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城。
据媒体报道,盈城东部地区发生特大地震,青木县便是其中受灾最为严重的地区。
包括乔寺村在内,不计其数的乡镇存在房屋倒塌、山洪倾泻、人员伤亡、失踪等问题,甚至深埋于坟山的棺材都被冲了出来,尸骨遍地。
此次地震引起了社会各界广泛关注。
据悉,这是盈城有史以来,爆发的规模最大、损失最为严重的地震。
受上级指示,八支医疗队和十数支救援队在灾害发生第一时间火速驰援灾区。
另有无数爱心人士主动捐赠物资,并深入灾区支援,参与救援行动。
此刻,位于南部的盈城第一人民医院挤满了人。
陆滔几人正徘徊在病房外。
万青健蹲在地上,狠狠抽了根烟,旁边站着抱胸冷脸的孙竹欣。
万思文一边抹泪一边小声抽噎。
万俊独自坐在角落里,抱着手机刷视频。
最小的万忠河茫然地看了看几位大人,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玩具汽车。
万达海从楼上的病房下来。
看到这番景象,不由得问道:“丁婶咋样了?”
见到他来,万青健急忙掐了烟,凑上来问道:“万辞联系上没有?”
陆滔夫妇也走过来,急切地望着万达海,仿佛他就是救命稻草。
万达海摊手道:“我昨天就给炀初打了电话,拜托他转告万辞家里发生的事,但到现在他也没回个准信。”
听到这,几人脸上均露出了失望至极的表情。
孙竹欣冷哼:“就万辞那个德行,能指望她干什么?这几年在外面发达了,赚大钱了,又当董事长又是首富的,也不见给家里匀点好处。亏以前你们还养她那么大,现在妈重伤住院了,她又美美的隐形,这种人就是白眼狼。”
万青健将手里最后一点烟抽完,随手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恨恨吐了口痰:“我就知道她不可能理会的。”
万辞那种人,从小就是没有心的家伙。
当初就应该听村里人的安排,随便找个地方弄死她,也省的惹出来这么多事。
若不是受地震影响,家里房子倒了,独自一人在家的丁平惠又被砸成了重伤。
雪上加霜的是,陆滔家里的茶山和厂子都受损严重,不然的话,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找万辞帮忙的。
icu里一天的住院费就是上万,更不提高昂的手术费和医药费了。
他们几个哪里能掏出来。
虽然灾后救助正在进行,但他们都是有家庭有工作的人,天天都耗在这儿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的伤患,实在是不值当。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想到了万辞。
自过年万辞离开后,他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那个外国佬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像是说假话,于是陆滔就开始托人到处打听。
结果居然在新闻报纸上发现了她的身影,这才知道万辞就是赫赫有名的纪恒商贸集团董事长,还是安延市的首富,身价上百亿。
万辞虽然做事高调,但为人一向低调,除却重要的商业要闻,基本不会露面。
而像万青健这类从来不怎么关注上流经济圈的人,更不可能轻易知晓万辞作为商界权贵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他们从未将万辞往那个方向上猜想过。
那可是一百亿,一百亿啊。
听完陆滔的调查结果,孙竹欣脑子里就只盘旋了这三个字。
她这辈子顶多见过那天万辞扔给万坚国用来换取万炀初监护权的两百万,哪里见过一百亿。
这样的人居然隐瞒一切,连口水都不分给他们,何其可恶。
就凭曾经他们万家给了她一口饭吃,把她喂那么大,万辞就得和他们同甘苦,共患难。
万思文看了看丁平惠病房的方向,心痛无比。
本来还想着找万坚国借点钱,先把丁平惠的病情稳定下来。
毕竟万辞可是拿了两百万来换万炀初的监护权,就算万坚国花的再快,也不可能一下子全花个精光。
可没想到,一提到借钱,万坚国就耍无赖,一口咬死说钱都存银行死期了,没一年根本拿不出来,几人气得够呛。
后来他们也打算找万炀初做建材生意的大哥万平威帮忙。
起码亲戚一场,这个大侄子又事业有成,他们一家对万平威一直都客客气气的,怎么说也不会拒绝他们。
但不幸的是,万平威也帮不上忙。
他的建材公司因为此次地震,多个在进行的项目直接崩盘,其余谈好的但还未开展的计划也不得不取消。
光是违约金就赔了四百多万,更不用说算上误工费、工伤费,公司几近破产,一分多余的钱都拿不出来,还差点找他们借钱。
几人都知道,有万坚国这个爷爷在,万平威再落魄也不可能穷到哪里去。
只是他们不敢为了这么一桩事和万平威撕破脸皮。
万家几兄弟里面,就属万坚国家混的最好。
丁平惠平日里再刁蛮跋扈,也不得不给这个大哥几分脸面,足以见其在村里的分量。
若不是出了万炀初这个笑话,万坚国一家绝对能在村里横着走。
眼见谁都指望不上,万青健等人才转头将目光放在了万辞身上。
差点忘了,这还有一棵活的摇钱树呢。
可惜,万辞自从捅了丁平源进了少管所关了两年后,就很少和他们再联系。
中间的那几年,没人清楚她是怎么过的。
前几年,万辞才开始回家。
只等万坚山的忌日一过,她就悄无声息地离开,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们连万辞的一个电话都没有,更别提微信等联系方式了。
每次都是万辞自己自作主张回来,既不打声招呼,临走也不和人告别。
于是万青健只能通过最有可能的万炀初下手,试图和万辞取得联系。
不得不说万辞藏得很深,乔寺村的人没有一个发觉她的真实身份。
外人只当她是在外地打工,赚着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的薪水。
不曾想到,她已经跨越了阶层,站到了和他们完全不同的高处了。
万思文还在干着急,她手里其实还有些积蓄,是这几年从陆滔那里攒的,可她不想就这么拿出来。
她十分清楚,丁平惠这一伤,十有八九和当年父亲一样,投进去多少,钱都只会打水漂。
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她当场就要把自己和陆滔的全部家当都掏出来救母亲。
可当得知丁平惠不是那种养两天就能痊愈的小伤,而是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心脏还被断掉的肋骨戳穿,危在旦夕,手术成功概率只有20%,且只有国外的专家团队才能根治时,万思文直接呆住了。
想了想,她默不作声地将拿存折的手又放了回去。
四人合力出的钱,也只够丁平惠在icu里躺两天。
如果万辞还不出现,他们就只能放弃丁平惠的治疗了。
若是丁平惠醒着,听到这个决定,绝对接受不了。
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照顾一大家子人,到头来,因为钱的问题,吊着一口气的她就要被无情抛弃。
可从实际出发,这也是万青健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他已为人父,手下有老婆孩子要养活。
这次的地震摧毁了他们的房子,搅乱了生活,仅剩的一点存款必须要紧着用,不然以后孩子上学都成问题。
他不能那么自私,所以就只能在母亲这事上妥协让步了。
万青健想,如果母亲醒来,也会理解他的。
兄妹二人的想法如出一辙。
纵有百般不舍,万思文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丁平惠已经57岁了,属于高龄患者,持续不断的救治与她而言,可能只是徒增痛苦罢了。
万达海叹了口气,天灾横祸,谁又能躲过。
万青健不发话,他一个侄子,又怎么可能去操心婶婶的事呢。
几人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医院外传来了高速旋转的螺旋桨的声音。
本以为是灾区救援队回来了,没想到,从那上面下来了一个人。
寻着看热闹的心思,孙竹欣向外扫了一眼,浑身骤然一僵。
“哎,你们快过来看!从直升机上下来的那个女的,是不是万辞?!”
孙竹欣这一招呼,万青健登时从地上跳起来,飞也似的冲到了窗边往下看。
医院外的停机坪被螺旋桨刮起来的大风卷得呼呼作响,一架黑色私人直升机停在正中央,舱门大开,从里面陆陆续续下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他们抬着担架,急匆匆就往住院部大楼冲。
而走在最后面,西装革履姿态随肆的人,正是万辞。
劲风刮起她的黑色长发,一缕缕挡在额前,遮住了阴沉沉的、疲惫满色的眼睛。
她脸上细密的血痕已经结痂,此刻望去,就像刚经历了一场煞气十足的打斗,周身凛冽气势比从前更甚,直叫人胆战心惊。
几人仿佛看到了希望,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
万辞真的来了。
万青健赶忙拾掇拾掇自己,准备一会儿和万辞好好说说话,希望她看在母亲的份上,可怜可怜他们一家。
她那么有钱,就算是从指甲缝里扣一点出来,也足够他们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可还没等到万辞上来,丁平惠的病房却先被人打开了。
刚才那几个从万辞那架直升机上下来的医生抬着担架就要往里进。
万思文赶忙拦住了他们:“哎!你们干什么啊?知不知道细菌感染啊?我妈伤的那么重,必须得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谁都不能进!”
抬着担架上来的几人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望向匆匆赶来的院长。
意外的,院长对几人分外恭敬,点头哈腰地打招呼,并主动打开了icu病房的门,差人将丁平惠抬走。
万青健眼睛都瞪大了,直接和他们在门口吵了起来。
一群不明身份的家伙要带他妈走,这谁能容忍!
可谁料,下一秒,一道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你们再多耽误一秒,她是死是活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孙竹欣等人回头,就看到万辞从电梯里出来,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