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泰六年十月,北越扶风城,西城廷尉府。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扶风城上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西城廷尉府的廷尉监们准时来到府衙上当值,每天廷尉府这个时候,廷尉司就会出来点卯,而今天的廷尉府却是有些反常,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西城廷尉司左逸还是没有出现。
“左大人不会是在哪个妓馆睡过头了吧?”下属们低声打趣着,他们都知道左逸这个人好色,虽已成家,却常年流连于妓馆,是扶风城各大妓馆的常客。
“嘿,八成是,昨日我见左大人走进了‘九酥斋’,和那里的姑娘聊的甚是快活,现在恐怕还是在温柔乡里呢。”
“妈的,你说咱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像左大人的那样的快活日子,干咱们这行,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俸禄也他妈的没几个。”
“可别在这说了,左大人听见了又得责罚了。”
“不好了,左大人,左大人他。”门外的廷尉突然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左大人怎么了?”廷尉监们目光都看向这个闯进来的廷尉。
“左大人他死了。”
“怎么回事?”廷尉监们听得此话顿时一怔。
“今天早晨在临近九酥斋的一条巷道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在尸体百步之外又发现了左大人的头颅。”
“这下可糟了,赶快上报大理寺,速请上方定夺!”西城的廷尉司死了,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廷尉监可以做主的,只能上报大理寺。到时大理寺要怪罪在他们头上,他们怎么也解释不过去的。
北越扶风城,东城廷尉府。
大理寺少卿孟凡刚刚宣读了关于北辰风去西城廷尉府的调令,西城的廷尉司死了,为了避嫌,只能从东城廷尉府调人查案。
萧子虚在台下看着大理寺少卿,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他知道这是有人刻意要分散他们。
“北辰风还不接令?”大理寺少卿静静看着台下的北辰风,这次的调令是作为监察的三殿下夏侯瞻亲自起草的,他也不敢怠慢。
“卑职接令。”
北辰风望向萧子虚,迟疑了片刻,见他点头示意,方才上前接令。
“以北辰公子的才能到了西城廷尉府定有一番作为,假以时日,西城廷尉司的位置必是北辰公子的了。”大理寺少卿见北辰风接了令,笑呵呵道。
“大人言重了,北辰定当竭尽全力,早日找到真凶,以正北越之法纪。”北辰风微微躬身道。
“北辰公子有此心,实乃我大理寺之幸事。”大理寺少卿拱手还礼,他也知道楼月城二人身份特殊,都不能得罪。
“孟大人,子虚有一事相求,阿风与我初来北越,如今两方掣肘,怕是不能很好为圣上分忧,不如东西廷尉府联合办案,彻查双方要案。”萧子虚在一旁静静的说道。
“这个?此事重大,凭我一人难以决策,需得禀报上方。”大理寺少卿有些左右为难,本来廷尉府来联合办案他是能决策的,但现在此事多方势力都有涉足,他也不敢妄自决断。
“萧监令此意甚好,孟大人,不知我现在在大理寺还能不能说得上话呢?”从门外走进一个清秀少年,着一身白衣,手拿折扇,很是儒雅。
“二殿下贵为监国,统领北越政务,自然算话。”孟凡见此少年,急忙走下台来,躬身行礼道。
“见过二殿下。”四周的人也都赶忙行礼。
萧子虚面带疑惑看向夏伯阳,夏伯阳低声道:“此人乃北越二殿下夏侯容,年纪轻轻却被国主委以监国重任,很是了得。”
“是那夏侯瞻的哥哥?”
“嗯,不过这位是庶出,夏侯瞻是嫡出。”
闻得此话,萧子虚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前少年一眼,而少年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
“只是之前三殿下曾设过期限,限东城廷尉府三月之内破案,国主也已应允,东西廷尉府联合办案,怕也只能算在期限之内。”孟凡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萧监令可有把握?”夏侯容脸上噙着笑看向萧子虚。
“定不负二殿下厚爱。”萧子虚微微欠身道。
“好,那就即日起东西廷尉府联合办案。”夏侯容的话语掷地有声,不容有二。
北越扶风城,悬河宫。
悬河宫是北越王室在分封后第六十个年头所建的行宫,当时的君主是夏侯陵,他是北越的第三代君主,在位时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是难得的盛世。这处行宫的庭院中有一处天然的瀑布,夜幕来临时,溅出的水花伴着点点星光就像是从天际垂下的星河,悬河宫之名也是由此而来。夏侯陵很是喜欢这处行宫,每当傍晚,他就会独自驾着马车来到这里,闭上眼睛仔细聆听水花降落的声音,心里很是平静。他一生都在为英雄的事业奔走,直到死去的那天都还在处理政事,只有这里是他难得的净土。
多年以后再来此地采风的旅人,也都会闭上眼睛聆听,却觉得耳边不止有落水之声,还有那位君主的盛世之音。
现在的悬河宫现在已是北越三殿下夏侯瞻的行宫了,是早年间北越国主夏侯仲文赏赐给他的,也是想让他知道北越先祖筚路蓝缕,得此一隅的艰辛。
而此时的三殿下夏侯瞻在庭院之中听着下属的来报,脸上布满了怒气。
“你说二殿下去了廷尉府,准了萧子虚东西廷尉府联合办案的请求?”
“是的。”下属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储君了?若不是父亲惜他才意准他监国,他早和那贱妾一起命丧黄泉了。”夏侯瞻恶狠狠地说道。
“不过大理寺少卿孟凡也已与二殿下说明了期限之事,二殿下也已应允。”一直站在旁边的年轻人开口了,他年纪约莫二十左右,身着玄色的成衣,双手抱着刀。
“呵,这孟凡倒是圆滑,知道若是答允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他。”听得此话夏侯瞻面色稍有缓和。
“无舟,你对雾州楼月城的那两人有几分胜算?”夏侯瞻又转头看向那个抱刀的年轻人。
“说不上,不过看他那天与小侯爷的对决,刀势凌冽,很难想象他贵为楼月城的公子用起刀来竟也是个亡命徒。”年轻人面色凝重,想起那天的演武也是一阵心悸。
“什么小侯爷,他抢了你游击将军的位置,你不恨他?那可是父亲为你准备的。”夏侯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是。”年轻人又是一阵沉默。
“不过这几年我倒是小看他了,也对,夏远清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会任他如此平庸。”
“毅阳侯这几年很少涉足朝政了,不过朝堂都知道他是头蛰伏的猛虎,猛虎睡醒了可是要吃人的。”
“那就在他睡着的时候拔光他的爪牙,没有了爪牙的猛虎也不过就是只猫。”
“殿下,现在要动夏伯阳他们是不是有些过早?”年轻人有些担忧,他很清楚毅阳侯的手段。
“也罢,就让他们苟活这数月,期限一到,便让他们知道北越终究不是他们这些庶子所能染指的。”夏侯瞻想到此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