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扶风城,羽营校场内。
已至午时,烈日高悬九天之上,阳光似金粉般洒落下来,而整片校场也被浸没在一片金色海洋里,折射在校场武士滴落的汗水中,便荡出金色的光晕。
校场静的仿若空无一人,只余微风拂过树叶之声,窸窸窣窣。
北越的公卿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一场便如此轻易输给了他们眼中的南蛮,难道北越的气数真的尽了吗?
正当禁军要击鼓时,北越司农孟毅走出坐席,向前拱手行礼道:“国主,此次演武本为永固两邦之谊,可楼月城众人手段毒辣,并无轻重之分,此场演武再比下去,只恐怕有伤两邦和气。”
孟云飞被抬下之时,常驻羽营的军医便已告知伤情,右臂断裂,静养百天以上,此间切不可动武,否则留下旧伤,半生动不得刀枪。孟毅心中自是恼怒,可既是演武,他若是由此发作,反而有损北越国威,北越国君也不会偏袒与他。
“司农卿所言极是,还望国主三思。”底下一干大臣皆附和,他们看得出楼月城的少年下手狠毒,而接下出场的公卿后人少不免与他们有些关联。
“呵呵,永固两邦之谊?贵国若是如此实力,怕是无此必要了。”轻蔑的笑在校场响起,楼月城六公子萧子虚不算掷地有声的话语,却如刀一般划过北越公卿的心上。
那个明亮如狮的少年嘴角噙着笑,说尽了他的不可一世。而意外的是楼月城大将军萧闻道并未出言阻拦,只是坐在一旁端起茶杯饮啜了几口,像是默许了他的一切。
“北越还有几人未上?萧子虚望向传声的内监。
“按三人对比,还有两人未上。”内监局促道。
“不必如此麻烦了,我一人代表楼月城,此间两场,我若输掉一场便算作楼月城认负。”
身着银甲的三殿下夏侯瞻走出坐席,“你很是狂妄,可你要知道天下之大,多得是你逾越不了的高山深谷。”
当日在朝麟殿上与萧子虚争的很凶的正是已夏侯瞻为首的公卿后人。
“阻碍我的高山深谷确实是有,但绝不是你。”
“望父亲准可,许我上场,勇克南蛮,扬我北越之威,以振军风。”夏侯瞻半跪在地上,向高台之上的夏侯仲文行礼。
“准。”夏侯仲文缓缓的吐出了这一个字。
鼓声传来,内监传声道:“第二场北越夏侯瞻对楼月城萧子虚。”
就在萧子虚上台之时,萧闻道夺过他手中的佩刀,“此人乃北越王储,不可似在楼月城那般横行,夔纹我暂替你保管。”
萧子虚愣了一下,转既道“也好,这些人也不值得夔纹出鞘,阿风把你刚才的刀借我。”
语罢,便伸手将北辰风置于桌上的长刀拿了过来。
“小心。”立于一旁的竹下敬一提醒道。萧子虚只是摆了摆手,便大步流星的踏上台去。
夏侯瞻手持横刀立于中场,见萧子虚缓缓走上前来。“我说过只要你我对阵,必让你折剑于此。”
萧子虚摩挲着手里的长刀,“呵呵,可惜你还差的很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说什么楼月城六公子,其实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废子,连继承大统的资格也没有!”夏侯瞻拔刀直斩,萧子虚也抽刀而上,电光火石之间,两兵相接。
“庶子又如何,我今日所得一切全是凭我自己,倒是你,脱离了北越王储的身份,这北越又有几人瞧得上你?”
“呵,南蛮竖子,我定千刀劈你。”
夏侯瞻再次将刀回转,台下坐席看的心惊,这两人根本无任何防御,只是以攻代守,不断的直斩,侧斩,容不得对手有半分喘息。
萧子虚看得时机,在夏侯瞻回刀之际,忽以全身气力抽刀,一记竖斩而过。刀速之快,坐席之中竟无人看得清。
夏侯瞻只得侧身跳过,随之将刀一横,重斩而出。
“麟斩!”
夏侯瞻大喝一声。
萧子虚屏住气息,似进入无我之境,忽而手中长刀瞬斩而下,将夏侯瞻的横刀弹开,又双手握刀将刀挑起,挽出一个利落的收刀势。
“燕返三刀,只出了一刀,便将‘麟斩’扼住,六公子刀术精湛呀!楼月城的三位果然是藏玉之璞。”夏远清看着少年斩出最后一刀。
夏侯瞻还想握刀再进,却发现手中长刀刀身已被斩断,他忽的明白眼前少年留手了,方才那一刀若是砍在他身上,毫无疑问他早已身首异处了。
随即,他便把断刀投掷于地,认负了。
“第二场,楼月城萧子虚胜。”
“第三场北越叶无舟对。”
“国主,子虚尚有一事禀明,还望国主成全!”内监话没说完便被萧子虚打断了。萧子虚此时站在擂台中央,腰间悬着那把长刀,双手向前,行的却是苏朝公卿礼节,他初来北越,对苏朝的礼节尚不熟悉,但看着北越公卿向国主行礼,他也是学起样来。
“六公子不必拘礼,但说无妨。”夏侯仲文看向他有些怪异的行礼,顿时觉得此子也不全是狂妄之徒,反倒是有些大巧若拙之意。
“子虚临行前,我的刀术老师曾对我说,苏朝有杀伐之刀名为鸿翼,刀术挥洒无常且自如。前人更是凭借此刀术杀进凉州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子虚若是能见得此生无憾矣。”
“哦,六公子此言是要与燕都尉一决高下?”夏侯仲文眼含笑意,打趣道。
北越众人闻言皆是大笑,燕长林贵为北越殿前都尉,一手刀术独步北越,想投他门下的公卿后人不知何几。
“子虚自知才疏学浅,与燕都尉相比不啻天壤。但子虚听闻毅阳侯有一独子曾与燕都尉习过刀术,还望国主第三场可安排小侯爷出战,以期成全子虚求刀之意。”
“呵呵,夏氏凤凰材,且与我王室颇有渊源,不过刀枪无眼,夏卿可舍得让伯阳出阵克伐,以扬我上国之威?”夏侯仲文忽地看向左下席的毅阳侯夏远清。
夏远清走出坐席,也是拱手行礼道:“既是报国,虽死不却。只是伯阳刀术未精,怕是会让六公子失望了。”
“侯爷莫作谦虚之语,小侯爷璞玉未成,却内藏天地,将来定会声震北越。”燕长林忽而走进,同是行礼道。
“那么伯阳你上前来,本公命你作为此次演武第三人出场,胜了依然赐甲赐剑,上封游击将军。”
夏伯阳从人群中走出,他着一身玄服,长发被银色发箍箍起,露出整张清秀的脸,鬓如刀裁,眉如墨画,半跪着行礼道“伯阳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