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靳成站
风吹珠帘窸窣轻响,这是分散他注意力,勉强还能维持理智的最后规劝者。
“大哥。”岳明芯汗毛直立,神色惊惶。
她懊悔,怎么如此大意,跟这个死不开窍的说这么久废话真是作死。
岳靳成目光抬高,如利箭直
岳少恒面颊紧绷,不退分毫。
一个怨气难消,一个忍无可忍。
隔空厮杀,新仇旧恨。
周小筠煞费苦心,好不容易让岳靳成于佛堂沉淀安定的禅意,
“爸爸”岳嘉一清脆稚嫩地叫喊忽然响起,打破此刻僵局。
岳靳成的暴戾瞬间刹了车,投向门边的眼神如无边温柔的深海。
岳嘉一小小一只,倚靠门栏,手心握着一个大鸭梨。
“爸爸,妈妈
岳靳成展平眉心,情绪松缓,“好,你带爸爸去。”
岳嘉一热情伸出双臂,蹦蹦跳跳索要抱抱。
岳靳成不由快步,将儿子掂入臂弯。
柔软的小身体相亲,淡淡的果香洗
岳靳成抱着他,走出会客厅。
岳嘉一趴
童言无忌,自然而然地将局面掰回正轨。
岳明芯长舒一口气,对岳少恒轻声道,“你看,佳希姐把嘉一教育得真好,他这么小,都明白和风细雨万事兴这个道理。”
室外,微风迎面吹,岳嘉一朝右边扭转身体,“妈妈。”
掩
岳嘉一挠挠鼻尖,“报一丝妈妈,我刚刚变身了,变成了一条鱼。”
“什么”
“只有七秒记忆啦”
“”
付佳希惊呆,竖起大拇指。
岳靳成朗声大笑,整个人彻底柔和下来。
岳嘉一的双腿摆呀摆,“梨子好大,我吃不完,爸爸帮我吃一半。”
付佳希下意识地说“你爸从来不吃梨。”
岳靳成的目光动了动,她还记得。
“那妈妈一起吃,一个梨子分三份,这样就吃得完啦。”岳聪明说。
付佳希笑着打趣,“分梨。你想跟谁分离呀”
不容孩童思考,翠冠梨忽然被夺了去。
岳靳成伸手之快,能跟风速媲美。
他咬下一口,清脆溅汁,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我吃。”
寿宴开。
隆重,兴旺,华美,孝顺。
所
有完美词汇,都能
岳氏大族,人丁兴旺,挨个献上寿礼,琳琅满目。又有小辈讨巧,请来现场乐队,一出出心排演的黄梅戏,中西结合,好不热闹。
周小筠笑呵的嘴就没合拢过,水墨绿的定制旗袍加身,雍容贵气,颈间一串碧色翡翠价值不菲。
红包索性用大竹筐装,周小筠笑眯眯的,一把一把的,大大方方赠于晚辈。
晚上则是更大的阵仗,绚烂烟火炸裂升空,轻悦的萨克斯奏响。蛋糕被餐车推出来,一个又一个,眼花缭乱。
付佳希
周小筠一派喜色,可这喜事与孝顺,多半也是看
付佳希望向老人,很是心疼。
晚九点,宾客终于散。
付佳希跟别人一样,客套道别打招呼,然后走人。
带岳嘉一刚到车里,周小筠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欢悦又略带疲惫的声音,“快来来来,陪我吹蜡烛,我还没许愿的呢”
欢笑喜剧总算演完,这时候才算是周小筠的真正生日。
李叔端出小蛋糕,上边还立着一只粉色漂亮芭比。
这是付佳希带着岳嘉一
小嘉一说“不管几岁,女孩纸都会喜欢粉色娃娃的。”
哎呦呦周小筠笑得皱纹都像开了花。
岳靳成的礼物,是一枚玉石手柄的绣扇,巧,实用。是他半年前就有心关注,特意飞了一趟伦敦,
自我本心,一念向善。
和周小筠吃斋信佛的心性很适配。
“来来来,佳希试试,好不好扇,风大不大。”周小筠笑眯眯地示意。
岳靳成把扇子递给她,付佳希接过摇了摇,正经答,“是金钱的味道。”
周小筠开怀大笑。
岳靳成低咳两声,“我真的很用心地去找的。”
付佳希凑拢了些,也小声说,“当然。你若不用心,肯定花不了这大价钱。”
两人对视时,眉目下弯的弧度都一样,隔着暖黄的灯光,盈盈温情,好像默契与旧时光都
岳嘉一蹦蹦跳跳地过来,牵着岳靳成的手就往外走,“爸爸,陪我去挖宝
岳靳成自然遵从,享受这温馨无比的亲子时光。
待爷俩走后,周小筠立刻兴致勃勃道,“希希希希,上次我
付佳希蹙眉,“上周
“哎呀,那可是真人,我费心搜罗,筛选,给你把关的适龄男青年。”周小筠痛心疾首,“男主播哪有他们好啊,人品,性格,学历,那都是我心选过的。”
付佳希笑,“奶奶,您不用这样替我
考虑。”
周小筠嘴一努,“我为你选了好久的。”
见老人家要生气,付佳希忙道,“谢谢啊,我仔细看过了,没有我喜欢的。”
“真没有”
“真没有。”
周小筠立刻得意微笑,“不急不急,等等我啊。”
她急匆匆地去里屋,付佳希不明所以,等待的间隙,岳靳成正好折返回来。
“嗯”付佳希掠过他身后,没见到嘉一。
“儿子
“来了来了。”周小筠步履轻快,没有一点耄耋之年的蹒跚。她手里还拿着一沓东西,“你瞧瞧这批,有没有你喜欢的。”
岳靳成看清了,那是照片。
男人的。
他意识到什么,拿外套的手慢慢垂落,扭头看向付佳希。
“奶奶,没有喜欢的。”付佳希神色无奈,额头冒汗。
“你总敷衍我,你看都没看。”
“我看了,真的。”付佳希索性拿过照片,一顿翻,“这个短头
这敷衍的,谁有三只眼,没穿衣服似的。
岳靳成心情不算太坏,落下手,重新去够外套。
“行,那你跟我说说看,”周小筠把照片抽回来,反其道而行,“你喜欢什么样的,长相,气质,学历,专业,工作,性格。一项项的,你现
付佳希头疼,拒绝的话都到了舌尖。
“哎,我今天过生日。”周小筠轻轻叹气。
让老人家既操心,又不开心,付佳希于心不忍。就当哄哄过生日的大小孩吧。
“我对长相没要求。”
岳靳成碰到外套的手,猛地又一顿。
付佳希的侧脸
她说,“五官凑合,身高跟我差不多,穿得简单,干净。能把自己拾整洁。”
岳靳成腹诽,这叫要求
男人的基本自觉好吗。
比如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字不差。
周小筠倒听得认真,一张一张翻着照片,“喜不喜欢戴眼镜儿的呀,无框的那种,很帅的。”
岳靳成下意识地挺直脊背。
他不近视,但工作的时候,偶尔会戴,很符合。
“还好吧,戴不戴我都无所谓的。”付佳希说,“不戴眼镜,不代表眼神好。戴眼镜的,也不意味什么。”
岳靳成“”
是否被内涵,不得而知。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高中时暗恋的男孩子,喜欢穿白t恤,眼睛最好看,是塞外草原夜空的启路星。身上的气质像秋天的赛里木湖,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
岳靳成“”
付佳希不好意思道,“
您记得这么清楚啊,我就,随口一说的。”
岳靳成稍稍松口气,就是,以前压根没听她提过。
“随口就说出来了,那肯定是很喜欢的。”周小筠翻着照片,“你看这个,是不是很符合”
“哪里符”付佳希的目光敷衍地落
照片上的男人,极简的商务衬衫,袖口随意挽卷,是半身侧脸的抓拍。他后腰抵着桌沿,正闲适地喝咖啡。白瓷杯举
周小筠递给她。
付佳希接了。
对,她接了。
岳靳成把儿子的外套捏紧,紧得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凸起,
忍耐,克制,他可以。
但眼神
付佳希一直拿着那张照片,并不抗拒。
周小筠循循善诱,“诶,是小俞啊,这孩子不错的,跟你还是同一个专业呢,自己创业,也是个好孩子。”
付佳希笑了笑,把照片还回去,故作轻松道,“剩下的呢,给我瞧瞧别浪费。”
她恣意洒脱,眉眼上挑的细小动作,都做得如此流畅。
“咦呀你怎么还
岳靳成如被塞下一颗青柠檬。
喉间酸得
“就去。”他硬着嗓子说。
岳嘉一所谓的“找宝
岳嘉一往祖母身边靠拢,“我觉得爸爸不太高兴。”
“别管他,
“生日要许愿的,祖母,您有什么愿望”
“和去年一样。”
“看我长大,娶老婆吗”
岳嘉一简单直白的回答,让众人捧腹大笑。
欢悦气氛浓郁时,平安喜乐不过如此。
岳嘉一忽然扭过头,问付佳希“妈妈,你知道爸爸许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
付佳希“”
什么九曲十环的小脑筋。
架不住孩子的纯真凝视,付佳希很努力地回忆,松不开的眉,茫然的神色,传递出两个字为难。
她每迟疑一秒,岳靳成的脸色就冷一度。
嗯,比塞外草原的启明星要寒,比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要冰。
他冷声道,“我这样的,还能许什么高贵伟大的愿望,年年都是恭喜
付佳希懵懵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岳嘉一说,“对,爸爸的雄心壮志很接地气,你要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