”
霍二郎倔倔地低头看她,看她扁着唇儿,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
他心里一慌,忙放开了:“这是怎么了,我又哪里惹你了!”
希锦被他攥疼了,眸子中已经泛起雾气来。
她瞥他一眼,道:“也没什么,天气暖和了,心里不痛快行吧。”
她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韩娘子什么都没说,和颜悦色的,她能说别人眼神不好吗?
说出来别人都嫌她事儿多。
霍二郎:“那……那边凉快,过去吹吹风?”
希锦没搭理,她将一块手帕掏出来,直接递给他:“擦一擦吧。”
霍二郎接过来擦了擦汗,这才道:“我本来想着带你过去看看,你不知道,这次不只是平西侯过来,还有当今太子殿下呢,听说他们要在我们汝城停上一两日,所以我才着急带你去看。”
希锦却淡淡地道:“可是看了又如何,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霍二郎一愣:“他们是来视察我们这边税务的。”
希锦哼了一声道:“左不过是一些臭男人,当官的,一个个变着法的从我们手里挖钱罢了,这市易司的规矩,今日一变,明日一变,变来变去的,我们这买卖越来越不好做!来一个钦差我们就被扒一层皮,如今可倒是好,直接来了个平西侯爷和个什么太子爷,这怕不是要我们把家底都交出去!”
霍二郎叹:“这倒是不至于,听说这是平西侯爷得了令,这次特意陪着太子视察我们汝城税务,之后还要过去泉州广府一带市舶司,他们是要整顿税务的,这对你们以后的买卖也有好处。”
希锦便笑了:“那太子多大年纪?”
霍二郎:“应该和我们年纪相仿吧?”
希锦:“这就是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虽然不当官,但是我也看得透,怕不是官家想让太子爷立功,增加一些威望,所以要让他过去市舶司挣资历,其实年纪轻轻的,还真以为能办成什么事吗?都是噱头!”
霍二郎听得默不作声
希锦道:“好了,不理你了,这么多人,实在看得很心烦,我去个清静地方躲着,你先去看吧,等会儿你过来找我就是。”
霍二郎还待说什么,希锦已经提着裙子往岸上跑去,周围都是人,很快就不见踪迹了。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突然想起自己母亲所说。
母亲今天见了希锦,回来后诸多不满,说这小娘子太娇了,没有半点官夫人的样子,说以后他若入仕,当娘子的总要四处结交,这小娘子哪里能执掌起门面。
其实霍二郎自然不指望希锦去结交什么人,她那性子不得罪人就极好了。
他只是有些茫然,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他该怎么平息自己母亲的不满。
这时候希锦却是没理会,她现在心里正憋闷着,不太想看到霍二郎。
如果要嫁给他,那自己后半辈子都要面对着他,现在少看一眼也没什么。
她这么走着间,恰好有那官府人员正在派送青囊,原来这是皇太子抵达汝城,赶上这中和节,特意赏给大家的,那青囊装了百谷和瓜果种子等,看着比寻常青囊更大。
众人都去哄抢,希锦莫名也得了一个。
她看看那青囊上的绣线,知道这是御用的,果然和他们市井间的不同,当下倒是喜欢,攥着那青囊往桥那边跑。
好不容易摆脱了人流,来到桥旁,她坐在柳树下的石墩上,拿出那青囊来看。
却见里面不但有各样瓜子,还有用小黄纸包起来的干果子和香药果子。
希锦拿出来一片蜜饯尝了尝,清甜。
她想起刚才那遮天蔽日的锦旗,想着这果子就是从那舰船上发下来的吧,怪不得大家都要去看呢,皇家的东西到底是和他们不一样。
官家御用的呢。
她就这么细细品味着那果子,此时轻风吹拂间,护城河道泛起涟漪,凉风习习间,她望向水面。
此时河边一株不知道谁人栽下的石榴,那石榴花恰要绽放,倒映在水中,就仿佛一团火般红艳艳的,还有那水旁的乳鸟儿,叽叽喳喳的,掠过才刚冒出尖尖的荷叶,带起丝丝潮意来。
希锦这么赏着这初夏的风景,品尝着清甜的蜜饯,倒是心情大好。
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间,便听那边初发的芦苇中有水声哗啦,她好奇,抬眼看过去。
可猝不及防间,那边芦苇丛中却窜出来一只小舟,小舟中有人划动船桨,带起一片水来,那水花四溅间,惊飞了乳鸟儿,打碎了那倒映的石榴花,也溅湿了希锦的裙子。
这……什么人哪!
希锦心里有些窝火,好不容易的清静呢,这人怎么回事?
当下她一边拎着湿漉漉的裙摆,一边道:“这是什么了呢,哪有你这样划船的,不知道这边都是人嘛,不知道今天是贵人过来汝城吗,毛毛躁躁的,做事一点不讲究!”
她这么说着,却恰好见那小舟上的男子转过身来。
在看到那男子的那一刻,希锦感觉眼前有一道白茫茫的光划过,明亮耀眼。
那是一个约莫不及弱冠的年轻郎君,那肌肤竟若春日盛开的梨花,清奇俊秀,而他那双眼睛,墨黑墨黑的,就那么望着自己。
于是希锦便觉,此时自己正站在寒夜的星空下,仰望那高不可攀的泠泠星子。
她竟有些挪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他的暗卫》已经开文了。
真诚地求作者收藏,作者收藏数马上就是一个整数了,迫切想要整数。
第96章 ◎番外之if线太子和商贾小娘子2◎
年少相遇2
那划船的少年便是阿畴,是大昭的储君。
这次阿畴跟随自己舅父前往汝城,并准备一路沿水路难去,视察大昭税务,重整市舶司,今日恰好经过汝城。
本来按照原定的计划并不需要在汝城停留,不过因舅父提起,说这里的折扇天下闻名,因当今皇后娘娘,也就是阿畴的亲生母亲喜爱,于是舅甥二人便决定在这里逗留一两日,视察这里的税务,并顺便饱览此地风光。
今日恰逢中和节,当地官员摆开阵势迎接,阿畴却不太想理会,便干脆金蝉脱壳,准备自己外出探查民情。
他为了躲开岸边人流,来到这僻静处,本想着从这里上岸,之后查探一番这边的物价税赋等。
可谁曾想,却无意中将水溅到了一旁小娘子身上。
他更不曾想到的是,竟是这样一个小娘子。
明媚的春光中,那小娘子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娇艳到让这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这一刻,远处的燕乐声,近处的鸟啼声,还有那流水,那花树,全都远去了。
他只看到她,面上泛着俏生生的薄红,就那么含羞带怒地睨着他。
一阵风吹起,石榴花如燃起的火焰一般在摇曳,就那么明明暗暗地投射在她花树堆雪一般的面庞上。
阿畴看得挪不开眼。
就在不远处的那艘船上,陆简立在船头,淡看着不远处。
火红的石榴花,娇艳欲滴的小娘子,以及突然停下动作的外甥。
他有些疑惑,觉得自己外甥实在是有些不对,当下便要上前。
谁知这时候,一只水鸟轻盈地掠过水面,惊起一片涟漪,发出哗哗水声。
而岸边的希锦听到水声,骤然间清醒过来。
于是原本黏缠在一起的视线陡然分开。
希锦别过脸去,羞得双颊灿若晚霞。
她在做什么!
分明是在恼火那弄湿了自己裙子的,结果可倒是好,她竟然看别人看得挪不开眼。
啊啊啊啊——
希锦便睨了那人一眼,低声道:“呸,看什么看!”
说完转身就走。
谁知道她刚要走,便见身前横过一物,湿漉漉的黑,上面隐隐还生了藓类,这分明是船桨。
她惊讶,顺着那横过来的船桨看过去。
是那郎君,他直接伸出船桨,拦住了她的路。
阿畴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希锦,视线未曾自她脸上离开。
当对上希锦那疑惑不解的眼神时,他终于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不同于寻常年轻郎君,有着冰和玉撞击的清脆凉感。
希锦听此言,倒吸一口气。
她柳眉微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是,他生得好看,特别好看,她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郎君。
可——
生这么好看就可以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吗?
瞧那语气,好像天底下人都得跪在他面前一样!
她当即冷哼一声,直接道:“关你什么事?”
阿畴的视线一直定在希锦脸上不曾挪开,此时听到这话,他依然神情不变,只是再次重申自己的话:“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小娘子?”
他再次这么开口时,那语气,那气势……
希锦便觉这人冷沉沉的,实在是迫人,让人心里怕。
她勉强撑着,故作镇定地问:“你,你要干嘛?”
阿畴见她不答,纵身一跃,直接自小舟跃下,落在岸边。
希锦这才注意到,此人衣着上等锦缎的长袍,那长袍带精美讲究的沿边,这人身份必然不同寻常!
这么想着时,这年轻郎君已经挡在了她面前,那幽深的眸子带着能把人吞下去的侵略感,就那么盯着她看。
希锦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她,她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
然而这年轻郎君再次开口时,声音却异样温和起来:“我叫阿畴,和家中长辈来此游玩,不曾想——”
他垂下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希锦被他溅湿的裙摆,缓缓地道:“不曾想惊扰了小娘子,也弄脏了小娘子的衣裙,实是对不住,还望小娘子告知居处,稍后,我命人送一套新衫裙到府上赔礼。”
然而,希锦却越发有些怕了。
分明他的声音温和有礼,她却只觉得背上一层冷汗冒了出来。
她觉得眼前这人像是一头狼,一头隐藏在暗处的狼,随时都可能扑上来把她吃了的感觉。
她紧攥着自己的裙子,道:“我,我不用你赔,谁稀罕你赔,我得赶紧走了,你,不许你跟着我!”
说完她低着头就跑,跑的时候自然担心,生怕那个人追上来。
好在并没有,她一口气跑到了旁边行人堆中,周围有那叫卖的货郎,更有那熙熙攘攘的游人,周围一片热闹。
这让希锦心里好受一些了,心里也踏实了。
她这才敢小心地回首,看那个叫“阿畴”的郎君。
不曾想,那人依然站在那里,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
她这么回首间,正好和他视线相撞。
希锦的心狠狠漏跳一拍,之后心中羞恼。
自己都走了,还要回头看,倒仿佛眷恋他似的,况且正好被他视线逮个正着。
想想就不自在。
她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屑,便干脆故意瞪了他一眼,还冲他皱眉。
此时轻风吹拂,拂起那人华丽的袍底,他却一动不动,依然望着自己,甚至墨黑的眸底还泛起几分笑意。
就好像自己所有的不屑,他照单全收。
希锦不觉心里更慌了,她觉得自己所有的恼怒在这个人眼中,全都是小孩子打闹一般,全都无济于事,甚至仿佛在逗趣。
她咬唇,干脆地收回目光,再不看他,匆忙忙离开,想着过去寻找霍二郎,或者自己的姐妹们。
而就在不远处,陆简站在船头,就这么看着。
太子自小性情冷清,是目无下尘的性子,并不喜与人结交。
十四五岁时候,官家便要为他相看太子妃,他被逼着相看了许多,都不曾满意。
他的长姐,也就是当今皇后并不忍心逼迫自己的儿子,是以便听之任之,想着孩子大一些就好了,于是纳太子妃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如今太子已经十八岁,按说这个年纪早应该为皇家开枝散叶。
为此皇后也曾经在他身边安排了女子,但是他好像一直并无兴致。
如今这外甥竟然做出这种举动,陆简也是意外。
不过意外之余,对于外甥的举动,他也并不想阻止。
他再次回想着刚才那小娘子的容貌,倒是明光胜雪,娇艳动人。
阿畴,喜欢这样的?
第97章 ◎番外之if线太子和商贾小娘子3◎
年少相遇3
希锦心慌,匆忙去找自己姐妹,谁知道姐妹没找到,恰好看到了霍二郎。
那边有一个老人家正在捏小鸭子小狗小猫的,捏得活灵活现,很是有趣,捏好后还要涂上颜色,周围不少小孩儿都等着,也有些小娘子眼巴巴地盼着要买。
霍二郎恰好买了一件,正掏出铜板来给人家呢。
希锦见到霍二郎,忙过去:“二哥哥!”
霍二郎回头看到她,也是喜欢,又有些担忧:“你跑哪儿去了?刚才找你,一直找不见,倒是让人好担心!”
希锦适才是有些对霍二郎不满的,不过如今经历了那一场惊吓,见到霍二郎真是亲得要命,心里也踏实了。
她便道:“只不过随便走走看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着,她笑看着他手中那小玩意儿,竟是一个小兔儿,耳朵很长,瞪着红色小眼睛,可爱得紧。
希锦是属兔儿的,霍二郎自己不是,她自然以为霍二郎是给自己买的。
她便噗嗤一声笑出来:“二哥哥,你给我买的?这个小兔儿倒是可爱得紧,我喜欢!”
谁知道她刚说完这话,就听到旁边道:“宁姐姐好。”
希锦惊讶看过去,却见旁边一个身着葱绿褙子的小娘子,长得也水灵灵的,正笑望着自己。
她看着那小娘子,约莫认出,这是霍二郎的表妹,也就是霍二郎他娘的亲外甥女,好像是芸娘。
霍二郎的娘,其实是想要这娘家的外甥女给她当息妇,觉得这样贴心。
不过她自然美体,还是笑着和对方打了招呼。
霍二郎看看芸娘,看看希锦,笑着道:“刚才芸娘想要这兔儿,我便给她要了一个,希锦你也想要?那等下我们再买一份吧。”
希锦一听,有些意外,之后明白了。
芸娘虽然叫她姐姐,其实比她只小几个月,也是属兔的。
她一时也有些尴尬,自己不假思索地说自己喜欢,其实这根本不是给自己的,给别人的……
她连忙道:“只是一个玩的而已,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我只是说说,我不要了。”
芸娘看看希锦,看看霍二郎,道:“宁姐姐,没事,给你吧,这是表哥排了好久才买到的,你拿着吧。”
希锦一听,很是坚定地道:“不,我不要。”
声音略有点大,以至于芸娘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霍二郎显然也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对芸娘道:“芸娘,给你,拿着吧。”
希锦:“对你拿着吧!”
芸娘不好意思地接过来,羞涩地道:“嗯……那我先走了,我过去找舅母了。”
一时芸娘离开,霍二郎看了眼希锦,试探着道:“走吧,我再买一个给你。”
希锦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刚才她看到那小兔子,确实喜欢得很。
饱受惊吓后,看到熟悉的人,心里踏实安稳,又想到他特意给自己买小兔子要哄自己,更觉得喜欢。
但现在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便觉得挺没意思的。
就是再给自己买一个,有什么意思呢,显得自己和别人攀比一样。
一时面上明显冷了下来。
旁边那霍二郎并不知根底,见希锦不高兴,便道:“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个,只是我家表妹而已,她闹着要,我自然给你买了,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这怎么找?”
希锦想起刚才自己遇到的那郎君,心里难免不舒坦。
本来想和他提提那古怪的郎君,但现在却是连提的心情都没有,若提了,只怕是反而要说自己“看看,谁让你乱跑”。
真没意思。
她便道:“罢了,我先找家中姐妹了。”
说完就要走。
霍二郎忙道:“都说了,要陪我一起玩的,怎么又要找你姐妹。”
希锦却指了指那不远处的芸娘:“你去陪你家表妹,我去找我家姐妹,不是正好?”
霍二郎感觉到了什么,盯着她道:“不高兴了?”
希锦:“没有。”
霍二郎叹:“那只是表妹,比你小,我娘素来疼她,我难免也让着,哄着她高兴罢了。”
希锦:“你倒是不必和我解释这些。”
霍二郎看她那脸色:“还说不用解释,你往日惯会小心眼,一看你就是往心里去了。”
然而他一提这个,希锦便要恼了。
她哼了声:“你还好意思说,你刚才见了我,倒是担心我得很,说找我找不见,结果呢,倒是有大把的时间在这里等着,要买这小兔儿哄别人高兴,说好的担心我呢!我刚才去哪里了,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你可曾想着问问?”
霍二郎一时无言:“那你遇到什么事了,什么人了?”
希锦:“我稀罕你问,不用你问!”
说完,扭头就走。
今天真是出门不顺,都是糟心事儿,先是遇到霍二郎娘,接着是那什么古怪郎君,然后便是霍二郎也让自己不痛快。
希锦只想回家。
她要回家,她要找娘!
霍二郎看她赌气,也是没想到,又想着人多,可不能丢了,眼看希锦要过去桥那边,便追上来:“希锦,等等。”
说完赶紧拽住她的袖子。
希锦:“你干嘛,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到反倒笑话。”
霍二郎叹息,无奈地道:“你素来爱使一些小性子,芸娘的事我都给你解释了,只是一个小兔儿而已,你非要往心里去,我如今给你买十个八个可以吧?”
希锦:“你说谁小性子,你才小性子呢!”
霍二郎:“难道不是吗?也不是有意的,芸娘小,又是亲戚家的,我能不顾着点,以后我们成亲,你是当嫂子的,难道还能和人家表妹一般计较?”
希锦一听这话,那火蹭的一声就上来了:“这话你哪里听的,怕不是你娘撺掇的吧?”
霍二郎:“什么我娘,你——”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难免有些拉扯,谁知道这时候,那边恰好几辆牛车过来,那牛车上装了满满的水,是要供应到城里的。
那牛车恰好下桥,收势不住,哒哒哒地往下来。
赶牛的车夫吆喝着,人群纷纷避开,一时场面混乱。
那车夫连忙要拽住,可此时是下坡,根本拽不住。
霍二郎和希锦,因吵架吵得过于投入,以至于不曾发现,待到发现时候,已经被人群推搡着几乎到了桥边。
希锦惊得不轻,周围都是人,根本动弹不得,她就这么被人群推搡着往后,可后面就是河!
有人惊呼,也有人大喊,希锦拚命抓住那栏杆,可周围人太多了,人群拥挤,她到底抓不住,身体站不稳,一个趔趄,就这么掉下河中去。
而随着她落河,也有别人陆续被挤下河去。
霍二郎要抓住希锦的,却不曾抓住,他急得满头大汗,可他也并不会水,只能拚命喊着:“快,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很快当地官府人缘巡逻过来了,大家纷纷下河救人。
霍二郎急得团团转,只恨自己并不会水,眼睛盯着水里,喊着让人救希锦。
这时候除了官府,也有好心人等,那些见义勇为的,全都纷纷跳下水救人,场面一片乱糟糟。
霍二郎眼睁睁看着,救上来一个不是,又救上来一个更不是,他不免急了。
希锦呢,希锦人呢!
他冲过去,拽住一个水工:“还有一个小娘子,快,她还没上来!”
那水工擦了一把脸上的水:“都捞上来了,没了。”
霍二郎:“不可能,希锦,宁家小娘子,她还在水中!快救人!”
**************
希锦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又觉自己仿佛死了一会。
她睁开眼睛,便见自己躺在一处华丽的寝房中,这寝房布置讲究。
她不免心惊,待要起来,却觉浑身无力,只能又躺回去了。
这时候,便见一女子过来,那女子笑容温和,望着希锦道:“娘子终于醒了!”
希锦诧异:“你,你是?我在哪里?”
那女子笑着说:“我叫阿琴,这两日一直照顾着娘子,娘子落水后,被我们家主人救了,只是娘子一直昏迷不醒,且高热不退,主人请了大夫来为娘子诊治,如今才好起来。”
她望着希锦:“娘子可是要用些什么,已经准备好了软糯的粥,只等着娘子醒来用。”
希锦心中其实茫茫然,她想起自己落水的种种,微点头,道:“竟是这般……不过不必麻烦了,能不能劳烦你家主人去我家中知会一声,让我家里人来接我就是了。”
她想着,自己落了水,如今又昏迷两日,爹娘知道了,怕不是要急死了。
那阿琴听着,怔了下,之后道:“这个还是和主人提吧。”
希锦:“好,你家主人呢?”
阿琴:“主人正忙于公务,奴婢这就过去通禀一声。”
希锦想想也是:“那就劳烦了。”
她想着,她谢过那家主人,便请对方遣人过去知会一声,家里人自然来接自己了。
之后再用重金谢谢这救命之恩就是了。
一时阿琴自去通禀,又有几个小丫鬟进来,说是临时服侍着希锦,服侍着希锦先用了一些软糯烂熟的粥,说是她高热两日,如今才好,只略吃一些就好。
希锦吃过后,勉强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不过百无聊赖,又闷闷的,便问道:“能打开窗子吗?”
那几个小丫鬟听令,挪开了那画屏,卷起那锦纱垂帘。
希锦便不经意间看过去,疑惑起来。
却见轩窗外碧波荡漾,竟是水?
她惊讶:“这是哪里?”
怎么突然感觉不对,这是临河的画楼吗?
小丫鬟看希锦惊讶,解释道:“娘子,这是在船上。”
船上?
希锦当下顾不得其它,起身跑过去窗前,看外面,一看之下,呆了。
却见自己竟然在一巨大的画舫上,那画舫两侧,盖天旗开路,羽林卫前护,一眼看过去,绣团朱扇,铜螭曲盖,那遮天蔽日的旗子,诸如天文彩绣,五星连珠以及鸾凤龙麟等,应有尽有,尽显威仪。
轻风吹拂间,宽大的河水泛起涟漪,画舫破水而行。
希锦茫然,又觉得眼熟,这艘画舫,她似乎……见过?
这是哪儿?
她望向一旁的几个丫鬟:“你,你家主人是?”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之后终于其中一个道:“娘子,我等只知道伺候,别的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
希锦心里茫然,觉得这事实在是有些诡异。
很快那阿琴回来禀报,说是她家主人这恰好下了画舫,并不在船上,必须等主人回来再行定夺。
希锦听着,也是没法,少不得按捺住,等着人家主人回来。
这其间,那阿琴并几个侍女倒是仔细服侍,她也顺便把这寝房打量一番,寝房中布置齐全,那屏后还另设了小室,有浴房和香枣厕筹等。
她暗暗地打量着,好奇至极,她生在商贾之家,家中富裕,不过有些物件按照规制,他们家是不能用的,但是这寝房中却有许多让她心惊肉跳的物件。
她不免胡思乱想,猜测着这主人身份。
那两位侍女颇为细致周到,还给她用了那最上等的香药,希锦自己用手捻了捻,她记得往年二伯娘从皇城弄回来的就是这样的,据说只花钱是拿不到的,得有些门路,从大内设法捎带出来的御用品。
*************
希锦又在船上熬了半日,总算那阿琴说主人回来了,请希锦过去。
希锦沐浴过了,就有侍女鱼贯而来,为她更换了衣裙,这衣裙也是颇为贵重,不过从样式看,应该是从外面成衣铺子直接买的。
换上衣裙后,她便被那侍女带着,通过那船廊往前走。
她走着时,观察着四周围,不得不说,这大船上实在是富丽堂皇,就连那船廊都雕刻了各样花纹,还有那飞龙走凤的。
她难免心惊,想着这人是什么身份,竟如此排场,敢用这个?
这么想着间,她来到了一处舱房,那舱房颇为开阔,有一处偌大的木格窗子,不过窗子上垂挂了帷幔,此时轻风吹拂,水上清凉的风吹进来,
而就在那舱房中,摆了一小案,案上有茶水点心。
就在那案旁,坐着的是一位年轻郎君。
他一身矜贵的紫袍,长发披散,闲散地靠在船栏杆上,手中拿了一书卷,低头看着。
窗外的阳光自他的身侧铺洒下来,透过那一头乌黑长发,为他线条优美的侧脸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那俊美的面孔像是一幅画般,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
只是这年轻郎君,却是眼熟得很,赫然正是那一日在岸边想要拦住自己的那登徒子。
那个叫阿畴的年轻郎君。
第98章 ◎番外之if线太子和商贾小娘子4◎
年少相遇4
希锦看得惊讶不已:“是你?”
所以说那个救了自己的“主人”竟然是自己之前遇到的那登徒子?
这这这……
希锦心里有些苦,等于自己落了水,最后还是落在这么一登徒子手中?
这时候,那阿畴也已经抬起眼看过来。
他看到她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道:“看着倒是精神一些了。”
说着,他道:“你先坐下。”
然而希锦却不想做,他睁大眼睛,提防地看着他:“……我不要!”
她脑中回想起自己昔日看过的话本,一时倒是想起来许多。
她想,她即将成为那个被凄惨欺凌的女子,到时候成了残花败柳,说不得还会被沉入猪笼中。
希锦眼睛中很快漫上泪光。
阿畴挑眉看着她:“你想什么呢?”
希锦哼:“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阿畴:“我只是想请你吃饭,你好像比之前瘦了一些。”
希锦:“……”
她的视线缓慢地挪到那小案上,上面有许多精致点心,让人看着垂涎欲滴。
于是她便慢慢明白了,显然他在尽兴之前,要喂饱自己,这样他才能更尽心。
阿畴看着她那提防的小眼神,笑:“你过来吗,你不过来我就把你捉过来。”
希锦深吸口气,心想这就是断头饭吧。
不过罢了,吃就吃。
反正怎么也都是一刀,还不如先吃饱了。
于是她忙小心翼翼地过去,坐下来,拿起了那银箸。
阿畴垂眼看着她,却见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一边吃,一边提防地瞄着自己。
那个样子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又馋又胆小。
他越发好奇地看她,觉得她实在有趣。
案上各样点心倒是讲究得很,有些是希锦从未吃过的,她刚开始还吃得小心,之后便有些放开,吃得大快朵颐。
谁知道这时,阿畴却道:“不要吃了。”
希锦:“??”
她狐疑地睁大眼睛,再看看案上那各样美味,才吃了这一点,就不让吃了?
她喃喃地道:“就算断头前,也得让吃个饱饭啊……”
阿畴微挑眉,很没办法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大病初愈,突然吃太多,怕对你身体不好。”
希锦:“……”
她眨巴眨巴眼睛:“仿佛有那么一点道理。”
阿畴便略抬手,于是就有侍女进来,收拾那案几。
希锦看得好奇,因为她并未见眼前这郎君出声,也没见拉铃,怎么那侍女就知道要进来收拾了,还是说侍女从旁边一直看着,随时准备进来干活?
她疑惑间,却见那小案几已经收好,并有侍女将旁边的轩窗关上。
希锦心里一紧,陡然意识到,果然要来了。
他要欺凌自己了。
吃饱了就欺负。
希锦咬着唇,害怕起来。
怎么办呢,求他放过自己可以吗?
自己被他欺凌了后,失了贞洁该怎么办,跳河自杀吗,可她不想死。
那就是装作没这回事?
反正霍二郎是不能嫁了吧,她不能骗人。
也许只能回去家中庵子当尼姑了,或者一直留在家里?
旁边的阿畴,坐在那里,就看着眼前小娘子一双灵动犹如秋水的眸子,就那么转来转去,一会沮丧,一会忧愁,一会又叹了口气。
他斜靠在那矮榻上,单手托额,长发逶迤而下,就那么一直看着她那惶恐的小模样。
这时候,侍女摆好了红木小桌,桌上放置了棋盘的。
他便看到,那清凌凌的眸子中,泛起一丝惊讶。
那么清澈的眼睛,如同秋日的湖水,以至于那清晰的惊讶仿佛天上丝丝白云映衬在湖水中。
他望着她,问:“你会吗?”
希锦确实是疑惑的,她看看这棋盘,看看眼前这郎君,纳闷:“你问我什么?”
阿畴用手支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呢?”
希锦脸红:“你——”
他到底是问她会不会那男女之事,还是问她会不会下棋?
阿畴挑眉,有些困惑地看她:“那你在想什么?”
他黑眸湛湛,倒映着她的样子,反倒仿佛她的思想很龌龊。
希锦瞬间脸红了。
她咬唇,看着那棋盘:“那,那我陪你下棋……”
于是两个人对弈。
希锦低垂着头,小心地看着棋局,她并不擅长下棋,只勉强会而已。
不过她觉得,只要这男人不欺凌自己,那自己可以陪下棋,能拖延时间就多拖延嘛。
就在这种小心思下,她很快被阿畴封杀了,惨败。
阿畴:“还下吗?”
希锦:“……”
她低声嘟哝道:“那就再来一局。”
阿畴没说话,整理棋子,于是很快便再来一局,
然而第二局,希锦依然惨败。
第三局,希锦更是惨败。
虽说她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但总是这么输,希锦当然也有些不高兴了。
她干脆把那棋盘一推:“你就是故意欺负人,你这样的高手,和我玩什么!我不玩了!”
阿畴:“我以为你想下棋。”
希锦:“!!!”
阿畴:“那再来一局?”
希锦:“还来?”
阿畴:“我可以让你赢。”
希锦一听,更恼恨了:“谁稀罕,我才不要玩呢!”
她直接道:“我不和你绕圈子了,你想怎么样你就直接说吧!你这样有意思吗?”
阿畴略沉吟了下:“没意思吗?”
希锦:“对,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阿畴轻轻皱眉:“那你往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希锦疑惑,又磨牙:“怎么了,我就拨拉拨拉算盘,学习学习管账,这有什么问题?”
阿畴听了,略蹙眉:“如今我们在船上没有合适的账可以让你管,那你暂且忍耐忍耐吧。”
希锦:……
她深吸口气:“我不要管账!我要回家,我落水了,我爹娘估计担心死我了!”
一想起这个,好委屈,又有些想哭。
不知道她爹娘是不是知道她不见了,一定是在四处寻找,她娘怕不是要哭了,她爹怕不是要气死了。
阿畴见此,安慰道:“你放心就是了,我已经命人告知你的爹娘。”
希锦惊讶:“是吗?你怎么知道我爹娘是谁?”
阿畴解释道:“你落水了,我把你救起来,不过我当时有要紧事情需要处理,没办法送你回去,所以你跟着我们的船离开了汝城。”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本来完全可以命底下人送她回去。
可是凭什么?
他既救了她,自然不会再把她送到那个书生手中。
他继续道:“可我自然也要知会一声你爹娘,当然要知道你爹娘是谁。”
希锦想想也是。
此时她也是才病一场,还有点懵,完全没意识到,眼前的阿畴完全没解释“他怎么知道自己爹娘的”。
希锦看看窗外那碧波荡漾,问道:“所以这里是?”
阿畴:“谭宁城,距离汝城两百里。”
希锦听着,也是没想到,两百里……这么遥远。
看来她自己没法回去了。
阿畴继续道:“你一直处于高热中,所以我请了大夫过来为你诊治,同时也命人设法找到你父母,通知了你家里人。”
希锦还是有些茫然,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不过听到自己家里人已经知道的行踪,终究心中稍安。
她一时又问道:“那我能怎么回去,你能派人送我回去家里吗?”
阿畴神情略顿了下,道:“如今我还有要紧事要做,所以这画舫不能调头,等我办完事,我便途经汝城,到时候便能把你送过去,如何?”
他说着这话,见希锦明显有些失望,他便道:“如果你非要马上回去,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这里确实耽误不得,只能花了银子,雇了车马,再派了人手,特意送你回去了。”
希锦听着这个,好像很麻烦很麻烦的样子,也就道:“那还是……等等吧,不过我爹娘那里,你真的帮着知会一声了吗?”
阿畴:“自然,这个你放心。”
希锦心中略安。
这时候,阿畴却问道:“你订亲了?那个害你落水的,是你未婚夫?”
希锦:“嗯,是,我们就要成亲了。”
嘴上这么说,不过心里却想起霍二郎的娘,也想起霍二郎那表妹。
她知道霍二郎娘更喜欢那表妹,霍二郎自然是喜欢自己的,但是今天这小兔儿的事,终究让她不舒坦。
她不会在意一只小兔子,但是她会在意以后在她人生中可能出现的许多小兔子,大大小小的小兔子。
她可以忍一次,又怎么可能忍无数次呢?
阿畴:“那就是还没成亲了?”
希锦有些漫不经心:“也快了。”
就这么一点时间了,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了,无法改变,就像那泥捏成的小人儿,捏成了,风干了,除非粉身碎骨,是再不能变成另一个模样了。
而退亲……她可能退亲吗?
阿畴修长的指骨轻捏着手中的棋子:“那就退亲吧。”
希锦听得惊讶不已,她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的郎君:“你……说什么?”
第99章 ◎番外之if线太子和商贾小娘子5◎
年少相遇5
(前面剧情有所调整,修改了)
阿畴微阖着的眼睫抬起,视线落在她脸上:“我是说,你退亲。”
希锦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想退亲,但她又没有勇气退亲,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退亲。
甚至,她不知道自己退亲的理由是什么。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隐隐有这个念头,但是那感觉是如此缥缈,风一吹就散了,她抓不住,以至于她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我要退亲。
理由呢?
难道是因为霍二郎给他那表妹买了小兔儿却没给自己买,人生岂能如此儿戏,就那么一点小事而已啊!
人活在世,终究被许多不知名的什么束缚着,特别是,她虽生在商贾之家,但是宁家是大户,族中各房之间,谁还不是彼此较着劲儿。
不说别的,就二伯母那里,是一心想比过自己娘去。
二伯母有儿有女,自己娘只得自己这一个,所以自己必须给自己娘争气。
这霍家的婚事是族长都高看一眼,夸说这婚事好,说霍家是书香门第,说霍二郎前途无量。
这样的一门好婚事,她该怎么去退掉,又怎么说得出口。
就关键是……根本没什么可以说出口的缘由啊。
小儿女的一些幽微心思,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谁曾想,自己不曾付诸于口的心思,如今竟在这里听到了。
一个根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此时竟然说出要她退亲的话。
她一时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只觉得他的话竟一下子触碰了自己某一处,胸口酸酸胀胀的。
阿畴凝视着眼前的小娘子,看着她那眼睛中逐渐蓄起的泪。
他蹙眉:“只是让你退亲而已,你就难受成这样?”
希锦含泪瞥他一眼,委屈巴巴地道:“不是……你根本不懂。”
阿畴看着小娘子那眼泪巴巴的样子,沾满泪光的睫毛湿漉漉地扑棱着,看上去又可怜,又动人。
他略抿唇,压下喉咙间那种异常干涩的感觉。
他喜欢这个小娘子,从见到后第一眼就喜欢。
没有缘由,就是觉得她应该属于他,应该在他怀中。
她长得又如此可人,会让他觉得口渴,让他有食欲,让他想一口吞下。
不过她在哭,为了她的未婚夫哭。
他就这么凝视着她,看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哭。
半晌后,他终于道:“不要哭了。”
希锦听这话,懵懵地看过去。
阿畴:“如果你不哭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希锦便收住了哭,又好奇,又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什么要求啊?
阿畴叹了声。
他俯首下来,凝视着她,才哭过的脸颊上尚且挂着泪珠,不过那面庞却越发娇艳欲滴,仿佛上等珍珠,隐隐游走着一层粉润的光。
他低声问道:“你不是最喜欢算账吗?”
提起这个,希锦想起刚才自己的误会,她便有些扭捏:“也不是喜欢算账,就是……”
阿畴:“就是什么?”
希锦用很低的声音,很不好意思地道:“就是习惯了,觉得挺好的。”
其实她是觉得,数银子的感觉真好。
但她觉得眼前这郎君人也不错,是个好人。
在好人面前,她也得装装好人。
阿畴略沉吟了下,道:“我这里有些账目,也许你可以帮忙算算。”
之前他并不打算让这小娘子做这些,但是她很难过的样子。
阿畴认为有必要让她高兴一下。
希锦:“账目?”
阿畴:“是。”
希锦顿时郑重起来,她望着阿畴:“是关于钱的吗?”
阿畴:“是。”
希锦屏住呼吸:“钱多吗?”
阿畴:“不少。”
希锦:“可以啊!我帮你算!我最喜欢数钱了!”
阿畴看着她眸底瞬间绽放的神采,抿唇笑了:“好。”
**************
希锦喜欢拨拉算盘,喜欢算账。
算算自己家有多少银子了,外面谁欠了自己多少钱,家中的银子能进多少货,这些货毛利多少,如果都卖出去要挣多少钱,当然还得抛却各样开支等等。
她喜欢算这些,因为那是自己家的银子,算起来非常有滋味。
她也喜欢出头帮别人算,拨拉拨拉算盘,帮你算算,你有多少银子,你挣多少钱。
她很享受这种被人羡慕敬仰的感觉,大家会说,希锦实在是聪明,几下子就算明白了。
而这次,希锦觉得,这俊美郎君救了自己,看上去也很有些身份,自己反正一时半会没办法下船,那就帮衬他一把吧。
她是抱着让他大吃一惊的想法来的。
但她没想到,大吃一惊的那个人是自己。
“这——”
她震撼地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阿畴。
阿畴:“这些账目有点多?”
希锦无言以对。
这哪是有点多,这简直是——
她怎么能想到,他让自己算账,竟然让自己算的是市舶司的税赋账目,而且是最近整整三年的税赋账目。
她会是去死一死吧!
阿畴看她那欲哭无泪的样子:“你不喜欢?”
希锦:“我……”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只能喃喃地道:“这未免太多了吧。”
阿畴听此,安抚道:“也不是让你一个人算。”
然而希锦此时震惊得脑子嗡嗡嗡,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个疑问。
她望着眼前的郎君,他确实是生得过于俊美了,肌肤如玉,俊美绝伦,偏生又有着郎君特有的锋利线条,关键是,他那通体的气派和寻常人完全不同,便是不言语时,也有一种摄人的气势。
她想起那画舫,想起那寝房中寻常人不能用的种种摆设。
她终于问道:“你,你是什么人啊?”
阿畴挑眉:“你不知道?”
希锦摇头:“我……不知道。”
阿畴:“我以为阿琴和你提过了。”
希锦疑惑地看着阿畴,突然感觉心口微收紧。
所以这到底是——
这时候,阿畴却已经道:“我是当今官家的儿子,备位东宫。这一次是奉官家旨意,前往沿海一带核查市舶司税务。”
希锦听着这个,只觉得脑子懵懵懵的,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竟然是太子。
太子!
往日时候,她那爹娘,她家族长,遇到一个芝麻大的官都要小心奉承着,结果如今,她竟然遇到了太子!
她之前都做什么了,她对太子大呼小叫了吗?
****************
希锦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招惹了太子。
太子是一国的储君,是未来的帝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对她来说太遥远了。
她突然想起来霍二郎,对于霍二郎来说,此生能想到的最风光,不就是走一趟金銮殿,面见天子,一展抱负吗?
可她突然就走到了太子身边。
如果霍二郎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希锦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她的心思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想退婚,这个想法就隐藏在心底,但是一直不能宣之于口,因为她没理由。
没有理由,所以只能埋在心里。
可现在……太子都说她应该退婚呢。
这可是太子,太子以后就是皇帝,皇帝就是金口玉言,大家都得听皇帝的。
这让她心中隐隐生了期盼,兴许这是一个契机,改变她不能改变的。
是以她也就放下成见,开始专心帮着太子“算账”。
除了算账外,太子时不时都会召见她,要她陪着。
他是一个性情非常清淡的人,早晨起来之后会先去练剑,之后他要求自己陪他一起用早膳,吃过早膳后,太子要先读书。
希锦不喜欢读书,她觉得那些书很无趣,于是太子便要她从旁研磨。
每每这时,希锦都会打哈欠。
阿畴便会好奇地看她,问道:“那算盘和账目不是比这个更枯燥,我看你并没有困。”
希锦听到这话,哼了声:“能一样吗?”
虽然他是太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的敬重大概只维持了一天。
阿畴轻笑:“那你还是算你的账目吧。”
希锦:“……天天算账。”
算多了,其实她也有点烦了啊,。
不过好在在船上时,也不只这烦闷的,也有一些有趣的,比如太子会陪她玩解连环,还会带着她下船,去视察各地税务。
他们每行经一处,当地官员便会隆重迎接,会敲锣打鼓,还会扑过来各种讨好,当然还会送各样礼物。
那些礼物全都珍贵稀罕得很,太子是不收的,不过他会命人采买一些稀罕的送给希锦。
那硕大圆润的珍珠,那罕见的香粉,以及只有皇家宗室才能享用的布料,希锦不得不承认,她看着这一切有点心花怒放。
她意识到这就是皇族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她竟然有些满足。
不过满足之余,她依然惦记着自己爹娘。
虽然太子说已经知会过自己爹娘了,但爹娘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境况,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
她便琢磨着该怎么和太子提提,问问他,不过这一日太子一直忙着,她竟不曾找到机会。
一直到这一日晨间,她早早醒了,梳妆过后,还没用早膳,便打开窗子往外看。
却见轻纱蔽日,晨曦的柔光透过水上稀薄的雾气洒在船舷上,水面倒映出细腻的柔光。
而就在那敞阔的甲板上,俊美如玉的郎君手握长剑,矫若游龙,疾如蜂刺,剑气纵横间自有雷霆之势,风姿卓然,却又霸气四溢。
希锦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有点心动。
他真好看……如果她不是已经订亲了,有婚约在身,那她——
正看着间,突然感到一道目光扫过来。
她下意识看过去,是那个总是一身玄袍的郎君。
她咬唇,收回目光。
这个人总是在晨间时候陪着太子练剑,他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岁,听那意思应该是平西侯。
这平西侯是太子的舅父,他们感情很好,如同父子一般,太子的骑射武艺全都是他一手教导的。
他很严肃,可能不喜欢自己,望着自己的目光过于严厉。
可能在这舅父眼中,自己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姬。
她这么想着,也就关上窗户不再看了。
还是躺在榻上想想自己爹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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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今日倒是格外新鲜,如今那新鲜的荻笋和蒌蒿正是时候,配上鱼虾,再用姜橙等增味,那是最好不过的,希锦倒是喜欢得很。
只不过她今日实在是没什么兴致,意兴阑珊的。
太子自然感觉到了,疑惑地问:“这碧涧羹,上次你不是夸说新鲜,说喜欢吗?”
希锦缓慢地垂眼,看向那羹汤,那是用晨间新采的水英做的,味道清淡馨香,颜色也好看,犹如春日山涧中的苍翠。
只不过她现在确实没兴致,当下她便耷拉着眉眼,无精打采地道:“没胃口。”
太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希锦:“没胃口就是没胃口!”
太子蹙眉:“要不要叫太医?”
昨日送了她罕见金贵的头面,她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当时他看了也心情好。
今日却变了模样。
希锦咬唇,别过脸去:“不要……”
太子疑惑地挑眉:“到底怎么了?”
希锦听着,便有些委屈,她小声地道:“我,我想我爹娘了……”
太子听这话,垂着眼,注视着她那委屈巴巴的样子。
这时,却听太子道:“其实本来我正要和你说。”
希锦疑惑:“说什么?”
太子的视线一直不曾自希锦脸上挪开,此时看她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就那么懵懂地看着自己。
一时唇畔微翘起。
不过很快,他便收敛了,却递过来一样东西。
希锦疑惑地看过去,竟是一封信笺。
她不懂,茫然地看着太子。
太子:“你爹娘的信。”
他说完这个,便见小娘子眼底瞬间迸发出惊喜:“真的?”
太子颔首。
希锦一把揪着那信:“给我!”
说完就抢过去了,欢天喜地得很,眼泪不流了,委屈也没了。
太子扬眉,还能这样?
希锦迫不及待打开,果然上面是她爹的字,也有她娘的字。
她看着那熟悉的字,鼻子都要酸了。
不过想到太子就在身边,她忙看向他。
太子自然看到了,那惊喜不已,却又提防的小眼神。
他抿唇,开口道:“自己拿回去看吧。”
希锦心花怒放:“好!”
说完抱着那封信跑了。
太子就那么目送她离开,看她过一处木阶时还差点绊了一脚,幸好及时提起裙摆来。
他无奈地挑眉。
这竟是个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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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草木葱茏,舫船就停泊在河岸边。
明媚的阳光下,清澈的河水在静谧地流淌,暖风拂过水面,水面泛起涟漪。
那船舱的轩窗半开,竹帘半收起来,从船舱内可以清楚地看到河岸上的情景。
春日的河岸边,各样野花野草争浓斗妍,花香四溢,希锦正在那里采摘野菜,野芹菜野菠菜都绿得诱人。
她一跑一动间,明蓝褙子,雪白肌肤,怎么看怎么娇俏动人。
陆简收回目光,望向自己的外甥:“你怎么想的?”
阿畴却在垂眼望着案上的棋局,这一局僵持了很久,并不分输赢。
听到这话,他并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怎么想的?”
陆简勾唇,略笑了笑:“你总得把人家送回家吧?”
阿畴:“我已经命人知会过他们家里,他们家并无意见。”
陆简略挑了挑眉:“你把人家家里带过来,就这么知会一声?你堂堂一国储君命人过去知会一商贾之家,人家敢有什么意见吗?”
阿畴听了,有些困惑的望过来。
陆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霸占民女的潜质?”
阿畴听到“霸占民女”四个字,不太苟同地皱眉:“舅父,两情相悦的事,怎么叫抢呢?”
陆简:“两情相悦?”
阿畴的视线掠过那轩窗,望向岸上,此时恰好有一只不知名字的水鸟突然一个蒙子潜入水中,之后又扑棱着翅膀飞出,直冲向岸边。
此时的希锦正提着裙子看一朵儿花,突然间听到这动静,也是吓了一跳。
那水鸟轻盈落在茂密的野草上,翅膀扑棱着,水花四溅,那活色生香的小娘子便发出惊叫,一个劲儿往后跳。
那白色裙底飞扬在浓郁的草绿中,仿佛一朵飘飞的云。
阿畴拇指托着下巴,看着这样的她,有些好奇地道:“舅父,你不是一直盼着我成亲吗,这些日子母后还不是要你劝劝我,你……不是应该高兴吗?再说,这也是你默许的吧?”
陆简听此言,有些头疼地蹙眉。
他承认,他当时确实是默许的,甚至存着观察下的心思。
毕竟外甥年纪不小了,十八岁了,作为官家和皇后的独子,按照常理,他应该尽快成亲生子,唯有他尽快,皇后那里才能日子更好过。
可外甥对男女情爱一直很是冷淡,这让人疑心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皇后为此还找过御医,想着要不要治,要不要补,但是御医说并没什么问题,兴许只是太子不喜?
如今太子突然情窦初开,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睛竟然放到女人身上了。
作为舅父,作为皇后的亲弟弟,他是恨不得直接将那女子绑了塞到自己外甥房中。
不过从汝城到泉州港口,这一路上,他将那小娘子和外甥的相处看在眼里。
他隐隐感觉,那小娘子就是一个祸水。
她太惹眼了。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我必须提醒你,人家也是有未婚夫的。”
阿畴用拇指略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下:“她肯定要退婚的。”
陆简:“那你觉得,以她的出身,她能做得了你的正妃吗?”
阿畴并不在意:“那就先让她做我的郡夫人吧,将来有一日我得登大宝,我自然会宠她,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弥补给她。”
陆简颔首,好整以暇地问:“很好,那请问太子殿下,你的正妃呢?你以后的皇后呢?你把她们置于何处?”
阿畴:“我为什么非得要皇后呢?”
他望着远处的希锦,此时她已经不再理会那水鸟,却捉住了一只蚂蚱,她把那蚂蚱用草绳拴住,逗着那蚂蚱玩儿。
她雪白的肌肤因太阳的照射而泛起红润的色泽,眼睛也亮闪闪的。
她看上去像是一个肆意玩耍的孩子。
他唇边便抿出一抹笑:“我就喜欢她这样子的,我只对她感兴趣,其他的女子在我眼中全都是不存在的。既是如此,谁愿意当我的皇后,我是不介意的,但我不会碰她。”
陆简拧眉,看着自己外甥。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外甥,亦兄亦父的。
他深知他的性子,有着不同寻常的天分,但也过于冷清和固执,便是和自己父母都仿佛不够亲近的样子。
可是从他遇到那小娘子,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不过也仿佛没变,他的特殊只是对那小娘子罢了。
陆简便沉默了。
他确实不懂,也不太懂。
这时候,阿畴却突然道:“舅父,你不要只说我,你自己呢?”
陆简挑眉,有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到自己。
阿畴:“母后说了,要我劝劝你,这么大年纪了,赶紧成亲吧,好歹给老陆家留个血脉。”
他侧首,认真地望着他:“舅父,我还年轻,怎么都好说,但是你不同,你这么大年纪,万一以后生不出来怎么办?”
陆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能别胡说吗?”
阿畴:“莫太妃家的那莫三娘,不是对舅父颇为心仪吗?”
猝不及防的,陆简眸底泛起一丝狼狈。
他瞪了阿畴一眼,声音中像是含着刀片:“这是你该关心的吗?”
阿畴:“难道是我看错了?她上次不是撞到你怀中,不是脸都红了吗?我看你也没恼她,你不该为别人的名节负责吗?”
陆简便沉默了。
阿畴也就不再逼问,他好整以暇地靠在那里,看着那个明媚娇艳的小娘子。
轻风拂起,带来春日水汽的清凉,他慵懒地眯起眼睛。
这个时候,脑中却浮现出一些画面,破碎的画面,并不真切。
他想抓住,但是那些画面却瞬间远去了,就像被风吹走的一缕烟,再也寻不着。
他便也不再想了。
阳光温煦舒服,他觉得一切都是惬意的,幸福的。
他会捉住她,要她一辈子陪着自己。
这时候,陆简的声音突然响起:“回去后,我考虑定下来了。”
阿畴一听,马上望向陆简:“莫家三娘子?”
陆简点头:“是。”
说着这话时,他想起莫三娘望向自己时那含羞带怯的样子,眸底便有了些许笑意。
他不得不承认,春天是那些动物发情的季节,而人类其实也难逃这个范畴,容易在这春暖花开中滋生一些不该有的情愫。
特别是看着外甥和那小娘子的种种,他这几日竟时不时想起莫三娘那日望着自己的眼神。
她的眼睛中仿佛含着一汪水。
他压下喉间的痒意,用异常平静的声音道:“我确实也该成亲了。”
阿畴:“我早猜到了,这下子母后可以放心了。”
陆简不想再和外甥谈起这个话题,毕竟是晚辈。
他直接将一个红檀木盒子推到阿畴面前:“给。”
阿畴:“什么?”
陆简:“送给你的,礼物。”
阿畴惊讶:“舅父,你何时变得如此好心,竟要送我礼物。”
陆简神情沉冷:“给你的,你便收着,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阿畴视线中带着探究。
陆简不想搭理他,起身就走:“我先回去歇着了。”
阿畴望着陆简的背影,过了片刻,才打开那盒子。
打开的那一刻,他的神情便异样起来。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因为自己的不近女色,父皇母后还有舅父,他们其实都很担心,担心他有什么问题,甚至找了御医给他治病,要让他吃药。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舅父竟然直接送了自己这个。
他略顿了片刻,才伸出修长的手指,缓慢的揭开其中一页。
看着上面直白的画面,矜贵俊朗的脸庞便缓慢地红了。
第100章 ◎番外之if线太子和商贾小娘子6◎
年少相遇5
希锦父母信中提起,说他们已经和赵公子约好了,会赶过来接希锦,地点就在汝宁州,让她不用担心。
希锦看到这个,心情顿时好起来,敢情自己父母即将过来了!
那信的末尾,她娘还说了好一番话,大有劝导她的意思。
希锦看了半天没明白,后来想了一番,明白了。
娘好像以为自己已经失了清白,怕自己想不开,所以才这么说?
可娘实在是想多了,那太子并没有欺负自己。
大部分时候,他都只是要自己陪着,便是陪着的时候,其实他也都是做自己的事。
他看着年轻且沉默,但到底是太子,身份贵重,肩负重任,这次过去沿海一带,也不是自己以为的游山玩水,而是准备前往三路市舶司视察水务,到时候还有外国来使要接见。
太子提起这些的时候,希锦正从旁伺候着。
她知道这都是大事,知道太子所说的有些消息传出去,只怕是引起震荡。
其实就算是不那么要紧的消息,太子这里随便一句,下面那些官员还不是钻破脑袋打听,她如今听得这些,若是以前,自己家族的族长那是听都不配听的。
但是如今,她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官员战战兢兢,也看着众人在太子面前俯首小心翼翼,生怕有个什么过错。
这让她感觉很奇妙,甚至觉得挺好玩的。
不过这种日子自然是短暂,很快希锦爹娘来接她了,她也得离开了。
希锦开始欢天喜地起来,翘首以盼。
不过太子这几日却沉默得厉害,不怎么说话。
希锦多少感觉到了,她心里也有些异样,不过她努力地忽略了。
她还有婚约在,这个婚约,她想解除,但是在没解除前,还是不要想东想西吧。
她坚决不能做朝三暮四的小娘子!
而就在她爹娘即将过来的那一晚,希锦把自己的衣裙全都收拾了。
那些珠宝头面太贵重,她也不好拿走,不过那些衣裙有好多是她喜欢的,反正她都穿过了,她要带走。
正这么摆弄着,突然间,她感觉到一道沉沉的视线。
抬首看过去时,便恰好撞上了太子的目光。
那双墨眸一向是幽深冷清的,就像是深秋的湖,不过此时,那眸底深处仿佛被注入了星火,那视线带着灼人的烫意,让人不敢直视。
希锦下意识看向四周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侍女已经退下。
她的心微紧,突然感觉不对,下意识别过脸去。
可是他抿着唇,沉默地看着她,那视线如影随行,竟是缠着不放。
希锦有些脸红,她觉得他的目光特别直白,直白到像是要把她衣服扒了。
这让她很不舒服!
他之前并不这样,但是现在突然哪里不对了。
这时候,太子却开口道:“希锦。”
声音很低,略显喑哑。
希锦睁大眼睛,看着太子:“你要干吗?”
太子:“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希锦听着这话,倒是平静得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包藏祸心,别有所图。
她脑子里瞬间涌出许多她看过的话本。
难道要在她临走前将她那样这样?
如果这样的话,她能拒绝吗?
她只是一个寻常商贾女,她的父母劝她了,她家族的族长默许了,她的未婚夫……未婚夫能反抗吗?
她要为了清白而咬舌自尽吗,或者跳水?
不过在脑中浮现各种念头后,她到底挪蹭到了太子身边。
之后哼了声:“干嘛啊!”
态度却是骄傲得很。
太子拉着她,让她靠近一些。
之后,在很近的距离,太子端详着她。
希锦便隐约觉得,太子好像在犹豫。
但是这种犹豫,并不是他犹豫要不要做,而是他在犹豫这么下口。
像是初次狩猎的狮子,捕捉到第一只小动物,他尖利的牙齿在试探,试探该怎么将那小动物吞噬下去。
希锦顿时心跳加速,霍二郎曾经抱住她,也曾经试着将他的嘴巴贴在她的脸上,但是更多,他们就没有了。
她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
会不会疼,会不会死……
于是她终于理直气壮地道:“我,我还有未婚夫呢!不许你碰我啊!”
然而,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太子突然伸出手。
希锦身体微僵。
之后,太子那修长的手便扣住了希锦的手腕,之后一个用力,自己便被扯到了他怀中。
她只能用手抵在太的胸前,两手却触碰到衣袍上的绣纹,那是云和龙的修纹,象征着巍巍皇权……
希锦便瞬间软了,双腿完全没力气了。
她没法抵抗啊……这是大昭的太子,她怎么抵抗?
这时候,太子的手轻握住她的下巴,于是她无法避免地和太子四目相对。
风在吹,船在破浪,她听到激流的声响,她也看到了那黑眸深处无法遮挡的欲念。
她清楚地明白,他要吻自己,且必须要吻。
她颤巍巍地抿了抿唇。
太子幽深的瞳孔中有浮光乍现,之后,他俯首,略侧过脸,吻上了她。
她脸红耳赤,浑身僵硬,她甚至忘记该怎么喘息。
浅淡的一个触碰后,太子略回撤,他垂着眼睛,望着这小娘子颤巍巍的薄唇,声音低哑:“喜欢我亲你吗?”
希锦想了想,最后老实地道:“有点……喜欢,不过我还有未婚夫,你不能亲我了。”
未婚夫……
太子磨牙,不过到底怜惜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用很低的声音道:“退婚,明天就退婚。”
说完这个,他再次吻上。
比起第一次的蜻蜓点水,希锦可以感觉到,这次他在试探着要更多。
他的唇流连在自己的唇畔,试探着撬开自己的唇,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
微凉的唇畔带给希锦陌生的酥麻感,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懵懂而无助地睁着眼睛。
她看到他发间的锦带垂落在他耳畔,听到他一下一下的呼吸声。
这时候,阿畴突然道:“你闭上眼睛。”
希锦茫然:“啊?”
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阿畴便抬起手,直接捂住了她的眼睛。
于是希锦便陷入了黑暗中,这种视觉的失去让她的其它感官更为敏锐,她清楚地感觉到太子是怎么撬开自己的唇,是怎么进入其中,又是怎么和自己唇齿纠缠的。
阿畴这么吻着,一直吻了很久。
他知道掌心下的小娘子在紧张,她睫毛一直在忽闪忽闪的,就那么轻盈地挠着他的手掌心,带起他阵阵渴望。
他想,她一定也是第一次这样。
最后终于,两个人的唇分开,有晶亮的银丝扯开,颤巍巍断了。
被吻得过分的希锦,此时唇瓣微微浮肿,就连舌尖都是疼的。
她微张着唇,懵懵地看着眼前的太子,她至今还沉浸在那让人神魂俱飞的吻中,整个人仿佛飘在云上。
************
自船上下来时,希锦的脸依然是红的。
她努力深吸口气,想平息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但是那种陌生的心悸感依然难以平息。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亲吻带给自己的感觉很甜,就像吃了蜜糖。
她甚至忍不住回忆,太子身上有一股清澈的气息,像是冬日雪地里的梅花香,让她很舒服,让她很期待,让她吃了还想再吃。
不过这样想好傻啊。
她分明讨厌他的,他一开始就不安好心的样子,讨厌!
希锦几乎想捂住脸,好羞愧,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希锦很快便见到了自己爹娘,见到爹娘的喜悦让她抛开了这些稀奇古怪的心思。
她欢喜地跑过去,一下子扑到了自己娘怀中。
显然宁五郎并孟娘子也是担心自己女儿的,如今见到孩子总算放心了。
全须全尾,粉光满面,没有惊惧瑟缩,也没有枯瘦苍败。
这就行了!
此时太子恰好要接见当地州府官员,事务繁忙,不过还是抽时间接见了宁五郎并孟娘子,宁家夫妇自然是拜谢了太子搭救女儿之恩,太子言语间也提出要把希锦带过去皇城。
宁五郎和孟娘子对视一眼,最后到底提起希锦的婚事。
太子见此,也就不勉强了。
一时众人告别了太子准备回去,希锦也低头跟着自己爹娘离开,不过离开上马车时,她不经意间一个回首,却恰好见到太子就坐在那画舫的临窗处。
他玉冠乌发,远远地望着自己,视线好像自始至终不曾离开。
希锦心里一顿,突然有种奇异的宿命感,他的视线是网,自己跌入罗网之中,是怎么挣扎都逃不掉的。
上了马车后,希锦娘把自家郎君打发出去外面车辕子,她一把将希锦搂住,好一番问。
希锦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到底是把自己和太子的种种都说了。
提起最后的亲吻,她含蓄地,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低声道:“他就亲我了。”
孟娘子听了之后,有些惊讶:“只亲了?只这些?”
希锦垂着眼睛,不好意思地为自己辩解说:“也不是我要亲啊,是他非要亲我,我给他说了,我还有未婚夫,他也不听,他是太子,我又拗不过他。”
希锦娘看着女儿羞涩的样子,她摇头,恨铁不成钢:“真是没用,敢情这么多天就亲了这么一下,他是真男人吗?”
希锦听了,惊讶地看着自己娘,一时有些无话可说。
娘觉得……只是亲一下,亲少了?
她应该多亲几下??
孟娘子笑了笑道:“我看那太子殿下,生得可真是俊俏啊,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就没见过这么俊俏的郎君,怎么都是你占便宜了,不亏!”
希锦看着她娘那很有些羡慕向往的样子,一时无言。
她娘……竟然这么想的?
她偷偷看了看马车外,她爹应该没听到吧,不然她爹肯定活活气死。
她爹最爱吃醋了!
孟娘子摇头,叹息:“况且白白担了个名声,亏大了。”
希锦疑惑:“娘,这是什么意思?”
宁娘子道:“也没什么,回去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是一个if线的番外,既然是if线,其实我原本设定的,这个男主和原来的就是有差异的。
原来的是历经挫折,颠沛流离,丧家之犬一般的阿畴,这个是自始至终万千独宠的阿畴,骨子里是完全不同的人,所以性格一定会不同。
如果性格完全一样,我也不会写这个if线了。
但是看来大家并不能接受,可能觉得这是另外一个人了吧,所以我也适当做了修整,现在的阿畴肯定还是和正文不同,但会比较接近原来的人设。
当然了,依然会有亲爱的觉得,不喜欢,觉得不如之前,觉得哪里不对,觉得怪怪的。
其实可能只是,这个if线原本就不是自己喜欢的,毕竟这和正文是不同的故事了。
建议可以考虑跳过这个if线。
这个if写完后,还会有一个大章节作为结尾章(是衔接正文的),是龙椅口那一段+最后提起当年阿畴的算计,可以跳过if线直接看最后的结尾。
最后一章结尾章会给大家发红包,也欢迎大家跳过if后再回来看,么么哒。
感谢大家支持,本章发100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