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厄神19

    废了好一番功夫, 江清辞终于找到了第三个任务对象,文兰蹊。

    真是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

    原来文兰蹊在上京考试的路上被土匪头子看上了,给劫到了山沟沟里, 准备给自己女儿当入赘女婿。

    落到这山沟沟里, 再多的文采也施展不出来, 更逃不出来参加什么科考, 也难怪文曲星会黯淡。

    文兰蹊读了十几年书,从小就是天才少年,一路都是榜首,自有读书人的清高, 当然宁死不从, 土匪头子就不让他读书, 把他丢到厨房里, 天天炊火烧柴做菜,挑水劈柴, 令那执笔挥墨的一双手都长满了干苦活的粗茧子,简直苦不堪言。

    可饶是如此,文兰蹊也不曾有分毫软化, 土匪头子让他干活他就干活,不让他读书,他便趁着烧火时,拿烧黑的木炭在地上写文章作诗, 甚至还修炼出了一手好厨艺,吃得土匪窝窝里的其他土匪都胖了不少。

    江清辞刚找到文兰蹊时, 文兰蹊就穿着一身补丁布衣,背脊挺得笔直, 如玉树般高挑俊美,哪怕身穿破布麻衣,身处灶台之前,却仍不沾烟火气息,尽管身上蓄着倒霉蛋的厄气外,为人却依然不骄不躁,清冷出尘,也难怪那土匪头子非要他当自己的女婿。

    不知道为什么,见文兰蹊烹饪的背影,江清辞竟莫名感觉有些眼熟。

    思考了一会,他脑中亮起了一个灯泡,【我记起来了,当初下凡的时候,在天界我好像在帝君的膳房收了个小弟!】

    【这样看来,他们的背影好像呀。】

    江清辞鼻尖动了动,闻到那从锅中冒出的香气时,许久没有吃凡脂凡膏的嘴巴馋得不由得流下口水,【厨艺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001说:【应该只是巧合,按照时间,你当时下凡时,文曲星已经在凡间了,不可能是在膳房的人。】

    江清辞想想也是,便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是——

    他真的很馋那大锅里的东西!

    正当此时,文兰蹊掀开了锅上的木盖。

    扑鼻香气顿时涌了出来。

    小厄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难怪他一闻到味道就馋得不行。

    原来那锅里蒸着的是糕点!

    吸溜。

    文兰蹊以干净的白布隔热,将那糕点从锅中拿出,却是不见,背后一个馋到流口水的小厄神悄咪咪飘到了头顶。

    趁着他转过头的当口,忽然从文兰蹊头顶伸手,从那盘中偷了个糕点过来,却被烫得龇牙咧嘴。

    文兰蹊眉头一皱,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头顶的小厄神顿时安静下来,睁圆了漂亮眼睛,大气不敢喘起来。

    生怕被文兰蹊发现了,天道会突然出现把他提溜走。

    文兰蹊看了一周,都没看到有什么动静。

    但他也习惯了,土匪窝窝位于深山中,时常有点老鼠黄鼠狼什么的出入灶房,他已再习惯不过。

    只当他将视线又落回盘中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清冷眉宇微微一动。

    糕点是否少了一个?

    飘在文兰蹊头顶的江清辞紧张到一动不敢动。

    但文兰蹊只盯着那缺了一块的糕点看了一会,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收回了视线。

    江清辞终于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吃起了手中的糕点。

    嚼嚼嚼。

    真好吃呀。

    跟天界那个伙夫做的糕点一样好吃。

    接下来几日,江清辞便跟定在了文兰蹊身边。

    一边吸食文兰蹊身上的厄气,一边偷吃他做的东西。

    时而是糕点,时而是叫花鸡烤地瓜大锅饭,虽然比不上皇宫的精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但因为害怕被天道发现,江清辞一直不敢太过靠近文兰蹊,文兰蹊似乎也并不知这灶房中,竟有另一人与自己同处一屋,每每出的餐被偷吃了,他也没有发觉,始终不闻不问。

    一连几日下来,这吸食厄运的任务也没多少进度,反倒是那文兰蹊的处境越来越差了。

    原来是土匪头子见他身处灶房中还如此坚韧不拔,越发欣赏他的气魄,更是越发地逼迫他,想要他当自己的女婿。

    文兰蹊能够待在灶房中的时间越来越少,回到灶房中时,神情也越发的疲惫,土匪又催餐催得急,几次三番他自己都来不及吃饭,脸色愈发苍白。

    终于有一日,他在灶房中处理食材时,身体忽地晃了晃,竟是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时,火灶已经被灭了,文兰蹊缓缓坐起,忽地从口中咂摸出了一丝甜意,身上的疲倦感更是减轻了不少。

    似乎有人在他昏迷时,往他口中塞了点甜食,因此他才得以醒过来。

    给他喂了点偷来糕点的小厄神藏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但文兰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生火,照常烧起了饭。

    奇怪的事,这日土匪反而不催餐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土匪守在灶房门口,见了文兰蹊,却是弯着腰连忙接过他手上的菜饭,横肉中挤出笑容来,“哎哟,舅爷这可怎么使得?今后您可就是咱们二当家了,怎么还来这灶房里忙活?”

    文兰蹊冷着脸,淡淡道:“告诉你们大当家,我已答应了承诺之事,他不可再为难其他人。”

    “那是那是,舅爷不知道,我们大当家可是信守诺言之辈,绝不会出尔反尔!”

    土匪端着菜离开了,文兰蹊却又留下来,多做了一盘糕点,放在桌上,朝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的灶房淡淡道:“我已答应大当家做他的女婿,今后不会再回灶房了,这最后一份糕点,便当做告别餐吧。”

    江清辞心里一惊,当即便缩回又要偷拿的手,不明白文兰蹊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见灶房中无人回应,文兰蹊沉默片刻,又接着道:“虽然不知你是如何做到,但一连几日,盘中的菜都或有偷吃的痕迹,不止是我,就连土匪头子都发现了不对,你……”

    小厄神提心吊胆起来。

    “土匪前段时间抓了过路人关在柴房中,柴房离灶房又最近,你应当就是柴房里的人吧。”

    小厄神放下了心,却还是一声不吭。

    文兰蹊接着道:“大当家已答应了我,过几日成婚了,就会把你们放下山。”

    “方才是你救了我,是吗?这盘糕点,就当做是对你的谢礼,你已不必再躲躲藏藏。”

    这是一连几日来,文兰蹊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可灶房中,却许久没有动静。

    文兰蹊眼中,终于暗了下来。

    他仿佛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冷,轻声道:“也罢,盘中糕点都是你爱吃的口味,我走后,你便尽管将它们带走吧。”

    文兰蹊毕竟有文人的风骨,不会强求他人,此时也只是有些失落,说完,便缓步离开了灶房,不再回头。

    他离开之后,江清辞才飘到了那放在灶台上的糕点前。

    果如文兰蹊所言,那盘中的糕点,果然都是他爱吃的口味。

    小厄神托着脸看了一会那盘中的糕点,还来不及拿一个起来吃,眼前场景却是忽地一变。

    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然身处纯白一片的空间之中。

    在他身前不远处,一道雪白身影冷冷看来,正是天道。

    天道冰冷声音传了过来,“我令你不再见人间皇帝,你却反而跑去接近文曲星?”

    江清辞也没想到,天道还真的时时刻刻在关注他的行径。

    他立刻大声道:“天道大人查到了那个坏蛋了吗?”

    天道:“……回答我的问题。”

    江清辞却竟然胆大包天道:“应该是天道大人先回答我的问题才是。”

    天道面色刚冷下来,就见江清辞突然抬起头来。

    那双漂亮眼中,竟是掉出了眼泪。

    小厄神声音再度响起时,已是带上了哭腔,可怜巴巴地说道:“天道大人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可怜神仙,受到了坏蛋逼迫,才会去靠近别人,天道大人要是没办法查出那个逼迫我的人,我贸然反抗坏蛋的指示不去接近那些人,说不定会被杀掉,天道大人,我还只是个年轻的小神仙,我还不想死呀!”

    于是小厄神睁着眼泪汪汪的眼睛,抬头看向天道,“所以天道大人查到什么了吗?”

    天道竟是沉默了下来。

    实际上,天道已经查到了一点眉目。

    但正是这点眉目,却令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疑惑来。

    只因他查到,那将厄神带到天界,并在那之后始终附着在厄神身上的古怪力量,竟与他自己是同源之力。

    但那同源之力却很是陌生,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他一般。

    难道这世上竟存在另一个天道,逼迫一个小小厄神为自己行事吗?

    天道沉默片刻后,竟是将目光从小厄神身上移开了。

    声音也变得分外僵硬。

    “即便没有查到什么,你也不该擅自吸食他人厄运,”他冷冷道,“之前我给你看的战争画面,你已经忘记了吗?”

    “更何况,文曲星也有自己的姻缘,若他的姻缘因你发生变动,你这小小厄神,该如何补偿?”

    “不敢不敢,我哪里敢忘记天道大人给我看的那一幕,我也更不想变动文曲星的姻缘,所以这段时间,都没有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嘛,每天都保持距离,谁知道他居然发现了我的存在。”

    江清辞连忙狡辩……解释道。

    但他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以是天道并没有说什么。

    江清辞说着,却低下了头,揪着衣服小声委屈道:“可是,我要是没有照着那个坏蛋的指示做,他要杀掉我怎么办?”

    “虽然我只是个小厄神,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厄神,只剩下福神,应该也不好吧?”

    天道一顿。

    若他没有查到,江清辞身上的气息来自于另一个自己,他不会相信江清辞说的这话。

    但现在知道了,天道便不得不承认,厄神说的话,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

    若那所谓“主神”真是另一个他,自然能够生杀神仙。

    只他才刚查出一点眉目,却是不知道那另一个天道究竟身在何处,因此无法应对。

    他正沉默时,江清辞却已自顾自地嘀咕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既可以让我照那个坏蛋的指示贴身吸食文曲星身上厄气,不至于被他发现不对,又不会引起凡间运势改变,引发灾难,还不会改变文曲星既定姻缘的呀?”

    江清辞大着胆子,朝天道走近了几步。

    见天道没有驳斥,他的胆子又大了几分,竟是抬起手,就抓住了天道的袖角,眨巴眼睛道:“天道大人,你应该有办法的吧?”

    天道那纯白眼瞳落在江清辞揪着自己袖角的手。

    他也不知道为何,竟是容许了厄神如此冒犯的行为而没有制止。

    然而,就在他疑惑之时,那揪着袖角的手,竟有僭越地晃了晃。

    少年的声音,又软又娇,带着点鼻音,“天道哥哥,你这么厉害,应该能帮帮我的对吧?”

    “求求你了,天道哥哥。”

    下一刻,江清辞眼前却是猛地一黑。

    天道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别叫我哥哥。”

    听这话,江清辞还以为他不愿意帮自己了。

    可但他恢复意识,却是听到了敲锣打鼓声。

    眼前一片红,像是盖了层红布。

    江清辞还以为自己又回到那神像中了。

    可下一刻,眼前那红布,却是忽地被勾了起来。

    满目的红映入眼帘。

    不久前才分别的文兰蹊竟是穿了一身婚服,站在他面前。

    被勾起的红布落在一侧,那竟是新娘出嫁时会盖的红盖头。

    红烛泣泪,双喜窗花,鸳鸯戏水红喜被。

    文兰蹊侧过首,身着大红婚服的他更显俊美如潘安,只面上却是愈发冰冷,眸中满是厌恶。

    “王小姐,你也知,我受大当家逼迫无奈,才不得已与你成亲。”

    他冷声道:“你不用妄想,我今夜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合君子之事来。”

    “请王小姐自重。”

    只在文兰蹊说话间,却是没有察觉到,那床上穿着喜服的“王小姐”,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一整个惊呆了。

    天道居然把他变成土匪大当家的女儿了!

    第082章 厄神20

    论贴身, 自然是没人能比文兰蹊被迫迎娶的山匪女儿要更加贴近文兰蹊。

    而变成了凡人,吸食再多的厄运,也不会再影响凡间运势了。

    文兰蹊被迫入赘,对这个妻子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多余的情感来, 更也不会改变文兰蹊原有的姻缘。

    江清辞也没想到, 自己求了天道几句, 天道居然还真的想出办法来了!

    他一下子高兴得弯起眉眼。

    可他是高兴了, 脑海中的001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

    不过001很快也想到了原因,【是天道做的?】

    【对呀。】江清辞将他被天道带走时发生的事都告诉了001。

    001听到江清辞叫天道“天道哥哥”时,莫名酸了一下,【我以为, 宝宝只会叫我哥哥。】

    江清辞却说:【我要是不叫天道哥哥, 他不帮我怎么办?】

    【叫了哥哥, 我们就有关系了, 天道就不好意思不帮我啦!】

    反正每次江清辞叫别人哥哥,都能达成目的。

    他觉得自己可聪明了。

    就如此时, 他为了说服001,又软着声在脑海里道:【1哥哥你说是吧?】

    001沉默了一会,【……的确。】

    它略有些狼狈地转移了话题, 【至少,天道这么做了,就代表接下来无论你怎么接近文兰蹊,都不会受到他的阻碍了。】

    听到这, 江清辞再度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就太好啦!】

    忽然间,文兰蹊手中一抖, 酒水从瓶中溢出,将江清辞身上的大红婚裙打湿。

    “呀!”江清辞原本还在脑海中跟001说话, 猝不及防就被浇了一腿的酒水,惊得整个人都从床边跳了起来,拉着被打湿的裙子朝文兰蹊生气道:“你干嘛呀,倒个酒都不会倒,我的裙子都被你弄湿了。”

    文兰蹊侧过脸道:“抱歉。”

    声音竟是有些发颤。

    作为读书人,他的手一向很稳。

    刚才是在倒酒时忽地瞥见了床上的新娘子正在笑,才惊得倒洒手中酒水。

    君子本不该以貌取人,可文兰蹊只要一想起那张被涂得花花绿绿的脸蛋,勾着血红大口诡异发笑的模样,就不由得背脊发凉。

    恶鬼也不过如此。

    女儿有如此长相,难怪那山匪头子急着要他娶自己的女儿。

    文兰蹊背过身,在桌上倒了两杯酒,才终于端着酒杯重新转回身,冷冷道:“喝完这交杯酒,我们就……”

    文兰蹊猛地别过脸,冷玉般俊美脸庞飞快涌上红意,就连那冷清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羞恼,“王小姐怕是没将我方才所说的话听进去吧?我说过,我是不会对王小姐做出不合君子礼节之事的,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因为感觉到现在用的还是自己的身体,江清辞正好奇地掀起裙子看自己的身体,却莫名其妙被文兰蹊说成是不知廉耻,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点茫然来。

    001当即提醒道:【宝宝现在在文兰蹊眼中是女孩子,不要掀裙子。】

    【噢。】江清辞连忙放下了裙子。

    但过了一会,江清辞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对着文兰蹊生气道:“什么不知廉耻呀,这裙子还是你弄湿的呢,我看看怎么就不知廉耻了?在说了,你是新郎,我是新娘,晚上咱们还要做更亲密的事,掀个裙子怎么了?”

    他哼道:“大惊小怪的,一点见识都没有!”

    什么……更亲密的事?

    文兰蹊脸上的红意,都蔓延到了脖侧。

    被这大喇喇的“王小姐”说得那是叫一个又羞又恼。

    他是书香门第,从来见到的,都是那彬彬有礼的大家闺秀,哪里知道这土匪窝里养大的女子竟会如此不知羞耻,骄横野蛮。

    忽然,他余光见那“王小姐”朝自己走近了,竟是有些慌乱地后退了几步。

    直到后腰撞上那桌角,将桌上杯碗都撞得叮当响,文兰蹊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已无处可逃。

    正是此时,江清辞已走到他面前,文兰蹊便猛地一闭眼,颈侧经脉都绷紧了,“王小姐请自重!”

    一声轻哼从近处传来。

    那声音带着点鼻音,又软又娇,像是在撒娇一样娇蛮。

    文兰蹊耳畔都发起了麻来。

    借着,他拿着酒杯的手,忽地被碰了一下。

    于是那股麻意,便顿时蔓延到手上。

    文兰蹊心中一紧,生怕“王小姐”拉着自己的手,放在不应当放的地方上,便绷紧了手臂肌肉,发誓无论是谁来,他的手都不会有分毫的动弹。

    可紧接着,那手却抓着他紧攥着的酒杯,用力拔了起来。

    “王小姐”那带着点不高兴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是说要喝交杯酒吗?你攥得这么紧,难道我要就着你的手喝吗?”

    文兰蹊闻言,生怕“王小姐”真的就着自己的手喝酒,当即便松开了手。

    下一刻,“咣”的一声响起。

    “呀!”

    文兰蹊终于睁开了眼。

    却见那酒杯竟是落在了地上。

    这回,溅起的酒液打湿了文兰蹊身上的婚服。

    身前人也与他一同,愣愣地盯着地上打翻的酒杯看了一会,忽地反应过来,便忙是后退了一步,眼神乱飘,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无辜,“这个……这个可不是我的错。”

    “都怪你闭着眼不看,又没拿稳,酒杯才会掉到地上。”

    “你刚才也把我裙子弄湿了,这顶多算是一报还一报。”

    江清辞点点头,被自己说服了,“没错,就是这样!”

    文兰蹊:“……”

    不知为何,听完这番插科打诨的话后,文兰蹊心中那被强取豪夺的不适感却竟是减淡了许多。

    他用力闭了闭眼,面上的红晕也消散开了。

    文兰蹊重新倒了杯酒,递给了江清辞,冷声道:“喝完交杯酒,今夜的闹剧便就此为止。”

    “我不会碰你,你早点回床上睡。”

    江清辞很老实地点头,“好哦。”

    却同时在心里道。

    不好哦。

    这不同于先前的乖巧令文兰蹊心中微怔。

    也是如此,就在江清辞主动将拿着酒杯的手绕过他臂弯时,他并没有拒绝。

    绕颈合卺酒,与子共偕老。

    这般靠近的距离,令文兰蹊的视线只能停留在面前人脸上。

    蝶翼一般的睫羽在他眼前扑朔了一下。

    本就花花绿绿的脸蛋,喝下了合卺酒,更发红了起来,江清辞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

    潋滟乌眸,如琉璃般耀眼。

    不对。

    文兰蹊忽地浑身一震。

    他是如何看着那张涂得花花绿绿的脸庞,生出对方眼睛好看的幻觉的?

    酒杯落在了地上,咣当当几声。

    是江清辞丢了手中酒杯。

    紧接着,他便如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扑到了文兰蹊身上!

    身后被那厚重木桌挡着,文兰蹊来不及逃离,竟是就被那如狼似虎的新娘子扑了个满怀!

    叮叮当当。

    桌上杯盘碗筷都被挤到了地上,文兰蹊倒在桌上,而江清辞压着他,整个人晃晃悠悠,被那一口合卺酒催熟了雪白脖颈,连指尖都泛着红,竟是撕扯起文兰蹊身上婚服,像是要霸王硬上弓!

    文兰蹊忙拉住胸口衣服,整个人又惊又怒,就如被轻薄的良家子一般怒道:“住手!”

    江清辞扯了半天文兰蹊的衣服也扯不下来,小脾气顿时就冒出来,竟是低下身,猛地往文兰蹊拉着胸口衣服的手上咬了一口。

    一边咬,他还一边朝文兰蹊恶狠狠道:“呜,居然敢不给我抱,咬死你!”

    那咬在手上的力道其实并不重。

    与其说是在咬,倒不如说是轻啃。

    温热柔软的触感包裹着手指,牙尖抵在骨节上,像是调情般反复磨动着。

    吐气如兰,将文兰蹊手指熏得一阵阵发热,像是藏着什么不得了的毒药,竟令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失了力道。

    他自己还没发觉,江清辞眼中却是顿时一亮。

    唰地一下,文兰蹊那护得紧紧的衣服,便顿时被江清辞猛地扯开了。

    文兰蹊的身体终于是彻底暴露在了江清辞眼前。

    虽为读书人,但文兰蹊近来被土匪困在这深山里,打水烧火杀鸡杀鸭,劈柴洗衣做饭都要自己来干,日复一日,便也修炼出了一层肌肉,在那昏黄烛火之下,带着冷玉质感的肌肉,竟是显得有几分惑意。

    文兰蹊却是羞愤到了极致,浑身都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盯着身上人的眼中,竟是带着几分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你,你……”

    江清辞却是根本不将他眼中恨意放在心里。

    他见文兰蹊终于被自己脱光了,便将手放在了文兰蹊身上。

    厄气从手心接触处传了过来。

    他顿时开心起来,弯下了腰,将整个人都贴在了文兰蹊身上。

    在源源不断的厄气灌输下,江清辞就像是浸在了水中,舒舒服服地发出了一声轻吟声。

    文兰蹊正要将那恬不知耻抱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却猝不及防听到了这一声轻吟声。

    浑身忽地一软。

    诡异的热意从那双手接触处传来,文兰蹊心中一震。

    难道,是那土匪头子在酒里放了什么……?

    第083章 厄神21

    文兰蹊闭上双眼, 清冷俊美面庞上满是隐忍。

    宛如引颈就戮。

    入了贼窝,他早就该料到有这一日。

    可尽管抱着如此决心,文兰蹊却仍是无法控制住那向周身蔓延而去的热意。

    而这股热意,更是在那身上登徒子的抚摸中, 愈发强烈了起来。

    忽然, 胸口处忽地传来一股濡湿之意。

    文兰蹊那紧闭睫羽大震, 他立即睁开了双眼。

    却见那毫无廉耻之心的新娘子, 竟是把脸贴在了他胸口处。

    前一刻还决心忍受的文兰蹊,此时顿时失了所有自持力,手心按住那张花脸,用力往外一推——

    啵。

    这一声轻响, 令文兰蹊耳垂红得几欲滴血。

    那一下, 直把小土匪嘴巴上的口脂都蹭去了大半, 甚至将唇边都蹭出了一点白皙的皮肤来, 可见力道之大。

    再看那胸口处,原本冷玉一般的皮肤, 不但留下了个咬印,还留下了艳红的口脂,深深浅浅, 像是被狠狠蹂躏过了一般。

    文兰蹊颤着手重新合上衣服。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竟对他,对他……

    文兰蹊几乎浑身都在发抖,俊美脸庞上冷清不再,“士可杀不可辱, 你,你若是要强迫我, 那便强迫罢了,何必如此……折辱我?”

    可他已气愤至此, 那罪魁祸首,却是半分惭愧也没有。

    反而像是有些疑惑般,歪了歪脑袋,无辜道:“可是,我饿了呀。”

    江清辞确实是饿了。

    之前文兰蹊在灶房中为他留的那一盘糕点,他还没吃上一口,就被坏天道强行带走了。

    神仙是不会饿,可此时天道似乎是暂时将他变成了凡人,那许久未曾感受到的饥饿感,竟也找上门来了,他又喝了酒,头昏眼花的,恍惚间把文兰蹊看成了一个大糕点,一不小心就啃上去了。

    文兰蹊冷冷道:“你饿了又与我何干?我岂是你盘中餐?”

    然而,如此说着,文兰蹊脸色却是忽地一变。

    此时,他想到,自己正被按在桌上,衣领敞着,被生猛的新娘子坐在身上。

    似乎……根本无法说他不是盘中餐。

    然而听到他这么说,江清辞却是有点清醒了。

    看到文曲星被自己扒了上衣,还被咬了一口。

    饶是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做坏事。

    可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要不是为了吸文兰蹊身上的厄气,他哪用得着做这些嘛。

    于是江清辞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安抚文兰蹊的办法。

    搂在腰上的手忽地松开了,文兰蹊眉宇顿时一颤,不明白这土匪还要做什么,便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看了过去。

    凝脂般无暇的雪白,与雪白之中,那一抹鸳鸯大红肚兜,却是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

    文兰蹊浑身都僵住了。

    他僵了许久,视线却像是被那雪白紧紧攥住了,根本无从移开。

    摇曳烛火轻抚在那层雪白肌肤之上,镀上一层暧昧的光泽,虽是少年般无甚起伏的平板身材,却仍带着点肉感,鸳鸯肚兜裹在身上,细细红绳在那纤细腰身上勒出一点红痕,红白交映,竟是格外的煽情而艳丽。

    而就在文兰蹊的注视之下,那不知廉耻的小新娘子,将自己上衣扯开之后,竟又抚上了那肚兜的红绳。

    意识到接下来小土匪要做什么,文兰蹊终于回过神来,猛地侧过脸去,连唇瓣都因恐慌而微微发颤起来,“你……你到底要……”

    很轻的一点声音传来。

    紧接着,身上忽地一沉。

    小土匪那理所应当的声音又再度传了过来。

    真相竟是比他所想还要更可怕。

    “我啃了你的,所以现在就让你啃回来啦!”

    文兰蹊大惊失色,再度挣扎了起来。

    但伸出的手一旦推拒,就陷进那脂膏般柔软顺滑之处,文兰蹊心中大震,不敢再伸手去推,只能挣扎着要逃离,却是不慎与身上人一同摔下了木桌。

    背后摔在了坚硬地面上,文兰蹊却竟是分毫感受不到那从背后传来的痛意。

    只因他的唇齿之间,被一颗小小的果实抵住了。

    柔软滑腻,香甜逼人。

    “哎呀,”吃吃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果实也趁着笑声在他唇齿间微颤,“你吃到了呀!”

    “你咬一口,就算是我们扯平啦。”

    真是……

    恬不知耻。

    毫无羞耻之心!

    然而此时口中被堵,无论再多指责,也无法传进对方耳中。

    那么……只要咬一下,就能放过他么?

    文兰蹊像是自暴自弃了一般,轻阖齿关。

    “唔……”

    身上人竟是颤着叫了一下。

    光滑的手不觉间将文兰蹊的脑袋抱紧了。

    那滑腻柔软的肉愈发用力地按在了文兰蹊脸上。

    高挺的鼻梁都在胸口抵出一个小肉坑来。

    小土匪似乎很喜欢被这样对待,哪怕是文兰蹊不动,他也不自觉磨蹭起来,将那文兰蹊的俊美脸庞都磨蹭得通红。

    还没结束吗?

    要怎样才能放过他?

    这一夜的折磨终是令文兰蹊无法再忍。

    只见他颊边肌肉忽然发狠。

    便是发狠般猛地一吸!

    “呜!”

    那作恶多端的小土匪,竟是在他突然的动作之下,颤着身体尖叫了起来!

    不一会,小土匪泄了力,倒了下来。

    文兰蹊反应过来般,顿时回过了神。

    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文兰蹊憋红了脸,“我……我方才并非有意要做……做那种事……”

    清俊青年几乎是结结巴巴地在解释。

    身上人却半天也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文兰蹊终于按捺不住,忍耐着将身上人扶了起来。

    却见那小土匪闭着眼睛,呼吸很是平稳,脸上的妆蹭得更花了,却是依稀能看得出神情很是安详来。

    文兰蹊:“……”

    居然……

    就这么睡着了?

    ……

    江清辞一觉睡到自然醒,从床上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抱着被子,毫无压力地打了个哈欠。

    幽幽声音从一旁传来,“醒了?”

    江清辞循声看过去,却看到了一双挂着浓重黑眼圈无神的眼。

    “哇,有鬼!”

    江清辞当即被吓得钻回了被窝。

    黑眼圈的主人,也即文兰蹊,却是被这一声大叫叫得沉下了脸。

    他因昨夜之事一夜难眠,这罪魁祸首却是睡得打起小呼噜,醒来竟还说他是鬼。

    这世上岂有如此无天理之事?

    文兰蹊冷着脸,忽地掀开了江清辞盖在脸上的被褥。

    “看清楚,”他冷冷道,“你辛苦抢来的相公,究竟是人还是鬼怪?”

    江清辞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他。

    钻回被窝时,001已经把昨晚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了。

    其实也不用001提醒,他也隐约记起了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

    明明只要抱着对方吸食厄气就得了。

    居然晕晕乎乎地咬了对方一口。

    作为偿还,还让对方咬回来。

    但想到这,江清辞却反而理直气壮起来了。

    他都让文兰蹊咬回来了,那就算是两清了,他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于是江清辞便伸直了脑袋,“是人就是人嘛。”

    “叫那么大声干嘛呀!”

    文兰蹊被他噎了一下。

    但他竟也没多说什么,只别过头去,冷冷道:“既然醒了,那就更衣洗漱吧。”

    “你爹已经过来敲门催过几回了。”

    说到这,文兰蹊便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

    但江清辞却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

    只施施然又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那就更衣吧。”

    说着,江清辞朝文兰蹊张开了双手。

    文兰蹊:“……?”

    江清辞:“……?”

    文兰蹊看着他。

    他看着文兰蹊。

    文兰蹊终于忍不住,“你要我帮你更衣?”

    江清辞睁圆了眼,“要不然呢?要我自己换吗?”

    他一本正经地教训道:“你可是入赘夫婿,怎么能不给夫人换衣?”

    这就自称上夫人了?

    文兰蹊面上一热。

    但他还是扭过头,冷声道:“不可能。”

    “你不用想我会帮你更衣。”

    可文兰蹊刚说完,就听到那小土匪“哎呀”了一声。

    “奇怪,我这里怎么有点痛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闻言,文兰蹊目光不觉间被吸引了过去。

    昨夜小土匪睡着时,他帮小土匪穿了衣服,但因为当时不愿直视,穿得很是潦草。

    此时他转头看去,却见那小土匪竟是拉开了领口,正在往里看。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小土匪抬起了那张花脸。

    下一刻,却竟是朝着他,便要拉开衣领,“夫君,你能帮我……”

    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不堪的回忆,文兰蹊猛地后退了数步。

    “我……我帮你穿。”他喘着道。

    “还要帮我洗漱哦。”

    文兰蹊已是骑虎难下,“你把衣服拉好!”

    “好哦。”

    见目的达成,江清辞终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落在文兰蹊眼中,却犹如阎魔般狰狞。

    几乎是应下的同时,他便有些后悔了。

    怎就如此答应了那土匪的要求了?

    更衣难道就不用脱下身上衣服了?

    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只得转身去那装着衣服的木箱中取出一套衣服来,转身眼观鼻鼻观心地为那娇纵的娘子更起衣来。

    因更衣时江清辞没再为难他,文兰蹊也根本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生怕这小阎魔又想出什么新招数来折腾自己,因此这一更衣下来,文兰蹊竟也没发现自己的小娘子竟是个少年。

    更完这一套衣服,文兰蹊已是出了一身的汗。

    但折磨却还未结束。

    他还得服侍这恶夫人洗漱。

    文兰蹊出门打了一盆水,拿了洗漱的东西回来。

    先让那小土匪漱了口,又将那脸帕沾了水,擦上了小土匪那花花绿绿的脸颊。

    这一擦,那雪白的皮肤却是就暴露了出来。

    文兰蹊眼中冒出了一丝疑惑。

    但他并没有吭声,而是捏着小土匪的下巴,用沾湿了的脸帕仔仔细细地擦拭起小土匪的脸颊。

    渐渐地,那脸上花花绿绿的痕迹都消失了。

    文兰蹊却是攥着脸帕,呆在了原地。

    第084章 厄神22

    江清辞原本闭着眼, 等文兰蹊给自己擦好脸,可等了半天,却也没等到文兰蹊叫他睁眼,便不由得失了耐心, 睁开眼来。

    却是对上了一双纯白眼瞳。

    江清辞:“?”

    “文兰蹊, 你的眼睛怎么变白了?”

    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从文兰蹊口中传出, “我不是文兰蹊。”

    这一丝波动也无的声线令江清辞不由得睁圆了眼睛, “天道哥哥,你怎么变成文兰蹊啦?”

    天道冷冷道:“我在文兰蹊体内留下了一缕神识,只要你做了什么足以改变命数的行为,神识就会受到触动。”

    “你做了什么, 我竟会出现在这里。”

    江清辞对了对手指, 无辜道:“我可没做什么呀, 不过就是叫文兰蹊为我更衣洗漱罢了。”

    天道这才发现, 自己手上正捏着小厄神的下巴,还攥着块脸巾。

    似乎确实只是在为小厄神洗漱擦脸。

    既然如此, 他的神识为什么会受到触动。

    天道目光落在江清辞脸上,他知这小厄神向来狡诈诡计多端,便试图从小厄神脸上看出任何撒谎的端倪。

    可小厄神处在他的注视之下, 却不但不慌不乱,反而还抿着唇,朝他露出了个笑来。

    咚、咚。

    是这具凡人躯体的心脏在跳动。

    天道沉默片刻,终于从小厄神脸上看出了不对, “王明薇喜好在脸上涂满胭脂,不爱素面见人, 你脸上却没有半分胭脂,只怕是因为这点不对, 才触动了神识。”

    王明薇便是那土匪女儿的名字。

    她生在满是男人的土匪,什么胭脂发簪,那都是靠劫道抢来的,那被抢的女子怕她怕得不行,自然不会教她怎么用,她便只能自己摸索,便如是把自己涂成了大花脸。

    也是因此,除了生父无人知道她的真实长相,天道这才能偷梁换柱,将小厄神塞了进来。

    江清辞却很无辜,“可我和文兰蹊是夫妻,不给外人看素面就算了,连他都不能看,我岂不是连睡觉都不能洗脸。”

    “那样子睡觉多难受呀!”

    天道又沉默了。

    这话确而有道理。

    只不知为何,听到“夫妻”二字,他竟心中有几分不适感。

    许是文兰蹊不愿承认这“夫妻”之名罢。

    天道冷冷道:“那就别让文兰蹊看到你的脸。”

    天道认为,正是文兰蹊看到了江清辞的脸,才生出了变数。

    “噢,”江清辞倒是没有异议,只开心道,“那我让文兰蹊闭着眼给我洗脸。”

    心里愈发不适了。

    也是自然,文兰蹊身为天降文曲星,本该专于文墨,此时竟是被束缚在这闺房中,还得为娇蛮任性的妻子擦脸,自然感到不适。

    天道尽量忽视这股不适感。

    江清辞问道:“天道大人,我取代了王明薇,那这个王明薇去了哪里了呢?”

    天道终于得以将思绪转移开,“在我令你取代王明薇身份之前,王明薇正与山寨里一个少年土匪私奔。”

    “若我不将你变作王明薇,她会被大当家连夜抓回,而那少年土匪会被打断腿丢到深山里,但现在你取代了她,他们此时已逃到了山脚下,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你大可放心。”

    大当家虽是土匪,却看不起山寨里同是土匪的其他人,知道女儿喜欢上了少年土匪,更是铁了心要拆散两人,硬要女儿嫁给文兰蹊。

    郎无情女无愿,这段姻缘注定不会长久。

    此时江清辞取代了王明薇,倒是成全了王明薇,她当然不会回来。

    听到这,江清辞却是弯起眉眼来,“天道抓我,不就是怕我改变命数吗?现在居然主动为了我,改变了他们的命数?”

    天道看着小厄神的笑,微微一怔。

    他别过脸,冷冷道:“他们所改变的命数,可远远比不上你这厄神改变的命数,比起放任你胡作非为,倒不如把你暂时变作凡人,还能减轻一些你这厄神对凡间的危害。”

    但就算是别过了脸,余光却还忍不住去看那少年唇角的笑弧。

    “总而言之,你需用胭脂重新将脸涂上,我无法在文曲星这凡躯里待太久,他很快就会醒来。”

    江清辞却抬脸看向天道。

    眼神中满是期待。

    声音又变回那软软的,含着蜜糖般的甜腻声音。

    “天道哥哥。”

    “可我不会用胭脂呀。”

    “你这么厉害,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应该知道怎么用吧?”

    天道:“……”

    文兰蹊一个恍神,却是忽然发现,自己竟拿着胭脂,沾了胭脂的手指,涂在那带着点肉感的饱满红唇之上。

    指尖一颤,他后退了一步。

    一张比之前还要更加别致的大花脸顿时便出现在了他眼中。

    文兰蹊:“……”

    那俊雅脸庞上,眉毛都发颤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为何他刚才会生出这小土匪好看的幻觉?

    江清辞睁开了眼。

    大红眼圈中,一双透亮的眼睛扑朔扑朔,“天道哥……文兰蹊,你给我涂好啦?”

    文兰蹊捏着胭脂盒的手紧了紧。

    那一声“天道哥”软得像是含着蜜水,与之后那蛮横的“文兰蹊”,简直就是天地之别。

    难道这小土匪,也有自己的心上人?

    那为何不去找自己的心上人,反而来折磨他?

    文兰蹊骤然冷下脸,“好了。”

    多余的不再说,将那胭脂放在一旁,转身便往外走。

    他腿长,不过几步便到了门口。

    “哎呀,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呀,等等我!”

    尽管心中不情愿,但想到他若是不照着小土匪的话来做,只怕事后又不知如何磋磨自己,文兰蹊还是放慢了脚步。

    终于还是与那画了张大花脸的小土匪并肩走在了路上。

    一路上,那些个土匪见了他们,都要挤眉弄眼地笑上一会,还有人朝他们吹口哨,大笑着道:“大小姐,那文弱书生昨晚弄得你舒服么?”

    “他那小身板,应该禁不住大小姐玩弄吧?”

    又是一阵大笑。

    听到这不干不净的嘲笑声,文兰蹊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他在这山寨中,实在是格格不入的存在,也是因此,那些土匪见了他,都要嘲上许久,他心知反驳只会叫这群土匪更加兴奋,便一声不吭,只是加快了脚步。

    然而他却不想,身侧人却是猛地发作了。

    啪地一声脆响!

    一条鞭子被重重甩在了地上!

    “笑什么笑呢!是不是想尝尝鞭子的滋味!”

    这样被紧紧护着,却是叫文兰蹊一怔。

    江清辞叉着腰,朝那几个不成正形的土匪大骂道:“他就算是被我玩烂了,那也是我的东西,就算他是银样镴枪头,也轮得到你们这几个丑得扶不上墙的嘲笑!”

    文兰蹊:“……”

    那几个土匪却是被惊呆了。

    平时这大小姐涂着张大花脸,遭了他们嘲笑,都低着头逃开,今天怎么为个小白脸,变得如此泼辣?

    几个原来还不成正形的土匪被江清辞骂得抬不起头来,一个两个竟都唯唯诺诺起来,只能连连道:“是、是,大小姐说得是。”

    江清辞便如斗胜的公鸡般,仰着脑袋,斗志昂扬地拉着文兰蹊的手走了。

    文兰蹊不知为何,就这么毫无反抗地被他拉着走了一段,才意识到,这小土匪竟是牵住了自己的手。

    不意识到还好,一意识到,手心就仿佛裹上了烧红的铁块般,热得冒汗。

    文兰蹊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出声道:“刚才的事,多谢你了。”

    “嗯?”江清辞有些奇怪,转过头来看他。

    文兰蹊不甚自然地别过眼去,又强行将视线别回。

    “你在他们面前那样说,是为了我吧?”

    在他的注视下,那蝴蝶般翩长的睫羽扇动了几下。

    这样一看,这小土匪五官其实也算标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鼻子也算挺翘,若是不涂成花猫,应当也是不丑。

    在他的注视下,那涂得红艳艳的嘴巴一张。

    江清辞奇怪道:“什么呀?”

    他侧过身来,手指很不客气地在文兰蹊胸口点了点,“你现在可是我的东西,只有我能嘲笑,他们要笑你,可是踩到了我的脸上,我不骂他们,难道任凭他们踩我吗?”

    文兰蹊心中一冷。

    也是。

    这土匪野蛮又霸道,自然不可能是为了他才开口护他。

    相由心生——他是怎么会觉得这土匪不丑的?

    文兰蹊冷下脸,不再出声了。

    但为了不惹怒这霸王,因而没有松手罢。

    很快,他们便到了堂屋。

    还未进门,大当家的粗野声音就隔着门板传来,“妈的,都日上三竿的,明薇还不起床,不会是跟那臭小子偷偷跑了吧?早知当初老子就不该收那臭小子进寨!要老子抓到他,不得打断他的狗腿!”

    文兰蹊眉梢一动。

    臭小子是谁?

    江清辞却已推开门,大声道:“爹,你在吵吵嚷嚷什么呀!我不是在这吗?!”

    堂屋里,一个挂着络腮须、山一般壮硕的大汉转头看来,听到这一声,眼睛都瞪圆了。

    铜铃大的眼睛一瞪大,更显得凶煞至极。

    江清辞取代了人家女儿的身份,却挺着胸脯,一点也不虚,同样大的嗓门响起,“不许你再提那个臭小子了,本小姐一结婚,他就溜了个没影,真是个靠不住的,不许再找人回来膈应本小姐了,知道吗?”

    大汉咚咚咚几步过来,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江清辞面前,庞大身躯将江清辞遮了个完全。

    就连文兰蹊,心中都不由得一紧。

    下一刻,却是砰地一声,大汉猛地抱住了江清辞。

    “呜呜哇哇哇哇,女儿你终于叫我爹啦!”大汉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下来,“好久没见你那么大声跟爹说话啦!”

    江清辞:“……”

    文兰蹊:“……”

    江清辞在大汉怀里翻了一个白眼。

    既然想让女儿叫自己爹,怎么还要棒打女儿的鸳鸯。

    他当即挣扎着要从大汉怀里挣脱出来,可大汉力道过大,甚至将他从地面拔起,双脚都着不了地,只能在空中晃来晃去的,根本挣脱不开。

    文兰蹊眉头微皱,终于忍不住,要上前帮忙时。

    啪!

    一声脆响,大当家嗷嗷着松开江清辞,后退了数步。

    那张糙脸上却是落了道鞭痕。

    江清辞头发都被蹭乱了,手中捏着条鞭子,方才他正是用这鞭子打了大当家一鞭。

    大当家浓眉竖起,铜铃大眼中仿佛蓄满了怒气。

    文兰蹊趁机拦在了两人中间,强作镇静道:“大当家,之前你答应过我,只要与贵千金成亲,你就会……”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大当家却是忽地仰脸哈哈大笑起来。

    “那不是爹送你的鞭子吗?从小就没见过你拿鞭子,畏畏缩缩的怎能接过爹的大任,还是现在这副样子有活力,爹喜欢!”

    江清辞:“…………”

    大当家忽地伸手,砰砰砰几下拍得文兰蹊肩膀生疼,“老子就知道,把女儿托付给你没问题!一夜过去,竟变活泼了!”

    “你刚刚说什么?之前答应你的事?放柴房那群人走是吧?放了放了,一群吃白饭的,连个家里有钱来赎的都没有,净知道吃我山寨的白饭,真是晦气!”

    大当家随意道:“你现在是山寨二当家了,就你去放吧。”

    文兰蹊却是没想到,这件事竟如此随意就被定了下来。

    甚至还没有之后那小土匪要走时,摆脱大当家的挽留要来得艰难。

    “呜呜呜乖女儿啊,好几日不曾跟爹爹说话了,多留一会吧!”

    啪啪几声,屋里彻底消停了。

    小土匪头发被蹭得更乱了,手里攥着鞭子,气哼哼地从堂屋里出来。

    却是忽地碰上了背对着门口站在树下的文兰蹊。

    “呀,”江清辞哒哒哒跑到树边,侧过身去见文兰蹊,眉眼弯起,“原来你在这呀,我还以为你去柴房放人了呢。”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不会是在等我吧?”

    文兰蹊又侧过身,淡淡道:“不过是方才太阳太烈,此时放人,叫那群人在这烈日天下山,只怕并不人道,于是在这等了片刻罢。”

    “再说,你又不去柴房,我等你作甚。”

    江清辞立刻大叫道:“我要去我要去,谁说我不去了。”

    那柔软的手,再度塞进了文兰蹊手心里。

    “你可不许丢下我!”

    像是空荡荡的一块被填满了般。

    文兰蹊仍是冷着脸,却没有挣扎。

    只是担心这小土匪事后发作罢。

    他不着痕迹地反握住那只手,带着这小土匪,朝柴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路上经过那灶房,文兰蹊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个偷吃饭菜点心的小孩。

    也不知他有没有将那盘糕点都吃光。

    在灶房的那段时间,是他最痛苦的时期。

    直到那偷吃饭菜的小孩出现,他那枯寂的内心,才终于有了点生机。

    只可惜今日之后,只怕是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顾虑到身边还有个小土匪,文兰蹊并没有踏入那灶房。

    忽然之间,文兰蹊手心一空。

    原是那小土匪松开了他的手,跑进了那灶房中。

    文兰蹊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蹙,也追进了灶房中。

    却见那小土匪站在空空的灶台前发愣。

    文兰蹊脚步一顿,看来那小孩确实把点心拿走了。

    但下一刻,他却听到小土匪呜呜地哭了出来。

    “这里……这里的糕点都哪里去了?!”

    小土匪朝那空空的点心盘生气道。

    第085章 厄神23

    江清辞的这句话, 却令文兰蹊心中生出诧异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糕点?”

    江清辞正掉着小珍珠,猛地听到文兰蹊问自己,这才记起, 做出糕点的人还在这里。

    他立刻眼中一亮, 心想可以让文兰蹊再给自己做一份, 可转头过去, 却见文兰蹊瞳色隐隐有变成纯白色的趋势。

    就像是天道的神识察觉到不对,又要来警告他了一样。

    江清辞的小珍珠立刻停住了,“什么呀,我可是寨主女儿, 以后这个寨子, 可是我的东西, 就灶房里几个糕点, 凭什么不知道?”

    文兰蹊面上仍然带着一丝怀疑,但眼中瞳色却恢复了正常。

    江清辞心中一松, 生怕文兰蹊又问什么让他暴露的话,也不管什么糕点不糕点的了,上前拉起文兰蹊的手, 催促道:“算了,你不是要去放人吗?赶紧走吧!”

    脸上却忽地被碰了一下。

    是文兰蹊擦去了他脸颊上的泪痕。

    青年清冷声音响起:“那灶房中的糕点,是我做的,你若是喜欢, 回来我还能做给你吃。”

    江清辞有些奇怪地转过头去看他。

    脸上那被拭去泪水的部位,再度露出了一丝白皙的皮肤。

    被泪水洇红了的胭脂留在了手上, 文兰蹊怔怔地看了一会江清辞那张涂花了的脸,忽然一个激灵, 红着脸别过了头去,冷冷道:“但你别自作主张,以为我对你有情,我只是不忍见女子落泪罢了。”

    江清辞心想,但我不是女子呀。

    但他只要有糕点吃就好了,立刻笑嘻嘻道:“你放心,成亲前我都没见过你一面,哪里会对你有情。”

    “只是我爹要我和你成亲,我就随便成亲了罢了,你要是不想留在山里,过段时间下山劫道,你再趁机逃跑好了。”

    原剧情的文兰蹊,就是趁着山寨劫道逃跑的。

    正好遇到了来这里清剿山匪的陆景明和福泽仙君,便被救了下来。

    从此爱上福泽仙君,又受到福泽仙君的保佑,一路官运亨达,升至宰相。

    而至于到那时候,江清辞已经被抓回天界了,自然就没他的戏份了。

    江清辞口中所说,本就是文兰蹊所求。

    他本就是被掳到山寨中的,又被迫入赘成为寨主女婿,昨夜又遭遇了寨主女儿那样的……轻薄,可谓是吃尽了苦头,离开山寨去京城参加殿试,才是他最为期盼之事。

    可不知为何,听到这些话,他的心中却不似想象中的喜悦。

    甚至有些堵。

    文兰蹊空着的那只手握了又握,足见他内心之纠结。

    可还不等他说什么,江清辞脚步便停了下来。

    “柴房到啦,你去放人吧。”

    这下子,文兰蹊便彻底没了说什么的机会。

    他只得先用大当家给的钥匙开了柴房上的锁,进了柴房,朝柴房中人道:“你们都可以下山了。”

    柴房里一堆被关了数日、臭烘烘的男人都看了过来。

    文兰蹊不由得顿住了,“怎么……全都是男人?”

    他还以为,那灶房中偷吃的人,是个身形清瘦娇小的少年,才能躲藏在灶房中,趁着他不注意偷吃。

    可这柴房中的人,个个都和娇小两个字搭不上边,更不用说每一个都臭气熏天,若进灶房偷吃的是他们中的任何一员,只怕还没进灶房,文兰蹊就已经闻到味了,还不至于一连几天都找不到人。

    “我们虽然是土匪,可也有原则的嘛,当然是男人扣下来当人质,小孩女人老人放走,要不一个不小心死在山寨里,还要埋尸,多不吉利呀。”

    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文兰蹊心中忽地巨震。

    他忽然转过头,紧紧盯着江清辞。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小土匪的身形,不就正和他想象中那个人的身形几乎一致么?

    甚至于,小土匪还知道灶房里有糕点的事……

    文兰蹊心中一片混乱。

    可还不待他厘清一片乱码的思绪,柴房中那群意识到自己可以走的男人都激动得冲了出来,把他当成恩人地围在中间,朝他道谢。

    而至于那花着脸的土匪女儿,自然是被他们躲开了,隔在了外头,文兰蹊甚至看不到那小土匪的身影。

    心中愈发乱了。

    好不容易把这群人都送出了山寨,一回头,却见那小土匪已然站到了远处树下。

    文兰蹊朝小土匪走近了一步,原本还懒洋洋靠着树干的小土匪立刻警惕起来,躲到了树干后,一脸嫌弃地大叫道:“你现在臭得要死,洗澡前不许靠近我!敢过来我就拿鞭子抽死你!”

    文兰蹊:“……”

    文兰蹊脑海中那一团乱麻直接被江清辞这嫌弃的喊话全部弄断了。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随后……忍不住抬起袖子闻了自己一下。

    ……真的有这么臭么?

    *

    文兰蹊成为山寨二当家,已有了一段时日。

    大当家发现他头脑聪慧,寨中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便开开心心撂了挑子,每日去骚扰脾气变暴躁的女儿,最后糙脸上带着鞭痕心满意足地走出来。

    除了他,山寨里绝大多数土匪这些时日或多或少都挨过大小姐的鞭子。

    有的是习惯性嘴贱被教训了,有的则明显有奇怪的癖好,就如山寨的大当家,每天一定要挨上几鞭子,才神清气爽。

    原本一个个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现在一见到大小姐,都恭恭敬敬的,恨不得躺在地上给大小姐当脚踏。

    有的甚至还学着大小姐,往脸上涂了胭脂,妄图吸引大小姐的注意力。

    正如此时此刻,文兰蹊走在路上,就见了两三个脸上涂得红一块紫一块的土匪。

    还有几个土匪,故意撩起了袖子,露出印了道鞭痕的胳膊,明晃晃地炫耀,仿佛那不是什么鞭痕,而是大小姐的奖励。

    真是不伦不类,不成体统。

    文兰蹊在心中冷冷想着。

    这山寨中的土匪,恐怕是在这山野之中生活久了,心智行为也与野兽沦为了一类,被鞭子打了,竟也喜滋滋的。

    可笑。

    所幸他读过圣贤书,心中有那黄金屋,便不会受这群禽兽一样的土匪所影响,所作所为从来光明磊落,也正是因此,那脾气暴躁的小土匪用鞭子打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没有打过他。

    文兰蹊正想着时,一个打着赤膊,胸膛上留了条鞭痕的土匪大喇喇走了过来,还朝他打招呼道:“二当家的好啊!”

    “你……也好。”文兰蹊说话间,却是全然不觉,自己的语气重而咬牙,一双眼更是不觉间紧紧盯着那男人胸膛上的鞭痕。

    很浅,一定是隔着衣服打上的,这五大三粗的土匪竟就脱了衣服,如此张扬地炫耀着,仿佛是光着身子被打中的一样。

    真是伤风败俗!

    文兰蹊薄唇抿得很紧,一路目不斜视,快步回到了他与小土匪“成婚”后住的屋子。

    刚踏步进去,文兰蹊面上便是一怔,随后便飞快涨红。

    几扇屏风挡在角落,若有似无的水声响起。

    察觉到小土匪正在做什么,文兰蹊立即关上了身后的门,还上了锁。

    关门的声音过大,那屏风中的人立刻就察觉到有人进屋了,“文兰蹊?”

    文兰蹊背靠反锁的房门,一双眼紧紧盯着那围在一团的屏风,喉结上下滚动。

    仿佛那之中藏着什么会食人的鬼魅一般。

    “是我……”

    喑哑声音响起。

    屏风中的,自然就是江清辞了。

    他正泡在浴桶里洗澡,听到文兰蹊的声音,当即笑了起来——工具人来啦。

    江清辞靠着木桶桶壁,半撑起身体来,水珠顿时哗啦啦从他身上滚下来,发出很大的水声。

    “你好慢呀,我等了你好久,等不及就叫其他人帮忙烧水了备水了。”

    文兰蹊闻言,立刻直起身来,“你让别人为你烧水……?”

    他顿时想起,这山寨里的土匪,被这小土匪打一下,都要炫耀上好一阵子,小土匪叫他们烧水,他们岂不是……

    文兰蹊心中焦急,江清辞却奇怪道:“怎么啦,我可是这山寨里的大小姐,叫他们帮忙烧个水怎么了。”

    “在你来山寨之前,都是那群有力气没处使的家伙帮我烧的水呢,怎么你来了他们就不能烧了?”

    有这句话,文兰蹊终于冷静下来了。

    也是,那群土匪为这土匪大小姐烧水了,他便少了一个活,何乐而不为?

    但紧接着,屏风里的人又懒洋洋道:“不过,他们能帮我烧水,倒是不能帮我洗澡。”

    “文兰蹊,快进来帮我洗澡。”

    刚平复的心跳,顿时如擂鼓般咚咚直跳。

    文兰蹊拔起沉重的双腿,缓缓朝那屏风所围处走了过去。

    手刚碰上那屏风,就听屏风里的人又紧接着补充道:“对了,别忘了遮住眼睛。”

    文兰蹊推开屏风的手一顿。

    反应到自己险些就这么进去了,冷白色的清俊脸上顿时爆红。

    “我……自然会遮住眼睛。”文兰蹊哑声道。

    “我们不过是表面夫妻,若是就这么进去,不仅是玷污了你的身子,也是玷污了我的眼,你不必担心。”

    他忍不住替自己解释,里头的江清辞却是听得哈欠连天,“好啦好啦,知道你不会看,那你系好了没呀,水都快凉了,我的背还没人帮忙擦呢。”

    文兰蹊一下子哑了火。

    他终于寻到了不远处一条白布,站在屏风边将那布系在了脸上,随后摸索着推开屏风,走了进去。

    漫天的热气与那热气中蓄满的暖暖甜香,一下子边涌进了鼻腔。

    “左边,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被热水泡得发软的甜甜嗓音传来。

    忽然,膝盖碰到了什么,文兰蹊便听到那人懒懒道:“好啦,就站在这里。”

    哗啦。

    一声水声。

    文兰蹊心中顿时一紧。

    下一刻,他的手忽然被牵住了,往前拉去。

    失了视觉之后,其他的触感仿佛都被放大了。

    文兰蹊几乎能感知到那牵着自己的手是如何柔软,从那手上滴落的水珠都像是砸在他心头般,又酥又麻。

    掌心忽地碰上了那温热湿润而光滑的裸肤。

    文兰蹊甚至能感觉到那肌肤之下若隐若现的骨骼起伏,掌心所处,仿佛是那人背后的蝴蝶骨。

    背脊上落下的水珠,很快便将青年那冷玉一般的手指浸湿了,许是热气过重,冷白色的骨节都溢出了粉,难堪地微颤着。

    偏偏那罪魁祸首却是分毫不知一般。

    “好啦,这里就是我的背。”

    清亮而绵软的声音传来。

    “要好好洗哦,文兰蹊。”

    “要是洗不干净,我要用鞭子打你的。”

    文兰蹊的喉结。

    竟是滚动了一下。

    是干渴了?

    第086章 厄神24

    从浴桶中升起的热气, 将文兰蹊双手都熏得炽热。

    不,不知是双手,连同身体,都一同燥热了起来。

    香气蒸腾而上, 萦绕在文兰蹊鼻间。

    那柔软滑腻的触感, 仿佛将他的手心都填满。

    尽管眼前一片漆黑。

    可那微微突出的蝴蝶骨, 以及之间突出的脊骨, 这一切都在文兰蹊手下,不由自主地渐渐成形。

    喉结再度滚动。

    他并不明白,这个小土匪为何要他帮忙洗澡。

    难道用布蒙上了双眼,就算是男女授受不亲了吗?

    背后如此光滑顺滑, 手掌放在上面, 几乎没有什么阻力, 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一定要其他人搓洗的必要。

    让其他人帮忙烧水, 却只让他帮忙搓洗……

    文兰蹊不由得再度心烦意乱起来。

    热气熏蒸至青年脸庞之上,冷却形成水珠, 顺着高挺鼻梁滴落至水面之上,发出极轻的声响。

    听到这一声,文兰蹊几乎僵住了。

    想起这个小土匪是很爱干净的, 每日都要洗澡,之前文兰蹊只不过被那几个关在柴房里的人质围了一下,小土匪就嫌弃得不得了。

    这滴水掉进水桶里,只怕小土匪以为这是他身上的汗, 又要嫌弃他脏。

    可等了一会,小土匪却没有任何动静。

    掌心下, 光裸背脊正随着呼吸浅而缓地起伏。

    文兰蹊意识到了什么,“睡着了?”

    小土匪没有回应他。

    文兰蹊那蒙在布后的双眼, 用力闭了一下。

    怎么能……还在水里就睡着了呢?

    再怎么说,还有个大男人站在一旁。

    就对他这么放心吗?

    文兰蹊甚至一度以为,这是这个小土匪骗自己摘下遮眼布的恶作剧。

    若是他摘了眼布,也许看到的就是小土匪笑嘻嘻的模样,骂他是伪君子,随后一道鞭子甩过来。

    许是厌恶,这个念头令文兰蹊浑身都战栗了一下。

    他又呼唤了几声小土匪,想把对方叫醒。

    但那手心中的身躯仍在缓缓地起伏,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

    文兰蹊自然不能贸然摇晃熟睡的人,只怕把那小土匪推入水中,淹出个什么好歹来。

    于是他用另一只手扶住木桶壁,摸索着缓缓朝小土匪靠近,俯下身。

    明明应该是要将对方叫醒,可不知为何,发出的声音,却是极轻。

    也许只是怕贸然将人惊醒,会令小土匪不慎掉进水里吧,这毕竟不是君子所为。

    “唔?”

    在他的呼唤声中,那小土匪终于嘟囔着发出一声梦呓声。

    下一刻,文兰蹊唇瓣上,却是忽地被柔软湿润之物轻轻蹭了一下。

    文兰蹊如遭雷击。

    江清辞也吓了一跳。

    不论是谁,睡醒后看到一张大脸就在自己面前,都会吓一跳。

    更不用说,他刚刚迷迷糊糊一抬脸,嘴唇还不小心碰到了文兰蹊的唇瓣。

    虽然只是轻轻一下,但看文兰蹊那唇瓣抖动的频率,显然文兰蹊很是受惊。

    江清辞本来就有起床气,见他这样,立刻不高兴地瘪了瘪嘴,生气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呀!”

    “不就是啵了一下嘴吗?”

    却是没想到,文兰蹊一听到这句话,却仿佛遭遇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脸色顿时苍白,急急后退数步,背后撞上屏风,哗啦啦摔在了一片。

    江清辞惊呆了,起床气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没必要这样吧?

    亲个嘴,还吓到摔倒了。

    他生怕这文曲星摔出个好歹来,比如说脑袋摔笨了之后就当不上宰相了之类的,便忙是从浴桶里起来了,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就啪嗒啪嗒跑去那倒下的一堆里看文兰蹊。

    见那堆屏风里没有动静,江清辞顿时急得大喊,“文兰蹊,你没摔死吧?”

    在他的大喊大叫下,那堆屏风终于被掀开了。

    文兰蹊躺在一片狼藉中,苍白脸颊上咬肌不断颤动。

    “没、我没事。”

    说着,文兰蹊正要假装无事发生般起身。

    却是不想,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

    原本绑在他眼前的白布,却是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屏风上搭着几件衣服,是小土匪平日会穿的衣服。

    可那站在面前的……却根本不是文兰蹊熟悉的,小土匪的模样。

    雪白的肌肤滚着水珠,水润的乌黑眼眸,朱唇粉颊,眉间一点红痣。

    这出水芙蓉一样美丽的少年,是从何而来?

    是踏月降临到这鄙舍里的仙人。

    亦或是要祸乱他心智的山妖?

    江清辞对上了一双满是震惊的眼。

    这个时候,江清辞忽然意识到,他脸上的胭脂,好像已在沐浴时全部洗掉了。

    “呀!”江清辞吓得捂住脸,大叫道:“你快忘记刚刚看到的东西。”

    可文兰蹊那双眼的瞳仁时而变白时而变黑,最后竟是硬生生停留在了黑色。

    “你……”

    虚浮却笃定的声音从文兰蹊口中传出。

    “你不是王明薇!”

    江清辞半拉开指缝,露出半个眼睛,“被你发现了呀。”

    文兰蹊又看到那从指缝中溢出来的,蝶翼般扑朔的纤长睫羽,以及那乌黑俏丽的狡黠乌眸,那就是他朝夕相处的小土匪,尽管没了那一层妆容,他也还是能辨认出。

    他早该知道的,他早该明白的。

    有那样一双眼,怎会如那妆容一般丑陋。

    “你不是王明薇,人人却将你当做王明薇……”

    “你究竟是什么?”

    “你为何要假扮成人出现在这山寨里?”

    文兰蹊的问话一句接着一句。

    意识到遮掩不住了,江清辞便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

    “为什么?”他一看文兰蹊那副惊恐的样子,反而心里生出恶趣味来,吓唬道:“当然是为了接近你呀。”

    “其实,我是这山里的妖精,靠着吸阳气修炼,可山里都是土匪,一个能看的都没有……直到你出现。”

    说着,江清辞走到了文兰蹊面前,弯下腰去,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你长得还算不错,勉勉强强还算能用。”

    听到他的话,文兰蹊也许是气得狠了,清俊脸上渐渐涨红了。

    紧接着,他别过头去,仿佛惨遭强迫的良家妇男一般,艰难道:“你……你一个男妖,也要吸阳气么?”

    江清辞也是刚刚才发现,他为了看文兰蹊有没有摔坏,没有穿衣服就跑过来了。

    不过,反正他的脸文兰蹊都看到了,也不缺这点了。

    江清辞一不做二不休,就这么直接坐在了文兰蹊腿上。

    还沾着水珠的手指,暧昧地在文兰蹊胸口打转,“男妖也是妖,怎么就不需要吸阳气了?”

    江清辞坏得很,感觉到身下文兰蹊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打着颤,居然笑得更开心了。

    文兰蹊却是被骤然逼近的江清辞与那大腿上的柔软触感逼迫得不由自主闭上了双眼,却是因为极度的忍耐。

    作为读书人,文兰蹊从来只知男女之情,断袖一事在他眼中犹如天方夜谭,他从不会将自己与之联系在一起。

    可如今……如今……却有个少年山妖,坐在了他的腿上,说要吸他的阳气。

    而他,似乎也并不似预想中的抗拒。

    就连那从来清心寡欲之处,竟都隐隐生出了古怪的变化。

    也许是少年那躯体太过雪白美丽,又或许是这山妖对他施了什么迷魂术,他才会有如此反应。

    见文兰蹊紧闭着眼,虽说脸庞越来越红了,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江清辞不由得有点无聊,便凑近了道:“文兰蹊,你不说话吗?你要是再没个反应,我可就要亲你了。”

    文兰蹊浑身都是一僵。

    他的精神被那凑近了的甜香吐息折磨得不堪一击。

    许久,才颤着声冷冷道:“随你怎么做。”

    说着,文兰蹊在心中背起了道德经论语中庸孟子大学……

    什么皮相情.欲,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受过圣人教诲,又岂会因这小小山妖而破功……

    江清辞忽然低下脸,在文兰蹊唇上亲了一口。

    那满脑海的圣人之书,骤然化为乌有。

    江清辞眼前一花。

    砰地一声,他竟是被攥着双手,压在了地上。

    身上是那被逼得红了眼的文兰蹊,那总是说着什么“不知廉耻”“有伤风化”的冰冷薄唇,此时却是疯狂吮吸着江清辞的唇瓣,将唇珠都舔得东歪西倒。

    什么清心寡欲,不过是镜花水月。

    “呜呜!”

    江清辞也是自食恶果,见文兰蹊闭着眼一脸隐忍的样子好玩就欺负他,此时却是就被按着手腕,亲得连涎液都含不住。

    还被文兰蹊寻到了间隙,撬开了唇齿。

    可饶是江清辞再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文兰蹊不是很怕他,怎么就疯了一样亲他了?

    双手被禁锢住,便只有那双腿在文兰蹊身上不住地踢踹,却不但没把文兰蹊踹开,还踹到了什么硬物,戳得脚心发疼。

    可这一踹,却是令文兰蹊闷哼了一声,顿时清醒了过来。

    却见那小山妖被自己压着,亲得眼角都湿红了,可怜巴巴的。

    他惊得连忙起了身。

    可唇舌陷得太深,更是将小山妖红舌都死死纠缠,他一急着退出,却是不料将小山妖舌头都扯了出来。

    湿红的软舌半掉在在被吮红的唇瓣上。

    艳丽糜烂。

    文兰蹊急急退后,再以低头,又见自己衣袍下摆都极不体面地堆起一块。

    伤风败俗!不知体统!不知廉耻!伪君子!败类!

    文兰蹊在心中大骂。

    生怕自己又对小山妖做什么,文兰蹊连忙别过了身,背对着少年哑声道:“你快穿上衣服。”

    江清辞嘴巴还麻着,却没有生气。

    就在刚才的亲吻中,001忽然用冰冷的声音告知他,第三个任务完成了。

    【文兰蹊身上的怨气,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

    001的声音,竟像是咬着什么似的,很是用力,【宝宝不用再……亲他了。】

    闻言,江清辞眼中便是一亮。

    任务完成了,江清辞自然不会生气。

    所以听到文兰蹊这么说,江清辞就顺坡下驴道:“好呀。”

    背后一阵窸窸窣窣,脚步声却是忽地远去了。

    过了一会,少年的声音,已变远了,“对了,明天爹让我带人下山劫道,你也一起去。”

    “到时候我给你创造机会,你借机逃跑就好。”

    过了不知多久,屋里没了声音。

    文兰蹊猛地睁开双眼,往后看去。

    却见屋子另一头的床榻上鼓起,浅浅呼吸声再度传来。

    怎会如此?

    为什么被他亲了,却还是那样一副仿佛无事发生过的模样?

    不是要吸他的阳气,又为何把他随意放置在这里不闻不问,反而独自入睡?还答应了要放他离开,难道不该为了吸食他阳气,竭力将他留下么?

    文兰蹊脑中乱成一团。

    若是有面镜子立在他面前。

    只怕他会震惊于,镜中的自己。

    竟是一副怨夫模样。

    第087章 厄神25

    第二日, 江清辞便如昨日所说,领着好几十个土匪以及文兰蹊下了山。

    这是文兰蹊自被掳上山寨后第一次下山,可他的脸上,却是分毫也没有释然之意。

    文兰蹊忍不住看向那被簇拥在土匪群当中的少年, 入目的却不再是那张大花脸, 而是张狰狞丑陋的恶鬼面具——也许是已在他面前暴露了真实长相, 今早起来时, 少年没再往脸上乱涂乱画,而是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副面具,戴在了脸上。

    这一路来,文兰蹊盯着那张恶鬼面具不知看了多久。

    可那恶鬼面具的主人, 却是从始至终都不曾朝他投来半分视线。

    直到带着土匪在山路边上落了脚, 戴着恶鬼面具的少年才终于转过头, 恶鬼面具对着文兰蹊, 朝他勾了勾手指,道:“相公, 过来。”

    这一声“相公”,不仅文兰蹊听到了,周围的土匪们也听到了。

    一群土匪立刻吹着口哨起哄了起来, “哟哟,相公!大小姐这是要叫二当家的干啥呀!”

    文兰蹊面上顿时热了起来。

    怎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叫他相公?

    但他还是走到了少年面前。

    江清辞便牵住了文兰蹊的手,十指相扣,亲密异常, 还嘻嘻哈哈朝那先起哄的土匪道:“干啥?我们都是夫妻了还能干啥?当然是到小树林里做点夫妻能做的事呀!”

    “你们这群没老婆的家伙,好好在这里待着守路, 谁也不许跟上来,要是跟上来……”

    啪地一声, 是他抽出了腰间鞭子,往地上狠狠抽了一下。

    “我抽死你们,知道吗?”

    然而江清辞却并不知道,这群土匪却是都恨不得被他抽上几鞭才浑身舒爽。

    但他们也知道,玩归玩闹归闹,要是真的惹了大小姐不高兴,只怕以后是连挨抽的机会也没有了,于是过了一会,稀稀拉拉的“知道了”终于是响了起来,连同好几个明里暗里看向文兰蹊的嫉妒眼神。

    文兰蹊敛目,仿佛分毫不知般。

    江清辞便把鞭子重新别回腰间,牵着文兰蹊离开了这里。

    文兰蹊个头虽比这小山妖要高上一切,若是要比拼力道,硬要从小山妖手中挣脱出来,这小山妖也必然无法奈何。

    可那手都被攥出了薄汗,他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一双眼违背了主人心愿,又像是正遵循着主人的心愿,牢牢盯着那走在前头的少年背影。

    要带他去哪?

    真的要做什么……夫妻间能做的事吗?

    像是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文兰蹊那清俊冷白的脸颊上竟是微微发红。

    直到被牵着到了一处僻静无人处,他的手才被松开。

    见少年转头看来,文兰蹊忍不住微微侧过脸,然而声音却是远远不如表面上的冷静:“你带我来这,是要……”

    “你走吧。”

    少年干脆利落的声音却是无情地打断了文兰蹊的话。

    文兰蹊脸颊上的红意顿时消了个一干二净。

    江清辞却还在那头絮絮叨叨道:“我看了一下,这里离最近的村庄还有一定距离,但也不算远,你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很快就能走出这片树林……”

    “你真要我走?”文兰蹊忽然道。

    江清辞眨了一下眼,似乎有些疑惑。

    就连文兰蹊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不走,难道要留下来吗?

    片刻沉默之后,文兰蹊终于是再度出声道:“抱歉,你继续说吧,走出树林之后呢?”

    江清辞便又把接下来的路程都说了一遍,然后说:“就这样吧,你快点跑,别再回来了。”

    文兰蹊却没有立刻动身。

    而是问道:“我能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吗?”

    “江清辞。”

    反正都要走了,江清辞便随口便回答了。

    江清辞,江清辞……

    得到这名字的同时,文兰蹊便几欲要将它铭刻在心上。

    不知是抱着何种意愿,他再度开口道:“等我考中功名,我……会回来正式将你娶入阁中。”

    江清辞却没想到,这个文曲星知道了自己是妖精,居然还要娶自己。

    他生怕那天道又折回来说他搅乱命数,立刻作出嫌弃模样,“算了吧,我是山妖,当然是在这山里更得意,再说了,照我们的关系,应当是我娶你才对。”

    见文兰蹊又要开口,江清辞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怪话来,便生气地抽出腰间鞭子,大声道:“走不走,快走!再不走,你这辈子都得留在山里陪我!”

    文兰蹊闻言,心中却是一动。

    可江清辞见文兰蹊还不动身,竟是又接着道:“噢,对了,你知不知道,真正的王明薇到哪里去了?”

    嘻嘻的笑声从那恶鬼面具响起。

    “当然是被我吃掉啦!”

    语气一转,变得恶狠狠起来,“你要是再不走,我连你一块吃了!”

    在江清辞的威逼之下,文兰蹊终于是离开了。

    江清辞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文兰蹊真奇怪,我都说了我吃人了,他居然还犹犹豫豫的不想离开。】他在脑海中嘀嘀咕咕道:【还好他走了,要万一留在山里不去考功名,那天道不得把我撕了?】

    001冷冷道:【他可能是疯了吧,不过现在他已经碰上福泽仙君了,应该很快就会爱上福泽仙君了。】

    下一句话,001的语气立刻发生了180度的变化:【恭喜宝宝完成第三个任务,现在只剩下两个任务了,这个世界就要结束了!宝宝真棒!】

    江清辞被夸得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开开心心道:【那是自然,我可厉害了,什么任务在我面前,都是小角色!】

    说着,便走回了土匪群中。

    ……

    如001所说,江鹤君与陆景明一行人,的确已经抵达了这片山脚下。

    陆景明因此前在边疆抵御匈奴有功,被皇帝李渊请回了京都,又在朝廷上演了一场兄弟相认的戏码,此时已被封作大将军,镇守京都。

    而江鹤君也被封了个国师之名,他们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便是不久前江清辞在李渊面前算了一卦,称此处有文曲星遇难,这才奉命来到此处。

    可刚抵达山脚,却是正巧碰上了刚走出树林的文兰蹊。

    一见到他,陆景明不由得吃惊道:“江公子,这人真是刚逃出山寨的文曲星吗?”

    虽然长相、气质都与江鹤君描述的文曲星一致,但是……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并不是自愿逃出山寨的呢?看他那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老婆不要他了呢。”

    江鹤君端坐在轿厢内,半掀起车帘看向文兰蹊的方向,温和声音微冷,“他身上的厄气尽数消失了。”

    陆景明沉默了下来。

    虽然对外说他们是来寻找文曲星的,陆景明却深深知道,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这个所谓的文曲星。

    而是那有可能出没在文曲星身边,偷偷吸走文曲星身上厄气的厄命仙君。

    是他的小神仙,他的妄念,更是……他的所爱。

    却悄悄出现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如从前吸食自己身上厄气一般,吸食着对方的厄气。

    陆景明不由得冷下了脸。

    “这位公子,请留步。”

    文兰蹊却是恍恍惚惚,仿佛没有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一般。

    直到脚下忽然出现一块石子,踩得他脚下一晃,才终于回过神来。

    面前却已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一身白衣,飘然犹如仙人,神情温和儒雅,另一个则一身劲装,五官英挺俊美,只不知为何黑着张脸,仿佛心情很是不好。

    仅一眼便知,他们身份必然不一般。

    “这位公子,我见你脚步犹疑,神情惶然,是否是在这山中遭遇了什么?”那白衣青年先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温润柔和,仿佛如沐春风,身上更是带着股难以忽略的亲和感,无论是谁见了他,都会不觉间对他生出好感来。

    可文兰蹊却后退了几步,诧异道:“我……脚步犹疑,神情惶然?”

    文兰蹊拧紧了眉头。

    他轻声喃喃自语道:“能够下山,我不该欣喜万分么?怎会脚步犹疑?”

    江鹤君是天上福泽仙君下凡,陆景明则是武将,两人俱是耳聪目明,自然没有忽略文兰蹊这声自语。

    陆景明脸色愈发黑了,他忍不住朝着文兰蹊走近一步,冷冷道:“喂,书生,你在山上到底看见了什么?”

    文兰蹊循声看向陆景明,不知为何,他竟是隐约感觉这武人对自己似有敌意。

    从来文武不并立,文兰蹊便也冷下了脸,“我在山上遇到了什么,与你何关?”

    见两人对立,江鹤君便温声道:“这位公子,我见你身上气息有异,是不是在山上遇到了什么非人存在?”

    文兰蹊这回真是大吃一惊。

    他看向江鹤君,见他气质出尘,有仙风道骨之姿,“你是道士?”

    江鹤君颔首,“可以这么说。”

    可一听到江鹤君是道士,文兰蹊的脸色,却是骤然差了起来。

    江鹤君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变化。

    他缓声道:“这位公子,虽然不知你在这山中遇到了什么,但人与非人,终究并非一路,你此时逃下山,不也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决心回归正常生活……”

    文兰蹊却是冷冷打断道:“什么非人,我从未遇到过什么非人!”

    “我之所以会在山上,只是因为我的娘子就住在山上,我们俩正当新婚,琴瑟和鸣,从未听过有什么非人存在。”

    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文兰蹊忽地想通了一切。

    什么正常生活,什么人妖殊途,都只是镜花水月。

    从前考取功名,不过是因为周围人都在考取功名,可这,却根本不是他内心真正所求。

    那真正的答案,已然浮现在他心中。

    文兰蹊冷冷朝两人一作揖,语气却是分毫不客气,语气更是冰到了极致,“虽不知你是何处来的江湖骗子,对我又有何企图,但山上土匪扎堆,危险重重,还请二位止步,娘子还在山上烧火做饭等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文兰蹊竟是一个转身,脚步不再如先前般虚浮不定,反而是坚定快速地沿着来的路走了回去。

    看着他的背影,陆景明死死咬着牙,“不知悔改。”

    却没有看到,一旁的江鹤君面上虽扔挂着温和神情,眸色却是微冷。

    与此同时,江清辞却是并不知道,这一出在原剧情里,本该是文兰蹊对江鹤君一见钟情,对江鹤君死心塌地,如今却是变成了文兰蹊怒斥江鹤君为江湖骗子,还称自己有娘子正在烧饭的古怪戏码。

    此时他正带领着一群小土匪,对外只称文兰蹊被他玩得受不了,在树林里嘤嘤哭泣,所以没有现身。

    一大帮土匪虽然惊讶那个清清冷冷的二当家居然会被玩得嘤嘤哭泣,却谁也没有怀疑江清辞的话,只不停地夸大自己的能耐,说要是自己入赘成了大小姐的相公,一定比那文弱书生生猛厉害,绝不会嘤嘤哭泣。

    江清辞:“……”这群傻子。

    忽然间,他听到路上有动静,眼中顿时一亮,“等等,有人来了!”

    一群土匪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终于见到有道人影,江清辞立刻带着一大群土匪蹦到了路上。

    这还是江清辞第一次当土匪,兴奋得不得了,不由得叉腰大喊:“站住!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阿辞。”熟悉的清冷声音却是传了过来。

    “咦?”江清辞低下仰得老高的脑袋,入目的,却是一张清俊面容。

    那被他放跑的文兰蹊,居然又回来了!

    江清辞脑袋里顿时浮现出一百个问号来。

    文兰蹊怎会不知他心中疑问。

    他看着少年叉腰站立的可爱姿态,柔软乌黑的美丽长发,就连那脸上的恶鬼面具,都仿佛可爱了起来。

    他这才知道,他竟是如此思念着对方。

    几步快速上前,文兰蹊竟是紧紧将江清辞抱进了怀里。

    “我知道……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他仅以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你就是灶房中,与我相伴的人。”

    “王明薇婚前已与人定下终生,只是大当家棒打鸳鸯,所以结婚当日她便已携心上人逃婚,你挑食又只爱吃甜食,怎可能吃了她,相反,是你取代了她,才使得她如愿以偿离开山寨。”

    “你知我一心离开,更是选择放我离开。”

    “你是这般好……”他低声道。

    “我……我……”

    浓郁情感,仿佛已到了顶端,几欲冲破桎梏,喷涌而出。

    “我心悦……”

    那个“你”字,还未说出,文兰蹊眼前,却是骤然一黑。

    他与江清辞身后那群土匪一同,软倒在了地上。

    而江清辞站在倒下的人群之中,脸上的茫然,渐渐变成了惊恐。

    然而,还不待他拔腿就跑,一道白影却是飞快出现在了他面前,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再一晃眼,手腕上已经被扣上了一个金色手镯,江清辞心知自己已无逃脱可能,顿时便可怜兮兮地惨叫了一声,失去浑身力气倒了下去。

    却是被那白影接住了。

    “阿辞。”温润如玉的声音,此时已是冰冷到了极点。

    “你逃到凡间,真是令哥哥一顿好找。”

    第088章 厄神26

    金色手镯戴在雪白而精致的手腕上, 手镯上还挂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落在那腕骨上,一晃就是一叮铃。

    江清辞盯着那金色手镯看了很久,一开始他试图将那金色手镯取下, 却怎么也取不下来, 后来受不了诱惑, 偷偷咬了两口, 发现是真金,便没再试图取下,而是用另一手捂住那不断叮铃响动的铃铛,趁着江鹤君坐在石头上闭眼养神, 蹑手蹑脚朝外走去。

    他余光留神着江鹤君, 却竟是忽略了前头来人, 竟是一头撞在了硬邦邦的胸膛上。

    “呀!”江清辞捂着脑袋, 倒退了数步,一抬眼见到是陆景明, 立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景明在见到江清辞之前,想过很多,或是将这小厄神紧紧抱在怀里, 好好地诉说一番衷肠,或是恶狠狠地怒斥小厄神抛弃自己的举动,又或是其他……

    可实际上,他一看到小厄神那隔着面具朝自己瞪的那一眼, 半边身子便顿时都麻了起来,根本无法动作, 更不用说是如预想中的那样,对这没心没肺的小厄神又抱又亲的。

    就连身后的文兰蹊, 都比他反应得要快,快步绕过了陆景明朝江清辞走去:“阿辞,你要去哪?”

    文兰蹊醒过来之后,便从江鹤君与陆景明口中知道了江清辞的真实身份。

    如今的他,已经知道了江清辞并不是山妖,而是从天上偷跑下凡的厄命仙君,靠近他并不是为了他身上的阳气,而是为的吸食他身上的厄运。

    心悦之人从妖精摇身一变成了神仙,却并没有令文兰蹊心中好受多少。

    若是山间一个小小的妖精,自然能和他一块在山中相伴终身。

    可如今变成了仙君,又有天上的神仙兄长特意下凡来寻,江清辞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这山中与他相伴了。

    更不用说,在他之前,这小厄神已然吸食过不知多少人的厄运了,就这亲自找上门来的陆将军,便是那其中一个典例。

    但一介武夫,有勇无谋,陆景明并非是文兰蹊最为担忧之人。

    他最担忧的,是江清辞又像之前一样,吸完厄运就拍拍屁股走人,接着又去招惹下一个人。

    他只希望,自己能是江清辞招惹的最后一人。

    于是,此时文兰蹊见江清辞捂着腕间那金铃铛,蹑手蹑脚仿佛又要离开的模样,立刻便冷声道:“阿辞忘了之前你兄长所说,若是你在凡间犯下的孽太多了,回天界只怕会遭到酷刑的话了吗?”

    “现在这是又想去哪?”

    在文兰蹊的质问声下,江清辞支支吾吾的,憋红了脸也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他忽然双脚离了地,竟是被凭空一道力拉回了江鹤君怀里。

    江鹤君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抱着江清辞的手上也戴着相似的银色手镯,此时一金一银两个手镯吸在一起,将两人牢牢连在了一起。

    但江鹤君仅仅只是抱着小厄神,却没有对怀中的小厄神说上一句话,显然是还在生他的气。

    江鹤君转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温声道:“山寨已经攻下来了?”

    可无论是陆景明还是文兰蹊,竟都失了语般,只怔怔盯着江鹤君怀里的人,没有回江鹤君的话。

    江鹤君眉心一动,低头看向怀中人,却见那原本戴在小厄神脸上的面具,竟是掉在了地上。

    而此时此刻,江清辞那雪白美丽的脸上,一双乌黑眼眸却是被水雾浸透了,睫羽都变得湿漉漉的,雪白脸颊更是涨红了,像是被气得狠了。

    江鹤君看了他一会,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气。

    “阿辞,这又是怎么了?怎的就要哭了?”犹如所有疼爱弟弟的兄长一般,见到弟弟落泪,江鹤君便再也维持不住心中的怒火,抬指去擦小厄神眼角的泪珠。

    小厄神一见江鹤君对自己服软,泪水便是愈发汹涌了,还别过头去躲开江鹤君的手指,一副正在生闷气的样子,“不许碰我!”

    “你……你之前还说过我至真至纯,结果我不过是下凡玩了一下,你就对我这么凶,又是喊打又是喊杀的!”

    江清辞可奸诈了,还流着眼泪,就懂得将自己犯的错一笔带过,反而还给江鹤君捏造了个喊打喊杀的罪名来。

    “下凡玩了一下?阿辞可知你这次下凡,对凡间运势的影响有多大吗?”

    江清辞狡辩道:“你下凡,是为了保佑别人好运,我下凡,则是吸食厄运,我们都是做的一样的事,凭什么你做就是对的,我做就是错的?”

    江鹤君的语气仍然温和,话里的内容,却是半点也不温和,“战争不休,百姓遭殃,天降大旱,河流干涸,十年无收,瘟疫横行,死者百万。”

    “阿辞吸食了他们的厄运,这股厄运却会反过来影响天底下所有人的运势,若哥哥不下凡阻止你,这将会是阿辞未来会导致的厄运。”

    “届时下凡的,只怕不会是哥哥了,而是那天兵天将,甚至,连帝君都会亲自下凡,将阿辞捉拿回天牢,受五马分尸之刑。”

    “阿辞你说,若是到了那时,哥哥该如何才能护住你呢?”

    江清辞已被江鹤君的话吓得不由自主缩起了脑袋,终于不敢再狡辩了。

    小厄神从江鹤君话语中听出他对自己的维护之意,感慨福泽仙君不愧是人美心善的万人迷,他都这么坏了,还要护着他。

    江鹤君说的话,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但他是劣质品呀,当然得做坏事才能衬托出正品的好。

    这时,江清辞见不远处陆景明文兰蹊都紧紧看着这边,眉头紧皱着,目光均是沉沉,便以为他们已经被江鹤君的温柔善良打动了,此时大抵是不满自己这个劣质品竟敢在鱼目混珠冒充正品之后,还恬不知耻贴在万人迷身上。

    这样想着,江清辞那双狡黠乌眸滴溜溜地一转,忽地反手搂住了江鹤君的腰。

    江鹤君原本见小厄神低着脑袋,还以为他已经知错了,正想温下声安抚,却是不想小厄神会突然抱住自己,如玉脸庞霎时红了起来。

    而小厄神抱住江鹤君后,透过江鹤君颈窝看到那两人脸色果然更黑了,便朝他们做了个鬼脸,一边抱着江鹤君,嗓音愈发软而腻,“鹤君哥哥。”

    江鹤君虽然在小厄神面前自称哥哥,却极少听到小厄神这样叫自己。

    无意识之间,他脸上的红晕,已然蔓延到了耳尖,“阿辞……有什么事吗?”

    江清辞都快被自己的声音腻坏了,却还是甜滋滋撒娇道:“哥哥这么好,应该有办法,能让我回天界的时候,不会受到太重的惩罚吧?”

    江鹤君忽地意识到,江清辞这般朝他撒娇,只怕是想让他求情。

    可尽管是意识到了这点,江鹤君也根本无法抵抗,只能轻叹一声,道:“哥哥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阿辞在天界受罚。”

    “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阿辞需要留在哥哥身边,和哥哥一起收拾这片烂摊子,直到天下河清海晏再回天界请罪,也许帝君会念在哥哥的脸面上,为阿辞将功抵罪。”

    “哥哥真是太好啦!”

    小厄神几乎要爬到江鹤君头上。

    “呀!”像是被什么吓到了,小厄神忽然又钻回了江鹤君的怀里。

    江鹤君下意识抱住他,“怎么了?”

    从他的怀中,钻出了一张被吓得煞白的漂亮小脸,刚流过眼泪的眼睛透亮而泛红,看起来可怜得不行,“哥哥,回不回天界的另说,这里好像有人特别凶地瞪着我,好像想把我吃掉!”

    江清辞很坏地给江鹤君上起了眼药。

    不过,江清辞也没有胡说八道,原剧情里,这些优质股发现自己受了厄命仙君的骗,自然都对厄命仙君很是厌恶。

    更不用说,厄命仙君生怕他们报复,还总是在万人迷面前说他们的坏话,破坏他们在万人迷心中的形象,坏的不得了。

    小厄神自然也是同样的恶劣。

    只不过,江鹤君却没有像原剧情一样,替那两人说话。

    他顺着江清辞目光看去,果然见到那两人紧紧盯着这边。

    只是那带着点妒意的眼神,却并不是落在江清辞身上。

    而是他。

    江鹤君敏锐地察觉到,那两个人正在嫉妒他,嫉妒他能够将江清辞抱在怀里,还能听他叫自己哥哥。

    小厄神与他一同诞生,几乎是他亲手带大的。

    也是因此,他很清楚,小厄神心思单纯,根本不懂情爱。

    因此,哪怕陆景明曾在他面前表示过对江清辞的爱意,在他心中,也必然是这些凡人见色起意,勾引他的单纯弟弟。

    江鹤君眸光微冷,唯有重新落回到江清辞身上时,才重新变暖。

    他没有将真相告诉江清辞,而是道:“他们受到了阿辞的欺骗,会以那种眼神看着阿辞,正是自然。”

    “不过,阿辞也不用怕,只要阿辞紧紧跟在哥哥身边,有哥哥在,他们不会伤害阿辞。”

    江清辞原本有些疑惑,江鹤君没有像原剧情一样替那几个人说话。

    但听到江鹤君会保护自己不被欺负,他就如找到了大靠山般,一点疑问也没有就紧紧抱住了江鹤君,软声道:“哥哥最好了。”

    嘴巴甜得要死,一边却是特别恶劣地朝着不远处的陆景明与文兰蹊吐了吐舌头。

    仿佛在说——

    就算是知道了我骗了你们又如何?

    你们根本奈何不了我!

    而看见了江清辞朝自己做鬼脸的陆景明,脸色便是愈沉。

    可他想着的,却是——

    为何被阿辞紧紧抱着撒娇的,不是他?

    第089章 厄神27

    终于看不下去江清辞缩在兄长怀里撒娇的那一幕情景, 陆景明便上前去,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江公子,我令手下将那山寨中的土匪都绑下来了, 该如何处置?”

    江鹤君转眼看向他, 正要说什么时, 怀里的江清辞却是蹭地一下就起了身, 一副自己有了靠山,无所畏惧了一样,朝陆景明大声道:“这里有两个江公子,你在叫谁呀?”

    陆景明嘴张了又合, 一见到江清辞, 他便不知该说什么般, 无尽的思念与爱意涌现, 几乎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却是开口了, “陆将军与阿辞兄长相处了这么久,想必一时之间改不了口,这声江公子, 应当是在叫阿辞的哥哥。”

    陆景明剑眉拧紧,循声看去——文兰蹊!

    他这时终于记起,江清辞曾为了文兰蹊身上的厄运,假扮成他的新婚妻子接近他。

    这副模样, 不会是对江清辞起意了吧?

    他们相遇时,文兰蹊还说着娘子要为他烧饭的话, 真是可笑,阿辞那手细得跟绸缎一样, 怎可能去碰那些累活?

    可陆景明心中想法虽然丰富,却是奈何口笨舌拙,还不待他说出什么解释的话,江清辞那气哼哼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好歹我们也相处过一段时间呢,以前还叫过我阿辞,现在连江公子都没有我的份了。”

    陆景明紧张起来,下意识朝江清辞走近了几步。

    他想解释说江公子只是敬称,他和江鹤君走得这么近,不过是想通过对方找到江清辞,关系却根本没有近到能互称姓名的程度。

    而江清辞在他这,永远都是阿辞。

    可他眉高目深,一双眼又跟狼似的,紧紧盯着一个人看,便自然会生出一股凶意。

    江清辞被他盯得,竟是吓得躲到了江鹤君身边。

    江鹤君却已站了起来,牵着江清辞的手,温声打断了陆景明的话:“既已抓到人,那便去看看罢。”

    “阿辞在他们脑海中留下了印象,还是尽早消除这本不该存在的印象为好。”

    比起称呼不称呼的,自然是这件事更加重要。

    陆景明终于消了声。

    那些个土匪,都被陆景明的手下五花大绑了丢在路边,而其中挣扎得最厉害,也被麻绳捆得最为严实的,则是那长相最为凶神恶煞的大当家。

    远远见到几个走来的人,大当家立刻就辨认出了江清辞身上穿着的衣服,大喊道:“我的乖乖女儿啊!你有没有受委屈啊?!”

    又是怒目瞪向那文兰蹊,“都是爹不好,让这白眼狼嫁给了你,他竟引了官兵攻上了咱们的山寨,真是个杀千刀的!”

    处在大当家的怒视之下,文兰蹊面上,却是冷淡依旧,并不为自己做什么解释。

    江清辞却是飞了出来,“老头,你再看看我是谁!”

    早在江鹤君为他戴上那手镯起,他便从人身变成了仙躯,自然就能飞了,只不过不能飞离江鹤君太远了罢了。

    大当家疑惑道:“你不就是我的乖女……”

    他忽然瞪大了铜铃大眼,震恐道:“不对,我的乖女儿没有你那么漂亮,你是谁?老子闺女呢?!你们把我闺女怎么了??!”

    大当家登时又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江鹤君却是缓缓道:“一月前,有位女子登衙门报案,称这山头土匪盘踞,不仅抢人钱财,还将无辜行人扣留。”

    “她正是那山寨土匪的女儿,前往衙门报案,只希望她的父亲能迷途知返。”

    在江鹤君的话下,大当家终于渐渐平息了挣扎。

    豆大的泪水从他眼中流下,打湿满脸络腮胡。

    不愧是万人迷,三言两语就让大当家悔过了。

    江清辞想着,忍不住去偷看江鹤君。

    江鹤君自是察觉到了那从小厄神投来的眼神,乌眸亮晶晶的,像是含满了对他这个兄长的倾慕。

    江鹤君抿了抿唇,压下唇角的弧度。

    只他紧接着又看到,江清辞很快便将视线转到了陆景明与文兰蹊两人身上。

    唇角的弧度冷不丁压了下去。

    可江清辞冷不丁与陆景明和文兰蹊对视上了目光,发觉他们竟一直盯着自己看,怀疑他们还在记恨自己,

    一下子便缩回了江鹤君背后。

    江鹤君唇角终于是又扬起了一丝弧度。

    他反手牵住江清辞的手,像在安抚一样,手指轻轻在小厄神那柔软细滑的手背上抚摸了几下。

    他们同时诞生,互为表里,本就该如此相互依赖才是。

    牵着江清辞的手,江鹤君抽去了土匪脑海中有关于江清辞的记忆。

    之后陆景明又命属下将土匪们都装到马车上,送去了最近的衙门。

    而至于他们,则是坐上马车,一路赶向了京城。

    江清辞本来可以飞,却受制于手镯,只能坐在这马车里,被那车轮碾在碎石路上的振动硌得屁股疼,眼珠一转,便是盯上了江鹤君的大腿。

    “哥哥,腿借我一下!”

    少年声音响起的同时,江鹤君腿上却已是传来了柔软触感。

    江鹤君下凡以后,仙力削减不少,为消除那群土匪的记忆用去了不少,此时正是疲惫地敛目养神,听到了江清辞的话,也没有拒绝,只是睁眼看了一眼坐到自己腿上的少年,甚至伸手过去,环绕在少年腰上,帮他调节了一下姿势,随后又再度闭上眼。

    许是怀中人柔软而温暖,更是传来一股甜香,江鹤君抱着他,心中感到极为踏实,竟是将下巴搭在江清辞肩上,闭眼睡了过去。

    而江清辞坐在福泽仙君的腿上,自然也是再舒适不过,眼睛也是渐渐耷拉上,不一会就没了意识。

    等陆景明赶着马车抵达了最近的客栈,停车拉开帘子时,却是就见这兄弟俩抱作一团入睡,分外温馨的模样。

    陆景明垂眼看着江鹤君搂在少年腰上的手臂,在心中无数次重复他们是兄弟,这样亲密是再正常不过。

    “阿辞,江公子,客栈到了。”他低声道。

    这是他与江清辞重逢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可就是这第一句话,却也得在江清辞睡着了,才能说出。

    陆景明说完,又等了一会,自然,车厢内的两人谁都没有动作。

    “得去床榻上睡,在这睡不好。”陆景明说着,说服了自己一般,弯腰低头进了车厢,决定将江清辞从那福泽仙君怀中抱出来。

    睡着的小厄神一点反抗也没有,是比醒着时还要更乖巧的,一点也没挣扎就被陆景明抱住了。

    “陆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

    车外传来一声质问声,含着冷意的声音,正是那文兰蹊。

    文兰蹊被陆景明分隔到了另一辆马车上,与一堆臭烘烘的武夫坐在一起,早就怀疑陆景明有私心,此时下车后见陆景明俯身进了马车中,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什么,当即便提起了警惕来。

    陆景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一心一意要将江清辞抱入自己怀中,此时他已令江清辞上半身靠在了自己身上,唯独只剩下江鹤君那横在江清辞腰间的手臂阻拦着他。

    陆景明正准备将那手抽离时,车厢忽地一沉,竟是文兰蹊得不到他的回应,硬是上了马车,从他身侧挤了进来。

    这车厢本就狭小,又挤进一个成年男子来,更是显得憋屈,陆景明当即皱起眉头,压着声朝文兰蹊斥道:“下去!”

    文兰蹊没有下去。

    他看见江清辞闭着眼沉沉入睡的样子,声音也放轻了,“睡着了?”

    又见陆景明一手揽着江清辞,令小厄神脑袋靠在自己肩上,便朝小厄神伸出手去,冷声道:“你一介武夫,身体如此坚硬,只怕抱了阿辞,会将他硌醒,还是我来抱吧。”

    陆景明却躲过了他的手,“我与阿辞日夜相对时,每日都抱着他行路,阿辞也从未说过我抱得不舒服,几乎恨不得挂在我身上,你岂能代替他决定?”

    文兰蹊说:“我与阿辞喝过交杯酒成过亲,是他名正言顺的相公,为何不能?”

    “名正言顺?”陆景明脸上,却是勾起一个冷笑来,“你成亲的,本该是那土匪的女儿,只不过阿辞心善代替了她,何来的名正言顺?”

    “何况你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若是不小心将阿辞摔在地上,惹得他痛了,你当如何赔罪?”

    文兰蹊闻言,知道陆景明是不肯让步了,便黑下了脸,终于不再试图劝说,只一心要去抢陆景明怀里的少年。

    文武曲星,本该和睦共事,此时却是为了能抱入睡的小厄神回客栈睡觉,竟就一言不合地争抢了起来。

    为了不吵醒熟睡的小厄神,两人都刻意放轻了动作,但这车厢狭小逼仄,江清辞又是作为被抢的那个人,睡得再熟,也还是被两人的动作给吵醒了。

    却是一睁眼,就看见陆景明文兰蹊两人挤在车厢中,一人揽着自己肩,另一人抓着自己的手,似乎是趁着江鹤君睡着,终于忍耐不住将他撕成碎片了!

    “哇呀!”江清辞当即吓得大叫起来。

    他这一声大叫,则将身后的江鹤君给喊醒了。

    而江鹤君原本正昏昏沉沉,睁眼见自己怀里的小厄神竟已半边身子到了别人怀里,顿时也清醒过来,立刻收紧手臂,将小厄神重新抱回了怀里。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那温和声音都止不住微微发冷。

    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江清辞却已大喊大叫起来,“他们要把我吃掉了!”

    一边喊着,江清辞恨不得将手脚都锁死在江鹤君身上,一脸警惕地瞪着他们。

    见了江清辞那眼神,陆景明心中便是一沉,根本说不出话来。

    文兰蹊却出声道:“我见陆将军探身进了车厢,才进来看看,却见他抱着阿辞……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闻言,江清辞那惊恐的小眼神便转向了陆景明。

    陆景明被江清辞的眼神刺了一下。

    他终于出声道:“不是的,阿辞,我只是想抱你进去睡……”

    文兰蹊却是冷笑一声,“你粗手粗脚的,只怕刚把阿辞抱起来,就把阿辞给硌醒了吧?”

    “既然要抱,也应当是我来抱,我与阿辞在山寨中朝夕相处,什么力道能让他舒服,我自然是比你一清二楚。”

    江鹤君这时也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两人究竟想做什么了。

    “都出去。”温和嗓音都染上了冷意,江鹤君竟第一次以冰冷目光看着他们,“我的弟弟,我自己来抱。”

    陆景明几乎想杀了文兰蹊。

    若不是他一直在一旁煽风点火,又几番阻挠,他何尝会落到这个地步。

    陆景明不甘地退出了车厢中。

    江鹤君便抱着怀中的小厄神,没有借他人的手便独自下了车。

    文兰蹊有些失落地收回手。

    他原本想江鹤君下车时会不会体力不支,他好趁机将江清辞从江鹤君手中接过来。

    但神仙也不愧是神仙,即使疲惫,竟也能抱着个人走得稳稳当当的。

    忽然,文兰蹊看到那从江鹤君肩窝中探出的半个脑袋,乌黑眼眸一眨一眨。

    忽然,江清辞对着他弯起眉眼,勾唇笑了一下。

    文兰蹊那清冷俊脸霎时微红。

    心跳砰砰直跳起来。

    阿辞怎么突然对他笑了?

    虽然被哥哥抱在怀里,但其实阿辞是想让他抱的是么?

    只文兰蹊却不知,江清辞看到了他先前朝江鹤君伸手的举动,就在脑海中跟001说:【我敢肯定,文兰蹊一定对江鹤君一见钟情了。】

    001沉默了一会,问道:【为什么?】

    【你好笨哦,这不是很简单就能看出来的事吗?】江清辞振振有词道:【之前我和文兰蹊住在一块时,文兰蹊哪有这么主动呀,还要我大声催他,他才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帮我干活,现在见了江鹤君,居然还主动搭手!】

    【他要是不喜欢江鹤君,他就是大笨蛋!】

    001又沉默了。

    它怎么记得,还在山寨里时,江清辞每次让文兰蹊帮忙时,文兰蹊那副模样,似乎不是不情愿,而是……害羞?

    不过,反正也不关它的事,变成大笨蛋的既不是江清辞也不是它,于是001夸道:【宝宝真聪明。】

    江清辞得意地翘起嘴角。

    忽然,江清辞缩回了脑袋。

    是那陆景明也跟了过来。

    黑着个脸,似乎对他这个坏厄神很是不满。

    但先前陆景明在江鹤君面前无可奈何的模样,已很是消除了江清辞心中对陆景明的恐惧。

    他忽然对001说道:【其实,我没有必要这么躲着陆景明的是不是呀?】

    【他虽然凶,但是有江鹤君在,他就算是想找我算之前欺负他的仇,也根本拿我没办法的是不是呀?】

    001早就发现这一点了。

    那陆景明看向江清辞的眼神,根本不是怨恨。

    而是惨遭抛弃的幽怨。

    好不容易找到了老婆,老婆却躲着他走,周围还一大堆人阻碍他和老婆叙旧。

    这样想想,似乎也有点可怜。

    但001却道:【他的脸那么黑,还瞪宝宝,肯定想趁着宝宝落单欺负宝宝,宝宝最好还是绕着他走比较好。】

    不好意思了,它也是阻碍陆景明靠近宝宝的其中一员。

    江清辞却眨着眼睛道:【可是,老是躲着他们也太累啦,他要是欺负我,我完全可以跟江鹤君告状呀!这样他们也根本没办法对我做什么,是吧?】

    001卡壳了:【……】

    江清辞说着,弯起的眼中,又涌起了坏水来,【干脆这样,我就利用他们对江鹤君的喜欢,让这两个家伙把我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不是比躲着他们更划算吗?】

    反正他本来就是坏蛋。

    更坏一点,也只是更贴合人设了而已。

    小厄神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001哑言了。

    许久,001发出了一声如叹息般的声音:【宝宝开心就好。】

    江清辞忽然又探出头来,朝陆景明露出了个得意的坏笑。

    完全是衣服大反派要做坏事前,对正派主角的得逞笑容。

    陆景明看到了他这个笑,像是被吓了一跳般,脚步都猛地一停。

    原本黑黑的脸,此时顿时涨红了,像是对他这个坏厄神胆敢对自己露出这种笑而感到很是生气,却又无可奈何一般。

    江清辞在心中嘻嘻嘻地笑。

    却不知,陆景明心里想的是——

    阿辞为什么先前还躲着他,现在就突然对他笑?

    阿辞是不是……

    其实对他还是喜欢的?

    如此想着,陆景明心头的阴云,竟是就一瞬间扫荡了个干净。

    只余涨红了的俊脸。

    第090章 厄神28

    也是时间晚了, 客栈房间只剩下三间,这回江鹤君有了前车之鉴,不待另外两人出声,便主动对他们道:“我与阿辞为兄弟, 自然是我们住在同一间。”

    “阿辞, 你说呢?”

    在天界时, 两人就常常睡在一块, 江清辞当然没有意见。

    而小厄神与江鹤君住在一起,总也好过同其他人住在一起,陆景明与文兰蹊也只能同意。

    如此,江清辞与江鹤君便住进了同一间房间里。

    被迫在马车上颠了一天, 江清辞一看到客栈里的床, 便仿佛忽然长了手脚一样, “唰”地就从江鹤君怀里飞入, 一个猛子扎到了床上,抱着被子开开心心滚了起来。

    结果没滚上几下, 戴着手镯的手上便传来一道吸力,将他从床上吸回了江鹤君怀里。

    江清辞:“?”

    江鹤君只是对他温和地笑笑,轻声道:“阿辞从前不是只睡命宫的床褥吗?这客栈的床褥如此坚硬, 阿辞也睡得下吗?”

    语气再正常不过,仿佛刚才他并没有做出突然将江清辞吸回怀里的行为般。

    可实际上,江鹤君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下意识将江清辞拉回来,如此说, 也不过是在为自己遮掩,以免江清辞觉得古怪。

    而江清辞的注意力也果然被他转移到了那客栈的床上, 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大客栈,床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不仅床褥硬硬扁扁的,就连那枕头,都砖块一样坚硬,还透出乌漆漆的色泽。

    他立刻吓得大叫:“哇呀!好脏!”

    小厄神向来喜净,发现自己居然扑到这么脏的床上,还滚了两圈,若不是手上的手镯连在江鹤君身上,只怕都要吓飞了。

    但现在虽是没有吓飞,却也是吓得双手双脚都紧紧锁住了江鹤君,仿佛生怕那张脏兮兮床榻吃掉自己一样。

    漂亮的眼睛里,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呜,都怪你!要是你一进来就提醒我,我哪里会跑到那么脏的床上滚来滚去?呜呜,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变脏啦,你得给我叫水洗澡!”

    “那么脏的床,我晚上睡哪里呀,还不如睡在马车里……”

    小厄神嘴一张就开始叭叭地抱怨起来。

    脾气又坏又娇气,说的还都是些很不讲理的话。

    偏偏听者唇角却始终挂着温和的笑,一点不耐也没有。

    甚至仿佛有意要惯着宠着一般,江鹤君还应和着道:“是,都怪哥哥,若是哥哥一开始就抱紧了阿辞,不让阿辞飞走,阿辞也不至于被这脏床弄脏。”

    “我等下立刻就吩咐客栈小二烧水过来,正好包裹里还多带了几套衣服,阿辞洗浴后都能换上。”

    “除了衣服,包裹里还顺便带了命宫的床,等会阿辞直接睡在那床上就好。”

    江清辞被惊呆了!

    他下凡不过是带点衣服床褥点心水果仙丹,江鹤君怎么连床都带下来了!

    眼眶里的眼泪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他狐疑地看着江鹤君,“你带床下来干什么呀?”

    天界的包裹虽然不同于凡间的包裹,能装下很多东西,却又不会变大或是变重,可再怎么想,带个床下来也太怪了吧!

    只还不待江鹤君回答,江清辞便已是狐疑道:“难道是怕凡间的床睡不惯?那你也太娇气了吧!”

    “不像我,都已经在凡间的床上睡了好久了!”

    好不容易有个比得过江鹤君的地方,江清辞立刻神气地炫耀起来。

    江鹤君被他逗得唇角微扬,“是,阿辞真厉害。”

    可很快,江鹤君忽然又记起,江清辞在凡间床上,也不知是和谁一块睡的,唇角的弧度不觉间又拉平了。

    江清辞却分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一知道江鹤君把命宫的床都给搬下来了,就迫不及待催着江鹤君把床弄出来。

    江鹤君只得将他放在擦干净的椅子上,随后取下背后的包裹,放在地上,念了一句咒语,缩小的床榻就迅速从包裹中飞了出来,随后快速变大,将本就不大的客栈占了个满。

    只见那床又大又漂亮,白纱轻飘飘地垂在床身周围,床面上铺着的床褥柔软蓬松,枕头更不是客栈的砖头枕,而是塞满了羽棉的丝绒枕头,一看便可知其柔软好睡。

    这床是江鹤君的床,却完全是江清辞喜欢的风格,他眼中顿时亮起,若不是想到自己刚刚还在那脏床上滚过,浑身上下脏脏臭臭的,简直恨不得立刻就扑到里面睡大觉。

    在他的催促声下,江鹤君让客栈烧的水终于是送了上来,也是江鹤君施了障眼法,否则叫客栈小二见了这凭空多出的床来,只怕是要吓出个好歹来。

    客栈的床都那么脏,江清辞只怕连那浴桶都脏兮兮的,幸好江鹤君不仅带了床下来,连天界的浴桶竟也一块带了下来,他便一点顾虑也没有了。

    江鹤君正在包裹中取衣服,一转头,却见小厄神竟已脱去了浑身衣服。

    掩在乌黑长发下的雪白肌肤在江鹤君眼中一晃而过,他像是被那一幕刺中了一般,猛地便背过了身去。

    如玉君子,面上脖间,竟俱是一片通红。

    可缓过神来后,他却竟是对自己的反应有些不解。

    他与厄神同时诞生,以兄弟相称,之后更是一同住在命宫之中,何曾如此时羞窘?

    可那无意间映入眼帘中的细窄腰身,与那细细直直的雪白双腿,却仿佛是铭刻在了他心中般,根本无法挥斥而去。

    “衣服找到了吗?”

    江清辞却不知江鹤君心中纠结,只觉他找了好久衣服都没送来,便忍不住出声催促。

    听到江清辞的声音,江鹤君这才终于缓过神来,便道:“……哥哥这就把衣服送过去。”

    说着,他便匆匆将衣服送到了浴桶边。

    全程却是低着头,有意避开那浴桶中的人。

    忽然间,他的袖角却是被紧紧抓住了。

    可一转头,便见小厄神半撑在浴桶上,从水中伸出的手还滴着水珠,就这么抓住了他的袖子。

    少年乌发被热气润湿了,几缕发丝贴在脸侧,本就漂亮的眉眼更是被水汽润得艳丽十足,唇瓣亦是润红饱满,与那眉间红砂痣相映,乌发铺开了散在水中,随着少年的动作飘动。

    “帮我洗头发吧。”

    红唇微动,便是娇嗔一般的撒娇声。

    不似神仙,更像是惑人的水妖。

    江鹤君有些慌乱地别开眼,“阿辞,哥哥有点累了……”

    这不过是句托词,江鹤君毕竟是神仙,马车上的那一段歇息,早就将体内耗散的仙力恢复过来了,又是在心爱的弟弟面前,他怎会觉得累。

    但江清辞却从来不是会体贴别人的性子,他早就被惯坏了。

    湿漉漉的手牵着江鹤君袖角,不仅没有松开,还晃了晃。

    “我才不管,我也好累。”乌黑透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明明是不讲道理的话,从他口中吐出,却如含着蜜糖的毒药般,令人无法摆脱。

    “哥哥,你就帮帮我吧。”

    江鹤君重重闭眼。

    “……好。”

    温润声线中溢满了忍耐,竟是显得有几分扭曲。

    江清辞却偏偏察觉不出不对,只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甜甜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哥哥帮弟弟洗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可那柔顺乌发从指缝中滑过的每一瞬间,江鹤君却像是在经受什么折磨一般,浑身上下竟俱是僵硬异常。

    如此洗完,他亦是精疲力尽。

    江清辞一转过头来,就见到江鹤君脸上的疲态。

    小厄神心里小小的心虚了一下,终于决定放过江鹤君,“洗好啦?衣服拿过来吧,我自己穿就好。”

    江鹤君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将里衣递给江清辞时,浴桶中却是忽地哗啦一声。

    江清辞竟是就这么站了起来。

    雪白躯体被热水泡得泛粉,水珠从身上滚落,通体上下,都美得如玉一般。

    江清辞伸手就去拿江鹤君手中的衣服。

    却扯了几下,都没能扯过来。

    江清辞疑惑道:“哥哥?”

    江鹤君终于回过神来,慌乱松开了手。

    而那衣服,不知何时起,竟已如他的内心一般。

    被揉得一塌糊涂。

    ……

    许是终于睡上了天界的床,江清辞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时,简直是容光焕发,又换下了身上的旧衣服,换上了那天界布料制成的漂亮衣裳,轻而柔的白衣一步一飘,被日光一照,从头到脚便是流光溢彩,好不美丽。

    与他相比,同样住在客栈的另外两人,却是目露疲倦,眼下微青,脚步虚浮,竟仿佛皆是一夜没有睡好。

    江清辞见他们这样疲倦,便对他们更是不害怕了,就是江鹤君不在这儿,他也毫无顾虑地走到了两人面前,得意洋洋道:“你们怎么脸色都这么差?也是因为床不好睡吗?”

    然而事实却与他所想截然不同。

    两人之所以会睡不着,实际上是因为他。

    陆景明行军时荒郊野外也睡过,文兰蹊也是睡过柴房,这客栈好歹有个床,又怎么可能会令他们难眠。

    只文兰蹊怎好意思在另一个情敌面前诉自己对江清辞的衷肠,便只道:“的确,这里的床实在难眠……”

    他欲婉转表达自己对江清辞的思念,一旁的陆景明却是冷不丁先一步开了口:“我昨晚整晚都在想你,阿辞。”

    文兰蹊:“!”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陆景明,这武夫怎的突然换了个性子一样,昨日还张口难言,今日竟就出口惊人了?

    江清辞也被陆景明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就想通明白了陆景明在想什么,便朝着陆景明勾起唇角来,“想我呀?是因为我昨晚一晚都和哥哥一块睡觉吗?”

    陆景明见了江清辞那绽放的笑颜,俊脸微红,“是。”

    文兰蹊没想到陆景明那样一番孟浪的话,竟能得来江清辞的微笑,清冷俊雅面容上神色当即就变了。

    他也想让江清辞那样对自己笑,可憋了好一阵,冷白脸庞都憋红了,也只能憋出一句:“昨夜我也惦念着一个人……”

    在他心中,这所谓的“一个人”,指向已是再明了不过。

    自然就是面前的江清辞。

    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孟浪直白的话了。

    陆景明听了,却只是在心中冷笑。

    这小白脸也只能学学他了,一点新意也无。

    可江清辞却还是被文兰蹊的话吸引得看了过去。

    只不知为何,漂亮乌眸中竟满是了然,还带着点得意。

    “你们俩再怎么想也没有用啦!”

    小厄神仰着脸,分外自得地大声道:“你们的心上人,昨晚可跟我睡了一晚,听话得不得了,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你们再怎么想,他也不会跟你们睡觉的!”

    “?”

    陆景明与文兰蹊脸上的疑问几欲成型。

    他们的心上人除了这得意洋洋的小厄神,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