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谋!”
“怎生如此狼狈?”
鲁肃挽着程普双臂,看着发絮凌乱,面相颓废,脸上还有刚刚愈结血痂的程普。
跟随其后的兵士也一个个垂头丧气,士气消沉,显然,吃了大败仗。
鲁肃身侧的诸葛瑾一言不发,怔怔地看着。
难道诸位将军,都是被兄长打成这般的?
“子敬,义公他……”程普欲言又止,“公瑾呢?”
“公瑾去巡军了,一会便回,德谋,公覆,还有徐将军,先回城内暂歇吧。”
几人走过,程普经过诸葛瑾时,眸光横了瞬,便自顾入城。
鲁肃感受到一丝戾气,无奈摇头。
前脚被人兄长夺了城池,还追着砍了半道,转头看见罪魁祸首的弟弟在这里等自己,这等心情,他能理解。
德谋只是看一眼,已经很克制了。
看着众人入城,鲁肃走到诸葛瑾身侧,轻叹一声。
“子瑜呀,汝兄长,有能耐呐,吾自追随先主公以来,还未见过几位将军败得如此惨烈。”
“哪怕老主公阵亡那一遭,程韩黄三将,也是携胜势而归的。”
诸葛瑾不知如何回复,无声地摇摇头。
周瑜巡营到一半,便有人通传说程普黄盖回来了,周瑜便提前回了舒县。
县内军所,周瑜僵着面皮听完了六安之战的状况,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若诸葛巡的章陵军若真强到这個地步,那舒县岂不也难保?
“德谋的意思是,章陵军首重器械,攻城与阵战,皆十分仰仗器械?”
程普点点头,“昔日黄忠攻南昌,不过三十强弩,而章陵军中足有三百,双方还未交兵,便已乱我部署,伤亡我军百千人。”
“黄忠甘宁尚不能直接破门而入,如今章陵军中又专门用来破门的强弩,枪阵骑阵齐入,无需攀爬城墙。”
“还有,章陵军的枪矛长戟之长度,皆超官制三尺有余,其甲胄亦更为厚重严密,可无惧箭矢。”
程普说完,黄盖也补充道:“德谋勿要小看其战力,那魏延勇武绝不在黄某之下,也不要忘了,义公身死之事。”
几经商讨,众人得出的结论竟是以舒县如今的力量,自难以匹敌诸葛巡。
最终众人皆望向都督周瑜。
周瑜默然数息,忽然望向鲁肃。
“子敬可知,六安与舒县之间,尚隔一县,名鬲县,鬲县历为七星军所据,吾曾数次征讨,皆不得果。”
鲁肃蹙眉一想,眸光一亮。
“公瑾莫不是想引诸葛巡前去鬲县?可七星军势大,诸葛巡必定知晓,恐难中计。”鲁肃道。
“故而,吾需让诸葛巡必往鬲县而去。”周瑜道。
“公瑾有何妙计?”
“吾将下令撤出沙塘要道,放七星军出毛岭,另外,这个消息,需让诸葛巡知晓。”
周瑜说话间,将目光转向了诸葛瑾。
“不知子瑜,愿助瑜否?”
诸葛瑾微怔一瞬,顿时朝周瑜拱手。
“主公命瑾前来,正是为助都督,都督有何差遣,尽可吩咐。”
周瑜撇嘴一笑,轻道:“韩义公身死,遗体尚在敌营,义公曾为先主臂膀,与诸位将军皆情同手足,望子瑜跑趟六安,讨还义公遗体,再将此消息,透露给诸葛子谦。”
诸葛瑾心头一颤一颤的,虽有心理准备,但终究是要与兄长与三弟走到各为其主的对立面了吗?
只是迟疑一瞬,诸葛瑾便爽快领命。
一旁的鲁肃,有些无奈。
将诸葛瑾卷入此战,也不知是好是坏。
带着周瑜的使命和任务,诸葛瑾启程前往六安。
攻下六安县的头两日,诸葛亮忙着带人整顿县治,魏延与刘备文聘等将领则开始筹备继续南下之事。
因为取鬲县,收七星,已是诸葛巡与诸葛亮既定的方略。
诸葛巡则腾出手来,带着林默与孙贵,以及从蓼县赶来的宋潜结伴,四处走访打探六安县的风土人情,以及主要产业分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矿产,这几乎是诸葛巡每到一处必定重点关注的东西。
六安县算一座大县,原是别衡山国治所,也就是六安国,有“六地平安”之意,后来几经周折,并入庐江郡。
不过走下来,收获并不大,现在正在开采的,都是品级极为低下的小型劣矿。
就在诸葛巡打算悻悻而归时,宋潜看出诸葛巡对铁矿尤为关注。
“子谦兄似对铁矿尤为感兴趣。”
诸葛亮笑了,他岂止是感兴趣,是狂热好么。
“下至锄田,百姓吃饭,上至打造军械,何处不用铁。”
“渊龙兄若是见过我军攻城,就知我为何对铁感兴趣了。”
“子谦兄何不早说,蓼县境内铁矿颇多,且多是大矿良矿,子谦兄以为宋氏发家,靠的是什么。”
诸葛巡懂了,这世道,能成为硬通货的东西,也不多了。
而铁,无论什么时代,它都是硬通货。
诸葛巡心中也大呼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渊龙兄此话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潜眉开眼笑,“当真!别的不敢多说,这铁矿山,多得数不胜数,取之不尽。”
听宋潜说得如此夸张,诸葛巡差点就觉得他是在吹牛。
然而诸葛巡的认知也是有限的,他不知道的是,蓼县境内的铁矿群,正是日后的霍邱周集铁矿。
已探明储量18.6亿吨,居华东第一、全国第五。
宋潜这条渊龙,是真的盘在铁矿上的。
翌日,六安县迎来一客,正是诸葛瑾。
县内,诸葛巡临时居所。
诸葛巡与诸葛亮皆是笑容满面。
“二兄怎么得闲来看我们。”诸葛亮道。
相比诸葛巡与诸葛亮,诸葛瑾的神情则没这么放松,毕竟他的身上带着使命与任务。
面对诸葛亮,诸葛瑾道:“实不相瞒,兄乃是受命而来。”
诸葛亮毫不意外,他看诸葛巡一眼,诸葛巡似心领神会。
“不知二弟所为何事?”
“望兄长能将韩义公遗体归还江东。”
诸葛巡眉头微蹙,“就为这事?”
“正是。”
“二弟在江东,可是未得重用?”诸葛巡问。
“孙将军待弟甚重,命弟为长史,此次乃是弟自告奋勇,以见兄与弟一面。”
“哦,原来如此。”诸葛巡佯装恍然,但不知为何缘由,有一丝丝的不舒服。
念头不够通达。
这时诸葛亮忽然开口:“江东讨尸,倒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弟未曾想,这事会轮到二兄。”
“还是说,二兄是替那周瑜来刺探军情的?”诸葛亮突然质问。
诸葛瑾也没想到诸葛亮会突然质问,三弟说话,何时变得如此犀利了?
待与诸葛亮四目相对时,诸葛瑾忽然意识到,诸葛亮如今,已是加冠之年,他还不知道三弟冠字呢。
“三弟言重了。”
诸葛巡提醒一声,他知道三弟是在乍诸葛瑾。
诸葛亮倏然间又换了副脸皮,冲诸葛瑾一笑。
“二兄勿怪,适才戏言尔。”
瞧诸葛亮一惊一乍的,诸葛巡就猜到三弟对诸葛瑾此来,另有看法,只是他不知道。
“此事好说,韩将军遗体已收敛,二弟离开时,带上即可。”
“多谢兄长。”诸葛瑾作了一揖,而后又看向诸葛亮,“三弟今年冠字了吧。”
“多谢二兄记挂,大兄为亮冠字孔明。”
诸葛瑾喃喃一声,“孔明,祝祭于祊,祀事孔明,好字!”
诸葛瑾有些诧异,不读书的大哥,怎么取出如此好的字。
此字不仅寓意极佳,与三弟名的“亮”也相得益彰。
真是难以置信,如今的兄长,不仅能征善战,短短一日就将程普韩当黄盖驱逐出六安,从取字的文才上看,也绝非等闲。
他很奇怪,自他出去游学之后,大哥诸葛巡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事情办妥,诸葛巡要留诸葛瑾过夜,诸葛瑾却婉言拒绝了,好似来这,就真此为讨还遗体一事这么简单。
诸葛巡与诸葛亮只好去送诸葛瑾,诸葛瑾走出两步,突然牵马回头。
“二弟可是改变主意了?”
“非也,兄长,三弟,若是进兵鬲县,当小心沙塘道的七星军伏兵,都督已彻底撤出此地了。”
“多谢二弟提醒。”诸葛巡一拱手。
诸葛亮也跟着拱手,没说话。
“兄亦有一话。”
“兄长请说。”
“我等终究是汉民,为官亦为汉臣,孙将军如今亦是以汉家将军自居,那么二弟这个长史,亦是汉家长史,望二弟,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
诸葛瑾了然,兄长的意思是,你去哪发展,是自己的自由。
但孙氏若是有不臣之心,当好自为之。
这是兄长的劝诫,亦是警告。
“弟受教了。”诸葛瑾躬身一礼。
直到诸葛瑾离去,诸葛亮才开口。
“兄长,二兄之言,似有深意。”
“哦?怎么说?”
“弟感觉,二兄心意似乎并不希望我们去鬲县,但说这话的本意,应该是引我们去鬲县。”
“什么心意本意,去与不去的。”诸葛巡觉得乱糟糟的,“我们不是早定了要去。”
“心意是二兄所想,本意是周瑜授意,亦是二兄来此真正目的。”诸葛亮解释道。
诸葛巡没这么多心眼,谋略这种东西,终究是锦上添花的,唯有实力,才是绝对的。
实力是什么,是谁的兵马更精锐,是谁的粮草更充足。
而精锐的兵马,那要看谁的甲厚,谁的刀枪更长更锋利,至于粮草,除了人口因素,生产效率也是核心要素呀。
诸葛巡的生产模式一旦展开,别说区区江东,就算是地大物博的中原,亦难以与他抗衡。
二月二十二日,是诸葛巡定下往西南进兵鬲县的日子。
三路联军也各有部署,刘备军沿沘水布防,以防御寿春孙贲前来奇袭。
王威则坐镇六安,以防九江郡成德与合肥两个方向的江东军。
文聘则随诸葛巡继续南下。
就在诸葛巡中军开拔之前,魏延已率一营兵士,劲装简行,前去毛岭了。
可别忘了,除了阵战,魏延率领的老义阳营兵士,还是山地战的精锐呢。
一日半后,诸葛巡到达所谓的毛岭沙塘道。
这是一条狭长的小道,两侧则是山崖峭立,其峡道长度,更是高达十二里。
可谓绝中绝,险中险。
“主君,沙塘道原为周瑜控制,用以遏制鬲县对外交流,周瑜数次攻取鬲县无果,而占据鬲县的七星军,亦得不到城池便利。”
“等于说,周瑜是将这麻烦,尽数丢给了我。”
魏延笑笑,拱手道:“好在三主君英明,命我提前占据这里,周瑜命江东军退出后,七星军果然派人来占领了,不过先头兵马,已被末将击退。”
所以说,实力强不错,心眼子多,也不是坏事,三弟这波操作,六六六,直接掐断了周瑜的企图。
“做得好,如此,便直接去鬲县吧。”
“主君,此地峡道过于长远,延以为,主君还是在岭外等候我军捷报吧。”
“这怎么行,巡自当与将士一道前去。”
魏延无奈,看一眼诸葛亮。
“兄长,就听文长一次吧。”
这话……诸葛巡看着诸葛亮,似乎想起了,三弟说过,后续还有谋划的,这回三弟倒是卖起了关子来。
而且看魏延的样子,似乎知道。
“罢了,依你们吧。”诸葛巡懒得揣摩,只要能打胜仗就好。
···
鬲县县府,七星军首领端坐主位,看着下方数道狼狈身影。
大声训斥。
“周瑜都撤了,你们都控制不了沙塘道?”
“要你们何用!”
“还不快快给我滚出去!”
滚字一处,几人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地溜出去。
“老二,你且说说,是哪个厉害人物要来,将那周瑜的兵马都吓走了?”伍登问。
被称为老二的,是伍登之弟,伍赖,天生一副恶煞模样,且身形魁梧,助兄长统领七星军。
军中之人,就没有不怕他的。
“大哥,我倒是从坊间听到些传闻,说江东军败得很惨很惨,连那韩当都死翘翘了。”
“就那个砍了你一刀的韩当?”
“可不是就他,肩头现在还留着疤呢!”
伍登若有所思,随后得出一个结论。
“老二,你被韩当砍一刀,韩当被人砍死,岂不是说,你远远不如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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