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朝会上,朱祐樘宣布将重修历法的重任交给南京钦天监监正贝允诚,群臣皆无异议。
贝允诚谢恩后奏道,“重修历法兹事体大,非一日之功,唐时僧一行曾言,需在实测的基础上编订历法,遂由太史监南宫说及太史官大相元太等人分赴各地,北至铁勒回纥部,南到林邑,共十三处‘测候日影,回日奏闻’、‘以南北日影较量,用勾股法算之’,《大衍历》乃成。”
“元时郭守敬也曾有言,‘历之本在于测验,而测验之器莫先仪表’,后重制器械,率南北日官于全国27处观测点进行实测,这才有了《授时历》。”
“而本朝重编历法却没有进行过实地测量,所以误差越积越多,若想修订更精确的历法,非得走遍大江南北,精心测量一番方可!”
历史中,一直到崇祯年间,才由受利玛窦等传教士影响的徐光启提议进行天文测量,可惜那时候大明四处动荡,这次只实测了北京、南京、南昌和广州四处的纬度,就结束了,其它地方的数据全靠推算。
朱祐樘听了觉得有道理,便询问群臣,朝堂上这些文官或许不懂天文,却不缺熟读史书的,有人马上证实了贝允诚的说法,唐朝和元朝确实是在进行大规模的天文测量之后才修成新历法的。
徐溥对贝允诚的建议非常赞赏,天文测量可是很累的,要亲自带人从大明最北边跑到最南边,贝允诚愿意承担如此辛苦的工作,那当然要鼓励!
于是他马上出列,大大地赞扬了贝允诚一番,有他带头,很多大臣也表示了支持。
“那此事就有劳爱卿了,凡有所需尽管报上,朕无有不准!”朱祐樘也很感动,像这样愿意干实事的官员在朝堂上可不多见,必须大力支持!
“谢陛下!观测器械臣早已设计完成,现在只需拨下银子,臣就能打造完成!”贝允诚也不客气,一开口就是要钱,“还有人马奔赴各地、建造观测点的开支,臣也列好了清单!”
“先给内阁诸位阁老看吧,若确有所需,就准了吧!”这些年汪直下西洋让大明的财政情况好了不少,这些钱又确实该花,朱祐樘办事也有底气,只要贝允诚报的数字不过分肯定能过。
汪直也因为此事得了好处,朱祐樘继位后,原来宫中那些受重用的太监基本都滚蛋了,他依旧屹立不倒,只是裁撤了西厂,并没有动他下西洋总管的身份。
朱祐樘还专门找他说话宽心,鼓励他继续为朝廷出力,等准备好后便开始下一次远航!朱祐樘也知道不管办什么事儿都得有钱,在没有找到替代汪直的人选之前,他的位置无可动摇。
“臣还要人,请陛下允许臣在两京钦天监、各地天文生中选拔得力人手主持测量,再从民间寻找精通算学之人协助计算!”有了钱还得有人,贝允诚打算多拉一些各家子弟以及几所学院的学子进来。
这样不仅能提高天文测量的精度和效率,也能更快地把收获散播给其他家族,还能锻炼这些子弟、学子的能力,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准了!”朱祐樘越听越满意,要是朝堂上的大臣都像贝允诚一般用心办事,那大明何愁无法中兴啊?
就此,贝允诚顺利地掌握了主持天文大测量的权力,这次测量不仅能为大明提供更精确的历法,还能绘制出更精确的维度图,让他们几家的船队可以实现从近海航行到远洋航行的本质性变化。
不出数日,内阁便在贝允诚的奏折上完成票拟送到朱祐樘面前,朱祐樘亲笔批红准了贝允诚所请。
拿到钱后,贝允诚马上让工匠动手打造观测器械,之前郭守敬用的是日影测量法,在全国各地修建了多座观星台,通过太阳投影的长度来获取想要的数据。
而贝允诚在学习了许长生送给他的阿拉伯天文书籍后,再结合自身所学,提炼出了一套新的观测方法,用象限仪进行观测,取北极附近一星极高、极低之数,平分之,为北极出地度分。
如用勾陈大星,西历为小熊尾第一,冬至日酉时测得极低之十七度强,卯时测之,得四十三度强,其差六度,半之,三度,与三十七并得四十度强,这便是京城北极出地之数。
简单来说就是贝允诚用这种方法测出京城的维度是40°,而日后用更先进的技术测量出来的结果是39.55°,二者已经很接近了,精度远比当年郭守敬测量的要高。
这种方法和明末汤若望等西方传教士使用的测量方法比较接近,由此可见,贝允诚的天文测量水平领先了欧洲一百多年。
除了维度,贝允诚还尝试着测量经度,他以紫禁城中轴线为本初子午线,中轴线东方为东经,西方为西经,如果日后华夏能取代昂撒,成为全球领导者,那么这条线就将作为全球时间的标准。
在高精度航海钟发明之前,想精确测量经度非常困难,贝允诚和许长生等人商议之后,暂时想出了一个能大致测量经度的法子。
这就是月食经度法,提前预测月食发生的时间,然后在两个能观测到月食的地方同时进行观测,之后对比观测到的时间,就能计算出两地的经度差。
只是这种方法测量出来的结果误差比较大,明末徐光启进行了四次观测,最终测量出来的经度和现代测量结果平均差了近2.5°。
月食经度法的进阶路线是木星星蚀法,木星的4颗卫星每天都在上演星蚀,大约一年要发生1000次,只要掌握了其中规律,制出星蚀表,依据表格对照当时的星蚀状况就可以计算经度。
但这需要一個前置条件,那就是天文望远镜的发明,木星卫星星蚀不像月食那么显眼,单凭肉眼很难发现,现在学院研发的玻璃冶炼和镜片磨制技术暂时还满足不了制造天文望远镜的需求,只能继续等待。
在京中等候月余,所有器械都准备妥当,各地征集来的人手也到齐了,在贝允诚的指挥下,他们分成数队,北上南下,奔赴不同的观测点进行测量。
许长生也跟着最南边的那支队伍乘船出海,前往满剌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