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就想提醒……”胡不为苦笑道,“既然事已发生,我去找将军说说情。”
“大家伙,若是上头来问,就说是我干的。”那佰长向周围叮嘱道。
“你干个屁,还是老子去请罪。”
“校尉,你……”
“好好学,这玩意猛,绝对够胡人喝一壶的。”他走之后,也无人来问,我抓紧机会又教了一遍,让他们无箭演示了一遍,无误后,指导他们向别处教授,不知不觉,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胡人竟未反击,上峰也没因此而降罪,有些奇怪。
和胡不为、周望天寒暄几句,同叹当时说战场杀敌,今日果然如约。共赞了几回,又说起几日战场经历,互相勉励,约好等战争结束,一起再去那家酒楼喝酒,才各回各营。
这一日胡人又没动作,好像在酝酿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直到晚间,才看到城外在搭建祭坛,不知在搞什么阴谋。
半夜,驻守士兵无人敢睡,我抱着兵器,难掩疲惫,打着盹,自昨日起,士兵们一下对我热情起来,让我有些许不习惯。
“青兰,谁是青兰。”突然有人叫我。
古乐拍了拍我,我醒悟地道:“是我,是我。”
“跟我来,有人找你。”古乐神情一紧,抓住了我。
我对他一笑示意无事,跟着那个士兵向后栈走去。不多时,士兵指着前方城墙小楼道:“喏,那里!”
那小楼亮着灯,微有人声喧哗,我走进一看,竟是胡不为一伙人,心中一松一喜。
“来了,来了,青兄弟快些进来。”胡不为一眼看到我,向我招呼道。
“胡大哥,原来是你找我”
“那你以为呢,这城头还有比我们更亲近的人吗哈哈哈哈。”胡不为递过一杯酒,向我介绍场中众人,周望天、莫少欢俩小自不必说,还有之前酒店见过的扈红絮、陈行等人,只是照过面的已没当日那么多,还有十几人从未见过,总共能有二三十人。
胡不为又向众人介绍昨日射断胡人旌旗的便是我,众人闻言一下热情起来,我忙谦虚寒暄几句。
“今日这酒不能多喝,大伙都知道军中禁酒,我们虽不是正式编制,也应遵守。”胡不为向众人劝告几句,“几日胡人攻城,不说戍边将士死伤惨重,各位侠士也是抛头颅、洒热血,众位举杯敬程克、刘言……牺牲的侠士,敬!”
“哟,我来的不巧。”一个声音在门口道。
“少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要敬牺牲的将士侠客。”胡不为忙将魏轻让进来,“今日这顿酒多谢少将军帮衬。”
“老胡,你太客气了。诸位侠士侠肝义胆、忠心爱国,舍安逸洒热血,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这顿酒本该早请的,只是那胡人太可恶,耽搁了。说起来,理应是我向诸位赔罪。”魏轻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众人皆叫好。
“再借这杯,感恩老胡刚才所言,敬我们戍边将士,敬诸位侠士。”魏轻又一杯饮尽。
“好!”罢了,众人寒暄宴饮,说些战场之事,嬉笑怒骂,各具神态。
“青大哥,我敬你一杯。”周望天与他的小跟班莫少欢走近我举杯道。
“哈,好!”我与他碰了一杯,感慨的看着他俩,“你们俩几日间长大了许多。”
“哈,大哥说的不错,我长大了许多。”周望天笑着说着眼圈却是一红,“青大哥,你不知道,我,我宁愿不长大。”莫少欢闻言在他背后“唰”地落下泪来。
都说笑声容易传染,看见别人快乐、笑,自己也莫名地会跟着笑。但原来哭也是容易传染的,看见别人悲伤、哭,自己也会悲从心来。
笑不相似,悲却类同。
我强忍住,我发过誓,我不会再哭泣。我拍拍周望天的肩膀,安慰他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惹女孩子哭呢,快去安慰安慰欢儿。”
周望天低头擦掉泪水,闷着嗓子道:“我哪里哭了,欢儿胆小,就会哭,以后再有这种事,绝不带来了。”却把自己的袖子递给了欢儿。欢儿埋在他背后,不说话。
都是久经生死的壮士,悲戚了一会又嬉笑怒骂起来。
魏轻说笑过一圈,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你来一下!”说完向外走去,我安慰一声周望天,跟着他向外走去,正好我也有事想询问他。
天边月明,银光挥洒,天地一片寂阔,很奇怪,明明方圆十里有数十万人马,竟奇迹般的安静。
“我原谅……”
“你知道……”
不想我们收回赏月目光后一同开口,我们同时一怔,我道:“你先说吧。”怎么说他也是魏子夫的弟弟。
“咳咳”魏轻张了张口,咳了一声才道:“我原谅你那日在酒楼的大言不惭。”
“哦,无所谓,我瞎说的。你……”
“怎么能无所谓”魏轻怒道,“那日你侮辱戍边将士,我只当你是那些耍弄口舌的卑鄙小人,而今看,你也不失为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我派人……咳咳”魏轻突然住口,到让我本不在意有些好奇了。
我仔细观察看他躲避我的眼神,突然一想我所属的中路军本就是魏不关直辖军,我所在的先锋营与魏轻说不得还有些关系,这么说来……再联想当日是军队将我们那帮人抓入大牢,那古乐他们所谓的得罪将军很可能说的就是魏轻。
心思到此,胸中瞬间腾起一股怒火,就想甩袖离开,忽又想起我还要问他的事,只能强忍怒火。
“你知道你姐姐现在何处吗”
“我姐姐你找她做什么”魏轻好奇又警惕地看着我。
“你别管,你最近有见过她吗”我见他警惕,“事关生死大事。”
“我有数月没见到阿姊了,阿姊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听他一说心里咯噔一声,有不好的猜想,又听他继续道,“阿姊那么聪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说不得现在就在暗处……不对,你见过我阿姊”
我也有些不确定了,但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般,半天说不出话。
“你说话啊,你知道我阿姊什么事……”魏轻在一边问道,见我不言不语,一把抓向我。
“两位,你们原在这里啊。”胡不为的声音突然出现,魏轻收回手,搪塞了几句,便说军中有事先行告辞了,胡不为送了他回来,我也平静下来,事已至此,也无法多想。
胡不为也不问我们说了什么,叹息道:“今晚的月亮真亮啊,也不知我还看不看得到满月。”
我闻言奇问:“胡大哥何出此言,你武功高强,义薄云天,月亮哪敢不等你。”
“哈哈,借兄弟吉言。”胡不为笑了一声,肃容道,“其实我有一事不得不去做,想烦请兄弟照顾照顾他们一二。”
“大哥太看得起我了吧。”我苦笑道,却不理解他有什么事非现在离开不可,“我现在连自己都难照顾,哪里顾得来,只怕有负大哥。”
“无事,我知兄弟不是一般人。我这帮兄弟看起来武功不错,打仗却没什么经验,开始时连那普通士兵都不见得比得上……”胡不为向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屋中兄弟姐妹的事情。
我仔细静听,很难想象他会像个乡村大妈一般,啰里啰嗦说这些琐事。
“老胡,你在这里”扈红絮走了过来,胡不为闭上了絮叨的嘴,扈红絮向我问候了声,才道,“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大伙正需要你引领,你现在想去哪干什么”
胡不为不言语,甚至在扈红絮面前有些窘迫。
“你不能一个人憋在心里,究竟是什么事不能说的,我们生死与共都不能说吗”扈红絮气道。
胡不为见她生气,只得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人多能解决的了的。你放心,这件事我已致信了凰芷宫御、鲁南薄、和贞公主等人,不会有事的。”
我闻言越发好奇是什么事了。不过扈红絮再三询问胡不为只是不说,只叫她管束好兄弟姐妹,注意安全之类。
我见问不出来,也不忍打搅他们相处,便告罪一声径自返回戍守处。
奇怪的是,胡人竟然又是两日未动,只能远远看到一座祭坛建立起来。这一日改良的投石机也替换了上来,我估计再有一两天,可能第一批炮弹便会运送过来,到那时,战事定会逆转。
不过,对于亲身经历的惨烈战场,我难以想象这场战争怎么逆转。自祭坛搭建完成,胡人祭祀、巫师开始作法,胡人便像打了鸡血一般,疯狂攻城,仿佛打不死的僵尸一般,不知疼痛,不畏刀剑,弗一开战,尽管几日休息充裕做足了准备,仍然打成互换之局。
在前栈与二栈的连接栈道处都是全军最武勇的将士驻守,狭小的空间按理来说一可挡百,事实却并非如此,只是接触的一瞬便有数处失守,鲜血横飞,残肢断臂四面抛洒。
一霎那,鲜血染满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