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小江教头将其格杀,其在城外官道上截杀行人会造成多少死伤。若是顺着官道入了城,嘿嘿嘿……”



    郑主簿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楚传至在场所有人耳中。



    原本的嘈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



    以他的身份说出这些话,有着极强的引导性。



    穿着孝服的三人,还有三山武馆的几个武师,顿时都不敢做声。



    而周围的围观者,不是西门口的守军,就是附近的居民。若是那伥鬼顺着官道进城,他们首当其冲。



    原本是旁观者此时却成了当事人。



    在听了郑主簿的话,他们心中都不免生出些小庆幸。



    当声音再次爆发时,风向已经为之一变:



    “幸好有那个江教头在,他就是小江老爷吧?看着真年轻啊。”



    “少年英雄啊!还怪俊的。”



    “那余仲真不是东西,居然自愿让個畜生奴役了。”



    “居然还有脸过来颠倒黑白,真是不知羞耻……”



    余仲从上山猎虎的义士,变成了为虎作伥的恶人。



    那些原本还同情义士的旁观者们,都转头带着厌恶唾骂着他。



    而江源,自然就成了为民除害的英雄。



    杂乱的褒扬声涌入江源的耳中,但他的心底却没有太多波动。



    若没有郑主簿方才那些话,这些百姓也不会那么痛恨余仲。



    说到底这伥鬼没有真的进城,也没有伤害这些人。



    对这些旁观者而言,被郑主簿挑起的庆幸消失之后,又会变得事不关己。



    江源悄悄打眼看向郑主簿。



    这位三老爷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余仲的尸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至少从现在来看,他对自己没有恶意。



    “是友多过是敌。”



    江源略一思衬,随后向他走去。



    周围的差役和百姓带着些崇敬,给英雄让开路。



    “三老爷、四老爷。”



    江源向着两人拱手。



    “小江教习有何吩咐?”



    看着郑主簿双眼眯起,对着自己挤出一丝笑意,江源总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



    不过他确实有要求:



    “三老爷,现在事情已经明了,可否让我的亲友先行离开?”



    江源说的是赵家一行人。



    “左右是些普通百姓,我安排几个人送他们走。”



    那站在一旁的典史抢先开口,郑主簿撇了他一眼,也不做声。



    典史挥手叫过差役:“你们且好生护送这几位乡亲离开。”



    “是,四老爷。”



    随后他转过头向着江源说道:



    “不过小江教习却走不成了,这么大事,你也得去县衙一趟,将余仲之事详细记录。”



    “我带余仲的尸体回来就是为此。”



    江源早就有此准备。



    一件普通凶案,都得把勘察到的细节记录在案,毕竟破不破的了是能力问题,但态度至少得端正。更何况,余仲的事还扯着虎灾,这可是涉及民生的头等大事。



    “多谢小江教习配合。”



    四老爷居然还向着江源拱手道谢。



    “应该的。”



    江源回礼



    比起阴阳怪气的郑主簿,显然四老爷更让人舒服些。



    两人言毕,郑主簿冲着重差役一挥手:



    “派人去老茶岗山下勘察现场。其余人带上余仲的尸体回县衙。方才西城的兵丁也全都换班回县衙问话。”



    “是!”



    众人应诺。



    “等等,我夫君枉死就罢了,连尸首都不能安稳下葬吗?”



    三山武馆的一行人原本如鹌鹑一样,在众人唾骂下不敢出声。



    尤其是那女人,此时眼见衙役要搬走余仲的尸体,顿时有些急眼。



    “你夫君?这是伥鬼的尸首,诸位难道要妨碍县衙办公。”



    郑主簿转头阴怵怵说道。



    那女人打了个寒颤,随后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看着衙役将尸放在板车上拖走。



    “呸!还要安稳下葬,挫骨扬灰了好……”



    一口唾沫从人群中吐出,差点落在板车上。



    “小江教习,咱们也走吧?”



    典史笑眯眯地向江源招手。



    “好。”



    江源从善如流跟在他身后。



    在经过李师兄附近时,停下脚步拱手道谢:



    “多谢李师兄前来助拳。”



    “师弟,从县衙回来记得来武馆。有什么话到时候说。”



    李师兄向他挥了挥手。



    江源转身继续前进,听到李师兄身后教习们的讨论声:



    “一个如此年轻的教习就格杀了三山武馆的教头,真是提气啊。”



    “确实是给武馆涨了脸,说不定从今天之后,我们教授学徒要更忙了,哈哈哈。”



    “越忙授课费越多,倒是你还有脸笑,之前谁说小江教习德不配位来着?”



    “呃,算我有眼不识泰山,待会我自己请罪……”



    江源跟在主簿典史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县衙走去。



    最近县城本就热闹,加之流言蜚语传得快,一路上围观的人不少。



    好在衙役前呼后拥,这些人也就只敢远看。



    “马铭你身为西门的兵头,办事不牢靠没有把事捂住。虎灾本就闹得沸沸扬扬,伥鬼之事传出后必然火上浇油,不利于民生。”



    郑主簿见此,面无表情地回头。



    马兵头和吴掌柜此时跟在郑主簿身后。



    听到郑主簿的话,马兵头连忙躬身拱手:“是,卑职知罪。”



    “你失职!回去我必要问罪于你。”



    “是,我失职,请三老爷责罚。”



    马兵头的头更低了。



    一旁的四老爷见此一幕笑而不语。



    江源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若是真要惩戒,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也太刻意了些,多半是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再看看低眉顺眼的吴掌柜。



    永利茶行的业务多在城西南的诸村镇,而马兵头又是西城门的头头,而收茶之人多半有县衙的背景。



    结合起来一想,江源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怪,难怪这郑主簿对余仲那么恨,要让他身败名裂。永利茶行的车队被摧毁,等于一颗摇钱树被腰斩了。



    好在吴掌柜没死,有他在还能再组织起来。所以郑主簿捎带着对我有些好感。”



    走了好一会来到城中央的县衙。



    朱漆大门后是长长的甬道,顺着道入了仪门便是大堂。



    大堂东侧为吏、户、礼三房,西侧为兵、刑、工三房。



    大堂二堂之间隔着屏门,屏门后的二堂、三堂是县尊的办公和居住之所,常人不能进入。



    郑主簿入了屏门,显然是要向大老爷回话。



    而典史则领着江源还有一众捕快,向着刑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