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弃竖的死,无疑给峨嵋山罩上一片沉重的阴影。大家以泪洗面,始终走不出层层叠叠的忧伤。
裤子云变得像丢了魂似的,头发再次变白,他不再给豆娘和仙子们传授修为,整日自说自话,要不望着天空就发呆。
时间来到第二年春天。
豆娘给军师建议,最好将舟弃竖父女俩的坟地迁往彩霞山,如此方能能或多或少减少裤子云睹物思情的痛苦。
军师采纳了这个建议。
移出尸骸的那天,天空飘着细雨,神奇的是若干枯叶蝶形成长长的移动的雨逢,以防尸骸淋湿。
裤子云端着盛满舟弃竖尸骨的铜盆,目光呆滞。
他由美人鱼和豆娘左右搀扶着,在军师的带队下,一步一步地向梨山郡彩霞山出发。
队伍犹如望不到首尾的长蛇阵,有玄幻宗门的九千弟子相随,一路上,嘤嘤嗡嗡的抽泣声在天地间发出低沉的颤音,令山河呜咽、山花暗沉。
峨嵋这边,由母夜叉全权负责看护。
五日后,这才到达彩霞山。
昔日的玄幻宗门早已杂草丛生、蛛网遍布,与春景相悖的萧杀之气令人惆怅百结。
那天,天空继续飘着小雨,很多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自觉参加玄幻宗主的葬礼。
下午。鸡公岭。
入葬仪式由军师主持。豆娘和美人鱼用头上的金簪换来两个红木大棺材,静等入敛。
裤子云久久不舍放下盛装夫人舟弃竖的铜盆,硕大而坚涩的眼泪滴落于白花花的尸骨上。
“云,人死不能复生,趁早让嫂子入土为安吧。”豆娘扶着空空的棺材小声提示。
“我,我,我的娘子还在等我,我好冷,这些骨头是她凝固的喊声……”裤子云声音很低,低入尘埃。
想必,他的神志依旧不清。
这时,美人鱼离开灵棺材,凑近他的跟前,耳语:“夫君,嫂子(互称)的确早已走了,以后的日子还有我呢,另外,你的豆娘妹妹也一直在等你。
快入敛了,学会放下吧,更别耽误了岳父大人舟弃横的入土为安,生前他虽亦正亦邪,不过后来在你的感召下终成圣尊。
夫君,你要振作起来,这样才对得起嫂子和岳父寄予给你的一片厚望,这才对得起成全你修为的天霸圣尊。”
裤子云似乎明白了什么,将尸骨一根一根轻轻地放进棺材里,然后,他翻身进入棺材,平躺下去。
那一幕感天动地,令在场的人无不落泪。
玄武将军和东风破一起,好不容易才将他从棺材中捞出来。
他的嘴泯着舟弃竖的发丝,一直不肯让人清理掉。
在下葬舟弃横的时候,裤子云突然大喊:“爹,我要为你守孝三年。”
那声音非常洪亮,坚强有力。
显然,他清醒过来了!
那时,圆形的钱纸纷纷落下,从峨嵋一路飞来的若干枯叶蝶绕着相望的两座新坟翩翩起舞。
天快黑的时候,宫商角已将虎三和被袖珍化的吞铁兽从怪兽山带过来了。
原来,受豆娘提醒,要虎三和吞铁兽镇守鸡公岭,为嫂子及其老爹过墓。
作为兽中之王的老虎已完全康复,它发出低沉的声音:“我的丹田是师傅(舟弃竖)所给,我会让她永生。”
围得水泄不通的鸡公岭,无不惊讶于虎三的人话。
为防止坟墓被别有用心的人破坏,袖珍化的吞铁兽在两座新坟互相守望的距离间,逐渐由小变大,直至变成二十余丈高的庞然大物。
不少送葬的百姓吓得不轻。
军师对吞铁兽劝道:“别再用高大的形象吓人了,渺小不在外形。”
言毕,吞铁兽再次缩小。
接下来,花上霜领着李舞黛,接连向天空抛出若干颗小型化的梦境丸,以烟花的形式来隆重祭典这个仓促的葬礼。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匹朝廷的快马不顾踩蹋人群,飞奔过来,马背上的人大吼:
十万火急,裤子云接旨!
…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大家不安。
送信的这人面容清瘦,皮肤白暂,身着紫色朝服,背插三色彩旗,直喘粗气的他已翻身下马,手拿金黄圣旨,开始大声朗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本就太平盛世,不料狼烟四起……
西突厥不感天朝皇恩,死灰复燃,正大举犯我边陲……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着令裤子云即刻轻装进京……
钦此!”
裤子云傻傻地站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胆刁民,怎敢不下跪接旨?”
信使怒呵,反手从背部取下三色旗,当着众人的面摇了摇。
鸡公岭上的人,几乎全部跪下,裤子云却还在犯愣。
暗想:既为请我出山,为何要我轻装上京?这些看来,朝廷可没给峨嵋提供任何粮草,为何说是养兵千日?莫非有诈?
这时,军师弱弱地喊:“云,快跪下,快接旨。”
“我偏不接旨,更别指望跪下。”裤子云大声道。
“你你你……的确是个反贼!”信使气得语无伦次。
这时,跪在地上的豆娘扬起头来,微笑道:“大人,裤子云痛失夫人与岳父,今天正值魂归故里的葬礼,难免情绪激动,还望大人恕罪。”
信使环顾四周,语气变得柔和:“那也得跪下呀。”
裤子云依旧杵在原地,纹丝不动:“我的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岂可给腐败的朝廷下跪?”
“你你你,真是不识抬举!”信使说罢,强压怒火,乖乖地弓着腰,把圣旨送到裤子云跟前。
这圣旨还是真的。
军师起身来到裤子云身边,耳语:“云,我感觉有诈,会不会是来俊臣设下的诡计?
几年前,西突厥就在犯我边疆了,朝廷武将如云,我就不信朝廷拿突厥会没办法?再说,这么重要的圣旨,为何只派一个信使来送达呢?信使传圣旨,呵呵,不够级别的。”
军师的话加重了裤子云的怀疑。
“你们在窃窃私语什么?裤子云,快跟我一起上马,速去朝廷领命。”
信使声音中气十足,暗藏深厚的内功。
裤子云假装彬彬有礼地问:“大人,可曾有朝廷令牌?”
这话倒把信使问住了,片刻,他吱唔着:“啥,令牌?有三色旗在此。”
这时,裤子云趁其不备,蹿至面前,一把揪住那人的官帽,怒斥:“你这个假传圣旨的家伙,老子今天杀你祭坟,快说,你是不是来俊臣派来的?”
那人回过神来,立马抽出腰刀,大呵:“大胆刁民,见圣旨如见皇帝本人,你既不下跪,又不领旨,还蔑视朝廷命官,意欲何为?”
此时,豆娘也站了起来,反问:“圣旨乃皇上象征,你的身份实在太不相吻合,请问大人几品?”
信使大怒:“你这民女,眼内无珠,看看本大臣所穿朝服的颜色吧。”
美人鱼一听,弹了起来,接话:“服饰能代表什么?真闹不懂人间会想出这样么一辙,在水世界,讲究真实与率真,唉,害得我不得不也穿起衣服,掩盖曲线。”
谁料,信使闪电般出现在美人鱼身后,趁其不备,一把明晃晃的腰刀已横在她的脖子上。
裤子云大惊失色,后悔自己何不早点一剑斩了这厮。
“放开她,有话好好说。”裤子云按捺住情绪。
“哈哈哈,求大人了?那就乖乖跪下,我从一数到九,若再不下跪,你这刁民就等着收尸吧。”
天色越来越暗,细雨还在飘飞,这时不少人都站立起来,个个把心提到嗓子眼。
豆娘接话:“我替他跪下吧。”
信使一脸坏笑:“你是这个刁民的姘妇?他若不跪,我立马杀掉这个长有鱼鳞的妇女。”
此话一出,令大家彻底看清此人丑恶的嘴脸。
军师呵斥:“你这个假传圣旨的信使,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大罪?你定是来俊臣派来的吧?”
信使见事已败露,狂笑:“哈哈哈,可惜知道得太晚了,别瞧老子单枪匹马,老子有小金人相助。”
说罢,他一只手探入自己的怀中,想摸出那个深藏不露的小金人。
就在此时,裤子云利用“上四境”中的“尘宇境”,激射出一道青龙魂丝,扑向忘乎所以的信使。
那厮一个趔趄,差点绊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