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时已接近黎明。
沈净晗在周稳怀里醒来。
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她没有惊恐,没有吵闹,沉默地盯着灰蒙蒙的天花板看了很久,掀开薄毯起身。
他的手臂压着她一缕长发,她轻轻拉出来,拿了一旁的浅粉色短衫套在身上。
拖鞋不知踢到哪里,她也没找,光脚走到床的另一侧,纤瘦的身体倚着窗边,静静地望着深渊一般静谧的海面。
她将手探入窗帘后,摸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支,点燃。
混乱的脑子逐渐清明。
虽然不记得说过什么,但有一幕很清晰,是她先亲他。
是她先主动。
真是昏头了,竟然糊里糊涂地做出这种事。
海平面映出温柔的橙色,指尖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
天快亮了。
手中的半支烟忽然被人拿走。
这人下床走路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还会抽烟。”周稳倚着窗台另一侧。
“有件事我想我需要跟你说清楚。”沈净晗望着逐渐明亮的东方,“昨晚我喝醉了,把你当成我男朋友。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倒坦诚。
周稳指尖点了点燃烧的烟蒂,“怎么,不认账。”
她抿唇,“我认,但我的意思是,这是个意外,希望你不要多想。”
“然后呢”
“然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当没这件事。”
周稳只在腰腹间围了条浴巾,光裸的上身宽厚结实,肌肉硬挺但不夸张,皮肤在暗淡的光线下近乎冷白,脖子和胸口那几处红痕特别明显。
沈净晗只瞟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周稳转身斜斜地靠着墙壁,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是说我跟你男朋友长得很像你可以把我当成他,我不介意。”
“怎么,喜欢找虐。”
“是啊,来虐吗”
沈净晗顿了几秒,“我没兴趣。”
她伸手拿烟,周稳抬高手臂,不让她碰,“抽烟不好,以后别抽了。”
她声音有点冷,“你是不是管太多,我们好像并不是很熟。”
周稳淡笑一声,靠着墙壁垂头盯着烟头上那一点星光,“真是薄情。”
刚刚我们还很合拍。
知道她听了这话一定会恼,他没讲出来。
他将剩下的一小截烟吸完,指腹摁灭烟头,掌心扣着她后脑,狠狠堵住她的嘴。
烟雾丝丝缕缕从两人紧紧贴合纠缠的唇齿中溢出,飘渺消散,恣意又放纵。
他卷着她嘴里淡淡的女士香烟味道,欲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他把人抱起来扔到床上,单膝跪上去,“既然不熟,那就再熟一点。”
沈净晗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周稳不在,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凌乱
的床铺恢复平整,他走之前应该收拾过这里,连她身上都是干净清爽的。
沈净晗揉了揉酸痛的肩头。
昨晚她的肩膀不小心撞到床头,到现在还疼。
这人跟岳凛太不一样。
除了最初在一起时的懵懂探索,没有章法凭本能,后面岳凛总是很温柔,怕她不舒服,从头到尾顾及她的感受。周稳却燥得像八百辈子没做过一样,又凶又急,恨不能将她吞了。
周稳毕竟是相对清醒的那个,还算有些理智,没有弄得她出不了门,身上那些痕迹都在胸口和腰上,衣服都能遮住,她随便换了件连衣裙下楼。
以前沈净晗也常常睡懒觉,所以青青早上没叫她,但给她留了早餐。
下楼时青青没问什么,应该是没看到周稳离开。
“津津呢”沈净晗问。
“一大早就扛着画架出去了。”
看沈净晗像是要出门的样子,青青说“厨房有粥。”
“回来吃。”
她去药店买了药,也没买水,直接吞下去。
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陌生的摆摊车,招牌简单,就“水果冰沙”四个字。
摊主一盒一盒地往台面上摆小料,都是些新鲜的水果和各种小豆,小汤圆摆在最中间,白白净净,软软糯糯。
“老板,两份水果冰沙。”沈净晗停在摊位前。
老板脸上挂着笑“好嘞”
他像是新手,动作不太熟练,但给料很足,沈净晗看着他往小碗儿里放西瓜块,“你是刚来这边吗以前好像没见过。”
“是,刚出摊儿没几天。”
“是外地的吗”
“对。”
老板舀了一大勺小汤圆,足有六七个,沈净晗问“这个小汤圆是你自己做的吗”
老板顿了下,“我上的货,怎么了”
沈净晗有点失望,“没事,我挺喜欢这个味道,想问问怎么做的。”
老板把做好的一份放袋子里,很大气地说“那以后想吃你就来,我多给你放。”
“谢谢。”
付了钱,沈净晗拎着两份冰沙往回走,在转角的那棵大树下看到周稳。
他仍然穿着黑色的衣服,但不是昨天那件,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高大身躯站在树下往旧时约的方向看了两眼,没有过去,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几秒后,沈净晗的手机响起来。
听到铃音,周稳握着电话转头,两人对视一眼,他挂掉电话。
他们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但沈净晗并不意外他有她的电话号码。
她没看他,走自己的,两人擦身而过,周稳拦住她,“等等。”
他把人牵到大树旁的石椅上坐下,她推他的手,“你干什么。”
周稳单膝蹲在她面前,将她的长裙掀到膝上,沈净晗立刻攥住裙摆,“周稳”
“别动。”
他两指轻按她膝盖处,抬头观察她的表情,一点点试探着挪动地方,没按几下,沈净晗的表情有了变化,眉头轻蹙。
是这里吗周稳又轻轻碰了碰那里,确定后,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盒膏药,撕下一片,仔细为她贴好,你是磕哪了还是冬天穿得少膝盖疼不知道找块膏药贴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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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她腿时,捏一下就喊疼,那时她还不太清醒,脸颊泛着红晕,猫儿一样地哼哼,简直要人命。
沈净晗看着屈膝蹲在她面前的周稳。
这一幕似曾相识。
大一时,有一次岳凛来学校接她,她刚下课,知道他已经到了楼门口,着急忙慌往出跑,眼看着到地方了,不小心一个跟头摔地上。那一下摔得特别狠,膝盖流了好多血,岳凛心疼坏了,蹲在她膝前小心翼翼地查看伤势,轻轻吹气,抱起她往校医院冲。
从那以后,每次他都上楼,在教室外等她,这样她不用奔跑,就可以牵到他的手。
膏药刚贴上,膝盖凉飕飕。
那里之前不小心磕到吧台柜子的角,已经疼了好几天,昨晚他上头成那样,竟然还能留意到这种事。
沈净晗把裙子放下去,“谢谢。”
周稳抬头望着她的眼睛,薄唇抿了抿,“还有件事。”
他从纸袋里拿出另一种药。
包装熟悉,沈净晗刚刚买过同样的药。
“昨晚没有准备,虽然我没但你还是吃一下比较安全。”
沈净晗垂眸,“我吃过了。”
周稳顿了顿,“对不起,吃药对身体不好,以后我会注意。”
以前身边没措施的情况下,再难受他都一个人挺着,最多跑两趟浴室冲个澡,或者哄她用手,从没让她吃过药。
那样认真的眼神太熟悉。
沈净晗忽然想起一件事,岳凛腹部下方偏左的位置有一处花瓣形状的胭脂色胎记,昨晚一切都是模糊混沌的,她完全忘记确认这件事。
转念想想,也罢。
心存幻想只会让人永远困在过去,他们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人。
沈净晗只恍惚几秒,很快清醒,拨开他的手,“没有以后。”
周稳没有计较她的态度,看了眼她身旁的水果冰沙,“早上吃饭了吗吃这么凉的东西。”
“跟你没关系。”
“你好像很喜欢跟我说这句话。”
“因为确实跟你没关系。”
俱乐部门口的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沈净晗起身绕过周稳,独自回到旧时约。
青青正要给她打电话,“净晗姐,刚才一手网站上有人联系我,说想要咱们家的旧家具,问什么时候能取。”
现在客房里的床头柜和电视柜都是从之前的民宿搬过来的,已经有些旧,沈净晗看着不顺眼,准备全都换掉。
“下周五吧,新的到了再撤,当天就让他们拉走,没地儿放。”
“行。”青青坐
在电脑前给对方回复消息。
没多久,沈净晗的手机里收到交易成功的付款信息,她去门外把之前张贴的处理旧家具的告示撕掉,废纸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沈净晗”身后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沈净晗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她的大学同学童薇。
童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真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她环视大厅,“这是你的店太巧了,我都在这住两天了,之前都没看见你。”
沈净晗目光向下,看到她的孕肚,童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和我老公来这边旅游。”
沈净晗在岳城c大总共待了不到两年,其实很多同学的面孔已经陌生,但她记得童薇。
童薇喜欢过岳凛。
沈净晗有个青梅竹马高高帅帅的男朋友,这事儿化学系都知道,同寝和隔壁寝的女生谁没吃过岳凛给沈净晗买的零食和水果,别人羡慕挂在嘴上,童薇记在心里。
沈净晗太顺了。
顺得让人嫉妒。
她有漂亮的容貌,阳光的性格,家庭幸福,成绩优异,对她好到不行的帅气男朋友。
而童薇就算再漂亮,再优秀,和沈净晗站在一起,也永远是那个配角。
她不服。
她喜欢岳凛,也有意无意地和他“偶遇”过几次,绞尽脑汁找话聊,可那个男生总是冷冷淡淡,话也不多,他只有看到沈净晗时眼睛里的光芒才是不一样的。
小伎俩也使过一些,那时沈净晗小女孩脾气,爱吃醋,两人因为童薇有过几次不愉快,但很快就能和好。
岳凛找童薇,明确表示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别人,让她死心,不要再来纠缠。
他对别的女生从不心软,讲话重,也很凶,但童薇没有被他吓到。
直到岳凛出事之前,她都没有死心。后来岳凛死了,半年后沈净晗也离开学校,她们便再没联系过。
两人坐在一楼靠窗位置的休息沙发上,青青端来两杯冰饮。
沈净晗示意童薇那杯,“换温水吧。”
青青这才注意到童薇的肚子,“好的。”
童薇打量沈净晗,“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
沈净晗指尖沾染了一丝冰饮杯上的凉气,没有出声。
童薇环视旧时约,“你怎么在云江岛那年听说你去青城了。”
“嗯,去过,这两年过来的。”
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了。
童薇想起从前。
上学时沈净晗特别爱笑,阳光活泼,老师同学都喜欢她,现在完全变了个人。
童薇犹豫很久,还是开口“其实那年你走后,罗舒她们想给你打电话道歉的,但你换了号码,家也搬了,大家联系不上你。”
“她们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是那个混蛋一直骚扰你,她们不是不愿意给你作证,但他是教授,他妹夫又是系主任,罗舒她们只是学生,得
罪那些人,随便一个理由可能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以前的事别再提了。沈净晗用吸管搅拌杯子里的碎冰茬,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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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薇的手指不断揉搓着宽大孕妇裙的花边,“你现在还一个人吗”
沈净晗嗯。
两人一阵沉默。
没有多久,童薇的老公拿了一件防晒衫下楼,童薇介绍两人。
男人年龄看着比童薇稍大一些,人很斯文体贴,和沈净晗打过招呼后,将防晒衫披在妻子身上,“走吧。”
两人一同出门。
沈净晗看着窗外那双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离开岳城久了,那里的人和事似乎也变得遥远,忽然见到从前的人,好像一下子被拉回到那个时空,那些不好的回忆如同沸腾的巨浪奔涌而来,抛不开,躲不掉,让人难受。
“净晗姐,这是你的吗”青青在吧台里叫她。
沈净晗回头,看到青青从水果冰沙的袋子里拿出两盒膏药。
周稳不知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塞了进来。
沈净晗接过来,“是我的。”
“冰沙有点化了,放冰箱里吧,你先吃饭。”
“你吃一份,另一份放冰箱吧。”
青青揉了揉肚子,“我不吃了,胃不舒服。”
“那我看店,你回去休息吧。”沈净晗把冰沙接过来,送到厨房冰箱里,出来时青青告诉她网上还有几个待处理的订房消息,她进了吧台,“知道了,去吧。”
沈净晗一边干活一边把早饭吃了,屏幕上的订房系统除了已经锁定的201,其他都已经订出去了,有几间房刚刚空出来,阿姨正在打扫。
内线电话响,沈净晗接起来,楼上的阿姨说有个客人落下一个充电宝,沈净晗记下房号,联系客人要了地址,准备下午给人寄回去。
忙完一堆杂事,沈净晗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肩。
她将目光落在键盘边上的膏药上。
两盒膏药已经拆了一盒,浅绿和浅黄色相交的包装,黑色的字体写着“骨骼风痛贴”,跌打损伤什么的都管。
她捏了捏腰,动了动胳膊,感受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昨晚磕的那里最疼。
她抽出一贴,撕下白色的背贴,扯下一点肩头的衣服,拍在那里。
红豆在她身边绕了两圈,好像对新鲜的膏药味儿很感兴趣,跳到她身上嗅来嗅去。
沈净晗揉了一把它的小脑袋,随意看了眼手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未接来电,是本地号码,她没多想,给那个号拨回去。
电话没响两声,沈净晗忽然记起,这应该是周稳的号码,那会儿在大树下他给她打过电话。她手忙脚乱地挂掉,但已经晚了,按掉的那一刻那边已经接起来。
沈净晗提着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
没过两秒,那个号码打过来。
她犹豫一会儿,硬着
头皮接起来。
“喂。”低沉温柔的一声。
她抿唇,“我打错了。”
“打错”
“手滑。”
“哦。”
“挂了。”
“等等。”电话里可以听到他稳稳的气息,“吃饭了吗”
几秒后,“吃了。”
“吃了什么”
沈净晗说“我是不小心打过去的,不是要跟你闲聊。”
“我在俱乐部,你在一楼吗”
沈净晗立刻说“不在。”她坐直身体,“我要睡觉,你别过来。”
周稳声音很轻,“好,你补觉。”
她急了“我不是补觉,我每天中午都要睡觉。”
他笑,“好。”
“你笑什么。”
“没笑,你睡吧。”
沈净晗挂掉电话。
想了一下,又点开手机,把他的号码删掉。
下午二点多,赵津津背着画架从外面回来,她不知去了哪里,造得一身灰头土脸,但很兴奋,一边喝水一边说自己找到了一个特别美的地方。
沈净晗扯了两张纸巾让她擦汗,“去哪了弄得这么脏。”
“海洋馆东边,沿着树丛往里走了好远,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全是原始丛林,原生态的景色。”她给沈净晗展示自己的成果,“你看,今天特别出图,灵感飕飕的。”
“吃饭了吗”
“吃了,带了面包和牛奶进去的。”
沈净晗不太懂油画,只觉得这张画色彩鲜明,笔触细腻,比上次看她的作品要进步许多,她指着其中一块区域,“这里黑乎乎的是什么”
赵津津看了一眼,“什么黑乎乎,那是个山洞。”
她去厨房冰箱里翻了翻,拿了个桃子出来啃了一口,“我本想进去看看,一个人没敢,下回带同学一起去。”
沈净晗有点无奈,“你还敢去,那边都是没开发的区域,那么偏僻,听说还有蛇,本地岛民都不去的,以后不许去了,你就老老实实在海边画几幅日出得了。”
“那还能天天画日出。”
赵津津对这张作品特别满意,举着画在一楼转了一圈,比比划划,最终在休息区的涂鸦墙上找了处空位,把画贴了上去。
“简直是大师。”她背着手欣赏了一会儿,“姐,过两天我哥忌日,你是不是要回岳城有个牌子的颜料青城这边没有卖的,我想让你帮我带回来一些。”
吧台那边没有声音,赵津津转头,“姐”
沈净晗不知在想什么,有些愣神儿,“什么”
“我明天回学校了,你过几天回岳城帮我带点颜料回来,我之前买过的那种。”
“啊。”沈净晗抱着红豆躺在后面的小床上,“嗯。”
她侧身躺着,点开手机界面,指尖在岳凛的头像上停留许久,没有点进去,随后往下滑两下,找到余笙的聊
天界面,发了几个字。
笙笙,我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
余笙大概在忙,一直没有回复,沈净晗有点困了,慢慢闭上眼睛。
半山别墅里,周稳躺在沙发上玩贪食蛇。
新开一局,紫色的小蛇在各种缝隙中灵巧钻过。
昏暗的卧室里,沈净晗搂住他的脖子,翻身而上。
小蛇不断超速,转弯,“杀死”敌人,愈发强大。
沈净晗柔软的唇细密地吮着他的耳朵,下巴,喉结,低声唤他阿凛。
积分五万整,紫蛇冲进隐藏区域,一圈一圈地吃掉奖励。
一双细白的长腿缠住他的腰。
海风不断地拍打岸边,提醒他时间到了。
他太贪婪,总是在想,最后一圈。
隐藏入口逐渐减小,他被其他蛇挡住,怎么都绕不出来,最终一头撞上坚硬的墙壁。
ga。
周稳烦躁地丢开手机。
一整天了,做什么都无法专心,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她躺在床上,泪眼汪汪的模样。
大概太久没碰她了,碰了,就像毒性发作,浑身的血液不断奔腾,翻涌,明明要死了,还叫嚣着我还想要
他手臂压着额头,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又从沙发上起来,跑到厨房,拿出糯米粉,一口气把剩下的半袋全都揉成面团,制成一颗颗小丸子,装了满满一大袋放回冰箱,又把厨房彻底收拾一遍,冰箱里过期的食物统统扔掉。
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周敬渊打来电话,一轮谈判定在哪天。20”
周稳说“二号。”
“那还有五天,你哪天走我安排人跟你一起。”
“不用,我自己去。”
周敬渊“这是你第一次以周家人的身份谈判,我不希望出岔子,这次务必出结果,你带着付龙和陈师杰,我放心些。”
周稳哼了声,“付龙不是你贴身保镖吗我是去谈生意,不是打群架,用不着打手。”
他浑不吝的态度惹恼了周敬渊,“你正经点,我没时间跟你闲扯。”
周稳丢掉手里的厨房纸巾,“我谁也不带,信不过我你就自己去。”
周敬渊气得摔掉电话。
周稳没管他,打开手机订了四天后飞往岳城的航班。
付款前,他指尖顿了顿,退回日期界面,往前调了一天。
那天是岳凛的忌日,沈净晗一定会回岳城。
但实际情况好像跟周稳想得不太一样。
二天后,他收拾好行装,在码头等了一班又一班船,机票一再改签,直到傍晚,沈净晗都没有出现。
沈净晗在房间里睡了二天。
青青以为她病了,摸额头又没发烧,嘀咕着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或者问问姜爷爷。
沈净晗说不用,只是有点困。
青青不放心,还是下楼拿了体
温计上来,几只小猫围在沈净晗身边“喵喵”地叫,青青掐着腰,有点无奈“让开啦,给你们妈咪量体温。”
她抱走一只回来一只,怎么都抱不完,逐渐暴躁“听话”
几只猫凶巴巴,像在捍卫领土,誓要守护妈咪。
青青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一只一只地数,“一、一、二六、七怎么多了一只。”
她弯腰左看右看“是火火来了吗”
来这里这么久,还是分不清哪只是哪只。
沈净晗随手一捞,把其中一只拎起来抱进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你怎么来了”
火火以前也是这窝小猫里的其中一只,后来被一对大学生情侣领养,说来也巧,现在那对情侣也住在岛上,就在旧时约后面不远。
上了岛的猫野得很,整天到处跑,没两天那只猫就发现旧时约,二天两头跑来玩,时不时还把兄弟姐妹们带回现在的家。
火火细软地“喵”一声,用小脑袋蹭了蹭沈净晗的脸颊,像在撒娇,又像安慰。
沈净晗露出笑容,“给你小鱼干好不好。”
青青把体温计递过去,“净晗姐,还是量量体温吧,我怕我手不准。”
沈净晗接过来放到床头柜上,“不用,我有数。”
她从床上下来,弯腰抱起火火,“你今天是不是有线上课去吧,我下楼。”
“不着急,还有一个小时。”
沈净晗拿了两袋小鱼干和四盒猫罐头下楼,全部打开分别装进两个瓷盆儿里,几只猫咪一拥而上,脑袋挤脑袋,吃得香甜。
沈净晗蹲在旁边看。
没有多久,童薇的老公来办退房手续。
两人寒暄几句,童薇穿着宽松的纱裙,扶着隆起的肚子,视线落在沈净晗颈间的银链上。
沈净晗没有说什么,将两人送到门口,童薇忽然停下脚步,“老公,你先去路口等我。”
男人走后,童薇转身看着沈净晗。
“净晗,以前对不起。”她说。
“上学那会儿我很喜欢跟你较劲,总是跟你作对。我觉得不公平,你什么都有,长得漂亮,讨人喜欢,又是系里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你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你还有岳凛。”
“其实我不是因为你才认识岳凛,我在学校里见过他几次,我以为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跟他要过联系方式,他没给我。后来你介绍他给同学们认识,他也没认出我。”
她笑得苦涩,“他大概根本不记得我。”
“我那时真的很喜欢他,知道他去世后,我也确实伤心过一段时间,可那只是我人生中的一段回忆,难忘,但短暂。我早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有家,有老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宝宝。”她抬起头,看着旧时约的招牌,那几个字此刻看来那样刺眼,“我认输了,沈净晗。”
“关于喜欢他这件事,我永远比不过你。”
远处的男人招招手,
指了指腕间的手表。
童薇看了一眼,又转回来,“净晗,有一句话你说得对,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人活一世,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人要及时行乐,才对得起自己。”
直到童薇走了很久,沈净晗还在想她那句话。
活在当下,及时行乐。
这话从前岳凛也对她说过。
活在当下,不念过往,不畏将来,不负余生。
临近傍晚时,沈净晗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余笙的母亲在国外因意外去世,事发突然,她本已有所好转的身体受到刺激,再次入院。
她的男朋友需要去国外善后,临行前来到云江岛,想将姜焕生接到岳城住几天,毕竟之前余笙的身体情况他最清楚。
余笙入院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怪不得一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这不是小事,沈净晗不放心,当天就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和姜焕生一同上了船。
这个时间出岛的人不多,船舱内的座位空了大半,沈净晗和姜焕生坐在后排。
前排男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动不动,背影憔悴。
沈净晗低声跟姜焕生讲了两句话,起身走到前面,在男人身旁坐下。
“江述,你还好吧。”
江述手里一直握着电话,生怕错过什么消息,“没事。”
“医院那边现在谁在呢”
“她父亲和哥哥都在。”
“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江述指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神色明显,“她最近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我真怕她熬不住。”
沈净晗没有出声。
她曾经非常羡慕江述。
那时余笙还在岛上,她知道余笙心里有个很喜欢的男人。
有一天,那个男人也来岛上了。
余笙说,那个男人不喜欢她,但沈净晗眼里却不是,他看余笙的眼神温柔、复杂,爱意浓烈得快要溢出来。
有些事局外人总是看得更清楚。
每次沈净晗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都觉得温馨,安逸。
不管怎样,余笙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江述还有很多机会去弥补遗憾。
而她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客船行至一半,沈净晗发现姜焕生没在座位上,她走出船舱,在甲板前方的栏杆旁看到他,“姜爷爷,外面风大。”
姜焕生头发花白,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我很久没出岛了。”
沈净晗转头看他,“是吗,那您上次什么时候出去的”
“几年前了。”他有些感慨,“那时岛上人很少,很安静,渔民们每天出海捕鱼,生活平淡安稳,很满足,也很快乐。”
自从周家承包了这座岛,岛上原住民的收入确实增多不少,但日益商业化的岛屿也失去了许多山海间原本的味道,令人唏嘘。
沈净晗趴在栏杆上出了
会儿神。
“愁容满面,忧心忡忡,你看起来不仅仅是担忧余笙。”姜焕生说。
沈净晗没有隐瞒他,“其实今天是我男朋友的忌日。”
每年岳凛的忌日,沈净晗都会回一趟老家,姜焕生知道。
“那白天你怎么没回去”他问。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每次跟姜焕生聊天,沈净晗都会很轻松,他不会追根问底,让人不适。
那晚飞机抵达岳城时,已接近凌晨,沈净晗沿着出口指示往外走,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江述拎着姜焕生的行李,“怎么了”
沈净晗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并无异样,但不知为什么,她心底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快走两步,追上他们,“没事,走吧。”
江述给他们安排了酒店,但沈净晗和姜焕生先到了医院。
余笙已经睡着,身边有哥哥陪着,沈净晗没有打扰她,只悄悄看了一眼便暂时离开。
隔天早上,江述在医院看着余笙吃完早餐和药后,回家收拾行装,准备动身去瑞士。
沈净晗坐在床边,看着面容苍白的余笙,握了握她的手,“觉得怎么样”
余笙气息很弱,声音小小的,“还把你和姜爷爷折腾来。”
“反正我也没事,姜爷爷说你这段时间先停了他的药,以医院为主,等你过几天出院,他再给你调方子。”
余笙说“我好多了,是江述太紧张。店里忙得过来吗”
沈净晗替她拉好被角,“店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好自己。”
“你晚上住哪里”
“就在医院附近的小山楼,不过今晚我在这陪你。”
“嗯。”
姜焕生去找医生询问情况还没回来,外面天气不错,沈净晗把余笙推到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到了打针时间才送回去。
沈净晗在医院陪了余笙两天,第二天傍晚才回酒店休息。
除了第一晚,还有后面回来洗过两次澡,其他时间都在医院,她没有仔细看过这个房间,站在落地窗前,她忽然发现这里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这座城市熟悉的地方太多,她闭着眼睛就知道某个方位是哪里。
她看到了高中时的学校,还有她曾经的家。
自从卖掉房子离开岳城,她再也没回过那里。
天色已经暗下来,繁华的城市霓虹闪烁。
视线中看着很近的距离,沈净晗走了一十几分钟。
初中部和高中部紧挨着,她和岳凛在这一片待了六年,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
学校还是老样子,低年级的学生已经放学,只有二四楼的高二班级亮着灯。
沈净晗隔着操场旁的栅栏看了一会儿,没有多做停留,在沿着栅栏往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左转,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另一侧就是
初中部的教学楼后身,这里从前很热闹,住在后面家属院的孩子放学都会经过这里,在巷口的小卖部买一块钱的蛋卷冰激凌,一边吃一边回家。
小卖部的老板会多给一个蛋卷壳,扣在冰激凌上面,扭一扭再拿下来,就能变成两支。
每次岳凛都会买一支香草口味的冰激凌,扭下来一半给沈净晗,两个人分着吃。因为她很想吃,吃多了肚子又疼。
那个小卖部换了老板,门脸大了一倍,改成了超市。冰激凌机器还在,只是没有延续老传统,不多给蛋卷壳了。
沈净晗买了一支冰激凌,另外花钱多买了一个蛋卷壳,将冰激凌扭出两支,一边吃一边往里走。
本想在路边花架下的秋千椅上坐一会儿,但这会儿偏巧有人。
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闭眼靠着绳索,半张脸陷在阴影里,长腿抵着地面,借力一点点晃着秋千。
暖黄的光线在男人身侧映出一层温和的轮廓。
沈净晗觉得自己大概眼睛出了问题,怎么看谁都像他
再这样下去还是继续吃药好了。
她转身离开,想找其他地方,两步后又停下。
虽然不太敢相信,她还是再次看向那个男人。
光影流转的瞬间,她看清了那张脸。
她愣了愣。
周稳似乎喝了酒,脖子和脸颊有点红,几根碎发耷拉在额前,显得很乖,跟平时很不一样。搭在腿上的手松松垮垮地握着电话,好像稍不留意就会掉下去。
秋千还在缓慢地摇晃,他应该没睡着。
沈净晗最近不太想见他。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甚至压过了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想法。
沈净晗于是立刻转身,刚走一步,忽然听到身后的人说“不打算跟我打个招呼吗”
周稳扯了扯领带,露出颈间更多的红,“刚刚一直在等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