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大,大致就是为了带来天意,如那年一般的燕琢城内外的恩怨,大雪中的恩怨,也要在这样的大雪天,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今天一起发了,但最后几千字总觉得不好不满意,我想再润色一下,明天发出
第129章 吹梦到西洲二十八
花儿站在大雪里, 听照夜说着飞奴的死讯。真奇怪,几年前,她和飞奴在京城分别时,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是恩断义绝。她原以为他们之间的少年情谊已随着渐行渐远最终消散。
但此刻她的心为何会疼呢
照夜说飞奴死后, 落叶都盖在他身上,像要为他造一个树冢, 接着天上就下起大雪,飞奴连同落叶都被雪盖住了, 或许这雪打今日起就不会停了, 要停也要等来年春日。那时他长眠的尸首会在地下腐烂消逝, 自此世上就再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他喊疼了吗”花儿问照夜。
照夜摇头。此刻他靠在树上, 那样的大雪天他也觉不出冷来。飞奴的身体在他怀中渐渐失却温度,照夜看着他眼中的光渐渐灭了, 就好像他们打更时被风吹灭的提灯。照夜的心像被火炙烤着,快要焦糊了。
“阿虺的坟离家里近些。”花儿轻声说“待我们打完了仗,也带飞奴哥哥回家罢。”
飞奴在异乡漂泊多年,他们也不知他想不想回家, 不知他心中的恨意和爱意是否相克、又或者在相抵。他们根本来不及叙旧,就都被湮没在看不见的长河中了。
“他生前偷偷见过二爷。”照夜说“懈鹰说的。他与二爷应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这一切只有白栖岭知道了。”
他们对儿时挚友这最后一段人生路所知不多, 他留给他们的只言片语不足以令他们描摹他的全部, 他们很遗憾。
后来花儿和照夜都不说话了。
这雪真大,树白了、林间路白了、人白了, 但他们都不想抚去头上的雪, 就让它这样待着罢待到春暖花开时候
而此时的白栖岭也在看雪,柳氏不在他身边了, 柳氏带着放儿回到了江南。关于柳氏的去留, 白栖岭十分大胆。他知晓柳氏是何人, 从前在秦淮河边唱曲儿,后又到了苏州河边唱曲儿。白栖岭听她无意间哼过,吴侬软语、绵软甜黏,那种化不开的腔调。白栖岭也知柳氏厉害,江南那么多唱曲儿的,多少人吃不饱一口饭,又被家人相逼,只得含泪跳河了。但柳氏不,她偏不死,无论遭受什么样的痛楚、委身于什么样恶心的男人,无论要她蜷着还是跪着,她都能虚心受着。
柳氏这样的人你不能说她是好人或是坏人,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能豁得出去的人。这种人,只要你肯帮她活下去,且再托付一些真心,就能牵住她一阵子。
诚然,她看白栖岭的眼神不太寻常,白栖岭不傻,自然是看到的。他并不点破,只是在柳氏临走前给了她一笔银子,要她好好将放儿养大。
白栖岭思忖再三,要将一件重要的事托付给柳氏。霍家在江南有多少大仓,均由心腹把守。柳氏与小货郎厮混那许久,也算与霍家心腹们相熟。白栖岭就一件霍家那些大仓和看不见的网,需柳氏去渗透。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几年动辄十几年。若柳氏有这个本领那最好不过了。
白栖岭自知无法拿捏天意,各路人马聚到这里,无非也在赌一个天意。娄褆和谷翦都曾与他说过“细数朝代更迭,天命最不可为。心力耗尽,不敌老天爷动一动手指。就像人生起落,无非是大运大劫。”
白栖岭对此深信不疑。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之时,遇到的一切离奇景象都在他头脑之中。他也并非有滔天谋略之人,此刻也无非是在赌老天爷是否还会按这个戏本走。
大雪开始迷人眼,天地落白,万物虚无,看久了人就会有眩晕之感。远处雪点之中,依稀有一个红点,费力地朝他这里走来。白栖岭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
是了,那个小红点愈发近了。白栖岭看到那人头部包裹得密不透风,近了才看清那是一身红色战衣。来人到他跟前,扯掉头上裹的那层用来御寒的布料。在这样的天气里,那布料显然不管用,她的脸被冻得黑红。
万物都有轮回么白栖岭心想他第一次见她她的脸就是这般光景,怎地过了这许多年,他们又回去了呢不光她的脸冻坏了,她的身子怎么也单薄下去了呢
花儿看着白栖岭,对他拱手“白二爷,我来看你。”她故意玩闹呢,可惜他不喜欢这生疏的问候,扭过脸去不理她。除却不喜欢这个玩闹,白栖岭还有隐隐难过。他自认看破红尘生死,但真到了生死关头怎就又觉得不该如此呢至少花儿不该如此。
此刻白栖岭有万分毁意。当年在燕琢城,她不过是为求一口吃的,他却将她拉入了一场生死局。那时的他冷眼看着她在生死之中不断挣扎,不曾有过怜悯之心。
早知如此,他当时不该那样的,不该那样的。他不那样做,或许燕琢城破后她远走他乡,跌跌撞撞、缝缝补补、走走停停,也能富贾一方。对,她不是喜欢经商吗那银子在她面前哗啦啦地响,她眉开眼笑数那些银钱一、二、三好多银子她拿了银钱后就该盘算了买些什么吃食呢置办一件衣裳吗
那样多好。她不必挣扎在生死局里,他不必心疼,他们终将是凡尘里的俗人,虽大潮大浪翻涌,但没有忧患天下的两难。那样的她,也会如意的吧
花儿上前一步,手在他眼前晃晃“瞎啦”
白栖岭拍打她的手一下,又转而握着她手腕,双手覆住她冰凉的手背。
“这么远,你干嘛来了冻死在山里就好了。”白栖岭责备她,朝她的手背呵气,再不停揉搓。花儿抬起头看他,他低眉敛目,有罕见的愁思。
“你在怕什么啊”花儿问他。
白栖岭那句“怕死你”没说出口,但花儿明白了。她自己何尝不怕死呢想当年她面对家破人亡,夜夜不寐,夜夜哭着从梦中转醒。她梦见阿婆、梦见阿虺、梦见王婶,谷老头死后她的梦里又多了他。白栖岭失踪后,她的梦里再多一个他。
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煎熬罢了,那又能如何呢忍着、憋着、自我规劝着别怕、别想那许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战场上杀人也令她害怕。
她最讨厌打仗了,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要顺从天意。这些年天意向着她,留她一条狗命苟活到今日,那往后呢她也时常想阿婆死时怕吗阿虺怕吗飞奴死后她又想飞奴怕吗他们死时心里都在惦记谁呢可有放心不下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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