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赵伯辰拿着两桶灯油,一盏油灯,来到了州衙。
门口连个卫兵都没有,平时肃然的州衙显得冷冷清清。赵伯辰叹了口气,李复这个知州,实在太憋屈了。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要兵又没兵,在秦州只有名头。
金兵打到了凤翔府,威胁兴元府,与宋军正在那一带激战。秦州在陇山以外,与其他州相比,算是边远地区。现在只是偶尔有游骑会到秦州,正规军不来。
宋朝的中央很少会管到秦州,兵都已经调走了,现在是自治状态。李复老病,没有精力管州政,下面的属官也不服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州衙里看书,两耳不闻门外事。
赵伯辰展了展衣角,走进州衙。
刚刚进去,一个老奴就迎了上来。道:“因何事擅闯州衙?”
赵伯辰拱手一礼道:“不是擅闯州衙,州衙外面没人,想通报一声都不能。”
老奴伸头出去看了一看,叹口气道:“警戒州衙的兵士又回家了,这可如何使得?”
回过头来,看着赵伯辰道:“你到州衙有何事做?”
赵伯辰道:“在下赵伯辰,在酒楼路卖灯油。因为前几日得知州照顾,特来相谢。”
老奴这才看见赵伯辰带的东西,道:“请里面走。知州正在书房里读书。”
赵伯辰随在老奴身后,到了书房。
门正开着,李复坐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展目苦读。看的书,正是《画墁集》一册。
赵伯辰深施一礼,道:“晚辈赵伯辰,特意来参见知州。”
李复抬起头来,见是赵伯辰。喜道:“难得有稀客来,快快请进。”
说完,站起身来,挪到旁边的椅子上。请赵伯辰进屋,在旁边坐了。
赵伯辰双手把灯油的灯送上,道:“这些日子,晚辈做了一桩生意,在城里卖灯油和灯。这里店里面卖的,今日特意带来给知州。这灯特别明亮,晚上点着刚好。”
李复喜道:“我听说了,说是城里有一家卖灯油的,点灯特别明亮。难道就是你家?”
赵伯辰点头:“应该是了。只有我一家卖灯油,没有别家。”
李复看着赵伯辰,点了点头。仔细观察灯,见制作极其精巧,受不释手。
灯是赵伯辰凭着印象,照着前世的煤油灯制作的。煤油灯是用过了多少年,经过了多少次改进,一二百年间人类的杰作。哪怕只是凭着印象制作,也足见其精巧。
过了好一会,李复才把灯放下。道:“今日前来,有什么事情?”
赵伯辰道:“不瞒店主,上次见知州的时候,见知州在本州很是落魄。于心不忍,心里面难过得很。今日我终于赚了些钱,有余力了,特意来告知知州一声。”
李复看着赵伯辰,缓缓点了点头。道:“你能念着我这个老病之躯,我心里面很感激了。今年年初,当今皇上看中了我,强让我来知秦州。在我想来,是因为我当过熙河路转运使,认为我熟悉这里吧。可我已年迈,秦州又无兵,怎么管理秦州呢?秦州地近蕃部,人又不服管,事事皆难。”
赵伯辰道:“秦凤路的兵已经被范宣抚带走了。不能重新招兵,确实没有办法。”
范致虚是陕西五路宣抚使,建炎元年,带了陕西五路兵马进京救援,把兵马全部损失。秦凤路远在陇河之东,受员损失最为严重,一个兵都没有回来。秦州没有了兵,知州就失去了力量,不被人看重。再上秦州底下多蕃部,本来就不服知州的管,就更无从下手。
李复叹了口气:“是啊,手里没兵,上边没权,知州就只能备位了。想招兵,手里又没钱,我又没有精力,只能徒唤奈何了。秦州的官员,大多都已经逃走,只剩一个录事参军,一个司法参军了。也两手一拍,不管事了。现在秦州的事,都是下面的孔目和押司管着,我们没用了。”
赵伯辰道:“只要下面有人支持,知州再夺回权力有何难?”
李复哈哈笑道:“这是你们年轻人说的话,朝气蓬勃。我们老年人,就不这样想了。”
赵伯辰点了点头,看着李复。
今天来拜访李复,一是谢他那天相助之恩,再一个是得他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