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诸部皆已就绪，就等其余两路兵马到位了。”
魏延回禀道。
根据联军商议的对策，此战以魏延军主攻北门。
刘备军佯攻西门，而王威则在东门外活动，以分散敌军力量，文聘军跟随中军，负责机动，随机应变。
为了守六安县城，周瑜与程普必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诸葛巡不信他们会老老实实龟缩在城中当乌龟。
诸葛巡看三弟一眼，诸葛亮领会般的点点头。
“文长，等待期间，先射一轮大黄强弩，勘准位置，乱其城头。”
“主君，这是序列之外的吗？”魏延确认道。
“是。”
诸葛亮替兄长回答。
“趁还有时间，先消耗一番敌军。”诸葛巡补充道。
魏延领会，当即前去下令。
六安县城头，程普伫立眺望，端详着城下诸葛巡的奇特阵势。
这等攻城阵势，他从未见过。
“好奇特的阵势，难道这奇阵便是拿下宛城的秘诀？”程普自说自话一句。
“将军快看，他们在做什么？”亲卫一指，发现城下阵中正在变幻样子。
一架架木构的强弩被推到了阵前。
程普眼尖，顿时认出那玩意。
他面露惊诧之色，这不是装配在江夏水军战船上的大黄强弩吗。
怎么会……
这么多！
在豫章之战的战后总结之中，无论水军还是陆军，皆提到了一种威力十分强大的强弩。
在水上，它的一根巨矢可以射穿船身，甚至桅杆。
而在守城之战中，这种巨矢对墙头的威胁十分显著，其威力远超寻常弓弩。
“我算知道，诸葛巡为何能轻易攻下宛城了。”程普暗自嘀咕一声，旋即又快速下令，提醒兵士。
“将士们，等巨矢射来，记得以女墙为掩体，不可慌乱！”
程普眸光死死盯着下方，那强弩一列排开，足有百架，前后足足三排。
也就是说，三百余架。
程普记得，攻下南昌和柴桑的黄忠军，其配备的强弩也不过三四十架。
如今，诸葛巡足足超了十倍。
程普忽然开始怀疑自己说过的话，优势还在江东军吗？
诸葛巡骑马位于中军位置，凭借马匹的高度，勉强能看到前军的动作。
但是被诸多长兵和旌旗遮挡，视线极差，没有那种一览无余的纵览全局之感。
“三弟，下次攻城，得设计一个观战台，用以观察全局。”
诸葛亮一笑，“兄长好主意，弟也正有此意。”
这一战，就先勉强看了。
只见前军强弩到位之后，操纵者纷纷开始装填瞄准，随后直接射出。
魏延之令，各自射击，以校准精度。
“嗖嗖！”
零星的巨矢开始掠向六安城头，程普见状一声大喝。
“躲避！”
数道巨矢飞掠而过，直接没入城中，也不知射中了城内什么东西。
还有数道则径直钉在土墙之上，溅起一堆尘土。
同时，也不时有巨矢掠上城头，将城头上摆放的各类资材搅得乱七八糟。
特别那些架着铁釜烧煮的沸水，原本是用来对付登城的部队的，却先被巨矢掀翻。
程普蹲在女墙之后，时而露出一双眸子窥视城下动静，周遭不断有巨响爆开，巨矢有裂石开墙之威，首轮打击时间足足持续了片刻。
外面突然没了动静，强弩巨矢都停了。
程普再度起身，望向外敌阵中，依然是那副模样。
再看看城头周遭，后墙之上稀稀拉拉地插满了巨矢，城头储备的各种物资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沸水四倾，反而烫伤了自己人，也有火盆被掀翻，几处起火。
程普四下检查，索性，城头无一人中箭矢而死。
但城头的秩序已然混乱，十分的混乱。
程普觉察有一丝棘手，方才如此好的冲锋攻城机会，敌军竟然没动。
为什么？
他想到一个不太好的可能。
这只是试探，但已经给守城一方造成不小的麻烦。
片刻功夫后，魏延回中军禀报。
“主君，首轮校正已结束，刘将军与王将军，也到位了。”
“文长，首轮打击效果如何？”
“主君，三百架强弩，延也是首次用，从守军不敢冒头看，应该未有明显杀伤，不过上千巨矢贯穿城头，其威势，必令敌军胆寒。”
听了魏延介绍，诸葛巡对三弟一笑，“三弟看吧，大黄强弩仰角不够，无法形成有效抛射，敌军躲在女墙后面，就万事大吉了。”
“兄长所言甚是，大黄强弩尚可改进，不过若是兄长的抛石机打造出来，或许不需要改进大黄强弩了。”
三弟你真敢想。
连城墙一起轰塌，就不怕杀伤不够了是吧。
“文长，再来一轮，可以往城墙后射，我军不登城，主要敌人在城门后，能多杀伤，就多杀伤一些。”诸葛巡道。
“喏！”魏延领命回前军。
不到片刻功夫，北城门又遭遇了一轮覆盖式的攻击。
北城头上，原本一轮过后的狼藉场面还没收拾妥当，又被搅得天翻地覆。
程普发现后墙体甚至被崩出了一道裂缝。
这回，程普诧异地发现，打在城头上的巨矢变少了。
但从一声声的轰砸声听来，巨矢并没有少。
他蹲地仰头，看向天空，众多箭矢径直掠过城墙，射入城内。
城头的打击少了，但城内的预备军可就惨了，虽然首轮就有巨矢射入，引起了各部警觉。
但随后而来的大规模巨矢，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城内兵士四处寻找掩体，各自躲避，已然有不少人被巨矢钉死当街，那场面，相当骇人。
军司马看着上千支钉地上的巨矢，其中至少有三成，下方躺着一具或者多具尸体。
贴成城头后的他冲外嚷道：“这打的什么仗！都给我躲好了！”
敌人还未进攻，就已经几百几百地死人了，他心头很是憋屈，也开始怀疑这样守城的意义。
诸葛小儿都没进攻，没攻啊！
大黄强弩的张力恢复期，变成了江东守军的怀疑人生期。
难道就这么等着，等敌军将他们当成活靶子，进行下一轮射击？
时间一呼一吸间过去，终于，攻城时刻到了。
魏延军阵动了。
程普死死盯着魏延军阵的变化。
他看到前排盾牌推进，后方是长枪长戟兵，再跟着的，是手持弩机的弓弩手。
“攻城梯呢？”程普突然陷入深深的疑惑。
只有大盾和长兵，这些都不是先登队的装备。
先登死士通常是手持手盾，然后配备环首刀，顶着大盾和长枪，也登不了城呀。
回应程普疑惑的是“轰隆”一声，声音来自城下。
程普当即回头看城下。
“发生何事了！”程普大喝。
“将，将军，城，城门被射开了……”城下传来一個吱吱唔唔的声音。
“轰隆！”
又一声，在程普的眼皮子底下，他看见一根巨矢，不，是超大巨矢。
直接从城门贯入，远远激射而入，一路上竟死伤了十余人，才堪堪止住。
“还有重器！”
这是程普首次见识的新东西。
他快步掠至外墙，向外眺望，城门对出去的方向，程普终于看到了两架大家伙。
那是比强弩还要大出一倍的器械，那东西一箭，就射穿了城门。
一时间，程普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思绪反而历数起过往经历。
一战又一战，多少次受伤，多少次濒死活下来，但是——
他程普从来没守过这么绝望的城池。
敌军还没上呢，城门先开了。
这和开门献城有啥区别。
诸葛八牛弩径直开道，射出一矢又一矢，城门后方留下十数具尸体后，兵士们再也不敢站在城门口子处。
什么刀枪弓弩，还能用盾牌挡一下。
这鬼东西怎么挡，连城门都挡不住。
借助掩护，盾阵步步向前，直到进入城头箭矢射程，程普这才头一遭下令反击。
一众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然后盾牌后的诸葛连弩还射城头一波箭雨。
猝不及防之下，城头当即死伤数十人。
借助盾兵掩护，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开始靠近城门。
程普已然知道诸葛巡不会使用攀爬之法先登城头，于是他干脆快步跑下城去，指挥城内乱哄哄的兵士速速结阵迎敌。
“结阵迎敌，敌军上来了！”程普大喝。
程普下来才知，城内的状况不比城头好多少，城门处不敢站人，余下皆是四处躲避巨矢的纷乱兵士。
“各部集结，速度结阵！”程普继续喝道。
魏延长刀一指，伴随一声呼喝，突击队终是朝着城门冲去。
同时，大黄强弩的第三轮射击，也纷纷掠过城头，没入城内。
没入城内那几乎拥挤在一起的江东兵士身上。
场面顿时引起一阵骚乱。
随着数道血肉模糊的身躯被钉死地上，江东军心中俨然生出一丝微妙。
“镇定，敌军马上冲进来了！”
“各部锐甲者上前，弓弩手准备，瞄准城门处！”
程普声音宏亮，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在他的鞭策之下，加上巨矢确实停了，军阵恢复一些秩序。
程普把握节奏，高喝一声：“堵住城门！”
前阵顿时有数十圆盾兵顶着盾就冲向破烂的城门，以图将敌军阻挡在破烂城门外面。
毕竟破烂的城门，也是有掩护价值的。
然而江东的圆盾兵刚一冒头，便有十数道箭矢从城门外飞掠而来。
“咚咚咚！”
箭矢没入木盾发出声响，也有几个倒霉蛋被射中了脑袋，掩面一命呜呼。
然而这才是首轮，其后箭矢却是连绵不绝射来，不时有江东盾兵中箭倒下。
但后方马上又会顶上一人，填补缺口，就在这般厮杀与补充下，直到诸葛连弩的十支存箭射完，城门处留下数十具尸体，魏延军的前阵才堪堪越过城门。
后方江东军弓弩手也在朝着城门射，也不顾是否瞄准，反正就朝着城门射。
不过寻常箭矢，难以破开突击队的全幅银甲。
借助诸葛连弩的杀伤，突击队贯入城中，盾墙左右分开，其后长兵暴露开来。
长枪列成一排，水平前指。
“刺！”
突击队齐声暴喝，随后齐齐一枪刺出。
凭借加长型长兵的优势，历经无数次刺击训练，突击兵的每一次刺击，都能各自锁定敌军弱点。
或是穿过盾牌间隙，直接捅穿江东兵的胸膛。
也有取巧者，枪头向下，一枪扎入江东兵大腿，在那人倒下之计，身侧之人顺势出击，一枪索命。
更有甚者凭借手中大力，一击猛猛贯入盾牌，直接将盾牌抡飞出去。
看似短兵相接的肉搏，实际却是突击队占据绝对优势。
每当突击队中有人过于突出，他们便齐呼：“墙列队形！”
“墙列队形！”
以此警醒那些杀红眼的冒进之人，如此阵形，长兵此起彼伏此刺击而出，几乎每一击下去，都能夺走一名江东兵的性命。
反观江东兵，虽然他们也有盾牌，也有甲衣，也有长兵，但各逊一筹的情况下，肉搏战就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之中。
墙列而行，长兵突出，其侧翼则有厚重的盾兵相护，可谓滴水不漏。
就这般一个阵势，步步为营，节节逼近，而江东兵尽管人数众多，却也只能一退再退。
程普端详一会，不由称奇。
诸葛巡竟能将兵士训练成这般模样，而且配备上如此精良的武器装备，实不可小觑。
他看着吃亏的己方兵士，程普已然发现箭矢对那护甲几乎造不成威胁，一咬牙，揪过一人。
“速去城头传令，以重石砸击城门口的兵士！”
那人连滚带爬地跑上城头，不多时，城门上方就有重石不断砸落。
被砸中的突击兵，即便铁胄护身，也经不住重击，顿时有十数人被击倒在地。
“速速通传将军！”
声音传递而出，很快传到城下被护在盾后的魏延那。
魏延当即下令：“连弩集中打击城门上方！”
顿时，一阵矢雨掠过，射向城门上方的箭矢多达百支。
如此密集的矢雨下，那些抱石砸人的江东兵，当即被射成了筛子，而且箭矢颇有连绵之势。
别处的江东兵，也不敢在贸然进入这片区域。
城头状况，程普看在眼中，他一咬牙，一拽拳，面上露出一丝狞色。
原本信心十足的一战，却处处遭人压制！
更加打破程普观念的是，他的兵士自随孙坚开始，便以敢拼敢战，所向披靡。
然而碰上诸葛巡军，却是一面倒的被压制住了。
“诸葛小儿，为何会有如此离谱的攻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