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厄神29
见两人俱是哑言, 江清辞便只觉是自己说中了他们的内心,便愈是得意洋洋。
他偷偷往楼上看了一眼,见江鹤君还没收拾完东西下楼,便朝着两人走近了, 偷着声道:“不过嘛, 你们要是能好好服侍我, 让我满意, 说不定还能帮上你们一帮,在哥哥面前说说你们的好话,说不定他就喜欢上你们哪个人了。”
陆景明终于回过神来,一张俊脸犹如吃了苍蝇般难看, “我根本对江公子无意, 阿辞怎会有如此想法?”
文兰蹊亦也褪去面上红晕, 微微蹙眉道:“我的心上人绝非阿辞哥哥, 阿辞无须为我说什么好话。”
只他们这一番话落在江清辞耳中,却只是嘴硬罢了。
他立刻瘪下了嘴, 双手环胸哼声道:“你们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吗?本厄神可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
说着,江清辞一瞥陆景明,威胁道:“你, 陆景明,你也不想让哥哥知道,之前咱们在破庙里时,你把我衣服都给撕破的事吧?”
紧接着又是朝文兰蹊哼道:“还有你, 文兰蹊,在那山寨里, 你抓着我是又亲又啃的,初吻都没有了, 要是哥哥知道了,你以为他还会稀罕你这脏嘴吗?”
江清辞原以为两人听了他这一番无耻发言,会对他一顿大骂。
两人也的确如他预料,破口大骂起来。
可奇怪的是,他们破口大骂的对象,却不是他。
而是另一个同被威胁的受害者。
“你这武夫竟还撕破过阿辞的衣服?!真是下贱!”
“你这伪君子竟强吻阿辞?无耻至极!”
江清辞都有些茫然了。
眼见两人大声互斥,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胁一般,小厄神当即生起了气,一弹响指,在手镯压制下逼出两缕厄气灌入那两人体内,直叫他们摔在了地上。
若不是时间尚早,客栈小二昏昏沉沉打着瞌睡,只怕这离奇一幕会惊掉旁人大眼。
两人终于被迫停下争执,江清辞的小脾气却还没能压下,飘到两人头上踩来踩去,“吵什么吵,我堂堂的厄神还在威胁你们,竟敢无视我!气死我啦!”
小厄神正踩在两人头上泄愤,手腕上却是忽地传来一道拉力,直接将气哼哼的小厄神从两人身上拉开,落进了另一个人怀里。
“哎呀!”小厄神抬眼一看,果然就碰上了江鹤君那张温润脸庞,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之前小厄神放的话,眼中竟是微微发沉。
江清辞也不管先前自己还在威胁人踩人,当即就抱紧了江鹤君恶人先告状起来:“哥哥,他们欺负我,我才踩他们的!”
江鹤君却没有责问,只是道:“阿辞不用解释,我知道阿辞不论是做什么,都必有缘由。”
福泽仙君瞳色微浅,平时那双眼便蓄着浅浅暖光,很是叫人如沐春风。
可此时此刻,当他转眼看向地上两人时,那双眼却像是被一层薄雾蒙住了,竟是有几分晦暗。
“至于你们……”江鹤君冷冷道:“身为文武两星,不在朝廷中辅佐陛下,却在这里争执,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言语相争,便能争来真心吗?”
那刚从地上起身的两人听了这话,面上顿生惭愧。
江鹤君却不可抑制地想起他下楼时看到的那一幕。
少年赤脚踩在男人身上,雪白泛粉脚趾将将男人糙脸踩得凹陷,被踩的人却面生潮红,忍不住抬手朝少年脚腕伸去。
若不是他及时通过手镯将小厄神拉回到怀里,只怕下一刻,小厄神就要被攥住脚踝,不知要被如何对待了。
只江清辞却以为江鹤君在给自己出气,被暗搓搓朝地上那两人做鬼脸。
却被江鹤君将脑袋转了回来。
江鹤君没再看那两人,抱着怀里的小厄神一声不吭飞快走到了客栈外,直至进入马车车厢里,才终于将怀中的人松开了。
下一刻,松开的手往下一伸,攥住了小厄神的脚腕。
“怎么又不穿鞋?”
江清辞却一点不对也没察觉出来,只下意识装傻,“哎呀,怎么没穿鞋呢?”
“可能是想等哥哥来帮我穿吧。”
江鹤君那攥住江清辞脚腕的手,竟是微微一紧。
在江清辞觉得不适前,他便忽地回过神来,松了收紧的手指。
“在命宫不穿鞋就算了,凡间尘重,只怕会脏了阿辞的脚。”
江鹤君说着,对着那进车厢内起便放在一旁的包裹施了仙法,一块手帕与一双雪白皂袜从包裹中飞出,落到了他手上。
他先是用那手帕将小厄神双脚擦得干干净净,连脚趾趾缝都没放过,随后又将那皂袜袜口打开,轻柔套在了小厄神脚上。
小厄神熟练地配合着他的动作,显然已经被服侍得很习惯了。
穿好后,江鹤君重新搂住了小厄神腰身。
就像是抱着心爱的珍宝一样。
“别再让哥哥担忧了,宝宝。”
江鹤君不觉间唤起了江清辞“宝宝”。
小厄神已是少年体格,无论如何,被叫成宝宝,似乎也有些偏离体统了。
可不知为何,江鹤君却正觉得,这个词正适合他的阿辞。
他的弟弟,他的珍宝,他的宝贝。
江清辞却也从来不会觉得被这样叫奇怪,还乖乖应了一声,“好哦,哥哥。”
心潮涌动间,江鹤君竟生出一股古怪的冲动。
他想亲吻江清辞。
想亲吻他扑闪的睫羽,亲吻他狡黠的眼睛,亲吻他的眉间痣,他的挺翘鼻梁,他的可爱脸颊,甚至是……
他的唇瓣。
过于激烈的冲动被强压在心底,江鹤君脸上竟是生出一瞬的扭曲。
许久,江鹤君沉沉吐出一口气,接着道:
“别再靠近那些凡人了……”
“只有哥哥会真正会保护你,其他人都不值得相信,他们都对宝宝有所图。”
“只要依靠哥哥就好了。”
江清辞没看到江鹤君脸上那一瞬的扭曲。
在江鹤君让他依靠的时候,他同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哦。”
的确是要依靠江鹤君。
如果没有江鹤君,他上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呀!
江清辞表面乖乖的,心里却是坏水翻涌。
只是江清辞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路程,他却是根本找不到机会从江鹤君身边离开,去实行他那狗仗人势的坏主意。
那文武曲星自从在客栈中被江清辞踩过了一遍后,不知又在客栈里做了什么,出来时脸上都带了伤,却是比之前都还要安分。
如此一路回到京城,小厄神便被安置在了江鹤君的宅子里,虽到了京城中,小厄神不用再随时被江鹤君挂在身上了,可为防他到处乱跑,江鹤君还在宅子里设下了禁忌,就算不被挂在江鹤君身上,他也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宅子里消耗日子。
这一待,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
江家府中的院子里,小家仆守在竹筒旁,见一根长长竹签飞来,立刻眼疾手快将那竹筒挪了个位。
“咚!”
竹签顺利投进了竹筒里。
周围立刻响起了高高低低的欢呼喝彩声,再一看,竟是一群婢女家仆围在了这竹筒边,仿佛这一投是多么精彩般,都连声赞叹道:“小郎君投得真好!”
“真是天下第一投!”
“力道、角度都妙极了!”
而那被围在中间的少年,则生着乌眸朱唇,眉间一点朱砂痣,雪肌生香,弯唇一笑,眼中便像是装满了漫天星辰般,真真是再美丽不过。
这少年正是那被关在江鹤君宅邸中的小厄神江清辞。
一个月前回到府后,江鹤君往他脚上挂了个红绳,已是江清辞可以被凡人看见,于是被关在府中的这一个月,只要江鹤君不在,他就与一众婢女家仆玩耍,也算是不无聊。
此时江清辞便与他们玩着投壶的游戏,即往竹筒里丢竹签,竹筒中竹签最多者胜的游戏。
此时投完竹签,一算竹筒中签子个数,果不其然,江清辞竹筒中的竹签数最多。
又是玩了几局,每次都是江清辞赢。
周围一群婢女家仆便又是一阵吹捧。
江清辞被夸得脑袋都要仰到背后了,还要故作不在意道:“哼,真是一点挑战也没有,不玩啦!”
如此说着,唇角的弧度却是压根压不下去,笑涡都冒出来了。
见了他的笑,周围人都不由得红起了脸,根本移不开视线。
既然江清辞不玩投壶了,其余的人也不玩了,便收了竹筒签子,放入府中专为他放玩乐物事的库房中。
玩完了,一群人坐在亭子里,开始应江小少爷的要求,一个接一个说起外头的趣事来。
“听说那陆大将军攻打匈奴,将那匈奴打得连退七百余里,不得不派使者求和,真是武曲星降世呀!”
“昨日殿试状元正好选出来了,听说比那探花都要俊美上好几番,大抵是大梁这几百年来最好看的状元了。”
听到这,江清辞眼珠子一转。
这个描述,他一听就知道是陆景明和文兰蹊。
他说怎么这一个月来,这两个人怎么没一个人上门,害得他都没有乐子玩,原来都去赚取功名了。
江清辞立刻在脑海中开心道:【这下子功名有了,是不是就要开始向江鹤君告白啦!】
001:【……也许吧。】
它竟是有些担忧,总觉得那两个人是要跟江清辞告白。
【不过,照这样发展下去,宝宝很快就能回天界了。】
江清辞的下一个任务,就是【被抓回天界】。
原剧情里,文武曲星有了功名后,就向万人迷福泽仙君告白了。
厄命仙君知道了这些,感到很是嫉妒,就偷偷跑到皇宫里见皇帝,告状说福泽仙君勾引他的文武大将。
可皇帝本来就喜欢福泽仙君,根本不会对福泽仙君做什么,反而还对文武曲星心生嫉妒,居然开始打压他们。
厄命仙君这一告状造成了君臣不和,帝君就下凡把他这个祸害抓走了。
第092章 厄神30
“阿辞。”
这一声温和磁性声音一响起, 那围在江清辞周围还在高谈阔论着府外奇事的婢女仆从们便噤了声,因贴近江小公子而止不住的笑容顿时敛了下来,转向那声音来源,恭恭敬敬道:“国师大人。”
“退下吧。”
婢女仆从们只能恋恋不舍地散去。
江清辞原本还在想剧情不剧情的事, 见周围人离开了, 他才反应般抬起头, 却见穿着厚重国师袍的江鹤君正立在面前。
“哥哥!”
听到江清辞这一声, 江鹤君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先前见到小厄神被环绕在人群中时,心中那止不住的古怪冷意便终于消散开了。
他微笑道:“阿辞又和他们聚在一起在说什么呢?哥哥来了都没注意到。”
江清辞眼中却是顿时一亮,他突然想到,江鹤君是这个小世界的万人迷, 又在朝里当大国师, 那几个优质股有什么动作, 问江鹤君不是更快吗?
想着, 江清辞抬手牵住了江鹤君的手。
手心骤然传来柔软触感,江鹤君心中一跳。
下一刻, 却听到江清辞问他:“哥哥,最近有没有人跟你告白呀?”
江鹤君唇角微压,“阿辞问这些作甚?”
江清辞当然不能把实话告诉江鹤君, 便随口糊弄道:“当然是为了关心哥哥嘛。”
他晃了晃牵着江鹤君的手,软着声道:“所以有没有嘛。”
江鹤君被他晃得心中发软,见小厄神使一副不会轻易罢休的模样,便拉着下袍弯下腰坐在了小厄神身边, 与小厄神对视着轻声道:“没有人和哥哥告白的。”
“即使有人跟哥哥告白,哥哥也不会答应。”
到现在还没告白, 那几个股也太没用了吧。
江清辞在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说:“好哦。”
可江鹤君却敛下了眼帘, 掩住眼中幽暗的光芒,“只是,宝宝怎么会突然问这些事?”
“是有人对宝宝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江清辞没想到江鹤君会突然追问。
他可不会告诉江鹤君,自己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做完任务呢。
江清辞眨了眨眼,下意识撒娇道:“我怕哥哥有喜欢的人,就不想养我了。”
江鹤君紧了紧与他相握的手。
心中的疑虑已被满足感取代。
“宝宝不用担忧,无论如何,哥哥都不会不想养宝宝。”
他轻声道:“我们是神仙,是不能与凡人有所牵扯的,等这一切结束,我就会带着宝宝回天界,不会在凡间停留片刻。”
江清辞又问:“那回天界呢?”
他会这么问,是因为天界的帝君也是优质股之一。
而凡间的文武曲星和紫微星历完劫,自然也会回到天界就职神位。
江鹤君笑了。
小厄神每天看似是没心没肺的,原来心里竟想着这些事。
生怕他被其他人抢走么?
真可爱。
“在天界哥哥也没有什么喜欢的神仙,”江鹤君那温和声音分外坚定,“哥哥只要有阿辞一人就好了。”
他另一手也伸了出来,将小厄神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住。
“祸福相依,不可分割,我们同时而生,自然也会永远相伴,直至海枯石烂,亦也不会改变。”
少年身穿白衣,衣袍上绣着翩飞仙鹤,柔顺乌发正是由江鹤君亲手梳起,乌黑透亮眼眸中亦是倒映着江鹤君模样。
从头到脚,都铭刻着江鹤君的印迹。
仿佛他本就属于他一般。
江鹤君紧紧盯着江清辞,心中鼓噪声愈发作响,“哥哥不会让任何人将我们二人分割。”
胸膛中滚动着的汹涌情感像是要溢出来。
这一刻,他竟是想低下头。
在他的阿辞身上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印记。
“啾!”
江鹤君浑身都僵住了。
小厄神将唇瓣从江鹤君脸上移开了。
江鹤君心中不由得剧烈动荡,浅色眼瞳一瞬扩张,“宝、宝宝,你在做什么?”
江清辞偏了偏脑袋,“我在亲你呀。”
“为、为什么要亲我?”
穿着厚重国师袍去皇宫时没有脸红,这时被亲了一下脸颊,江鹤君却是从脸颊红到了耳垂。
“为什么?”江清辞如实道:“你看起来就是一副想亲我的样子呀?”
江鹤君怔住了。
“我是……那种样子吗?”
经历了好几个世界,江清辞如今已经对那副神情很熟悉了,“你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嘴唇,不就是想我亲亲你么?”
“所以我就亲啦。”
江鹤君心头一片混乱。
他是想在江清辞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可是……原来他竟是盯着阿辞的唇瓣这样想的么?
这真是……正常的吗?
在唇瓣上留下痕迹……已然远远超出兄长对弟弟的情感了吧?
尽管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兄弟,自称哥哥,也只是因为小厄神看起来要小一点,他便自然生出兄长的责任心。
可再怎么有责任感,也不该是亲吻嘴唇的责任感吧?
还不等江鹤君将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攥住,江清辞却是忽地凑了过来,一双漂亮眼眸弯弯,“哥哥,我亲了你,你是不是得给我个奖励呀?”
听到江清辞说要奖励,江鹤君便暂时将思绪拉了回来,可江清辞那过近的距离,却是令他脸颊愈红。
“宝宝想要什么奖励?”
江清辞眼中亮晶晶的,“我听哥哥姐姐们说,今天似乎是上元节,晚上街上会有好多漂亮的灯笼,还有神庙的人晚上会抬着神像巡街,我可以去街上玩吗?”
闻言,江鹤君脸颊上的红晕却是微消,“不行。”
巡神……
仿佛想到了什么,江鹤君眸中微暗。
江清辞却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拒绝,眼睛都睁圆了,“为什么不行?我都被关在府里好久了,只是想出去过个节而已,为什么不行呀?”
“不行……”
为防心软,江鹤君扭过了脸,僵硬道:“上元节街上的人太多了,会很危险,宝宝若是想过节,哥哥这就吩咐下去,在府里也……”
他还没说完,那抹熟悉而甜腻的馨香气味却是猛地再度靠近了。
再度的亲吻落在了他下巴上。
吐出的热气轻抚过他脸颊。
香气近得仿佛能化成水浸在他身上。
江鹤君唇瓣微张,却是哑了声般。
越来越近的距离,他不敢转头去看少年,却也能够在心中一清二楚地描摹出少年那执着而澄澈的双眼,漂亮而脸颊上,是再纯真不过的神色。
亲吻他的脸颊,只不过是想说服他改变主意。
天真而狡诈的小厄神。
果然,亲完后,少年那软而清亮的声音便再度响了起来,“哥哥,带我出去嘛。”
“我会紧紧跟在哥哥身边,不会乱跑,更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不……”
“啵!”
再度的亲吻将江鹤君逼在了亭子圆柱边上,接二连三的亲吻,令他脸颊红透,根本无从反抗……小厄神的亲吻。
小厄神已在接二连三的亲吻中,不知不觉间坐在了江鹤君腿上,伏倒在江鹤君身上。
青丝从肩头垂下,落在了江鹤君身上。
屡次的亲吻,使得他的唇瓣愈发的嫣红,微微红肿的唇珠抵在下唇上,令人无法将目光移开。
他坏极了,看出江鹤君无法抵挡自己的亲吻,只要江鹤君一说不,他就低下脸像小鸡啄米一样地亲江鹤君的脸颊,全然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比起江鹤君,他的雪白脸颊只是微微发红,可仅是这一点粉红,却使得他愈发的美丽动人。
“鹤君哥哥。”
带着甜腻鼻音的声音,亲密的称呼。
仿佛通体裹上了甜蜜的糖衣,哪怕咬下也许会尝到毒药的滋味,也令人欲罢难休。
“……宝宝,不……”
不待江鹤君说完,江清辞再度伏下了脸。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江鹤君却正好将偏过去的脸转了过来。
那柔软甜蜜的唇瓣,压在了他的唇上。
小厄神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不明白怎么就亲到嘴巴了。
而江鹤君心中压抑着的星点火光,却是骤然爆燃起来。
将他烧得寸草不生。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心中的真正情感,究竟名为何物。
*
上元节的夜晚,街上已搭起了竹棚,挂满了各式各样造型的漂亮花灯,整条街几乎是人来人往,火花银树,琼阁烟花,好不美丽。
“哇!”
人群之中,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少年仰高了脑袋,面具挖出的眼洞中,一双漂亮乌眸亮晶晶的。
虽说上元节中,也有不少人打扮成了神话人物,但毕竟是在上元节这样吉利的日子,极少有人戴上那样狰狞古怪的恶鬼面具,少年如此打扮,本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可不知为何,一路过来,却是无人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反而更多地将目光落在他身边的温润俊雅青年身上。
更有人不觉间从少年体内穿过,随后就脚下一个打滑,被那青年瞥了一眼,便又忽而站住了,莫名其妙挠挠头又走了。
发生的这一切,少年却是毫无所觉,他被街边的花灯吸引着忍不住飞过去一看究竟,却是被身旁青年拉了回来,担忧道:“阿辞,别到处乱跑,走散就不好了。”
那戴着恶鬼面具的,便正是把江鹤君磨到出府的江清辞。
他如今被去除了脚腕上的红绳,又回复了那于凡人虚无缥缈的形态,仗着没人看见,在江鹤君身旁飘来飘去,闻言便毫不在意道:“反正他们又碰不到我,要是走散了,你用手镯把我吸回来不就好了吗?”
发觉小厄神心愿达成后,那“哥哥”的称呼又莫名其妙消失了,江鹤君在心中叹气。
但他想起自己对江清辞的情感,微微抿唇,竟是没有纠正,只是道:“阿辞要看什么?”
江清辞立刻将街边小摊都指了一遍。
简直贪心得不得了。
江鹤君却也丝毫拒绝也没有,牵着他便把那些摊子都逛了一遍。
那些个小摊有卖花灯的,木制的藤条编的各式玩具,还有钗子簪子等,因着是在上元节摆出的摊子,因而不能直接卖,而要花钱买了灯谜,猜对了才能挑选奖品。
灯谜有难有易,总有猜不中的,偏偏江鹤君每次都能猜中,只要江清辞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他赢过来,这样一路,不仅是那些摊贩夸他聪慧,就连不少流连在小摊边的才子佳人,都注意到了他,更有红着脸上前来询问他是哪家公子,可有婚配的。
江鹤君这边应付得焦头烂额,另一头,小厄神却是已飘到下一个摊位上,好奇地翻看起上头摆着的各式小玩意了。
此时,那群还在与江鹤君搭话的才子佳人们,便见那温润青年忽地冷下了脸,全然失了应付之色,只朝他们冷冷道:“在下已有心悦之人,烦请各位别再打扰我与心悦之人。”
说罢,他便快步从包围中挣脱出,在这群人近乎惊恐的注视下,伸手握向了他们看不见的小厄神,“阿辞,回哥哥身边。”
然而,伸出的手,却是落了个空。
只因此时街上忽地热闹起来,又将小厄神吸引得转过了神。
原是游行的队伍走到了这片街上。
锣鼓炮仗齐响,乐声大作,为首者穿着宫里的衣服大叫道:“状元出街啦!”
那身后骑着高马身穿大红状元服的清冷俊美青年,不是文兰蹊又是谁?
而与此同时,另一头也传来了马蹄踏踏声。
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亦是骑马而来。
为首者身材高大,面容英挺而自有一股久经沙场的血气,有人兴奋大喊着:“天呐,神威大将军陆景明大将军班师回京了!”
在这上元佳节,状元出街的队伍竟与那将军回京的军队碰在了一块。
而在这两支队伍中央,却正是江清辞与江鹤君。
第093章 厄神31
上元佳节, 各色花灯将整座京城映得如白昼一般耀眼。
而在那灯火阑珊处,清冷俊美状元与那神威大将军的出现则无疑在群众中引起了轰动,一时之间,无数瓜果鲜花朝两人丢去, 满街都是热烈的欢呼声。
然而, 那被热烈欢迎的两人, 却已无暇顾及那周围的喧闹。
只因那因为好奇而飘到空中环顾四周的小小白影, 已将他们的全部注意力攫取。
陆景明握着缰绳的手紧张得青筋暴起,忙回过头朝自己的部下道:“把从匈奴那得来的宝箱抬过来!”
“将军,这是要做啥?”
“你将军我要求婚了,动作还不麻利点!”
部下们没想到, 刚回到京城, 陆将军竟就要求婚了。
难怪班师回京时, 将军还特意向皇上要了这些财宝, 原来是为了娶老婆!
娶老婆可是大事啊!瞧陆将军那火烧眉毛的样子,不会那求婚对象就在这里吧?!
如此想着, 士兵们一个个急得脚打后脑勺,忙不迭便将那从匈奴搜刮来的财宝一箱箱提了过来。
与此同时,文兰蹊也没想到, 自己会在出街时碰见江清辞,那张清冷脸庞顿时因激动而微微泛红。
但见对面那群武夫忽地停了脚步,噼里啪啦抬着宝箱上前来,文兰蹊眼中顿时一暗, 当即也朝身旁小厮道:“把陛下赐给我的绫罗绸缎、房契金子也都抬出来,放到他们对面。”
小厮不解:“状元大人这是?”
文兰蹊眼中冷光闪烁, “此事关乎我的终生大事,速去!”
士兵那头刚摆出几箱装满了宝石兽皮的宝箱, 状元这头便也紧接着将皇上赐予的几箱绫罗绸缎金子摆了出来。
围观的群众都是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了,怎么这神威大将军和状元突然就当街摆起箱子了?这是上元节的特别活动吗?
就连那好奇飘起来的江清辞,都被这一幕惊得睁圆了眼睛。
江清辞眼中亮晶晶的,【这就是原剧情的告白现场吗?难怪原剧情里的厄命仙君会嫉妒。】
001顿了顿,不知为何,竟有些难受。
尽管这是按照原剧情的发展,可看见小厄神看着别人的告白现场眼中冒光,却仍是不太好受。
可下一刻,江清辞却紧接着道:【好多钱呀!】
001:【……】
江清辞一双眼几乎被吸在了掀开宝箱上闪亮亮的宝石绫罗上,【要是这堆钱都给我就好了。】
他歪了歪脑袋,【唔……我要是事后找江鹤君要,他应该会给我吧?】
001:【也许……】不会。
001已从白日里江鹤君在江清辞亲吻下慌乱躲避的窘态里,察觉到了他对江清辞的真正情感。
既是如此,那陆景明与文兰蹊,就是他的情敌。
他怎会愿意让小厄神看到情敌的财宝?
可001话还没说完,江清辞便忽地被一道吸力吸到了江鹤君身边。
看见那摆在街上的宝箱,江鹤君那温润脸庞竟有些冷硬发沉。
他攥紧江清辞手腕,“哥哥不是说过了,不能乱跑?”
“阿辞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何必非要把他拘在身边?”
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却是那陆景明下了战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江清辞听到陆景明这话,脑袋却是冒出了问号。
什么人呀这是,求婚前居然对求婚对象这么说话?是不想要老婆了吗?
他疑惑地看向陆景明,陆景明俊脸却是忽地一红,低沉声音骤然柔和下来,“若是阿辞和我在一起,无论阿辞想去哪,我都会陪着你,绝不会像阿辞哥哥这般拘着阿辞。”
江清辞却压根没听内容,反正肯定是向江鹤君告白的话。
他只在脑海里想着。
这语气才像是跟告白对象说话嘛。
听得一清二楚的001:【……】
忽然,江清辞被江鹤君拉到了身后,结结实实地挡住了。
“陆将军此话有失偏颇,江公子只是护弟情深,生怕阿辞出什么闪失罢了。”
清冷如玉石相击之声,正是文兰蹊的声音。
江清辞实在想看那些宝箱里亮晶晶的财宝,便从江鹤君腰下钻出个脑袋来,却恰好碰上了文兰蹊的视线。
文兰蹊耳垂却顿时染上了薄红,一双眼紧紧盯着那从江鹤君腰下探出的半个脑袋。
哪怕戴着那可怖的恶鬼面具,他却仍是一眼认出,那正是他日夜思念的少年。
这些日子的寒窗苦读,便是为了此时能正大光明追求他的小妻子。
他忍不住软下声来,“我……我也不会拘着阿辞,我的所有家产包括我,都交由阿辞处置。”
陆景明皱起眉,冷声道:“你一个文弱贫苦书生,再多的家产,不过是今日考中状元陛下赏赐的罢,今后也只能拿那文官的死俸禄,阿辞若是跟了你,岂不是要过上那贫困夫妻百事哀的苦日子?”
听到陆景明的声音,江清辞想起他也带了好多金银财宝,将脑袋从江鹤君一边腰探到了另一边腰,亮着眼睛去看陆景明带来的那几大箱珠宝。
只是陆景明身材过于庞大,挡住了身后宝箱,江清辞探头探了半天,却也只能看到宝箱边角。
若不是江鹤君拉着手,他都想上前去把陆景明从宝箱前头拉开了!
陆景明却并不知,小厄神转过头来是来看自己财宝的,甚至还嫌弃他挡视线。
见到那熟悉的恶鬼面具,他的语气变得愈发低沉磁性起来,“我则是陛下钦点的神威大将军,更是那常胜大将军,每次凯旋归来,都能为阿辞带来更多的宝物,阿辞若是跟了我,今后必然是享不尽荣华富贵!”
文兰蹊冷下脸来,“你一个武夫,常年外出打战,若是有一日战死沙场了,阿辞岂不是要守那活寡?”
这神威大将军与状元忽然当街争执起来,周围的百姓都听得眼中冒光,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看这文武两将当街争起一人来。
而那被他们争的青年,却正是刚才一路斩落无数灯谜的温润谪仙青年,赢得了数个才子佳人的注意,如今又被这将军状元争抢,真是奇事!
只是不知为何,那被争抢的青年,却竟是脸色发沉,唇角下撇,分毫笑意也无。
江鹤君却忽然发现小厄神正扒拉着自己的腰往外探头,脸上顿时更黑了,忽然抖下了衣袍,遮住了腰间人的视线,随后抬头,朝面前这二人冷冷开口道:“你们这是来求婚?”
那两人顿时红起脸来,“是,还请国师大人同意!”
江鹤君却是冷冷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陆景明闻言,当即皱紧眉头,“你拘着阿辞也罢,这终身大事,怎能随口替阿辞决定?”
文兰蹊亦是冷下脸,“国师大人为何从刚才起就将阿辞挡在身后?难道是怕他见了我们,会跟我们跑吗?国师大人未免占有欲太强。”
他忽然眯了眯眼,“你与阿辞,似乎也并非真正兄弟,只是同时诞生,又是一福一厄,阿辞才叫你一声哥哥。”
“我看你这样,似乎也并非是将阿辞当做弟弟……”
被戳破内心念头,江鹤君脸色愈是发沉,压低声音道:“你们以为你们如此告白,阿辞就会把你们放在心上吗?”
“我们是神仙,若非帝君命令,根本不会在这凡间多留片刻,凡人与神仙,更是不同存在,你们对阿辞生出这虚妄的情感,可曾想过,阿辞对你们可有相同情感?”
在江鹤君的冷声之下,两人俱是脸色一变。
“怎么可能……?”陆景明忍不住抬脚欲找寻那藏在江鹤君背后的江清辞,“我们曾相拥而眠,在那山洞中度过数个昼夜,阿辞怎会对我无情……?”
文兰蹊则冷声道:“你怎知阿辞对我无意?他……他可是亲口亲过我!”
江鹤君脸上那温润之色,却是骤然化作了冰冷妒火,“他亲过你?”
“他亲过你又如何?”
他也亲过他!
“他若是真对你们有情,你们方才那番告白,为何他始终一声不吭?”
这句话落下,陆景明文兰蹊二人脸上顿时血色尽失!
江鹤君也不欲带着小厄神在这大街上与这两个凡人相争,他握紧了身后小厄神的柔软手腕,转身就要从这里离开,只后悔今日为何心软带小厄神出府,竟晦气到在街上遇到这两人!
这时,江鹤君心中忽地一顿,他难道不是福泽仙君吗?怎会感到晦气?
可不待他多想,那两人见他带着江清辞就要离开,竟是急了眼,抬手便伸向了江鹤君身后。
“呀!”
一声惊叫,从江鹤君身后响起。
而更加嘈杂的惊呼声则紧接着爆发了起来。
他们原本还疑惑,这两人争一人的戏码,怎么就变成三人相互争执了,还都围绕着一个叫“阿辞”的人。
莫非这并非是两人争一人,而是三人争一人?
可还没等他们弄清楚,却见那将军状元,竟是忽地伸手抓向了那温润青年。
原以为会变成一场拉扯打斗,却是不想,他们却只是抓向了青年身后无人处。
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少年,随着这一抓,忽地出现在了那本该无人之地。
陆景明与文兰蹊一人抓着那少年的手腕,一人抓着胳膊,竟是厉声质问了起来。
“阿辞,你听了我们的告白,为何一声不吭?”
“难道你真对我们无情?”
少年似是有些迷惘,“什么无情呀?你们向哥哥告白,我为什么要吭声?”
却是不想,这话一出来,那两人却俱是被这没心没肺的话逼得眼中赤红起来。
原来,说了这么多,江清辞竟是从始至终,便不觉得他们在与他告白!
“你怎会觉得,我们是在与你哥哥告白?”
“我们心悦的,分明就是你!”
“什么,什么呀……”在这质问之下,江清辞终于有些瑟缩了,忍不住往后躲,想重新躲回江鹤君怀里,他方才一直在看那几箱珠宝金条,只盘算着要不要把那些金子偷走,根本就没怎么细听这几个人说什么。
原剧情写的,就是他们跟江鹤君告白呀,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那两人见他躲向江鹤君,却更是气势汹汹地逼上前来。
身后的江鹤君则立刻护住怀中小厄神,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掌,混乱之中,江清辞脸上的面具竟是被弄掉了。
江清辞终于生气了。
手上的金色手镯被汹涌的厄气崩开!
“不准再吵啦!”
他哇地一声大喊,竟是将围在前后的三人都震开了。
小厄神彻底暴露在了人群之中。
江清辞看到自己的漆黑厄气不受控制地四处逸散,将这整条街都彻底笼罩住了。
而整条街的人,似乎也都被他吓到了,一个个都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潮水般可怖的汹涌厄气笼罩到每个人身上,江清辞忽然看到人群中一个小孩睁圆了眼睛,小肉手指向了他,“呀,偷吃糖葫芦哥哥!”
江清辞却被吓得更厉害了。
不仅是为了这群人仿佛被吓呆的呆滞神情,或是那猛然爆发的汹涌厄气,还为了那小孩的惊讶声音。
在这里再停留下去,只怕那天道就要降下大雷把他给劈了。
他被吓得飞离了地面。
却是不知,这一幕落在那街上人群眼中,却是一幕极为昳丽奇幻的一幕。
身穿白衣的雪肤少年翩然飞在空中,白衣连同柔顺乌发一同翻飞,转过脸来,一张水墨画般浓墨重彩的美丽容颜骤然映入眼中。
眉间一点红砂痣,乌眸泫然含泪,睫羽纤长犹如蝶翼。
惊鸿犹如梦中景。
小厄神生怕自己飞得晚了,改变了这群人的运势又要遭雷劈,便一边掉眼泪一边忙不迭地飞着逃跑。
“宝宝!”
“阿辞!”
身后传来焦急声音,是那被厄气震开的几人在叫他,江清辞却是一刻不停,简直是慌不择路地在逃跑,却是不料他一顿慌乱逃窜,竟是冲进了巡神的队伍里。
帝君那张威严面庞冷不丁映入眼帘,江清辞本就心里有鬼,更是被吓得如落叶般四处乱飘,竟是不小心撞在了那帝君身后一座盖着红布的神像上。
红布被撞得从那神像上滑了下来。
“好痛。”江清辞捂着脑门呜呜抬头,却是忽地和另一个自己碰了个对面。
或者说,是雕成他模样的神像。
江清辞惊呆了。
而更为惊讶的,却是周围的群众。
就连那抬着神像的人群,都惊得停住了动作。
他们都看见了这小少年飞在空中的模样,而如今,他们却又看见了一尊与那少年长得一模一样的神像。
“他……他……”
“他是神仙!”
“仙人显灵了!”
如山的高呼声响了起来。
无人在意,这个小少年究竟是什么神。
他长得那般美丽纯洁,又有雕得那般生动的神像,必然是个好神!还是个大大的好神!
围在神像周围的人群,竟是朝着江清辞虔诚地跪了下来。
“小神仙在上,受我们一拜!”
小厄神坐在自己神像怀里,被这一拜惊得双手双脚抱住了自己的神像,眼泪都停了下来,漂亮乌眸一眨一眨的,环顾四周,江鹤君却不在周围。
怎么回事?
福泽仙君也不在这里,哪里还有小神仙呀?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之上。
手持瞭望镜的李渊原本正用视线一路追随着那座被蒙上红布的神像,以保证小厄神的神像这一路能顺利巡神。
这是他搜刮而来的,能让小厄神回到神像里的方法。
一名老道告诉他,神像受了供奉,神仙就会有所感应,供奉愈多,感应就愈强。
只是小厄神的神像受不了直接的供奉,他便为小厄神的神像盖上红布,又让它跟在帝君神像后,偷吸帝君的供奉。
他只希望这样做,能让小厄神有所感应,能回到他身边。
见到街上不知为何突然起了乱子,李渊心中便是杀意,恨不得将那扰乱了巡神的人杀死。
可忽然之间,一道雪白身影却是飘进了瞭望镜中。
仿佛不敢置信般,李渊脸上都空白了一瞬。
等他回过神来,已看到那道雪白身影撞落他亲自盖在神像上的红布,坐到了小厄神神像怀里的一幕。
只与先前骤起的杀意不同,此时此刻,李渊心中却分毫杀意也无。
取而代之的,却是狂喜!
“陛下,陛下!别再前进了,您快掉下楼了!”
李渊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志,他终于将那几乎全部探出木栏的身体收了回来,下一刻,却是立刻将手中瞭望镜往地上一摔,脸上满是痴狂的喜意,“快,我要去见朕的小神仙!”
“朕的祖宗,朕的小神仙终于回来了!”
第094章 厄神32
“小神仙, 这是俺家母鸡下的蛋,都供给您!”
“小神仙,这是我娘做的点心!”
“小神仙,我身无长物, 也只有这点银钱能供给您了。”
江清辞原本抱着自己神像的脑袋, 现在却是渐渐被那摆在神像周围的供品哄得从神像身上下来, 背着手一本正经站在自己神像前头, 盯着那银两的眼中亮晶晶的,却还要故作不在意,装模作样道:“只要诚心,无论上供什么, 本仙都能保佑你们!”
那上供银两的人见了小神仙的笑容, 竟是心中一动, 又从怀里及下人手中拿出了更多的银钱, 尽数都放到了江清辞面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多谢小神仙保佑!”
这时, 又有另一人问:“小神仙是掌管什么的神仙?”
江清辞脸不红心不跳就大声道:“本仙可是掌管凡人运势的神仙!”
“有我保佑,你们都能远离厄运!”
这世上,就是再幸运的人也有倒霉的时候, 谁不想远离厄运?听到这漂亮少年能保佑人远离厄运,周围的人上供得愈发热烈了。
眼见摆在周围的银钱供品越来越多,小厄神脸颊开心得嘴角都要勾到天上了,为了回报这群人的上供, 他也铆足了劲,努力吸收起周围的厄气起来。
可那厄气本就是从他身上逸散出去的, 哪里是那么好吸的?小厄神吸得脸颊泛红,却也没能吸多少。
反而, 那些朝他上供供品的百姓,身上的黑气却是更浓了。
尤其是那上供了最多银钱的人,献上那银钱之后,身上厄气便愈是黑沉。
忽然间,挂着花灯的竹棚“咔”地一声,其中一根竹子竟就忽地断开了,朝那人砸了过去!
小厄神看到了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起来——
下一刻,本该砸向那人的竹子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道击歪了,仅堪堪砸在了那人脚边。
人群中顿时惊叫起来,那人则更是脸色青白。
小厄神吓得僵在了原地。
他已经预想到了,之后这群人察觉到他是厄神,对他喊打喊骂的情景了。
可紧接着,那险些被砸中的男人再抬起头时,看向小厄神的眼中,却是充满了狂热。
他立刻跪了下来,朝小厄神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小神仙保佑!竟真的免了信徒的厄运!”
这一声响起,周围人群都如梦初醒一般,看向小厄神的眼中也充满了狂热。
噼里啪啦的,竟都跪了一大片,连声大喊着:“多谢小神仙保佑!”
这如山一般的喊叫声令小厄神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可那不住丢向神像的钱币与供品,却又留住了他的脚步。
他知道这竹子会砸歪,一定不是他的保佑,可这如山一般的信仰却宛如泉眼,源源不断往他体内灌注仙力,他又是个很贪心的坏神,嘴巴一张,就把这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只要你们诚心供奉本仙,本仙保证你们都能幸福美满。”
此话一出,周围百姓的反应便是愈发热烈了。
而方才那场闹剧的主角三人,江鹤君、陆景明与文兰蹊三人,却是被拦在了人群之外,在神仙面前,竟是无人再关注他们。
就连之前使尽浑身懈数想与江鹤君搭话的那几个才子佳人,如今都身在那小厄神周围,红着脸往神像处丢手帕、玉佩及香囊,不知究竟是为了敬神,还是被那小厄神的美丽外貌所惑。
江鹤君此时却是脸色苍白,方才那竹子落下,正是他使出了仙力,才将那竹子击歪,为此他消耗了过多仙力,根本难以挤入人群中,那原本用于限制小厄神的金镯子还断了,便只能勉强托付陆景明与文兰蹊二人:“你们快些进去将阿辞带走,以免酿成大错!”
陆景明与文兰蹊二人亦也见到了那落下的竹子,知道若是不将小厄神带走,只怕积聚起的厄气会再度酿成祸事,祸事一多,只怕这些百姓会怀疑小厄神,更甚之伤到小厄神,便不再如先前般相争,只沉着脸便往里挤。
那两人身材俱是高挑,外貌也都不同凡响,江清辞一眼就看到他们朝自己走来,只以为他们要来教训自己,顿时吓白了小脸,忙朝那两人前头的人群道:“你们……你们几个,身上好像有厄运,过来让本神仙帮你消去厄运!”
那几个人闻言,顿时激动得涨红了脸,忙朝江清辞靠了过去,顿时便将江清辞周围堵了个结结实实,更令陆景明与文兰蹊难以靠近小厄神。
陆景明见人群间隙中,一只雪白小手被那几个信徒粗糙宽大手掌紧紧抓着,细白手指都被握得生出了红痕,更有跪在小厄神脚边的人,伸着脑袋去亲吻小厄神的袍角,再往下一点,便是小厄神的脚……
他顿时眉头一皱,更大力朝那被围在人群中的小厄神挤去,还有半人距离时,便奋力探出手臂,朝那被七八只手握着的雪色手掌抓了过去——
“皇上驾到——”
就在此时,一声高亢尖利声线从人群之外传了过来!
堵得满满的街道,很快便被那御林军收拾出了一片空地。
原本还围在小神仙周围的百姓们都被拦在御林军铁臂之外,只能在帝王威慑之下,战战兢兢跪倒在地,心中杂念顿消。
小厄神本来见自己就要被那陆景明抓走了,吓了个半死,转眼就见周围被清了个空,再抬眼一看,却见身穿龙袍的俊美男人站在了面前,漆黑眼中仿佛吸走所有光芒,只在看向他时,那双眼中才隐约显出一丝亮光。
见江清辞看向自己,男人那苍白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来,“小祖宗,朕终于找到你了。”
那抹苍白笑容中,不知包含着多少失而复得的喜悦、多少思念与爱意,以及多少……狰狞的独占欲与妒意。
江清辞终于通过男人那张俊美却苍白阴郁的脸庞记起了他的身份,“你是……不肖子孙李渊?你怎么又长高啦?”
“是啊,朕又长高了……”这个世上,唯有他的小祖宗,能叫他名字,能叫他不肖子孙,李渊脸上的笑意愈浓,喟叹般轻声道:“小神仙,你离开了太久,朕还有更多的变化,是你不知道的,随朕回皇宫,朕会一件一件与小神仙诉说。”
然而,在李渊笑容之下,却翻涌着阴暗漆黑的思绪。
他的小神仙已然消失了太久,再度见面时,原本独属于他的小祖宗……竟是能为所有人所见了。
这怎能不是他感到嫉妒?
他的小祖宗,就该属于他才对。
想到那专为小神仙挖出的庞大地宫,李渊眼中狂热之意愈浓。
“好呀!”江清辞想到自己还要照原剧情那样跟李渊告江鹤君的状,李渊居然就主动凑过来了,顿时眼中一亮,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闻言,李渊胸腔中那颗肉块顿时快速鼓动起来,颈侧青筋绷紧,才没在这里失态,只哑声朝周围侍卫道:“既然小神仙已然答应——还不快抬起神轿,将小神仙恭迎入宫!”
小厄神刚缩回自己神像的怀里,等着要被抬回皇宫,突然见到地上钱币,大喊着道:“等等!地上这些都是信徒给我的供品,把它们都带上!”
李渊唇角弧度微消——信徒?他的小神仙,只有他一个信徒就好。
但小神仙还没住进他准备的地宫中,他便顺从着命令其他侍卫道:“把小神仙地上的供品都捡起来一同带走。”
然而这么说着时,他心里想着的,却是回去就把这些供品都丢掉,取而代之他的供品。
小厄神不疑有他,见地上的钱币一点没剩都被捡起来了,便开开心心地笑了起来。
只那群侍卫围在他的轿子周围,抬了半天,竟是一点也抬不起来。
江清辞有些疑惑。
难道他有这么重吗,这群笨蛋侍卫中看不中用,居然都抬不起他?
见状,李渊立刻道:“小神仙神力无限,凡人承受不住小神仙的神威,自然抬不起轿子。”
江清辞一听,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他试着飘了起来,那几个侍卫竟就真的一下子就把轿子给抬了起来。
这样看来,他就只能飞回皇宫了。
但江清辞最近一直都是被抱着走来走去的,想到要飞那么远,顿时就犯起懒来,眼睛滴溜溜地四下看,盯上了那身量拔高了不少的李渊。
“不肖子孙,”小厄神朝着李渊展开了双手,矜骄道,“过来抱我。”
既然凡人抱不了他,那就让紫微星来抱他吧。
李渊唇角弧度,愈发大了。
“好。”他说着,便抬脚朝那心心念念之仙走了过去。
可就在此时,那被御林军重重拦住的人群中,却是突然有人奋力挣扎了出来,骤然跪倒在了李渊脚前,“陛下万万不可!”
“神仙乃众生之神仙,陛下万万不可以一己之私,将神仙带回皇宫独占!”
那劝谏声铿锵有力,李渊低头看去,却竟是那为他开疆辟土的神威大将军!
另一头,又有一人从人群中扑倒而出,清冷之声几欲破裂,“陛下,神仙非凡间存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还请陛下三思!”
那人面如冠玉,身穿绛红状元袍,竟是那状元!
李渊沉下脸来,冷声怒道:“朕不过是想请神仙回宫一述前情,何曾有欲独占亵玩小神仙之意?你们不为大梁分忧出力,却在此妄言朕意,是想反了不成?!”
可他先前见到江清辞时面上露出的神情,于陆景明与文兰蹊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他们每每见到江清辞时,脸上便是那副神情!
更甚之,李渊眼中的独占欲,落在他们眼中更是明晃晃,若是小厄神就这么随李渊回了皇宫,此后李渊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小厄神留在自己身边,因此他们才会不顾一切扑出来劝谏李渊。
可此时李渊的回应却令他们如坠深渊。
陆景明曾受过先皇之命辅佐李渊,可再怎么辅佐,却也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看着李渊伤害江清辞,见李渊执迷不悟,他抽出腰间长剑挡在了江清辞面前,怒道:“陛下若非要带走阿辞,那便从臣尸体上爬过去!”
文兰蹊虽是文人,却也起身拦在了江清辞面前,“若陛下果真执迷不悟,臣也不会退让!”
李渊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他冷笑开口,“敢拦朕者,斩!”
御林军仅听命于皇上,也不管那挡在李渊面前的是状元还是什么大将军,一律攻了上去。
那随陆景明归来的士兵见将军遇危,也大吼着前来协助。
街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兵刃相向,血光四溅!百姓不堪其害,无法再顾及什么神仙不神仙的,都尖叫着四散逃离。
天上恍若传来隆隆雷声。
江清辞被这突变惊呆了,又听到天上隐约雷声,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安。
然而那李渊,却是踏过无数混乱,若无其事般走到了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小祖宗,来我怀里。”
江清辞终于意识到,这个李渊,已不再是那个祠堂中苦苦挣扎的少年了,他立刻缩回了手,大声指责道:“你怎么让他们打架了?!快让他们停下来!你变坏蛋皇帝了,我不要让你抱!”
李渊被骂是“坏蛋皇帝”,面上也波澜不惊,只要能得到小神仙,就是变成坏皇帝也在所不惜,只在听到江清辞不让他抱时,脸色微沉,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只要小祖宗让朕抱,朕就让他们停下来。”
“真的?”江清辞狐疑地嘀咕了一声,但见李渊背后血色冲天,生怕有人死掉了,便只得朝李渊伸出手,急忙道:“让你抱就让你抱,快让他们停下来!”
李渊面上露出满足笑容,朝着他的小神仙伸出了手。
可忽然间,他却像是被定住了身体一般,无法动弹。
“陛下,你可知他是厄神?”江鹤君冷冷道。
“国师。”李渊却是冷笑了一声,“难怪,朕每每请你为朕请神,你都以各种缘由搪塞。”
“原来是你早就知道阿辞存在,却是阻止朕见他!”
说话间,李渊额间青筋暴起,在江鹤君眼中,只见他身上紫气溢出,竟是硬生生挣开了自己的仙力!
仙力反噬,江鹤君脸色一白,唇间顿时溢出血色,几乎软倒在地。
他那双浅色眼瞳,紧紧盯着那浮在李渊面前的少年,眼中满是不甘。
没有了阻碍,李渊终于如愿将他的小神仙抱在了怀里。
苍白脸上,终于露出了愉悦的潮红之色。
他终于能,得到他的小神仙了。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狰狞雷光,却是骤然从天空中落下,直指那被李渊抱在怀里的小厄神!
天谴!
江鹤君不顾口中鲜血,惊恐大吼:“阿辞!”
第095章 厄神33
小厄神虽然听到了江鹤君这一声惊呼, 却是被这股天雷的威势惊得浑身僵硬,根本连动弹都无法动弹!
眼见那天雷下一刻就要劈中小厄神,身旁帝君神像却是忽地崩裂金身,抬起巨手挡在了小厄神面前。
天雷与神像巨手相接, 很快便消弭在了那巨手手中。
电光消失, 只留下帝君像那被劈黑的手掌挡在江清辞面前。
漆黑天边忽然现出一道白光, 照在了江清辞身上, 而与此同时,一道金光从那破裂的帝君像体内飞出,替江清辞挡住了来自天边的白光。
“帝君,为何阻拦?”
冰冷声音从天边传来。
不知江清辞是不是听错了, 他竟觉得那声音似乎有几分颤抖, 只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天雷威势连神仙都承受不了, 更不用说是凡人, 整条街上的人群都晕倒在了地上,而那原本还抱着江清辞的李渊硬接了这道天威, 则顿时便口吐鲜血,跪倒在了地上。
然而他还紧紧抱着江清辞,不愿松手。
江清辞就这么被抱着, 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
他见到那从帝君像中飞出的金光铸成一道高大身体,挡了自己身前,低沉响起,“厄神乃九重天之神, 就算是教训,也该由九重天来施惩。”
天道冷冷道:“厄神玩弄凡间命数, 当由天道监视看管。”
“大道本该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不该偏私于任何存在,”威严声音从帝君口中响起,“天道莫不是要为了厄神破了规矩?”
天边白光闪烁片刻,最终不甘地消弭在了天空中。
直至一道不容抵抗的力道将他的手从小厄神身上硬生生掰开,他欲反抗,却被死死压在地上,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只能死死抬着头,亲眼看着那金光男子俯下身,抓着小厄神的后衣领,将他从自己身边提走了。
“抓到你了。”耳边响起低沉笑声。
不等江清辞感觉这道声音熟悉,那道金光身影便抬起手来,在他额上轻轻敲了一下。
“真是调皮。”
这是江清辞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等江清辞醒过来,周围已经大变了个样。
入目是挂着轻飘白纱,仙气飘飘的屋子,身下躺着的,则是柔软舒适的大床。
看到这屋子的同时,江清辞就知道了,他一定是被抓回天界了。
只是……
江清辞看着这屋子发了一会愣,在脑海中疑惑道:【天界的牢房条件都这么好的吗?】
【这不是牢房。】001却说。
【那这是哪里呀?】江清辞更疑惑了。
可001却竟是回答不上来了,只能转移话题道:【宝宝,第四个任务完成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了。】
那最后一个任务,便是【在天界引起骚乱】。
【完成这个任务,这个小世界就完成了。】
【哦。】江清辞说着,不知为何,语气并没有001想象中的欣喜。
001连声音都低下来了,【宝宝心情不好?】
少年坐在那床上,漂亮精致眉间却竟是带着一丝郁色,【001,我不喜欢当神仙。】
001代码一乱,【为什么?】
它想起江清辞被抓回天界前发生的事,【是因为上元节引发的骚乱吗?帝君把你抓起来后,就用仙力把街道恢复原状了,街上人群也都没有受伤,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街上发生的事情了。】
【宝宝只是在做任务而已,就算没有宝宝,这一切也会发生,要怪,就怪原剧情的编写者。】其实就是主神,但现在001为了安慰江清辞,简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江清辞却绕起手指,嘴巴瘪瘪的,眼中都被一层水雾蒙住了,【可是,我干的坏事,好像比原剧情的厄命仙君还要多一点。】
【好多人都受伤了……】
脑海中,江清辞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清辞虽然坏得出水,却不代表他会愿意看那么多人受伤。
哪怕如001所说,街上的混乱已经被平息,那些人都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他这个坏厄神都做过什么了,他却还是有点难过。
恶贯满盈的小坏蛋,第一次学会了愧疚。
001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安慰江清辞。
它忽然想到什么,立刻道:【宝宝想不想看,现在那些人过得怎么样?】
江清辞脑袋动了动,终于有了点回应,【怎么看呀?】
001说:【凡池连接着天界和凡间,通过凡池,宝宝可以看到凡间发生的一切。】
【可是,现在我被关着呀,怎么去看?】就算是江清辞也知道,现在的他是个罪犯,罪犯应该是不能随便乱跑的。
001循循善诱,【宝宝试试看呢?】
【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是宝宝做不到的。】
在001的劝说之下,江清辞终于从床上爬了下来。
然后,他就真的从屋子里出来了。
江清辞:“?”
他四下看了看,发现这整座宫殿里,除了他之外,居然连一个人也没有!
【天界的人也太笨了吧?】江清辞眉间的郁色都被这一幕扫空了,在脑海中嫌嫌弃弃道:【我可是大坏蛋,大罪犯,他们不锁门就算了,居然连个人都不守一守?】
江清辞觉得自己作为罪犯的尊严被侮辱了!
001想起江清辞之前睡的那张床,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确实蛮笨的。】
既然没人看守,江清辞便决定去凡池看一看。
只是他太久没有回天界了,天界的路他都忘记怎么走了,只得靠着脑海中001的导航一路走,就这样,他居然还是迷路了。
不知走了多久,江清辞忽然闻到了一股香气。
虽然是神仙,江清辞却也还是个很爱吃饭的神仙,顿时便被这股香气勾引着,不自觉走进了一间屋子里。
刚踏入屋子,一道高挑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男子背对着门口,正手持着锅铲站在灶台前炒菜。
滋啦啦的油锅炒菜声伴随着饭菜香气迎面朝江清辞扑来,面对这股香气,江清辞简直是一点警惕心也提不起来,不自觉就走到了那男子旁边,眼巴巴盯着他炒菜。
然而,那男子却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般,自顾自地炒了个三菜一汤,摆在一旁的桌子上,又拿了碗盛饭。
江清辞见那桌子边摆着两只椅子,立刻坐了过去,一双手扒着桌子,盯了男子看了好一会,终于想起了什么,“你,你是那个徐……徐……”
男子口中发出一声气音,像是轻笑了一声,“是徐昊,多谢厄神大人,竟还记得我的名字。”
“徐昊。”江清辞先是念了一下徐昊的名字,很快却又失落下来,“不要叫我厄神大人啦,我现在是天界的罪犯。”
“为何?”那徐昊像是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一般,声音里满是疑惑。
“你不知道吗,我偷偷跑下凡,干了好多坏事,现在被帝君抓回来要把我给打杀了。”江清辞幽幽道。
徐昊却只笑了笑,似乎是不信,“是吗?可我见厄神大人身上没有链铐,还能在天界自由走动,并不像是做了什么坏事的模样。”
江清辞瞪起眼来,生气于这个徐昊竟敢不相信自己,“我真的干坏事了,很坏很坏的事!”
但见那徐昊却只是含笑看着自己,这股气却又泄了开,他瘪了嘴,哼哼唧唧道:“算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你在天上,满打满算也只有个两三天没见到我,不相信也是自然……”
江清辞这头正嘀嘀咕咕着,面前桌上却是忽地被放了一碗盛得满满的饭过来。
瓷碗中,米饭被蒸得滚圆软糯,饭香喷鼻,江清辞一看到这碗饭,顿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肚子里打雷似的响。
徐昊温和声音传来,“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可徐昊先前不相信江清辞的话,江清辞的小脾气却是蹭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我才不要吃你的臭饭!”
话是这么说,可屁股却一点挪开的意思也没有,硬生生坐在那椅子上,两只眼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饭菜,有蒸得剔透发亮的鱼肉,撒了葱花浇了滚油把香气全部激发出来,底下还铺着几块油亮软嫩的豆腐,有青翠可口的青菜和那炖得软烂的红烧肉……口水几乎要把江清辞嘴巴给淹了。
这时,头顶忽地被极轻柔地摸了摸。
徐昊并未因他那一番嫌弃话语生气,只是道:“这样,若是厄神大人吃了这饭,我就带厄神大人去一个地方,如何?”
江清辞抬起头,想把头顶这个不规不矩的手丢开,但他最后只是道:“什么地方呀?”
徐昊笑笑道:“一个能让厄神大人知道,厄神大人到底有没有做坏事的地方。”
“……好吧。”
听到这话,江清辞总算是拿起碗筷,第一筷就夹向了那亮晶晶的鱼肉,一边嘴巴鼓鼓着咀嚼着,一边威胁道:“你最好不要撒谎。”
“要是我撒谎?”
“我就咬你!”江清辞恶狠狠道。
反正他也已经够坏了,再咬个小神仙,也不算什么。
“好。”
然而,在江清辞的威胁之下,徐昊却是笑了。
但江清辞没想到的是,徐昊要带他去的地方,竟就是凡池。
徐昊说:“凡池可以照出厄神大人想看的,凡间所发生的一切,只要厄神大人过去一看,就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做坏事。”
江清辞却睁圆了眼看向徐昊,“你在干什么呀?我之前可是有过偷偷跳下凡池的前科,你就不怕我又跳下去吗?”
徐昊却温和道:“厄神大人本性并不坏,我相信厄神大人不会再跳下去了。”
江清辞却是狐疑地对他看了又看。
还是那张看了也记不清长相的脸,高高大大的,身上穿着是很普通的衣服,确实是个小神仙。
居然那么相信他这个大厄神,真是个笨蛋神仙!
但江清辞确实也不会再往下跳了,他在凡间的任务都已经做完了,还回去干什么呀?
他将目光从那徐昊身上移开,看向了凡池。
这还是江清辞第二次来这个地方。
只是第一次来时,他急着要跳进凡池里,并没有细看。
此时一看,却是发觉这凡池池水无一丝波浪,静静地倒映着天空,就像一面大镜子。
江清辞走到了凡池边,低头往下看。
凡池中映出了他所想看到的一切。
第096章 厄神34
对于被抓到天上的江清辞来说, 他不过是沉沉地睡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可对于凡间来说,却已是过了大半年。
浮现在池面上的, 首先是一处战场,
士兵们排列成阵, 气势汹汹, 为首者一身战袍猎猎,举起手中战矛高声大呼,便扬鞭策马,引领一众士兵攻向敌军。
战鼓隆隆, 大梁战旗狂舞, 敌军很快便被攻得溃败逃亡, 梁军欢呼大喜, 在攻占的土地上扎营歇息,为首将军终于摘下甲胄, 露出满是胡渣的凌厉俊脸。
那张脸黑了太多,又憔悴了太多,将军独身盘腿坐在矮桌边, 一杯一杯往口中灌酒,喝得脸庞生红,像是已经醉透。
那张酡红脸庞映在江清辞眼中,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了。
居然是陆景明。
陆景明怎么沧桑成这样了呀?
陆景明独自喝了不知多少酒, 然而再怎么喝,他眼中却仍是分毫醉意也无。
忽然, 他拔剑起身,在空无一人的将军帐中一通狂舞, 直至累得倒在地上,大汗淋漓。
陆景明缓缓从怀中拿出一片洁白布料,似乎是从什么衣服上撕下来的,边缘还依稀留存着一点蓝色绣痕,像是仙鹤的一部分翅膀。
江清辞还以为那是江鹤君的衣服。
却见一滴泪水从陆景明眼角落下,沙哑声音响起:“阿辞……我想你了。”
江清辞有些茫然。
原剧情里,陆景明应该在攻下敌军城池后欣喜万分的回京向江鹤君讨赏,百战大捷,应该是好事呀,为什么要在这里哭呢?
他有什么好想的,一个只会带来厄运的坏神仙,他应该庆幸自己被抓走了才是呀。
凡池生出波澜,大漠边疆化作烟云,化作朝堂之上不怒自威的君主。
边疆大捷,五谷丰饶,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朝廷百官面上生光,纷纷相庆,堂上天子却是神情冷淡。
下朝后,皇帝斥去了周围侍从,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到了一座破败楼宇之前。
皇帝抬起头,见那高楼依稀还有他从前精心挑选的红木与百般监督下雕成的精致飞檐,如今却已褪去当时鲜亮色泽。
他缓步走到了楼宇之中。
空旷的屋子里,是空旷的供台,供台中间依稀仍留存着神像摆放的痕迹。
皇帝走到了那供台边上,不知多久,竟是俯下身,虔诚地亲吻在了那供台中央。
“小神仙……等我铸成盛世,就去找你。”
忽地,一滴泪水落在供台之上,“只是……我更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
“为何我是紫微星?”
“若我只是平民,我愿意一生苦于厄运,只愿你能留在我身边……”
“阿辞,我爱你。”
江清辞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要爱他呢?为什么宁愿厄运缠身,也想要他留在身边呢?
这时,后背靠到了什么身上,低沉声音从头顶传来,“还有呢,继续看吧。”
江清辞又看到了文兰蹊,却不是在朝堂上。
本该成为宰相的文兰蹊,竟是在乡野中做了一个教书先生。
私塾里的孩子们都是虎头虎脑的,见了他就笑着大喊:“先生好!”
见了他们的笑,文兰蹊清冷如玉脸上便露出一丝笑意,将食盒里的点心都分给了他们。
“好甜呀,先生,先生看起来不是喜欢吃这么甜的人,怎么能做得这么甜呀?”
文兰蹊看着他们吃点心,眼神温和,“娘子喜欢甜食,我便做得甜了一些……”
“哇,先生这么好看,师娘应该也很好看吧?”
“是……”他说着,眼中透露出一丝思念之意,“他是先生见过的,最美丽之人。”
“那么美丽呀!我们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先生的娘子呀!”
“……”
文兰蹊笑意微消,没有回答,只道:“快些吃吧,要开始讲课了。”
放课后,他独自回到了茅草屋中。
江清辞听他说什么娘子不娘子的,以为他回到屋子里,会看到江鹤君。
可实际上,那茅草屋中除了一张床几箱书一张桌子,却是再无其他了。
陋居,不外乎此。
文兰蹊坐在了那桌子前,拿起了个小木块与一支小刀,竟是开始雕刻了起来。
木块很快便有了轮廓,精致的五官,狡黠的眼睛与勾着坏笑的唇瓣,简直惟妙惟肖。
那竟是江清辞的模样!
雕完木雕已是深夜,文兰蹊却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又拿了细毫毛笔仔细扫去木雕身上的木屑,反复看来看去后,终于情难自已,在那木雕头上落下了一吻。
这一吻之后,他垂下眼,轻声道:“阿辞,没有你的日子,怎的如此漫长呢?”
凡池再度生出波澜,使那文兰蹊的叹息支离破碎开。
江清辞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了那土匪女儿定居在县衙附近,时不时提着食盒去探望她那入狱做苦役的前土匪父亲,土匪业已改头换面,如今在一众犯人里干活干得最为积极,有时一个恍神,“明薇啊,你离开爹后,爹好像又养了个女儿。”
“谁呀?”
“不晓得,但也是个好孩子咯,爹被训得脾气都好了几分。”
“那确实是个好孩子啊。”
他又看到上元节受难的人群,如今安居乐业,却不知为何,在那条街上焦黑处摆了几个石头,前面摆满了点心鲜花与铜币。
“这是给谁摆的?”
“好像……是个叫厄神的神仙?”
“呀,厄神,拜了岂不是会变倒霉?”
“你懂什么,厄神长得可好看,那么好看的神仙哪会是个坏神。”
“可厄神——”
“拜了虽然会倒霉,霉过了却会有天大的好事降临,祸福相依,你懂啥嘞!”
“对呀对呀,前些天我拜了拜厄神,家里虽然遭了贼,第二天却传来小孩中举的消息,更别提那贼没多久就被抓到官府了,换了比之前偷走的还多出两倍的银两呢。”
“原来厄神这么灵验啊,那我也拜拜!”
也有的青年特意跑来这石头堆前,喃喃道:“厄神厄神,前些日子我又倒霉了。”
江清辞原本以为他要说什么抱怨的话,却是见那青年俊脸微红,“我这么倒霉,是不是你在保佑我,在看我?”
他把身上金子都洒在石头前,“再让我继续倒霉吧,只要厄神能一直看着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凡池间风云翻搅,将那祈祷的青年搅成无数影子,江清辞却依稀见到那影子之后站着个白衣青年。
纸伞掀起,露出一张出尘俊秀脸庞。
神情却与那温润之色全然不同,而是毫无情感的冷意,仿佛生来便是机械,从未有过情感。
直到浅淡眼瞳望向凡池之外,像是透过凡池看向了江清辞,冷质眼中生出波动,唇瓣微动,无声的话语传来。
“宝宝,我会很快去找你。”
江清辞不知为何,心跳竟是砰砰直跳,他再度后退,险些把自己绊倒。
那叫徐昊的男子及时抱住了他,“怎么了?”
江清辞再看向那凡池,却见池子已经恢复了平静,只能空空地映出天界那湛蓝天空。
“我……我不明白,我明明是厄神,会让他们倒霉的神仙,他们为什么不讨厌我?”
徐昊只是温声道:“祸福相依,厄命仙君虽带来了灾难,这灾难却也是命运的一环,无人能永远幸运,更无人能永远厄运,命数早有天定,他们为何要讨厌你?”
江清辞唇角撇得低低的,“可是,连那个天道都要劈我,说我是坏蛋。”
“他不是要劈你,而是想将你从命数中救出。”
“阿辞纯真善良,并不是个坏孩子。”
徐昊温和地注视着江清辞,下一句,却是将江清辞惊得眼睛都睁圆了,“……只是因为另一个天道的授意,才会做出那些事,不是吗?”
江清辞吓呆了,他下意识要从徐昊身边逃开,却是被徐昊紧紧抱在怀里,一点都动弹不得,“你、你怎么知道?我明明只跟天道说过这些话……”
徐昊脸上的迷雾,却是渐渐散开了。
雪白长发落下,似造物主精心雕刻而成的完美容颜,眼瞳中苍茫似雪。
这徐昊竟是与那天道长得一模一样!
“阿辞不知?帝君,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化身。”
“或者说,这天地万物,都是天道化身。”
“唯有你不同,阿辞,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帝君轻抚江清辞脸庞,“我第一眼便知,你是特殊的。”
“这整个世界,都为你而痴迷,宝宝。”
“只是,这个世界之外,却又有三千世界,除了我,却还有别的世界在深深渴望着你。”帝君那双苍茫似雪的眼瞳中,竟是生出了不属于神灵的情绪。
嫉妒。
大道本该无情,他却因着这个少年,生出了万般情思。
他要将这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少年留下。
“天道之上还有天道,在这个世界阿辞看似是扰乱了命数,却恰是循着那上上天道的命数行事,只是,阿辞本该自由自在,却被逼迫着做出不合心意之事,实在可怜。”
【滋……宝、宝……危……】
帝君轻抚上江清辞脸庞,唇角缓缓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就由我来救你吧。”
在帝君的注视下,江清辞眼中焦距渐渐消失,挣扎的双手失了力道,垂在身体两侧。
天界的天空中,隐隐响起雷声,像是天道在不满。
帝君却抬指将那道雷云击散。
在凡间,他尚会顾虑天道的存在编造理由带走江清辞,可这九重天之上,却是他的地盘。
“厄神左右凡间命数,玩弄人心,确实该受到惩罚。”
帝君慢条斯理为江清辞定下了刑罚,“吾对你的惩罚便是——”
“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承受这个世界的宠爱。”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江清辞失去了意识。
而他的脑海中,001的最后一线焦急声,也彻底消失了。
帝君将昏迷的江清辞抱在了怀里。
昏睡的江清辞纯然而天真,帝君低头注视着江清辞,低下头去,在他额头印下了一吻。
“宝宝。”
轻叹一样的声音。
他终于将他的宝物,留在了身边。
第097章 厄神35
“帝君, 帝君!请帝君为小仙做主!”
“那厄命仙君实在欺仙太甚!小仙的桃林都被他霍霍了个干净!”
“小仙练了七七四十九日才炼成的丹药又被他给偷了!”
“小仙新炼成的法宝,被他拿去用作茶壶泡茶去了!”
“……”
数个哭哭啼啼的神仙来到帝宫之中,向帝君告状。
可那帝君却不但没有暴怒,反而在听见那厄命仙君竟凭一己之力闯出这么多祸时, 忍不住勾唇笑了一声。
但下一刻, 他又敛了唇畔弧度, 正色道:“既如此, 厄命仙君此时身在何处?吾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那为首的桃仙立刻振臂起身,义愤填膺道:“他如今就在我的桃林里大吃大喝!仙君仙子们,咱们现在立刻过去,还能抓他个现眼行!”
一大群神仙立刻浩浩荡荡朝那桃林走去, 势要抓住那闯尽大祸的坏厄神, 教训得他眼泪汪汪再也不敢四处撒野。
很快, 桃林便出现在了众仙视野中。
见那本该硕果累累的桃树枝头上竟是被摘得只剩下青涩小果, 地上则七零八落丢着数个果核,有的甚至只咬了两三口, 就被随手丢在了地上,桃仙见状,更是委屈恼怒, 向那帝君诉苦,“帝君大人您看,这果子还未长成,就被那厄神给吃得七零八落的, 真是糟蹋果子!您可一定要为小仙做主啊!”
“是啊是啊,还有小仙的丹药!”“还有小仙的法宝!”
“诸位不必担忧, 吾一定会为诸位做主,还请稍安勿躁。”帝君安抚躁动的神仙, 那沉着冷静的声音,很快便令诸仙的抱怨声平息下来。
忽然间,那桃仙竖起眉毛,气得发间桃枝乱颤,“好呀!那厄神竟把我的桃树当床睡了,真是可恶,请帝君随小仙来,这次定要把那肆意妄为的厄神抓住!”
可当他们看见那躺在桃枝上呼呼大睡的小厄神时,义愤填膺的声音却是都消了个一干二净。
只见那灼灼桃花之间,是一张毫无防备的熟睡的美丽脸庞,朱唇红痣相映,脸颊睡得粉红,散开的柔顺乌发勾住桃枝,一身红衣似火,在风中同落下桃花瓣一同飘动,正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许久,神仙群中终于有人不可思议地出了声。
“这……这是厄神?他那面具底下,怎是这幅长相?”
“……仔细想想,他似乎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是啊是啊,不过是调皮淘气了一点,他也没真正犯过什么大错呀!”
听到周围神仙语气里怨气不再,取而代之的竟是对那厄神的维护,桃仙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在说什么?他不就是不戴面具了,之前捣的蛋闯的祸你们就忘记了吗?”
桃仙看向其中一个神仙,气愤道:“丹仙,你的丹药不都被他给偷走了?”
丹仙却竟是避开了他的目光,嗫嚅道:“其实吧,他偷走的丹药,似乎也不算是什么很珍贵的丹药,不过只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罢,他偷了,我再炼一炼就是了……”
桃仙瞪大了眼,只得看向另外一个神仙,试图寻找同一战线的神仙,“器仙!你的法宝不是被他给当做茶壶拿去泡茶用了?!”
器仙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偏偏不去看桃仙,“那法宝……也不是什么很精致的法宝,这厄神想要,给他就算了。”
说着说着,脸颊却是缓缓变红了。
“只是用那法宝泡茶……似乎还有点粗糙,他若是把法宝给我,我还能炼得更精致一点,叫他泡出来的茶气香味浓,可口润喉……”
桃仙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你们,身为神仙,怎能如此见色忘义!真是有辱仙格!”
其余神仙被他这么一骂,顿时有点挂不住脸面来,“什么见色忘义?桃仙你不要说得太过分了!你也才登仙没多久,怎的就说我们有辱仙格了?”
“我们哪有见色忘义,你仔细看看那厄神,你看他那样子,会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神吗?”
“不管他长什么样,那些坏事都是他亲手做的不是?他……”桃仙刚才只顾着生气,还真没有细看那小厄神的模样,此时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眼珠看向那睡在桃树上的少年,“他……他……”
桃仙的声音卡住了。
发簪般从发间伸出的桃枝,竟是忽地开起了花。
“他……”桃仙说了半天“他”,却也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那张脸上,红晕正愈发加深。
站在最前头的帝君却是颔首道:“桃仙,吾知你意。”
桃仙顿时红透了脸。
然而,帝君却是紧接着道:“桃仙想让厄神受惩是吗?吾会令你满意的。”
桃仙脸色苍白了下来,“不是……我不是要他受惩,几个桃子而已……我大可再施法令桃树再长,帝君大人不必……”
可他话还没说完,却是与其他神仙一起,被一道罡风吹出了桃林。
桃林中,只剩下帝君与那桃树上呼呼大睡的小厄神。
小厄神正睡得开开心心的,却是忽地被一道风从树上吹了下来,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唔?”他迷迷糊糊睁眼,看到帝君,嘀咕着“别吵我睡觉”,便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帝君却没有放过他。
落在唇上的吻温柔中带着几分霸道,不仅将小厄神的唇珠吸吮得圆滚起来,还舔着唇缝,钻进了唇中。
“唔唔。”小厄神被亲醒了,不由得在帝君怀里挣扎起来,拳头握紧了去打帝君。
帝君不痛不痒地任凭他打自己,亲吻的动作却越发深入,像是要将这小小厄神都吃进肚子里才罢休一般。
不知亲了多久,直到那小厄神眼中都沁出泪液,帝君才恋恋不舍从那香甜口中退出。
只他的唇舌刚从小厄神口中退出,就遭小厄神啪啪两巴掌扇在了脸上,小小厄神分毫不怕他这个帝君,只红肿着嘴巴生气地抱怨,“你这个坏蛋,我还在睡觉,你一上来就亲得这么重,是想把我亲死吗?大变态,大色狼,大讨厌鬼!”
帝君身为众仙之主,却被这厄神骂得什么也不是,只他却也并不生气,甚至是有些放纵地任凭小厄神骂自己,见那小嘴叭叭的一张一合,他眼中透出一丝暖意,竟又俯首亲了上去。
“呀!我还在骂你呢,不许再亲啦!”
小厄神两只手都抵在帝君脸上,小脸很是严肃,严禁帝君在自己骂人的时候亲人。
帝君没有将脸上抵着的手移开,只是低笑着道:“宝宝就这么喜欢这片桃林里种的桃子吗?桃仙又来告状了,非要我严惩宝宝。”
小厄神的目光可疑地飘了一下,随即很快就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腰板,“哎哟,那个桃仙也太小气了吧!我不过是吃他几个桃子,就哇哇叫到了你面前,真讨厌!我吃他的桃子,可是他的荣幸才是呀!像前一任桃仙,被我吃了桃子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
说完,他斜着眼去看帝君,“这么说,你要来严惩我吗?”
眼中带着一丝威胁,仿佛帝君点了头,他就要咬死帝君一样的凶狠。
帝君竟还真的点了头。
“不是吧?你这个大坏蛋真的听他的?信不信我咬你呀!”小厄神顿时眼睛都瞪圆了,朝帝君龇起牙,亮出尖尖的小虎牙,特别凶猛。
可帝君低下头俯在他耳侧,低声说了惩罚的内容。
小厄神脸上凶狠神情顿时消失了,反而红起了脸来。
又是一巴掌挨上了帝君俊脸,似娇又怒的声音响起,“呀,你这个大变态!”
帝君却是抬手按住了那扇在脸上的手,低低地笑了起来。
……
小厄神在帝宫中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帝君已不在屋里,他一个人坐在大床正中央,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凌乱的衣领间满是红痕,唇瓣亦是嫣红,唇珠都大了将近一倍,搭在下唇上,压出一点凹陷。
只一动,浑身就酸得不行。
【帝君真是个牲口!】
小厄神下意识在脑海中吐槽道。
没有任何回应。
他歪了歪脑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在脑海里得到回应。
大概是被帝君弄了一晚,弄得晕了头了吧。
不过,在小厄神的记忆中,这已不是什么很稀罕的事了——他虽然是个新神,却从刚诞生起就被帝君养在了身旁,自然而然就发展成了恋人关系,恋人之间亲亲抱抱贴贴的,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吗?
小厄神也想起来了,平时这样与帝君胡闹过一晚之后,第二天他都要在床上瘫上一整天,当一条软绵绵的懒虫,等着帝君来伺候自己。
这样想着,小厄神也理所应当地倒回了床上,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时,却听到帝宫外隐约传来的铃铛声。
小厄神在床上不高兴地滚了两圈,听那铃铛声还没停下来,只能幽幽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飘了过去。
“谁呀?”
小厄神臭着一张脸,打开了门。
却见门口连个鬼影也没有,只有地上凭空出现的丹炉,拿起来一看,里面挤挤挨挨地放着不少金光流溢的仙丹。
小厄神掏出一颗仙丹丢进嘴里,脸颊鼓起一块。
“甜的。”眉眼弯起,小厄神终于高兴了,关门回了屋里。
结果没过多久,门口铃铛又响了。
门口仍然是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地上摆着大大小小泛着白光的法宝,还有把大长剑,看起来锐利又厉害。
“咦?怎么这么多玩具呀?”小厄神有些奇怪,但还是开开心心把东西都收进了屋里,还拿着那长剑在屋里耍了耍,假装自己是大侠。
等下一次铃铛响起,小厄神早有预备,“啪”地一下,就把门给打开了。
门口的桃仙还来不及逃跑,愣在了原地。
小厄神看向地上——一大堆仙桃叠成了个宝塔,个个都个大皮红,一看就特别甜特别软。
“送给我的呀?”
桃仙怔怔地看着小厄神,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点了点头。
只见那小厄神朝他弯起眉眼,露出了个笑来,“谢谢你呀!”
桃仙的脸,顿时就红透了,头上树枝开的桃花越来越多,扑簌簌往地上掉花瓣,“没、没有的事。”
他低下头,僵硬着声音道:“你、你以后想吃桃子,大可以直接找我……虽然我才继任桃仙没多久,但我与桃林有本源感应,桃子长到最适合吃的时候,我就会去摘桃子,所以你到桃林里吃的大半桃子,都是不够成熟的,所以,所以……”
忽然,桃仙看到了什么,竟是拧起眉毛,只忍不住朝小厄神走近了一步,目光落在少年那落满红痕的肌肤之上,清冷而俊美的脸上满是忧虑,“你脖子上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
第098章 厄神36
小厄神被那桃仙一提醒, 也记起了昨天的事,对桃仙顿时没了好脸色,“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因为你,我哪会变成这样?”
桃仙僵住了, 头上的桃花枝花瓣都白了几分, “昨晚帝君真的惩罚你了?”
“不然呢?”小厄神气哼哼地, 见桃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便要拉开领口,“要不你再仔细看看?这底下还有呢!”
雪白骤然钻进视野,点点红痕印在雪白之上,茱萸被瓢泼大雨淋出艳丽色泽, 分外暧昧。
桃仙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了, 连连后退几步, 险些将自己绊倒, 他偏过头去,已不敢再多看, 只身侧手紧握成拳,他也不傻,见到那些痕迹, 也该意识到那所谓的“惩罚”究竟是什么了,便是又惊又怒,咬牙道:“帝君、帝君怎可对你做出如此之事!”
“这、这是强!”
小厄神见桃仙那样躲避,不知为何, 竟觉得有点熟悉,又觉得桃仙那副羞怯模样好玩, 于是又敞着领口,更笑嘻嘻地凑了上去, “什么强呀,我也玩得挺舒服的,不算强呀。”
桃仙又被他那浪荡行为刺得脸上更红,扭过身去不愿再看。
“你懂什么?你还这么年轻,那帝君已活了万万年,你与他相比,年纪堪比孩童,他那是老牛吃嫩草!”桃仙简直苦口婆心,“你是被他骗了!那种事,得相爱之人做才行,怎能如此随便就与人欢好?”
“你这家伙真像个老头,不对接下来要说什么有辱斯文的话吧?”
桃仙听他猜到自己要说什么,心里有些惊讶。
小厄神听他不说话,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本来脾气就不好,又被这讨厌桃仙指责了一番,心头更是不高兴,哼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帝君不是两情相悦?我刚诞生时就是他养着我,我跟他日久生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桃仙听到这话,却是心里堵得更加厉害,愈发忿忿不平,“他亲眼见你诞生,居然还对你下手,真是愧对帝君之名!”
“你才多大,怎能随意就与人定情?”
桃仙还在苦口相劝,小厄神却是冷不丁道:“不跟他定情,难道要跟你定情?”
桃仙顿时安静了下来。
头上的桃花却违背心愿,竟是开得愈发张狂,每一朵花的花蕊都直勾勾对着小厄神。
小厄神正是不高兴,刚要挖苦桃仙,却见那桃仙竟是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拔腿就跑了。
小厄神:“?”
真是莫名其妙。
他也不管桃仙为什么跑,用仙力把地上的仙桃都搬进屋里,开开心心吃起了这水润润的桃子。
夜里,帝君忙完天宫的事务回来陪厄神,厄神就告状一样,将白天发生的事都嘀嘀咕咕告诉了帝君。
帝君原本在为他揉腰,听到这些,手上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
他低声问道:“宝宝很喜欢他们吗?”
“喜欢?”小厄神趴在他腿上,闻言顿时抬起头来,气呼呼道:“喜欢什么呀!小气得要死,不就是点仙丹、法宝、仙桃,护得跟老婆似的,我拿点走也不肯,每天见到我就横眉竖眼的,讨厌得半死!”
帝君缓缓道:“可是,今天宝宝一直在提他们。”
“哥哥回来到现在,宝宝却连问都没问哥哥一句,却反而在哥哥耳边提其他的男人,真叫我妒忌。”
不知为何,小厄神听到他自称哥哥,脑海中居然冒出了白日桃仙说的那句“老牛吃嫩草”来。
他被逗笑了。
笑出了一声后,小厄神忽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个该笑的场合,立刻憋住了,贼兮兮抬眼去偷看那帝君,看他有没有生气。
然而,帝君盯了他一会后,眸中冷光却是渐渐熄了。
他叹了一声气,继续揉起小厄神的腰来,“宝宝若是喜欢他们,大可去和他们玩,消遣消遣时光。”
声音里满是放纵。
小厄神见他没有生气,又晃起腿来,“我才没有喜欢他们。”
漂亮眼睛弯起,小小少年支着脑袋看向帝君,柔软声音仿佛长着钩子,“我只喜欢哥哥呀!”
帝君像是被攥住了心脏。
强大如他,将天上地下都握在手心,就连心爱之人,也成为了他的掌中雀。
可此时此刻,他却竟是连动作也艰难。
明明少年就在眼前,柔韧腰身更是贴在掌心之下,浑身上下都落下了他的印记,就连内里的灵魂,都被刻上了他的名字。
可为何,他竟是生出了一丝畏惧。
惧怕于眼前这一刻终有一日会成为泡影,惧怕他的厄神会重新变回江清辞,被其他三千世界夺去。
“哥哥?”
帝君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志。
暖黄灯光之中,小厄神的美丽脸颊已不知何时近在眼前,原是厄神见他许久没有回应,便好奇地贴上来看他。
忽然,后脑勺被按住了,小厄神毫无防备,嘴巴就被那帝君吃进了嘴里,连舌头都被吸走了,“唔唔唔”地说不出话来,吃不住的津液从唇角溢出,只能握起拳头不住地捶那突然袭击的帝君。
只是以他的力道,拳头落在帝君身上,也不过猫挠一样不痛不痒。
小厄神也只捶了几下,就浑身一个激灵,手再也握不紧,只能松松抓着帝君的鬓发,宽大里衣蓬起一大块,末端则是那帝君的结实手臂。
“呜呜。”
眼泪冒出来了,小厄神失了力,几乎坐在帝君手臂上,张嘴想要痛骂帝君,却见那帝君低下头,钻进了他的里衣,他便更说不出话了。
等帝君出来,神造的完美俊脸上,已沾上了湿漉漉的水光。
在小厄神的注视下,他伸出舌头,舔去薄唇边的水色,笑道:“宝宝真甜。”
小厄神被他惹得颊上生出红霞,乌黑眼眸中满是水光,忿忿瞪了帝君一眼。
只这一眼,帝君心中顾虑便消了个干净。
不会的。
他的宝宝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永远属于他。
这整个世界的人,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天道又受到限制,就连江清辞脑中那来自异世界的不明存在,都被他强行剥离。
再没有什么,能够夺走他的小厄神了。
帝君低了头,又在小厄神唇上落下了一吻,“宝宝喜欢谁,就去找谁玩吧。”
他留下江清辞,不就是要他免去外界约束,在这世界做个自在肆意的小神仙吗?
反正这整个仙宫的神仙,也不过是他的分神罢了。
回应他的,却是小厄神的一巴掌,“呀,你个邋遢鬼!嘴巴刚亲过那种地方,居然连擦都不擦,就这么亲上来了!脏死啦!”
帝君无奈地笑了。
眼中满是宠溺。
……
小厄神第二天又是睡到了下午。
刚揉过的腰又酸得不行,他简直不像是神仙,反而像是条幽魂,蔫蔫飘到桌边,见桌上摆着那丹仙新炼成的丹药,终于想到这仙丹还有强身健体的用效,便立刻往嘴里倒了好几颗,咔咔咔吃糖丸一样地吃了起来。
如是过了一会,腰上的酸痛感顿时消了个一干二净,不仅如此,浑身上下还松快得不行,仿佛有无尽的力气一样,小厄神被这仙丹的药效惊到了,原地跳了几下,脑袋几乎把那屋檐都顶破才停下,又拿起那长剑舞来舞去,居然连一点疲倦都感觉不到,脑子更是清明,似乎还变聪明了。
小厄神又拿起那丹炉看来看去,确信这里头的仙丹是好东西,心想那丹仙平时居然还藏着掖着这么好的丹药不给他,便生出坏心思来,决定再去那丹宫再偷点丹药回来。
说干就干,小厄神穿好了衣服,便一路向那丹宫进发。
只还没抵达那丹宫,他就忽地被揪住后衣领,整个人便从地上被提起来了。
小厄神立刻在空中挣扎起来,生气得大叫:“是哪个坏家伙,居然敢对本厄神不敬,小心我施法让你一路踩狗屎!”
“哟,这么厉害啊?”
一声粗哑低笑,小厄神被提溜着转了个身,正对上一张张狂英挺俊脸,那粗野浓眉挑起,眼中满是笑意,“我说是哪个小贼在此鬼鬼祟祟,原是你这小厄神。”
“我这武昌宫可没什么东西能让你偷的,”男人忽地凑近了小厄神,低笑,“还是说,你要来我这偷人?”
小厄神抬眼一看,这才发现这片空地上竟是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座武昌宫。
再联系不久前有神仙凡间度过劫升阶的消息,便知这人应当是那历完劫升阶的武昌仙君。
一知道这是个新神,小厄神立刻就嚣张了起来,朝那武昌仙君凶巴巴地龇起牙威胁道:“你这讨厌鬼,我不过是路过,你竟敢对我动手动脚,就不怕我跟帝君告状,把你又贬下界做叫花子!”
武昌仙君却不但不受他威胁,反而笑了起来,“告状?尽管去告吧。”
“要不要看看,到底是你告状快,还是我把你日.了快!”
说着,武昌仙君提着那小厄神,竟是转身就要踏入武昌宫中。
正在此时,却有另一道冷冽声音厉声响起。
“放下他!”
第099章 厄神37
小厄神还没反应过来, 他已从那武昌仙君手上被抢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他与那人发间伸出的桃花枝上盛开的灼灼桃花对了个正眼,这才意识到这是谁。
桃仙怎么也在这呀?
而正在此时,桃仙却与那武昌仙君相互冷嘲热讽了起来。
这边武昌仙君还勾着小厄神的后衣领,冷笑道:“我算是知道, 你为何不去当那文昌仙君, 反而要做一个小小的桃仙了, 原来是当上了护花使者。”
桃仙则是紧紧抱着小厄神腰身, 分毫不让,“总比你霸王硬上弓好!果然是草莽武夫,就算是升了位阶当上了武昌仙君,也如此上不得台面, 见了喜欢的, 就要强抢了叼回窝里, 我若是晚来一刻, 你是不是就要对小厄神下手了?”
“他在我武昌宫门口晃荡,我就是叼回宫里又如何, 你岂不知这不是他所愿?”
“污秽,下贱!你这门口设来难道就不许他人经过?怎如此霸道!”
两仙正吵嚷着,小厄神却是听出他们是互相认识的了, 便立刻从两人手中挣脱出来,哼道:“你们接着慢慢吵吧,我还有正事要干呢!”
只他才刚向那丹宫的方向走了没多久,就察觉到了不对, 转过头去,就见那武昌仙君低头摸剑, 桃仙则侧首拨弄自己悬在桃枝上的发丝,没有一人看他, 都各有各的忙,只除了跟出武昌宫数里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小厄神狐疑地看了看他们,收回视线走了两步,又是一个猛回头,此时就见那武昌仙君快了两步,一旁桃仙面露怒火要去拦他,两人俱是没想到小厄神会这么快回头,险些绊倒在地上。
小厄神干脆不走了,叉了腰站在他们面前,“你们就没自己的事情要干吗?这一路跟着我是要做什么?!”
桃仙红着脸庞,清冷声音带上了一丝窘迫,却还是辩解道:“谁跟着你了,我只是恰好同路罢了。”
比起他,武昌仙君倒是心直口快:“你是要去丹宫偷丹药?刚好我看那丹宫主人不爽许久,跟你一块去偷丹药。”
小厄神被戳穿了内心想法,立刻大声道:“什么偷呀!我是厄神,厄神你懂吗?厄神偷丹药不能算偷,是他丹宫的人倒霉弄丢了丹药罢了!”好像大声点就不用心虚了一样。
武昌仙君哄道:“好、好,不是偷。”他忽地凑近了,高挺鼻梁几乎怼上小厄神柔软脸庞,鹰隼一般的眼中深深倒映着小厄神的模样,“不过,那丹宫还挺大的,储存丹药的屋子就有几十间,你可知那最名贵的仙丹藏在哪个房间?”
小厄神每次去丹宫偷仙丹,也只是胡乱进个屋子一通乱拿而已,因此每次偷走的仙丹用效都一般,对神仙而言顶多算是个用来消遣的糖丸罢了。
如今听武昌仙君这么说,小厄神的确是被勾起了点好奇心,“你知道?”
武昌仙君低低地笑起来,“我当然知道。”
小厄神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嘴里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大声命令道:“带我去!”
武昌仙君没有应,而是凑得更近了一点,低声道:“你亲我一口,我就带你去,怎么样?”
一旁的桃仙听了这话,气得桃花都要掉秃了,“你别听他的瞎话!若说丹宫,我也去过,也识路,不如我带你去得了。”
他正要上前将那武昌仙君拨开,那边武昌仙君脸上,却已是响起了极清脆的一声“啵”来。
电光火石间,武昌仙君捂着那被亲过的脸如鲤鱼打挺般直起身来,脸上神情那叫是一个变化莫测,屡次打诨说荤话的嘴上,竟是不觉间咧开了一个笑来。
小厄神很不客气地说道:“别傻笑啦,我已经亲过你了,快点带我去找那最名贵的仙丹!”
武昌仙君立刻收了嘴角的弧度,只眼中还明晃晃地冒着笑意,却还是不回答,只道:“你这小厄神惯会偷奸耍诈,我叫你亲我,你就亲了脸,这怎能算数?”
“往哥哥嘴上啵一个,哥哥就带你去。”
桃仙已是忍无可忍,简直是怒发冲冠,“武昌!你别太得寸进尺!厄神,你别亲他,他不带你去,我带!”
小厄神都快被这武昌仙君烦死了,听桃仙这么说,当然不会拒绝,立刻就要绕开武昌仙君跑到桃仙身边。
但武昌仙君哪会同意,立刻黑着脸抓住了小厄神,终于松了口,不说亲嘴的事了,只好说歹说用骑大马把小厄神骗到了自己肩上,抓着小厄神那细细白白的小腿,一路扛着人朝那丹宫走了过去。
丹宫里屋子数量果然多得惊人,小厄神骑在武昌仙君宽宽大大的肩上,光是看他在丹宫里走来走去就已是眼花缭乱,到最后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见武昌仙君带着他到了间屋子里,便道:“就在这了。”
小厄神闻言,立刻从武昌仙君肩上跳下来,可他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这只是间普普通通的寝屋,连个丹药渣渣都没有,便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说好的丹药呢?在哪?”
武昌仙君说:“小厄神别看这是间普通寝屋,这可是那丹宫主人的寝屋,传闻丹宫地下还有个地宫,可通过丹宫主人寝屋里一处机关进入,那最名贵的丹药,自然是藏在地宫中。”
小厄神奇怪道:“怎么在天界还要挖地洞?”
桃仙忽地冷笑了一声:“谁知道呢?那丹宫主人长得也是仙模仙样,却竟有这挖地洞藏东西的怪癖,也不知究竟是神仙,还是那地鼠。”
提及丹宫主人,武昌仙君也没了好脸色,竟也与桃仙一同阴阳怪气了起来,“有的人,升了仙位也是本性不改,小厄神你见了他,可要躲远一点,别被他给抓去地宫里欺负了。”
看来他们三个都互相认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彼此之间都很不对付。
他们的事,小厄神也懒得掺和,反正不关他的事,偷了丹药他就溜回帝宫,有帝君护着,丹宫主人就是生气,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拿这武昌仙君和桃仙出气。
想着那丹药,小厄神也不在原地呆站了,他老大一样给另外两个人都安排了找机关的活,他自己自然也没闲着,走到那床上东摸摸西敲敲的。
他一心只想着找到机关好进入地宫偷丹药,却是没注意到,另外两个人一点也没在专心找机关,而是直勾勾盯着他弯腰单膝跪在床上时翘起的勾人弧度,眼睛连眨都不舍得眨。
小厄神找了一通,却什么都没能找到,他直起身来,另外两个人立刻就收回视线,假模假样地忙碌起来,因此厄神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厄神找累了,坐在柔软大床上休息,还像个坏地主一样催着另外两个人干活,一点都不允许他们休息。
忽然间,厄神看到床对面墙上竟还挂着个神龛,顿时就生出了疑心来。
一个神仙,怎么还在屋子里装神龛?
拿来拜谁?不会是自恋地在拜自己吧?
厄神被勾起了好奇心,当即就不觉得累了,一下子从床上跳下去,啪嗒啪嗒一路跑向那神龛。
等靠近了,神龛内部暴露在厄神眼中,则令他更是奇怪——这神龛里只上了香,却没有神像,只有光秃秃的供位,既然这样,弄个神龛在这干什么,供奉空气吗?
小厄神怀疑里面还有什么乾坤,便伸了手进去一通摸索,只神龛里仅供一只手出入,小厄神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纯靠触觉摸索,只不知摸到了什么东西,耳边便忽地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
轰隆隆。
神龛旁墙上竟是开了一道门。
小厄神立刻开心地大叫:“我找到机关了!”
两边假模假式忙活半天的武昌仙君与桃仙立刻走过来,小厄神见了他们,就很不客气地说道:“你们两个好笨,找了半天居然都没找到机关,还得是看我,一出手就一鸣惊人!”
那两人立刻夸了起来,好似小厄神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直夸得小厄神脑袋朝天,差点就要仰过去摔地上了,才挥手叫停,领着他们一块进了那黑洞洞的门里,下了地宫。
比起九曲十八弯的丹宫,地宫便显得简单多了,直进直出的一条道,没走多久,就进了间极为庞大的空间,小厄神只略微一看,就差点被那墙上地上贴的金子吓死,眼睛都瞪得老大。
也是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这地宫中还有其他人。
“你终于来了。”
一道轻缓而低沉的声音响起。
小厄神循着那声音望过去,却是见到了两个人。
两人都穿着一身白衣,只是其中一人脸色苍白,长相虽然俊美,却带着股阴翳病气,额间扎着纯白抹额,简直就像是死了老婆一样消沉,而另一人身上白衣还绣着蓝色仙鹤,五官很是柔和,眼瞳颜色亦是偏浅,看样子应当是个温温柔柔的青年,眉眼间透出的却是仿佛空然一切的冷淡与无情。
只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在看向小厄神的那一瞬发生了变化。
死老婆的老婆复活了,空然一切的不再空然了。
那两人站起身来,朝小厄神走了过来。
小厄神见他们过来,竟有种气势汹汹的意思,心里一个咯噔,怀疑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跟抢了谁的老婆,如今他们要找自己算账了。
他立刻后退要逃跑,却见那武昌仙君与桃仙竟是都堵在了门口,两双眼紧紧盯着他,再不似先前般轻快。
再一转头,那两个白衣服的已经围上来了,高高大大的四个人,把小厄神堵得死死的,一点逃跑的空隙都寻不出来。
完啦!这是请君入瓮!
小厄神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事已至此,小厄神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只得眼睛一闭,壮士断腕般大声道:“你们要杀要剐,快点下手吧!”
只是,他到底还是有点怕死的,便补了一句:“帝君可是我的姘头,你们要是杀了我,他肯定要你们偿命的,你们最好想清楚!”
“我们从未想过杀你。”那道轻缓声音再度响起,“你不是要仙丹?仙丹在这,你拿去吃吧。”
小厄神狐疑地睁开眼,却见那好似死了老婆的苍白青年正站在自己跟前,手里托着个木盒子。
见他睁眼,青年抬手便把木盒子打开了,金光顿时从木盒子里照耀而出,险些把小厄神眼睛闪瞎。
鬼迷心窍的,小厄神就朝那金光伸出手去,将那仙丹丢进了嘴里。
呀,甜的。
小厄神刚得出这个结论,却是忽地身体一怔,空空然的脑袋里像是被凿出了一道泉口,无数被封存的记忆霎时从中倾泻而出!
此时此刻,厄神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他叫江清辞。
原来他并不属于这里。
一道熟悉的机械声从脑海中响起:【宝宝,你终于都记起来了!】
第100章 厄神完
001的机械声中没有了一惯的冰冷, 反而是咬着牙道:【都怪我,没有发现那个帝君的险恶用心,一个不小心被他从宝宝的脑海中赶了出去。】
江清辞也没想到,自己脑海里的系统居然还会被驱逐走。
想到这些日子里, 他被催眠成帝君的小妻子, 不知道被骗着干了多少羞羞的事情, 江清辞那张漂亮的脸颊顿时就气得红透, 【那个坏家伙,居然敢骗我!】
【我要找他算账!】他气哼哼道:【让他倒大霉!】
可他刚一个转身,却是被抓住了手腕。
江清辞转过身去,见到了江鹤君。
只是, 那人虽然有着江鹤君的模样, 一双眼中却是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空然, 那抹空然, 唯有在望向江清辞时,才出现一丝波动。
“别去找帝君, ”他缓声道,“你去找他,只会令他再度将你脑海中的东西驱逐走, 再扭曲你的记忆。”
江清辞转头看向他,狐疑的目光在“江鹤君”身上逡巡了好一会,脑中灯泡一亮,“你不是江鹤君!”
“江鹤君”轻轻一笑, 这一笑,又有了几分福泽仙君温润的气质, “我确实不是江鹤君。”
“但江鹤君,却是我的一部分。”
“我是天道。”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 周围忽地变换作那片纯白的空间。
眼前的“江鹤君”身量则渐渐长开,乌发染上白霜,浅色眼瞳化为冷然纯白,却不再是过去的无情,而是紧紧地盯着眼前少年,仿佛失而复得般珍惜。
江清辞已经有些茫然了,“什么叫江鹤君是你的一部分?”
天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我曾经答应你,为你追寻那控制你的另一个天道的存在。”
江清辞早就忘记这一回事了,听到吓得眼睛都睁圆了,“你、你找到啦?”
但转念一想,要是找到了,他还能正常和001说话吗?说不定找到的是假的,或者是这个天道打肿脸充胖子……
天道顿了顿,却是继续道:“那个天道……也是我。”
江清辞:“……?”
天道垂下眼,竟是不敢直视江清辞的双眼,“三千世界,均有世界意识的存在,而这些世界意识,却是归属于同一个存在。”
“那个控制你的天道,便是那抹意识的最终化身。”
“而就连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都是那抹意识的化身。”
这便是天道追寻了这么久,得到的结论。
实在可笑,他屡次降下天雷,要惩治那扰乱命数的小厄神,却是不想,指使着小厄神扰乱命数的,却也是他。
更可笑的是,那群围着江清辞团团转的男人们,却也都是他。
就连试图占有小厄神的帝君,却也只是他的一个分神。
这个发现太过惊人,就算是天道,眼中也不由得生出了愧疚。
江清辞心中更是惊诧,连忙去问001:【他说的是真的吗?他跟快穿局的那个……那个什么鬼有关系?】
001先是纠正道:【主神。】
随后才犹豫着道:【是……我以为小世界的天道无法追溯到快穿局,所以一直没告诉你主神和小世界天道的关系。】
【但我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天道居然真的能顺着能量追溯到快穿局,还有那个帝君……】001的声音又低下去了,【他居然能意识到我的存在,甚至试图把宝宝留在这个世界里,也是我疏忽了,才让他得了手。】
江清辞却哼道:【当然是你疏忽了!要不还能是我的问题吗?还有快穿局,居然那么随便就让小世界的天道联系上了,也太笨了吧!】
001若是有实体,此时恐怕就要跪在江清辞面前了。
但它没有实体,只能徒劳地说道:【抱歉,宝宝……】
江清辞语气却是忽地一转,【要是你向快穿局给我点好处,我就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
001没想到江清辞居然只要点好处,不由得沉默了。
听001沉默,江清辞立刻凶巴巴地催道:【你要是不做,我就不理你啦!】
001立刻道:【我已经向快穿局提交了申请。】
【这个小世界异常太多,所以我向快穿局申请,减少宝宝接下来的任务数量。】
江清辞眼中一亮,【申请通过了吗?】
001:【还没有,但是我向你保证,申请一定会通过。】
001的声音很笃定,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笃定,但减少任务数量总归是好事,江清辞立刻开心地就要笑起来。
只他刚弯起眼,就看到那站在自己面前,眼中带着愧疚之意的天道,想到他还没从这天道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决不能在他面前笑,便又板起了脸,对天道哼道:“喂,坏家伙。”
天道原本对江清辞有愧,不敢看他,一听到江清辞叫自己,却还是立刻就将目光落回到了江清辞身上。
江清辞装作生气的样子,“我记起来了,之前还在凡间的时候,你好像还要拿雷劈我!要不是帝君来了,你就要劈中我了知不知道!”
通体雪白的天道本该是目空一切的存在,却在听到江清辞的话后慌乱了起来,有些焦急地解释:“那……那天雷并非用来劈你。”
“只是当时我正好寻到了那支使你做坏事的天道的踪迹,便想用天雷断开你与那天道的联系,只是没想到帝君会中途插手,将你带走,我当时并不知他真实意图,便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我并不想劈你。”
说到激动时,天道忍不住朝江清辞走近了一步,那张精雕细琢的完美俊脸竟也流露出一丝紧张之意,似乎担忧江清辞误解自己。
听到这,江清辞也算是知道了个前因后果。
只是他还拿乔地偏过头去,假装不接受天道的解释,“你问也不问我就私自要断开我和那什么的联系,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吗?”
天道却说:“当时情况过于紧急,来不及过问。”
“何况——”
“我见当时你神情,便觉你其实不愿见到那一幕发生,便忍不住出了手。”
江清辞眨了一下眼。
他虽然坏,却也只是自私自利的小坏,当然不会愿意看到有人因自己丧命。
他瘪了一下嘴,睫羽轻颤,“你这个讨厌鬼,难道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吗?”
“之前你也给我丢过好多雷呢,难道随随便便几句话,我就要原谅你了吗?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知道。”天道俯下了身,纯白眼瞳中,竟是溢满了温柔,“那么你要什么?”
江清辞又是别过了脸,气哼哼的,却是忽地看到了那堆在纯白空间里的金子银子堆,又是憋了好一阵,才忍不住道:“你,你一个天道,周围堆那么多金子干嘛?全给我!”
“好。”天道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那些金子,不过是凡人向上天祈愿,又不专指哪个神明时,才供奉到我这来的,”天道淡淡道,“在见到你之前,我隐隐有种感觉,仿佛有人会很喜欢它们,便接受了他们的供奉。”
直到见到了江清辞,他才知道,会喜欢这些金子的人,到底是谁。
“你想要,我把它们都送给你,不仅如此,之后他们上供的全部东西,都送给你。”天道说。
听到这么多金子都归自己了,江清辞终于忍不住笑了。
但他贪心得很,只笑了一声,便又立刻板起脸来,只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终于愿意看天道了,只语气还是很坏,“你之前犯了大错,拿雷劈我,又不过问我的意愿,想把我和系统分开!我本来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辛辛苦苦做任务,是为了回我自己的世界,所以你干的事,在我看来,是大坏特坏!”
天道低头道:“是,我坏。”
江清辞仰着脸,好似命令仆人一样的颐指气使:“我在这个世界,还剩下最后一个任务,你要帮我完成,要不然我就不原谅你!”
天道沉默了。
既然是最后一个任务,那就说明,江清辞完成了之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他的世界,去往其他世界。
“听到了没有呀?”
少年柔软的声音里像是具有无限的力量,一下子便令天道俯首,“……我明白了。”
“我会帮你的。”
但无论什么,都没有江清辞的愿望重要。
……
天界陷入了混乱。
厄神挟持着福泽仙君,宣称要将他杀掉。
武昌仙君、桃仙与那丹宫主人看似试图救出福泽仙君,却实际上护着那挟持福泽仙君的厄神,一路上搅起浑水,将天界的大小仙宫都劈得一塌糊涂,那帝宫更是被劈砍得成了废墟,很难说是没有私仇。
如此混乱下,帝君很快就赶了过来。
那张与天道一模一样的脸上再没有平日的温和,而是一片阴沉,他盯着那被护在中间,细伶手腕“挟持”着那高出自己一头的福泽仙君的小厄神,语气沉沉:“宝宝,你在做什么?”
江清辞大声喊道:“我在做什么,不是很容易看出来吗?”
“凭什么我是厄神,只能给人带来厄运,他就是福神,受众人喜爱呀,我不服!”这些都是原剧情厄命仙君说的话,为了快速完成任务,江清辞便连标点符号也不改,就通通复述了出来。
帝君朝江清辞走近了一步,却被武昌仙君与桃仙以蓄着仙力的长剑与桃枝挡住了,“帝君,小心贸然接近,让厄神发作杀了福泽仙君。”
嘴上虽是为了配合江清辞这么说,实际上却是瞪着帝君在心里冷笑,这老匹夫骗走阿辞这么久,决不能再让他靠近阿辞一步。
帝君面色更沉,看向拦住自己的几个神仙,冷冷道:“升仙者本该忘却凡间俗世,真是没想到,你们不但没有忘记他,竟还在我面前装得这么好,甚至还帮起了他。”
“难道你们就不怕,宝宝完成了任务,就离开这个世界吗?”
没有人回答。
挡在他身前的兵器却也没有放下。
帝君看向武昌仙君,“陆景明,你为了他,几度在战场上遭遇性命之危,好不容易才辅助皇帝达成盛世并登上天界,你就舍得他离开?”
武昌仙君心中一痛,沉声道:“我自然不舍得……”
但他却是坚定道:“只是,难道我不舍得,就宁愿委屈阿辞,将他强留在身边吗?”
“我既然能升上天界找他,那接下来无论他去哪,我自然也会不顾一切地追过去,无须你这老匹夫多言!”
武昌仙君一个不留神说出了真话。
听到“老匹夫”,帝君眼中生出怒火。
但他仍然隐忍着,看向那站在江清辞身侧的丹宫主人,“李渊,你为他几近疯癫,只能靠着丹药吊命,更是彻夜难眠,只能躺在他的供桌上才能入睡,没有阿辞的日子,你还想继续过吗?”
丹宫主人苍白唇瓣扯起一个笑来,那双乌黑眼中倒映着江清辞身影,却已再无偏执之意,“那都不过是我自作自受罢了。”
“我不顾小神仙心愿,妄图独占小神仙,遭此报应,又有什么好说?”他淡淡道:“在我那漫长的,没有小神仙的日子里,我早就想通了,只要能让小神仙开心,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如果我还痴心妄想意图占有他,早在我初入天界时,便已按捺不住出现在小神仙面前,可我隐忍至今,直到今日才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为了不做后悔之事。”丹宫主人看向帝君的眼中带着一丝嘲意。
帝君面上,已是狰狞一片。
他看向桃仙,可还没等他说什么,桃仙已是冷冷出声,“别问我,我的答案和他们一样。”
帝君最后看向了福泽仙君。
只消一眼,他便辨认出,那福泽仙君,已与天道融为了一体。
他冷冷道:“果然,天道之子,便是天道化身,天道,你的化身不顾一切也要和阿辞同时诞生,你作为世界意识,完全有留下宝宝的能力,你也曾降下天雷想劈开宝宝身上来自外界的联系,可你为何要帮他离开?”
“福泽仙君”张了口,“因为他想要。”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你明明知道,帝君,否则你也不会费尽心思改变他的记忆。”
“他想做什么,我就帮他,若是想要他,大可以在他离去之后,追寻他而去,而非将他强留。”
“此方为大爱。”
帝君脸上狰狞之色几乎被这一番话击碎。
他倒退了几步,颤抖着,终于看向了江清辞。
他看到,那昨日还缩在他怀里,与他温存着轻声细语些软言软语的少年,此时却是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胸腔中骤然生起撕裂疼痛。
从来威势凌驾于众仙的帝君,此时却竟是苍白了脸庞,低声问江清辞,“宝宝,你真的,想要离开吗?”
江清辞说:“当然。”
泪水从帝君眼中滴落。
“厄命仙君……迫害同为神仙的福泽仙君。”
“罪不……容诛。”
“贬为……”
“凡人。”
……
江清辞在凡间变成了小叫花子。
说是叫花子,可哪有他这样的叫花子,名义上说是住在那破庙里,却一会有名门公子送点心水果,在庙宇门口修上水榭亭台,一会有俊美高大青年帮忙修补庙宇屋檐,洒水扫地,还往破庙底下装了地炉,就连冬天都暖暖和和的,小叫花子一点也不会着凉。
久而久之,这破庙不破了,变得金碧辉煌起来,住在附近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大仙的庙,每天都要过来供奉,几番吵醒躲在巨大神像里睡大觉的小叫花子,令小叫花子发了好一通气,庙宇便从每天都开门,变成了逢年过节才开门。
可这样一来,上门的人却更多了,甚至有人说在这庙里有真神仙,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少年,于是逢年过节,这庙宇的门槛都差点被上门的人踩破。
而每逢庙宇开门,准时赶着来上头香的,却是几个俊美青年。
他们一路走在最前头,近乎是迫不及待便踏入庙宇之中,跪在蒲团上,深深地注视着那少年神像,虔诚在心中祝愿。
“愿厄神注视我,保佑我。”
“愿厄神。”
“平安喜乐,所愿顺遂。”
厄运本该遭人畏惧。
可对他们来说。
厄运缠身,却是再美好不过之事。
“嗯?你们来啦?”睡眼朦胧的小少年从神像后头探出脑袋来,张手就要抱,“带我去吃早饭吧。”
只因厄神,是他们的心爱之人。
【本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