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沧海一声笑09
楚留香微笑道:“如果你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偷东西, 你会如何确认宝贝所在的地方?”
夏初儿思索几秒,眼睛一亮,立刻道:“自然是看这个地方的主人最紧张哪里!”
就好像她此前在兴云庄里偷到《怜花宝鉴》时一样, 她那时根本脸兴云庄里有这本书都不知道, 更别提知道这本书藏在哪里了。
她不过是利用了龙啸云紧张不安的心理, 骗的他主动把藏宝之地泄露了出来。
同样的,若是五仙教的人全部围在这个密室里, 那么就等同于告诉这个未知的盗贼, 宝藏就藏在这里,快来拿吧。
夏初儿轻快道:“难怪你要把这里的人都聚集在另一个地方!”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但是不只有这一个原因。”
夏初儿眨着眼睛看他, 不解道:“那还有什么原因?”
楚留香道:“你不觉得这些贼很奇怪吗?”
夏初儿道:“不错,他们虽然要来偷五仙教的至宝, 但是他们似乎又不想和五仙教把关系搞僵,似是敌人,又不是敌人。”
楚留香道:“不错, 所以我怀疑他们一定是五仙教认识的人,并且他们这次来的目的, 也绝对不是来偷这只蝎子。”
夏初儿眼睛一亮,道:“他们是以这蝎子为理由, 来做别的事!”
楚留香道:“不错。”
夏初儿又道:“而香帅已经猜到他们是五仙教认识的人,所以你不能排除五仙教里可能有与他们来往密切之人, 为了避免里应外合,所以这件事不能让五仙教的教徒知道, 你才会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篝火晚会上!”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
这些发来预告的贼人可能是和五仙教有关, 也可能是和五仙教中的某个人有关,才会故意不伤害五仙教教徒。
但无论是何种原因, 在不知对方来意为何,究竟是敌是友的前提下,总是要小心一点的。
夏初儿轻叹道:“真没想到,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而已,现实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楚留香微微一笑,好奇道:“你梦到了什么?”
夏初儿回忆片刻,却发现自己只记得一些梦境里残缺的碎片,怎么都连贯不起来。
于是女孩嫣然道:“我忘记了……不过我猜,我一定是梦到了香帅!”
她当然会梦到楚留香。
她总是会梦到楚留香。
楚留香心中一动,他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忽而道:“所以,初儿,我方才并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这些事,只是在那里人多眼杂,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夏初儿想起自己方才的伤心,不禁面色一红,咬唇道:“我当然知道,香帅不告诉我一定有不告诉我的理由。我永远相信香帅!无论什么时候!”
只不过,她那时没有细想而已。
楚留香笑而不语。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好奇道:“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我们在这里?”
既然所有的人都在篝火晚会,那么今晚那所谓贼人若当真来到五仙教,也一定会去到篝火晚会那边。
但是楚留香却带她来看蝎子。
楚留香轻笑道:“因为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小动物吗?我想你可能会喜欢它,它的颜色很好看。”
夏初儿:“……”
她是喜欢小动物不错,但是她喜欢的小动物是毛茸茸又温驯可爱的小猫小狗小兔子,绝对不是这只分分钟毒死别人的七彩蝎子。
不过她又去看了一眼那只蝎子。
确实不能否认,这只蝎子的颜色真的很好看。渐变的彩虹色是那般甜蜜,那般明媚,就好像童话故事里会有的色彩一般。只要看到这斑斓的色彩,就会让人心情明媚。
但是它的颜色再好看,它也是一只蝎子。
夏初儿冷冷道:“我已经看完蝎子了,那现在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楚留香温柔一笑,道:“好吧,其实我们是来这里找人的。”
“找人?”夏初儿眼睛一亮,道:“找蓝凤凰吗?”
因为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所以夏初儿猜测,这件事只有自己,楚留香,,蓝凤凰知道。
楚留香微笑道:“你还记得任盈盈吗?”
夏初儿一愣,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还喝令狐冲谈论过这个名字,只不过那时,她无论如何都记不起盈盈究竟姓什么。
夏初儿惊讶道:“日月神教圣姑?她也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错。”
这声音极其动听,宛若山间清泉一般,虽清澈却不冰冷,落在耳中,尤其动听,仿若沁人心脾一般令人不自觉的便感到开心。
夏初儿循着声音望去,但见一个戴着斗笠和面纱,一袭白衣的女孩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头上蒙着一层洁白的面纱,这面纱被斗笠固定在发上,自然下垂,这面纱很长,从头顶一直垂到了胸口处。
她的容颜虽看不真切,但是即使隔着这半透明的面纱,朦胧之中夏初儿也能够看出来这是一个多么年轻又美丽的女孩子。
夏初儿好奇的看着她,只觉得令狐冲这个人真是奇怪,这么明显的少女,他居然能一直深信不疑人家是一个老婆婆。
而那女孩的腰间,则系着一根红色的腰带,腰带之上没有绑着玉佩,而是挂着一把剑,和一根垂落到小腿处长短的红色缎带。
夏初儿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那根缎带上,以黑色的线绣着一个月亮,和一个太阳组合在一起的标志。
那大概就是日月神教的logo了,夏初儿在心里想。
“初次见面,夏姑娘。”任盈盈轻声道:“是我让香帅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我这几天经常听香帅提到你,我一直很想见你。”
夏初儿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喜的神情,她很喜欢和可爱的女孩子做朋友,听到任盈盈说想见她,她只觉得自己瞬间变得开心起来。
夏初儿惊喜道:“多谢圣姑!”
任盈盈微微一笑,道:“你既是香帅的未婚妻,那么便是我的朋友。更何况,你本也不是日月神教的人,自然不必叫我圣姑。”
虽然她与楚留香相识也不过短短三日,但是这三日里,楚留香帮了她与蓝凤凰很多,她早已将楚留香视作了自己的好朋友。
任盈盈是一个很率真的女孩子。
她虽是日月神教圣姑,但是她从来不会把自己当作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她总是依着自己的内心,自由的行走江湖,喜欢自己想要喜欢的人,交自己想交的朋友。
所以她和蓝凤凰的关系才这般好。
也所以,她才会身为魔教圣姑,却和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以琴相交,甚至暗生情愫。
没有人不喜欢自由的人。
夏初儿喜欢自由,夏初儿也喜欢任盈盈。
虽说她并不了解任盈盈,并且日月神教听起来属实不太正派……但是蓝凤凰喜欢她,令狐冲喜欢她,楚留香也愿意帮助她,所以夏初儿当然喜欢她。
夏初儿眼睛一亮,咬唇道:“那我可以叫你盈盈吗?”
任盈盈笑道:“自然可以。”
夏初儿不禁一笑,轻快道:“我今天晚上遇到了令狐冲!他被他的师弟迷晕了,我把他带回了五仙教。”
任盈盈一愣,声音已经满满的都是担忧,急切道:“冲哥……我是说令狐冲,他怎么样?中毒严重吗?”
夏初儿道:“没关系,只是一些普通的迷药而已,我为他把过脉了,他也就睡三四个时辰就会醒来,不会有任何伤害的。”
任盈盈不禁松了口气,轻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好奇道:“盈盈你既然担心他,为何不去看看他呢?他一直在挂念你,今天晚上还一直跟我提起你,若他一睁眼就能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任盈盈面色一红,她忽然有些庆幸还好自己的面纱能为她遮挡。
她有些别扭道:“我不能去见他。”
夏初儿不解道:“为什么?”
任盈盈道:“现在所有人都说我钟意他……我当然不能去见他!那岂不是正合了这些流言?”
虽然……这些似乎也不算流言,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
但是她若当真承认,那岂不是,岂不是……岂不是很没面子?
只要她不现身,那流言就终归是流言。若她去探望令狐冲,流言就成了事实……那她除非杀了令狐冲,才能制止这些话继续传播。
可是她当然是不舍得杀死令狐冲的。
所以她不能去看令狐冲。
任盈盈赌气道:“而且我猜,他提起我的时候,也只会说我是一个和蔼的婆婆。”
她对令狐冲是钟意,令狐冲对她是孝顺。
一想到啊这一点,任盈盈就觉得头痛和哭笑不得。
夏初儿忍不住一笑。
她当然看出了任盈盈的口是心非,她忽而想起蓝凤凰此前说任盈盈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小姑娘,现在看来,一点不错。
夏初儿忽然好奇道:“你这些天,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不错。”任盈盈道:“自从冲哥……自从令狐冲和我告别之后,我也不想继续住在绿竹翁那里了,又没什么心情继续一个人游山玩水,就暂时搬来了这里。”
“我明白的!”夏初儿道:“继续住在绿竹翁那里会睹物思人。”
任盈盈脸更红了,她伸手整理了一下面前的面纱,确保它能够挡住自己,她才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因为令狐冲脸红。
夏初儿看着她,忽而心中一动,开口道:“盈盈,今晚那贼人,会不会就是为了你而来?”
为了任盈盈。
这可比为了她身边的这只七彩蝎子来的有道理多了。
第242章 沧海一声笑10
任盈盈道:“之前香帅也是这么说的, 但我身在这里的消息,除了我与蓝凤凰之外无人知晓,就连五仙教的其他教徒, 都没有见过我。又如何会为人所知呢?”
她的语气充满不解。
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蓝凤凰, 那时候的日月神教教主还不是东方不败, 而是她的父亲。
日月神教每年八月十五,都会邀请亲朋好友一起在教中聚会, 那时候的蓝凤凰便跟着她的母亲一起来参加聚会。
任盈盈就是那时候认识的蓝凤凰。
蓝凤凰拿着一条毒蛇, 用并不算流利的中原话问她:“要不要一起玩?”
她那时几乎没有离开过苗疆,所以她讲官话的时候口音很生硬,盈盈根本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小小的盈盈愣愣的看着那条五彩斑斓还在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的毒蛇, 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出来。
蓝凤凰吓了一跳,她本是喜欢这个妹妹, 才会带着自己关系最好的宠物来找她玩,谁知反而吓坏了妹妹。
她害怕母亲听到盈盈的叫声,会责罚她, 于是便立刻伸手想要去捂盈盈的嘴巴。
可是蓝凤凰却忘了,自己手腕上还缠着一只毒蛇。
于是从盈盈的视角来看, 就是这个漂亮姐姐要把这条恐怖的蛇塞进她嘴巴里。
盈盈飞快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却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更加尖锐的尖叫。
这件事情之后, 蓝凤凰被母亲罚面壁了一个星期。
但是也是这件事情之后,蓝凤凰和盈盈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不过后来, 任我行失踪,东方不败接替帮主之位。为了避免任我行的旧部令存他心, 东方不败给日月神教的教徒都服下了三尸脑神丹, 只有每年端午吃下教里统一派发的解药,才能活命。
可惜他的毒控制的了这世间几乎所有人, 却控制不了天下间最擅长用毒的五仙教。
五仙教里的教徒们,日日夜夜与毒物共处,甚至于,她们体内的血液本身都含有剧毒。
而五仙教又久居云南,几乎从不踏入中原,与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东方不败也没有必要为一个不关联的势力浪费太多资源。
所以五仙教便成为了唯一一个,与日月神教脱离,不被三尸脑神丹所控的独立教派。
但是这件事之后,日月神教和五仙教的关系到底还是变得水火不容,只不过大家相安无事,互不打扰而已。
而盈盈和蓝凤凰之间的友情,也被迫画上了终止符。
但是她们依然会经常会面,只不过,不是在众人面前而已。
所以盈盈此次来找蓝凤凰,不仅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于连五仙教的教众都无人知晓。
今晚要来寻她之人,究竟是谁呢?
楚留香轻声道:“待今晚那贼人到来之后,一切自然会清楚。”
盈盈回答道:“但愿如此。”
可在那人到来前,在揭开真相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不安的。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猜测道:“或许是你的旧识?这世上知道你与蓝凤凰情谊的人……”
盈盈道:“我父亲的旧部都被东方不败杀的干干净净,若当真是知道我们感情的人,那便一定是我叔叔派来的了。”
“你叔叔?”夏初儿好奇道。
盈盈道:“我叔叔就是东方不败。”
她说完之后忽而轻叹一口气,道:“也不可能是他。我叔叔实在待我极好,就算他当真要对我说什么,也只会面对面和我交谈,不会用这种奇奇怪怪的办法,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他在做什么?”夏初儿道。
盈盈道:“闭门练功。他的武功已经极强,但是他似乎永远没有满足的那一天。”
她的叔叔是这样,她的父亲也是这样。
丢下教中的事物一概不管,任由那些阴险狡诈之徒为非作歹。
只要一想到那个挡在东方不败面前狐假虎威的杨莲亭,她就觉得生气。
她从来不喜欢做什么圣姑,遇到令狐冲之前,她只喜欢自由自在的游山玩水,弹琴作诗。
遇到令狐冲之后,她便想要和令狐冲一起游山玩水,弹琴作诗。
她生性自由,从不会被约束。可只要一想到杨莲亭,她就觉得自己有身为圣姑的责任,她理应替教里除掉这个小人。
但是她也知道,东方不败有多宠爱杨莲亭,才任由他把日月神教搞成一团乱麻。
圣姑又如何?侄女又如何?
她想见东方不败,她想见自己的叔叔,居然还得通过这个谁也不是的杨莲亭点头才能行。
她气到离开日月神教,跑去绿竹翁那里隐居,便是因为这个杨莲亭。
只可惜……盈盈无意识握上了腰间的剑,她忽而心中一动,不知今天这般诡异的奇遇,是否会给这件事带来新的转机?
她心下越来越忐忑,却又更加好奇与期待。不是父亲的旧部,不是东方不败,那么又会是谁呢?
夏初儿道:”其实……知道你与蓝凤凰关系匪浅的,也不一定真的很少人。”
盈盈好奇道:“这是何意?”
夏初儿道:“因为蓝凤凰在大张旗鼓的帮你找令狐冲,若你们素不相识,或者关系不亲密,她怎么会为你的事如此上心呢?”
盈盈面色一红,又好气又好笑道:“我早就告诉过她,就算她找到冲哥也没有用,我一定不会去见他!她怎么还……”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语。
虽然盈盈语气中的嗔怒如此显而易见,但是夏初儿毫不怀疑,她一定会去见令狐冲的。
或许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她了解女孩子。
而蓝凤凰也是女孩子,所以她了解任盈盈。
所以她才会那样高调的四处去抓令狐冲。
盈盈显然看出来夏初儿并不相信,她正欲解释,却忽而见蓝凤凰向这边跑来。
蓝凤凰看到夏初儿也在这里,眼睛之中立刻浮现出惊喜,唤道:“好妹妹,你醒了!”
夏初儿嫣然道:“好姐姐,你最好小心一点。”
“为什么?”蓝凤凰不解道。
“因为我刚刚不小心告了你一状。”夏初儿眨着眼睛无辜道:“我不是故意的。”
蓝凤凰正欲说什么,便听到盈盈冷冷道:“蓝凤凰!你再在外面打着我的名义到处去找令狐冲,我就让人杀了他!”
蓝凤凰哄她道:“我不会再找他了,我可不敢让你杀了他,不然你得怨我一辈子。”
盈盈反驳道:“一个令狐冲,杀了就杀了,我怨你干嘛?”
蓝凤凰心知盈盈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她也心知盈盈脸皮薄,若继续打趣她,她可当真敢向江湖发对令狐冲的追杀令。
于是她只得继续哄她道:“好好好,你一点都不喜欢他,是夏姑娘喜欢他,我在帮夏姑娘找他。好不好?”
正在看戏看的开心的夏初儿:“?”
她反驳道:“我只会喜欢楚留香!”
蓝凤凰无奈道:“好好好,那是我自己喜欢令狐冲!总可以了吧?”
盈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今天晚上一直以来的压抑心情时候都烟消云散。
蓝凤凰见她笑了,不禁也跟着一笑,拉起她的手道:“盈盈,我们已经抓到那贼人了!”
盈盈一愣。
蓝凤凰继续道:“多亏了香帅帮我们设计的机关,那六个人刚到篝火旁,就被我们用捕蛇笼子给关的严严实实了。”
夏初儿惊叫道:“什么捕蛇笼能装得下六个人!”
蓝凤凰道:“我们五仙教的蛇,比人还要多,自然捕蛇笼也该更大一点的。莫说六个人,就是能装六十个人的捕蛇笼子,我们五仙教也是有的!”
夏初儿想象了一下装六十个人的笼子得放几千几万条蛇,脑内的景象让她不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拉住楚留香的手。
她已经决定,直到她离开五仙教,都再也不会放开楚留香的手了。
盈盈也同样很好奇,她重复道:“六个人?”
蓝凤凰道:“不对,不应该是六个人。”
盈盈一愣,不解道:“怎么又不是六个人了呢?”
蓝凤凰冷冷道:“因为是六个白痴。你来看就知道了。”
她说完之后,忽而停顿几秒,轻声道:“香帅说的不错,这六个白痴确实是为你而来的。”
盈盈一愣,转头看向楚留香。
隔着洁白的面纱,女孩的眼睛依然如此明亮,又带着未曾说出口的请求。
楚留香合起折扇,微笑道:“我们与姑娘同去。”
盈盈温柔一笑,轻快道:“多谢香帅,多谢初儿。”
第243章 沧海一声笑11
夏初儿跟在蓝凤凰身后, 很快便看到了那装着六个人的捕蛇笼。
蓝凤凰说那是六个人,但是夏初儿却根本没有看出来那是人,她只以为那是一个硕大的球。
那确实是六个人不错, 却是六个仿佛立体拼图一样齐心协力团成一团的人。而人的能动性总是无限的, 他们想要把自己团成球, 那么就真的能把自己团成球。
只有当你走近去看,你才能看到, 这球上长着六张奇形怪状的人脸。
不错, 的确是奇形怪状,那六个人的脸上都是坑坑洼洼,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忍直视, 但同时也会觉得很是新奇从而移不开视线。
而此时此刻,他们却团成一个球, 甚至于被困在笼子里,还保持着这样怪异的动作。
夏初儿忍不住一笑,道:“我现在明白过来, 你为什么说他们是六个白痴了。”
蓝凤凰冷冷道:“简直不能更白痴了。”
而她的话,显然也被那六个人听到了。
桃枝仙道:“大哥, 她说你是白痴。”
桃根仙道:“她说的不是我是白痴!她说的是我们是白痴!”
桃叶仙道:“我们当然也包括你,她说我们是白痴, 就等同于她说你是白痴。”
桃枝仙道:“桃叶仙说得好!”
桃根仙道:“我们就是我们,我就是我, 这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桃干仙道:“没错!‘我’是分开的,‘我们’却是合起来的。她如果要骂桃根仙是白痴, 她就会说桃根仙是白痴。可是她说的是我们是白痴, 这证明只有我们六个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白痴,我们分开的时候就不是白痴了!”
桃花仙惊叫道:“那我们岂不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只要在一起, 就会变成白痴!”
夏初儿听他们关于白痴的讨论,只觉得很是好笑。
他们似乎已经认定了只要他们合在一起就会变成白痴,他们的所有讨论都发生在蓝凤凰所吐槽的话就是不可动摇的真理这个前提下。
他们甚至都忘记了,他们明明可以反驳自己不是白痴的。
蓝凤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蓝凤凰:“……”
桃根仙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在一起了,我不喜欢做白痴!”
桃叶仙道:“你说的就好像,我们,有人会喜欢做白痴一样!”
桃根仙嘿嘿笑道:“这可说不定,或许你就很喜欢做白痴呢?”
桃枝仙道:“白痴又不好,谁会喜欢做白痴?”
桃实仙道:“不错。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喜欢做白痴!”
桃花仙道:“可是,如果我们以后再也不在一起,那我们又该怎么把人撕碎呢?”
桃花仙的话一出,其余五个人纷纷如梦初醒一般睁开了眼睛,每一张脸都同时陷入了说不出的苦恼。
夏初儿心中一惊。
把人撕碎……
她和楚留香对视一眼,立刻想起了那个回来报信的教徒四肢上的手印,楚留香曾说,那是足以将她的四肢都硬生生的扯断的外力。
现在看来,做这件事情的,就是面前这六个人。
桃枝仙道:“虽然我不喜欢做白痴,但是我更不喜欢再也不能把人撕碎。”
桃叶仙道:“说的不错。若是我们都不再撕人了,也太对不起我们桃谷六仙在江湖上的声名了。”
夏初儿努力忍住不笑出声。
桃谷六仙?哪里有仙人长成这个样子,又哪里会有仙人这么喜欢随便撕人?
还江湖上的声名,这般凶残又怪异的六个人,只怕就算出名也都是恶名吧。
桃谷六仙?明明该叫桃谷六怪还差不多!
不过夏初儿转念一想,或许一些做惯了坏事,杀惯了人的人,所谓的恶名才正是他们心中的美名呢!
桃根仙道:“白痴就白痴!我们绝对不能不撕人!”
他这句话,立刻获得了其他五个怪人的一致同意。
桃叶仙道:“没错!我们的撕人技术出神入化,乃是全江湖最厉害的武功!若是从此之后再也不能现身,一定是整个江湖的损失!”
桃实仙道:“是啊!我们桃花六仙也是整个江湖之中最德高望重,武功高强,风流倜傥的人!若是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合体,一定是整个江湖的损失!”
任何人听到这样的话,在看着他们的滑稽模样,只怕都会当场笑出来。
夏初儿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整个江湖的损失?江湖若知道他们能再也不撕人,只怕要连放三天烟花来庆祝。
夏初儿好奇开口道:“这么说,桃谷六仙……”
她话音未落,便忽然见眼前这六个怪人竟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们瞪着她,异口同声道:“你知道我们是桃谷六仙!”
夏初儿:“……”
她想说,你们方才明明有自己喊自己桃谷六仙不是吗?甚至还喊了很多遍,一直在自我陶醉。
她又不是聋子,她当然能听到!
但是夏初儿已然看出,这六个怪人都是极其自私又自恋的人,并且只喜欢听好听的话。
于是她微微一笑,道:“桃谷六仙这么出名,我当然知道。”
桃根仙点头道:“不错。我们桃谷六仙是江湖中最有声望,最英俊帅气的大英雄,你认识我们自然不奇怪。”
蓝凤凰已经想要转身离开了。
天知道她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够让自己不要产生直接毒死这六个白痴的冲动。”
夏初儿继续问道:“你们经常把人撕碎?”
桃花仙道:“不错。我们撕过很多人,我们很专业!我们最擅长做的就是把人举起来,然后撕碎!无论你想把人撕成三十六份也好,七十二份也好,都可以放心的交给我们,一秒完成任务。”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故意道:“阁下既然这么厉害,那么想来,被你们举起来的人,一定没有活着离开的了?”
这话一出,只见那六个怪人竟忽而露出了宛若吃了瘪一般的表情。
桃叶仙结结巴巴道:“那是自然,我们这么厉害……”
桃枝仙打断他道:“师父说,说谎是会遭雷劈的。”
桃花仙也道:“是啊是啊,不能说谎!”
夏初儿心中不禁觉得好笑,说谎会遭雷劈,把人撕碎却不会遭雷劈?
不过对这六个怪人而言,似乎被他们举起来的人却没有被撕碎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他们又七嘴八舌的吵了很久,然后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
桃根仙道:“我们举起来却没有撕碎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们五仙教的小姑娘,我们是为了让江湖知道,要来找你们五仙教的,是我们桃谷六仙!才没有撕碎她。”
“另一个呢?”夏初儿好奇道。
“另一个,是华山派的掌门夫人。”桃花仙道:“岳不群的妻子,宁中则。”
任盈盈听到华山派三个字时心中一惊,她知道令狐冲自幼被岳不群夫妻收养,感情极其深厚,尤其是与他的师娘。
“不过令狐冲救了她,我们也不想惹令狐冲生气,就没有撕碎他。”桃花仙道。
任盈盈一愣,只觉得自己长长的松了口气。
夏初儿又道:“你说你不想惹令狐冲生气,你们为什么不能惹他生气?”
桃叶仙道:“当然是因为圣姑!圣姑喜欢那小子,我们也喜欢那小子!”
桃根仙也道:“不错不错!我们是令狐冲的朋友!”
夏初儿:“……”
她忽然很佩服令狐冲,他怎么连这么奇怪的朋友,都能保持交往。
而任盈盈在听到这些人也说自己喜欢令狐冲时,却只是面色一红,没有再反驳这一点。
夏初儿道:“所以你们,就要一直以一个球的姿态团在这里吗?”
桃根仙道:“我们这次来是来找圣姑的,见不到圣姑,我们就永远都是一个球!”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着日月神教衣裙,带着洁白面纱的女孩自夏初儿身后走了出来。
那女孩开口道:“你们现在见到我了,你们此行究竟所为何事,可以告诉我了。”
如此清亮而又动听的声音。
桃实仙惊声道:“圣姑!”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任盈盈的脸,却认得任盈盈的声音。他们与日月神教实际没有任何从属关系,他们从未服用过三尸脑神丹,而日月神教也不会收编这么奇奇怪怪的人。
但是他们自己本身就是一些混乱邪恶的人,自然在江湖中结交的也都是一些声名狼藉的所谓的“反派人物”,而那些人无一不对任盈盈感激涕零,赞不绝口。
于是这六个怪人,便也对任盈盈专很是忠诚。
此时此刻,见到了任盈盈,他们的任务便已经完成。
只听桃根仙一声令下,道:“开!”
夏初儿好奇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只见桃根仙话音一落,但见这原本团成球的六个人突然之间同时向着六个方向一个翻滚!
那个巨大的人肉组成的球,就在这一瞬间,忽然消失。
而下一秒,夏初儿便瞪大了眼睛。
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桃谷六仙要始终保持着团成一个球的姿态。
原来是因为他们团成这个空心的球之后,在球里面的空间中,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一个全身都是血的人。
任盈盈透过洁白的面纱,看向那个人的脸。待她看清楚那人是谁的时候,只觉得心中登时一惊,她从未遇到过如此的惊吓,甚至于还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两步。
她从未想到,居然是他!
任盈盈跑到那捕蛇笼子前,失声道:“向叔叔……”
那分明是她父亲的旧部,曾经的日月神教光明右使:向问天。
第244章 沧海一声笑12
夏初儿立刻道:“蓝姐姐, 你快点把这笼子打开!”
蓝凤凰伸手想要去摸钥匙,却一无所获,她先是一愣, 然后叫道:“钥匙不在我身上, 在我三妹妹身上!”
夏初儿道:“那你三妹妹在哪里?”
蓝凤凰道:“在篝火晚会。”
夏初儿看向向问天, 他全身是血,显然伤的很重, 需要得到及时的救治才可以。
想到方才桃谷六仙一直在翻来覆去的说那么多废话来浪费治疗的黄金时间,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蓝凤凰道:“我回去拿。”
五仙教的捕蛇笼子都是特别定制的,不仅几乎完全密封,而且所用的锁也是硬度极高的材料, 又经过三道保险,使得捕蛇笼中的蛇根本没有任何逃出去的可能。
就连蛇都没有办法逃出去, 更何况人呢?
想要把向问天带出这个笼子,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找到钥匙。
然而她刚转过身, 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是笼子打开的声音。她转过头, 便看到那把原本在捕蛇笼子门上的锁,竟然已经到了楚留香手中。
楚留香微笑道:“不麻烦姑娘了。”
蓝凤凰惊讶的看了他几秒, 不禁嫣然一笑,以她们苗疆女孩会用的称呼道:“小哥哥, 你这开锁技术这么厉害,能不能教给我啊?”
楚留香微笑道:“小偷小摸的功夫, 姑娘还是莫要学为好。”
蓝凤凰毫不犹豫道:“偷盗又怎么了?香帅是为了救人而偷盗, 比那些打着名门正派招牌,却在暗中做着害人勾当的所谓英雄要光明多了!”
她嫣然一笑, 继续道:“就好像我下毒,虽然我毒死过很多人,但是我毒死的都是该杀之人,我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楚留香笑而不语。
他自然是不认同蓝凤凰的话的,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该杀之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在私下里审判别人。
但是他不会和蓝凤凰争执这个问题。
他只是保持自己的道想法,不赞同她的想法而已,不代表他要把所有人的想法都变得和他一样。
这世间本就不可能所有人的想法都完全一致的。
最重要的是,他和夏初儿的想法总是那般一致。
他们总是这般契合。
那便已经足够了。
他温柔的看着冲进了笼子里,正在蹲下身为向问天诊疗受伤情况的夏初儿,不禁心中一软,唇边也不自觉挂上了微笑。
她总是这般喜欢帮助别人。
就好像她曾经对唐天纵所讲的那样,在医生面前,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敌人和友人,有的只是生命,平等的生命。
她可以救任何人。
只要那个人在她面前受了伤。
楚留香温柔的注视着她。
他总是这般喜欢她。
而方才蓝凤凰的话落在桃谷六仙耳朵里,却似乎变了一层意思。
桃花仙道:“她是不是又在骂我们了?”
桃实仙道:“她哪里有骂我们?”
桃枝仙道:“她说名门正派却在暗中做着害人的勾当,我们不就是名门正派吗?”
蓝凤凰:“……”
若他们这六个动不动就要把人举起来撕碎的桃谷六仙都变成了名门正派,那么这江湖之中还能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歪门邪道的存在吗?
桃叶仙道:“不错!这江湖之中,我们桃谷六仙武功最高,道德最好,最受人尊重,若说这江湖中有谁能够称得上是名门正派,那一定是我们桃谷六仙了!”
“所以她就是在骂我们!”桃实仙道。
蓝凤凰冷冷道:“你们想这么觉得,就这么觉得吧。”
她已经发现,跟桃谷六仙说任何多余的话,都是浪费口舌。
桃根仙却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结束,你骂了我们,我们就要把你撕成碎片!”
桃花仙道:“不可以!她是圣姑的朋友,我们不能把她撕成碎片!””不错。”桃叶仙道:“就好像我们不能杀死令狐冲的师娘,因为我们是令狐冲的朋友一样。”
桃根仙道:“那难道就任由她们五仙教骂我们桃谷六仙吗?”
桃实仙忽然道:“我知道她为什么会骂我们桃谷六仙了!”
桃花仙好奇道:“为什么?”
桃实仙道:“因为我们是六仙,而她们只有五仙!她们比我们少一仙,自然嫉妒我们,才会骂我们的!”
蓝凤凰:“……”
嫉妒他们?
她是脑子疯了吗?她为什么要嫉妒他们?
就在这时,夏初儿忽然道:“他醒了!”
她已经让系统给向问天做了全身扫描,好在向问天虽然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很恐怖,但是他的内脏并没有任何伤害,仅仅是一些皮外伤,安心养几天就是了。
她给向问天敷上了消炎止痛,并且可以加速伤口愈合的药,然后又给他喂了口服的止疼药,让他能够舒服一些。
做完这一切没多久,向问天便已经睁开了眼睛。
任盈盈也一直守在向问天身边,此时此刻见向问天醒过来,任盈盈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小心的扶起向问天的身子,让他靠在身后的笼壁上。
向问天愣愣的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轻声道:“你是?”
任盈盈伸手掀开了自己的面纱,她将那面纱向后翻折,让其搭在斗笠上,露出了她真正的容颜。
夏初儿转头看她。
这是夏初儿第一次见到任盈盈没有带着面纱的样子,她一时之间几乎要看呆了,愣愣的看着任盈盈,差一点忘记收回视线。
她此前第一次见到蓝凤凰的时候,便被她的妩媚所深深吸引,只以为这个世界再不会有像蓝凤凰这般漂亮的人。
而此时此刻见到任盈盈,她才发现她错了,错的很彻底。
这世间,当真有同蓝凤凰一般漂亮的人!
任盈盈的美和蓝凤凰的美并不相同,蓝凤凰的美是妩媚的,是成熟的。当她看着你的时候,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和她娇柔的声音,几乎能让这世间任何人都立刻酥了骨头。
而任盈盈的美却是清纯的。她脸上画着很精致的妆容,女孩子自然总是很喜欢打扮自己的。
而她脸上的妆容并不算淡,一双红唇甚至称得上是艳丽。
她的五官也极其深邃,极其立体,精雕细刻的宛若艺术品一般。
但即使是这样艳丽的妆容,这样锋利的五官,却也丝毫不会分担走她的清澈感,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她灵魂之中散发出来的清澈。
那绝不是一个魔教的女孩子会有的清澈眼眸。
她的头发也很是漆黑,先是任其垂在脸颊两侧,然后才将发尾交叠的绑在脑后,漆黑的发丝更加衬托出她皮肤的白皙,她白皙的几乎透明。
她动容的看着向问天,颤声道:“向叔叔……”
向问天也一直都在凝视着她。
他当然在任盈盈的脸上看到了些昔日的影子,有她自己的影子,那时的盈盈还是一个很小的小朋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虽说女大十八变,但是任盈盈也只是长开了些而已,她那精雕细刻的五官还像小时候一般,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他也在她身上,看到了她父亲的影子,还有她母亲的影子。
向问天颤声道:“是你,大小姐。”
“是我,向叔叔。”任盈盈带着哭腔道。
她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这些年,她经历了父亲的突然失踪,目睹了日月神教的权利更替,眼看着父亲的旧部被尽数屠杀,甚至于就连东方不败,她现在唯一的亲人,这几年也已经对她避而不见……
她早已经是孤身一人。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
直到,直到现在……
任盈盈的眼泪流出来,她的眼睛红彤彤的,像一只小兔子一般,她的鼻尖也有些红。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向叔叔,我没有想到你还活着,我一直以为,以为……”
向问天无奈一笑,似乎有些自嘲,道:“你以为我已经死掉了,是吗?”
任盈盈道:“我知道,东方不败一直在追杀你……”
向问天冷笑道:“若我能这么轻易就被东方不败杀死,我根本就不配做日月神教的光明右使!”
任盈盈心中一惊,道:“向叔叔,你想要回到日月神教?”
她原本见向问天还活着很是开心,又见道他身上这么多伤痕,自然希望他能后从此隐居起来,退出江湖,再也不理这世间的一切,只要能够安安稳稳,自由自在的活着,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向问天擅离日月神教已久,她以为向问天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今时今日,失踪已久的向问天,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又忽然再度提起日月神教,她才忽然意识到,她的想法似乎是错的,
向问天,一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可他为什么要回到日月神教?如今的日月神教,是东方不败的日月神教。
他又该如何回到日月神教?
向问天的眼睛忽然迸发出了光芒,他直勾勾的盯着任盈盈,一字一字道:“大小姐,我找到了教主的下落!”
第245章 沧海一声笑13
夏初儿见向问天醒过来, 便已经退到了一边,把空间留给向问天和任盈盈。
但这五仙教的密室本也不算大,即使她退后几步, 任盈盈和向问天之间的对话, 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夏初儿伸手拉了楚留香, 轻声道:“香帅,我们现在是不是不应该继续听?”
若是换做之前, 她大概还是会好奇心作祟, 想要多听一听的。
但是自从之前亲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一战的事情之后,她便对任何权力争斗都没有半点兴趣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来得及细细游玩,倒不如和楚留香告别这里, 一起出去继续寻找独孤九剑。
想起独孤九剑,她就想起令狐冲。
她今天晚上遇到了令狐冲, 她却只记得和他一起弹琴敲鼓,竟然不记得问他,他是不是会独孤九剑?小林子所说的他家失窃的祖传剑谱又究竟为何物?
不过, 不能否认的是,和令狐冲一起弹琴, 和楚留香一起跳舞,似乎也是很重要, 也很令人开心的事情。
甚至于,和找到独孤九剑一样重要。
楚留香看向夏初儿, 看到女孩眼睛里的困倦便知道她对日月神教的争斗完全没有兴趣。
他的职责本就是帮蓝凤凰和任盈盈把这个送来战书要偷走五仙教蝎子的贼人抓到,而显然, 他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夏初儿的职责本就是救人, 而她也已经帮向问天处理了伤口,也敷了药。
他们本也没什么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于是楚留香正欲开口告别, 却听任盈盈感激道:“盈盈能与向叔叔重逢,多亏二位相助。二位留下便是,没什么事是二位不能听的。”
楚留香哑然。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她当然知道任盈盈是出于友好才会这么说,面对任盈盈温柔的眼睛,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张口说自己不想听。
于是她只得道:“谢谢姑娘好意,只是我与香帅并非日月神教之人,你们日月神教的内部事务我们总是不便……”
任盈盈打断道:“你们虽然不是什么日月神教之人,但是你们是我的朋友。这才是最重要的。”
女孩的话语如此毫不犹豫,她是这般相信着他们。
夏初儿听到“朋友”那两个字,便不觉心中一软,她最没有办法拒绝的就是这两个字,于是她只得微笑道:“那便多谢了。”
楚留香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虽说他们两个想走的走不了,那边却有六个不想走的必须走。
毕竟向问天即将对任盈盈所说的话一定事关重大,而这六个白痴讲起话来又这般口无遮拦,甚至于他们的脑回路也与常人不甚相同,这般重要的话,一定不能被这六个人听去。
于是蓝凤凰立刻道:“你们六位,既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不如随我同来,让我五仙教设宴款待六位如何?”
桃实仙一听有宴席,立刻跳起来拍手道:“好!我就喜欢宴席,你们五仙教果然是好人!”
桃花仙冷冷道:“请你吃个饭就是好人了?这好人当的也太容易了。”
桃实仙不服气道:“那你说要如何才是好人?”
桃枝仙道:“要连夸三声,桃谷六仙是整个江湖最厉害的人,才是好人!”
“这本来就是事实的事情,说了也只能证明她是一个诚实的人,而不能证明她是一个好人。”桃叶仙道:“只有请我们吃饭的人,才是好人。”
“我有办法。”桃枝仙道:“既然我们意见不统一,那么只要她不仅请我们吃饭,还夸我们是最厉害的人,就可以什么都解决了吗?”
“不错!”桃花仙道:“这样我们六个人就都认为蓝教主是一个大好人了!”
蓝凤凰:“……”
她既不想请这六个人吃饭,也不想昧着良心夸他们是全江湖最厉害的人。她更不会在意这六个白痴会不会夸她是大好人。
她只不过是想要把这六个人带走,好让向问天可以和任盈盈继续讲话,怎么就这么难?
不,一点也不难。
这可是在她们五仙教的地盘。
她可是蓝凤凰!
蓝凤凰嫣然一笑,忽而对楚留香眨了眨眼睛,楚留香微微一笑,手中的折扇便忽而飞去了向问天身上。
任盈盈吓了一跳,但是她当然知道楚留香绝不会伤害向问天,她只是不解道:“向叔叔,你觉得怎样?”
“我没事。”向问天吸了吸鼻子道。
他知道楚留香的扇子方才落在的地方,是控制自己嗅觉的所在,但这是为何呢?
只听蓝凤凰忽然伸手撩了一下头发,然后惊诧道:“咦?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夏初儿忍不住一笑,早在看到楚留香折扇出手的那一刻,她便已经知道蓝凤凰要做什么了。
五仙教的花香浓郁到可以使人昏迷,她之前直接昏睡了三天才终于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而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人里,夏初儿已然适应了花香,楚留香本就不太用鼻子呼吸,自然不为所动,而任盈盈本就与蓝凤凰关系亲密,经常出入五仙教,自然也早已熟悉,向问天又已经被点了嗅觉穴位,那么就只有……
桃花仙道:“确实有很香的味道,闻起来倒有些像桃花!”
桃枝仙道:“明明是杏花!”
桃实仙道:“要我说,这根本是兰花!”
桃叶仙道:“不,这是……”
桃叶仙还没来得及讲完话,便已经不需要在讲了。因为无论是讲话的人,还是听话的人,都已经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六个怪人层层叠叠的倒在一起,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蓝凤凰笑道:“这下,我的耳朵总算能清净点了。”
天知道自从这六个怪人在篝火晚会上被抓到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叽叽哇哇的叫个不停。她的头都要被吵到仿佛变大了一圈。
任盈盈不禁一笑。
蓝凤凰又道:“虽说香帅点了向右使的穴位,但是这只能减慢花香影响而不能彻底除去,所以你们还是快些带向右使离开为好。”
“那桃谷六仙?”任盈盈道。
蓝凤凰道:“待你们离开之后,我便去唤五仙教的弟子来把他们搬走。”
她当然记得任盈盈在这里的事情不能被人知晓,而向问天这几年都在被东方不败在整个江湖发下通缉令追杀,自是万万不可随意在人前露面。
蓝凤凰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快言快语的,但是对于任何与盈盈有关的事,她都总是极其细心的。
而任盈盈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她不是一个喜欢接受别人帮助的人,但是对蓝凤凰却从来没有过任何隐瞒。
并且她知道,蓝凤凰总是能做的很好。
任盈盈道:“多谢。”
她正欲扶起向问天,楚留香道:“我来吧。”
任盈盈道:“好,我带路。”
她正欲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枚折扇,对楚留香道:“方才多谢香帅。”
“不客气。”楚留香微笑道。
他扶着向问天,接过任盈盈手中的折扇,却并没有重新挂在腰间,而是把那折扇就这样拿在手中。
这本不是个会引人注意的动作。
但是夏初儿却注意到了。
她当然会注意到,与楚留香有关的一切,她都会注意到。
夏初儿知道楚留香多少有些洁癖,平时他的扇子若是落在地上,又或是与人交过手,他拿回来之后一定会掸尽浮尘才会愿意挂回腰上。
但是现在他扶着向问天,自然没有办法清理扇子。所以他才只是拿在手中,而没有挂回腰上。
任盈盈在前面带路。
夏初儿跟在楚留香身后,不动声色的从身后接过了他手中的折扇。
楚留香转头看她,便见独自走在后方的女孩细心的掸干净那把折扇,然后快跑几步来到他身边,轻轻插回在了他的腰上。
楚留香不禁温柔一笑。
夏初儿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甜蜜的向他眨了眨眼睛。
楚留香的手若只是用来拿折扇也太浪费了,她忍不住在心里想,楚留香当然应该牵着她。
否则,她会嫉妒这把折扇的。
虽说这把折扇,还是她亲手送给楚留香的。
因为之前楚留香为了就她,导致苏蓉蓉送给他的那把折扇的扇面被人损坏。夏初儿心中愧疚自责,便找遍了整座城市,想要寻一把与那扇面图案相似的折扇送给楚留香。
只可惜,她从城南找到城北,从城东找到城西,也找不到相似的扇面。
最后还是楚留香发现了她最近为何总是天天早出晚归,原是在四处替他寻扇子。
他知道时便忍不住一笑。
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把她抱在怀里亲她的时候忽然提起这件事,于是温柔道:“你不需要去找相似的。初儿,你想要送我折扇,便自己去挑一把送给我。”
夏初儿一愣,没想到楚留香发现了这件事,她不禁面色一红,轻声道:“我知道那把折扇对你很重要,我才……”
楚留香温柔道:“重要的不是礼物,是送礼物给我的人。你又怎么知道,你送的就不重要呢?”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嫣然道:“你真的想要我自己挑?”
“当然。”楚留香又亲了亲她,温柔道。
于是后来,夏初儿便送了他一把绘满了粉色樱花的折扇,她撒娇道:“这把折扇找了我好久,我想要一把画着鲜花的扇子,但是我找了很多家店,都只有桃花……”
“为什么不送桃花?”楚留香好奇道。
“因为香帅的桃花运已经很多了,当然不可以有更多的桃花。”女孩眼睛亮晶晶的,毫不犹豫道:“香帅只要有我就够了!”
楚留香忍不住一笑,伸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子。
总而言之,自那时候开始,楚留香身上的扇子,便换成了她送的这把。
虽说后来这把折扇也时常落在她的头上,但是只要一想到楚留香手中的扇子是她送的,她便觉得就算被敲脑袋也不痛了。
当然,如果能不被敲脑袋,就更好了。
夏初儿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拉着楚留香的手,跟在任盈盈身后。
密室里一路都燃着蜡烛,在那摇曳的烛光之中,夏初儿看着她与楚留香的影子,楚留香左手扶着向问天,右手却在牵着她。
她看着她与楚留香十指相扣的倒影,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越来越轻快。
虽说现在的她确实对任何权力争斗都全无半点兴趣,但只要和楚留香在一起,那么她做什么都是感兴趣的。
任盈盈对五仙教的密室很是熟悉,甚至于比对日月神教还要熟悉。
她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走出很远的距离,然后终于到达了一个安静的房间。
任盈盈按动了门前的机关,一道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然后盈盈道:“这里是五仙教的最深处,我们可以留在这里。”
这房间里空无一物,夏初儿简单的打扫了一下角落,然后让向问天靠着墙壁坐在这里。
任盈盈道:“向叔叔,你方才说,你知道了我父亲的下落……”
她的声音有些无法压抑的颤抖,她激动道:“我的父亲,现在还活着?”
任我行失踪已经将近十年。任盈盈虽然对任我行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但是她毫不怀疑,若自己的父亲还活着,一定会回到日月神教,重新夺回教主之位。
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回音。
所以她只以为,她只以为……
向问天道:“不错,教主还活着。就在,西湖之下的水牢里。”
第246章 沧海一声笑14
“西湖水牢?”任盈盈一愣, 道:“这是什么地方?是谁把爹关进那里的!”
向问天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觉得,若是你的父亲失了踪, 谁是既得利益者?”
任盈盈一愣, 默然半晌, 缓缓道:“东方不败。”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一件事。
任何日月神教的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会想到东方不败的名字。
但却也是任何日月神教的人, 都不敢讲出这个名字。
没有人不畏惧东方不败。
也没有人不畏惧三尸脑神丹。
“不错。”向问天冷哼一声, 厉声道:“就是东方不败那个狗贼,把教主关在了西湖湖底的水牢之中!”
任盈盈面色苍白,道:“但是, 但是东方不败他本就是副教主不是吗?而且那时候我爹闭关修行,教内一切事务本就都是东方不败在打理, 他又为何……”
向问天冷声道:“大小姐,你也说了是副教主。若是不除掉教主,他永远都是副教主, 如何能像现在这样?”
任盈盈咬着嘴唇没有讲话。
自从父亲失踪之后,这些年里, 东方不败身为她的叔叔,便是她唯一的家人。她当然不是没有怀疑过东方不败, 她本就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曾经在向问天, 任我行都还没有发现东方不败的阴谋之时,当时还是小朋友的盈盈便已经说出了“为什么每年八月十五的人越来越少”这样的话。
她当然不是没有怀疑过东方不败。
但东方不败属实对她很好, 至少前几年, 他确实尽到了一个叔叔的责任,他虽然在排除异己, 但是他从未伤害过盈盈。
他让她做圣姑,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尊重,也总是那般听他的话。
她与东方不败,虽是侄女和叔叔,但其实几乎有着类似于养父女的感情。
所以,随着这些年她逐渐长大,纵然心中有所疑虑,她也在说服自己不去细想。
向问天注意到任盈盈的失神,他虽然近几年离开了日月神教,但东方不败与任盈盈之间的感情和不适一朝一夕,他自然知道这一点。
于是他几乎是立刻便握住了任盈盈的手,大声道:“大小姐,你可千万别被东方不败那个狗贼所骗!他若不是狼子野心,这些年又怎么会四处杀害教主的旧部,他让你做圣姑,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乱臣贼子,这教主之位根本名不正言不顺,他才会用你的圣姑身份来堵这众教徒的嘴巴。”
向问天忽而强撑着站起身子。
夏初儿长期扮演一个医生养成的职业操守让她差一点就要失声惊叫:“别动!”
对于任何受了伤的病患而言,最有效的药就是静养。
但是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些伤在向问天身上,自然也会痛在向问天身上,她又如何需要开任何医嘱呢?
向问天咚地一声便跪倒在任盈盈面前,任盈盈一愣,立刻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去扶他。
盈盈惊叫道:“向叔叔你这是做什么?”
向问天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直直的盯着任盈盈,沉声道:“大小姐,这世间唯一能救教主的就只有你了。唯一一个有资格继承日月神教的也只有你,而绝不是东方不败!”
任盈盈轻声道:“向叔叔,你为什么要说这些?难道你觉得我会不去救我的父亲吗?”
盈盈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清亮和温柔,但是其中带着的疑问和她那双似乎有些失望和难过的漆黑眼眸,却让向问天红了脸。
向问天忽然开始为自己方才对盈盈的猜测而感到羞愧。
他讪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向叔叔是在担心我的父亲。”任盈盈道:“若不是向叔叔把我父亲的消息带来,我还以为……”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微笑道:“向叔叔,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你从头讲给我听。”
向问天沉声道:“我知道教主既然失踪这么多年从未露面,一定是被东方不败软禁起来,所以我这几年追查教主的下落,便是从日月神教的教徒和所有地产产业开始排查。”
盈盈瞪大眼睛道:“你是排查出来的?”
难怪向问天离开日月神教后的这几年几乎没有任何下落,她此前还在为他逃避开东方不败的追杀而开心,却没想到,原来他一直在追踪任我行的踪迹。
“不错。”向问天道:“既然是软禁,那么一定会需要有人看守,也需要有人来送饭维持日常生活,所以我找来了教主失踪那一年,所有外派教徒的名单,开始逐一调查。”
盈盈动容道:“难怪向叔叔你花费了这么多年……”
一个人要如何一直去做一件在所有人眼中都根本无望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不放弃?
向问天道:“只要能够找到教主,莫说几年,纵然是几十年,我也是一定要找的!”
盈盈又道:“但是向叔叔,你如何知道我爹一定是失踪,是被软禁,而不是……”
向问天道:“若教主当真已死,大小姐你就是日月神教唯一的继承人。日月神教绝不会任由东方不败随意摆布,所以他不能让教主死,这样才能够继续掌控日月神教。”
盈盈轻声道:“但是现在的日月神教,已经不是以前的日月神教了……”
“我知道。”向问天打断她,痛心道:“东方不败那个狗贼,这些年已经几乎要把教主的旧部都屠杀殆尽,至于剩下那些畏惧三尸脑神丹的贪生怕死之徒,也全都主动投诚了东方不败。”
听到向问天提到三尸脑神丹,任盈盈这才忽然记起来这毒虫的存在,连忙关切道:“向叔叔,这些年你不在教内,你的解药……”
向问天道:“大小姐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能获得解药。”
盈盈好奇道:“什么办法?”
东方不败为了加强对于日月神教教众的控制,让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故而对解药卡的极为严格。
莫说不听话的教徒自然是拿不到解药,只能痛苦而死,就算是听话的教徒,倘若过去一年为日月神教做的功绩达不到东方不败的要求,不能讨东方不败的欢心,也同样拿不到解药。
所以日月神教这几年才会在江湖之中几乎每一天都在全国各地兴风作浪,因为人人都害怕自己会死,所以人人都拼了命的为神教做事。
盈盈向来不喜欢东方不败的残暴,她也不喜欢东方不败用三尸脑神丹来控制别人,于是每到端午节的时候,她便总是会向东方不败开口讨要解药,来发给那些不够资格拿到解药的教徒。
而任何事情,只要她开口,东方不败一定会答应她。
但是就算她帮助了再多人,相比服下三尸脑神丹的人数而言,都不过是杯水车薪。
并且她这几年都没有见过向问天,他的解药又该是从哪里来的呢?
向问天正欲开口回答,却忽而听夏初儿叫道:“别动!”
向问天和任盈盈俱是一愣,同时转头看向了夏初儿。
夏初儿有些紧张道:“啊我不是在对你们说,我是在对它说。”
“它是谁?”向问天问道。
楚留香的神色也有些紧张,他轻声道:“向右使还是不要问这个问题为好。”
向问天一愣,道:“是我的敌人,对吗?”
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拿腰间的刀剑。
楚留香道:“也不算是敌人,它是朋友的朋友。”
向问天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已经感到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凉,这是一种当人在遇到死亡的威胁之时,才会产生的感受。
他离开日月神教的这几年,东方不败在整个日月神教,不,不止日月神教,在整个□□上都下了追杀令,无论他走去哪里,都有很多人想要杀他。
他遇到过很多要杀他的人,他也曾经受过很多伤。
甚至于他现在,身上还有很多未愈合的伤口。
但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无论他在面对什么人,无论他身上受了怎样的伤,他都从来没有过此时此刻这种,似乎被死亡扼住喉咙的感觉。
那是一种来自最漆黑的深渊之中的绝望。
而他已经明白过来,这种绝望来自于何。
那是一只蝎子。
一只七彩的剧毒蝎子。
整个江湖,人人都知,五仙教最擅长的就是用毒,她们的衣服里藏着无数的毒蛇毒蝎,她们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毒液。
而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这只七彩蝎子,却是五仙教的至宝,是整个五仙教,毒性最强的存在!
它的毒,远胜过最毒的毒蛇,还要很多倍。
若有任何人被这样一只毒蝎咬一口,除非他能够在自己被咬的那一秒就立刻挥刀自断双臂,否则,三秒之内,他必然会当即毙命!
三秒,夏初儿甚至于连针织的时间都没有。
向问天的额头已经沁出了冷汗。
他虽然不认识这只七彩毒蝎,不知道它毒性的剧烈,但是他能够感到自己现在身上不自觉的颤抖,这是一种生物的本能,天生畏惧于死亡的本能。
那只七彩的毒蝎盯着他。
向问天也在盯着那只毒蝎。
说来奇怪,明明那只毒蝎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它是一只蝎子,一只蝎子当然不会有表情,但是向问天却觉得,这只蝎子在笑。
它在用一种仿佛凝视着猎物一样的神情盯着他。
它在笑。
它知道只要它一个攻击,便能够在顷刻之间夺去向问天的性命。
而任盈盈与蓝凤凰关系极好,她自然认得这只蝎子,她失声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留香道:“或许,它是闻着血液的气息追来的。”
这个屋子里有四个人,而那只蝎子却独独盯着向问天一个人,想来是因为向问天身上伤口流出来的血液的味道吸引了它。
这只蝎子久居地下,一直被藏在方才楚留香带夏初儿看过的那个房间中,为了保证它毒液的纯粹与浓烈,它日日夜夜都只能以同样的毒虫蛇蚁为食,已经很久没有食用过新鲜的,没有任何毒物的清甜血液了。
所以此时此刻的向问天,对它而言自然是难得一见的新鲜食物,它才会跟着这样的气息跟了一路,终于找到了他们。
而楚留香刚才说的不错。
虽然它现在要吃向问天,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讲,它并不是敌人,而是他们的朋友的朋友。
若是寻常的毒蝎,为了救人,杀了它便是了。
但这只七彩蝎子,它却是五仙教的至宝。那么他们身为蓝凤凰的朋友,自然不能随意伤害它。
任盈盈也在盯着这只蝎子,目露挣扎。
她的手已经放在了剑上,随时准备出手。
她当然知道若她当真杀了这只蝎子,蓝凤凰一定会责怪她,但是此时此刻,若是这只蝎子和向问天二选一,她如何能不去保护向叔叔?
可是她不想让蓝凤凰伤心。她从来都不想杀害蓝凤凰。
女孩的眼睛是如此痛苦。
忽然之间,只见那蝎子腾空而起,向着向问天的方向便扑了上去!
任盈盈面色一变。
也是这一刻,任盈盈明白过来,方才她的所有痛苦和纠结,实际上都没有任何意义,她一直在思考若她杀了这只七彩蝎子会如何,可事实却是,她根本杀不了它!
它是那般快!
它简直已经不是一只蝎子,而是一道幻影!它快的简直已经变成了一道七彩的影子!
明明还在看着它缓缓蓄力,准备攻击,下一秒,甚至于根本不到一秒,不过是一个瞬间,这只蝎子便已经到了你的眼前!
这是怎样的速度!
没有人能比这只蝎子更快!
可是,当真没有人吗?
向问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象过很多次自己的死法,而无一例外,都是死在东方不败,或者东方不败的手下手中。
他从未想过,他会死在五仙教的地底,死在一只身上绘制着七种颜色,宛若彩虹一般绚丽的蝎子的毒尾下!
明明,他才刚刚打听到任我行的下落。
明明,他才刚刚找到任盈盈。
他找了那么多年任我行,他又用了这么多的计谋和表演,还借桃谷六仙来做掩护,才终于找到独自行走江湖的任盈盈。
明明接下来,应该要与任盈盈一起去西湖水牢之下救出任我行。
然后他们会跟着任我行一起回到日月神教,打倒东方不败,重新拿回属于教主的东西,重新做这日月神教唯一的教主。
他找了那么多年!
明明现在才该是开始实现夙愿的时候,但谁知,他此时此刻竟然要死在这里。
向问天忍不住在心里想。
还好他已经把任我行在西湖水牢之下的消息告诉给了任盈盈。
就算他死在这里也没关系了。向问天暗自在心里想,他已经做到了一切自己可以做到的,并且他毫不怀疑,既然自己已经把教主被软禁的地方告诉给了任盈盈,那么任盈盈便一定会去把教主救回来的!
有他,还是没有他,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向问天无奈苦笑。
他早在第一眼看到这只蝎子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像此刻这般在大脑里疯狂的劝说自己,安慰自己,让自己可以放开一切,欣然赴死。
但是为什么,此时此刻看到那只蝎子向着他扑来,他却还是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可惜,还有不甘!
如此强烈的不甘。
他不想死!
可是他为什么不想死?他明明已经找到了教主,已经告诉了盈盈,他为什么还是不想死?
或许每一个人都是贪心的。
每一个人都很想要活着。
他想,他这般抗拒和恐惧死亡,或许因为他现在正处于漆黑一片,只能够用蜡烛来照明的这黑暗的五仙教密室之中。
这密室长埋于地下,自从建成之初,便从未出现过阳光。
向问天苦笑。
日月神教,日月神教。
日月神教的光明右使,却死在了一个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当然,也没有一丝光明的地方。
这说出来,似乎着实讽刺。
或许这就是命。
向问天闭上了眼睛,他想,可能看不到,就不会觉得抗拒了呢?
可是他却没有如他所想象的那般,感受到那只蝎子落在他身上。
相反的,他忽然听到一个女孩子动听的声音就在他面前响起。
只听那女孩轻快道:“你真是爱惹事,这个人是你家主人蓝凤凰的朋友,你不能吃!你别以为蓝凤凰不在这里,你就可以随心所欲。”
向问天愣愣的睁开眼。
他这才看到,方才所站的位置距离他们有几十米,从来到这里开始便一直安静的站在恋人身边的那个女孩子,竟然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是如何做到的?
为什么他会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结合这两点,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没有任何脚步声……向问天当即便瞪大了眼睛。
莫非是轻功?
向问天心中一惊。
天下间,忽然当真会有这般厉害的轻功吗!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记忆起,似乎自从自己遇到这两个人开始,便根本就没有听到过任何的脚步声!
甚至于就连方才楚留香一路都扶着他走过来,他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楚留香身上。
向问天本就是一个体型偏壮实的人,他又将自己全部重量都压在楚留香身上,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听到过楚留香的脚步声。
向问天愣愣的看着他们。
而更让向问天惊奇,不,不止向问天,因为任盈盈也很惊奇。
她也在愣愣的看着夏初儿。
只见女孩子正在用自己左手的两根手指拦腰夹着那只七彩的蝎子。
她的动作看起来很轻松,并不算用力。但是那只蝎子在她的手指之中拼命挣扎,却根本纹丝不动!
向问天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功。
他忽而想起来自己现在在云南,而云南大理段氏的一阳指神功一直都名扬江湖,莫非此时此刻这位姑娘正在施展的就是一阳指?
虽然看招式身法,似乎并不是一阳指。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判断,因为一阳指顾名思义,一定只需要一根手指。而夏初儿此时此刻,却用着两根手指夹着这只蝎子。
但是若是不是一阳指,只怕向问天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整个江湖之中还有什么人,还有什么武功能够练得出如此有力的指法!
而更加令人惊奇的,除了夏初儿的武功之外,还有别的方面。
那就是,她居然敢直接伸手去拿那只七彩的蝎子!
她以为她是蓝凤凰吗?
难道她觉得这只蝎子不会蛰她吗?
任盈盈惊声道:“初儿!”
夏初儿抬起头,向她眨了眨眼睛,嫣然一笑道:“盈盈,你不需要担心我,我没事的。”
她当然不会有事。
若说整个江湖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被这只七彩蝎子蛰一下却根本不会有任何伤害,那么这个人有且只有夏初儿。
可任盈盈自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依然在专注而又担心的看着夏初儿。
任盈盈看向她的关心和紧张她的视线让夏初儿觉得心中一暖,忍不住甜蜜一笑。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安慰任盈盈道:“真的别担心,我和它是同类。”
“同类?”这次任盈盈彻底愣住了。
“当然。”夏初儿嫣然一笑,忍不住轻叹道:“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日月神教的人,她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也对旁听日月神教的权利变更没有任何兴趣,虽然她喜欢任盈盈,但是那并不代表她就需要去处理有关任盈盈的每一件事。
更何况,夏初儿毫不怀疑。
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任盈盈一个人都可以处理的很好,她也相信,任盈盈一定有办法把她的父亲从西湖地牢里救出来,并且她一定会这么做的。
所以,她此前一直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待在这里。
她似乎没有任何待在这里的理由。
楚留香听到夏初儿的话,忍不住微笑道:“现在呢?”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道:“现在,我已经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了。我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要抓住它!”
她把那只被她夹在指尖的小蝎子捧到眼前,笑吟吟的看着它。
不止是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她也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要去学陆小凤的灵犀一指。
她一直觉得灵犀一指最好用的场景就是劝架。
却没曾想,她才刚刚练了个大概,便当真用上了这个场景。
只不过,她所劝的不是人和人的架,而是人和小蝎子的架。
那只蝎子好奇的瞪着她。
它虽然不开心夏初儿打断了它吃掉向问天的计划,但是坦白说,它现在对夏初儿更感兴趣。
它已经发现,它绝对无法毒死夏初儿。
夏初儿温柔一笑,用另一只手敲了敲这只被她夹在指尖的蝎子的小脑袋,轻快道:“你不要再想着吃人啦。你吃不掉我,也逃不开我,对不对?”
小蝎子歪了歪脑袋。
夏初儿虽然笑的很灿烂很轻松,但天知道她现在都是内心几乎要紧张死了,她向来害怕虫子,此时此刻让她夹着这只虫子,简直感觉比被石观音用刀抵在脸上的时候还要恐怖!
夏初儿简直要欲哭无泪了。
下一秒,她却忽然听到一声脆响。
夏初儿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忽而被折扇一顶,下一秒,她指间的蝎子便脱落进到了一个蜜蜂的小笼子里。
夏初儿惊喜的抬起头,感激道:“香帅!”
第247章 沧海一声笑15
楚留香总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
就好像她也是最了解楚留香的那个人。
夏初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楚留香, 就好像下一秒她就会跳起来,伸手搂住楚留香的脖子亲他一样。
她感激道:“香帅,你真好。”
楚留香微微一笑, 轻声道:“算是回礼。”
夏初儿一愣, 然后她才记起了方才自己帮楚留香清理扇子的事情, 忍不住面色一红,道:“那个礼, 香帅已经回过了。”
楚留香挑眉看她。
夏初儿展颜一笑, 嫣然道:“我那时是为了让香帅能空出手来牵着我,香帅已经牵过我了,这当然就是回礼。所以我们已经扯平了。”
楚留香微笑道:“既然这样, 那现在该你回礼了。”
夏初儿眨着眼睛看他。
楚留香拉住她的手,温柔道:“我也是为了让你能够空出手来牵着我。”
夏初儿面色一红。
她低头看着自己和楚留香十指相扣的手, 只觉得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甚至于再看那只七彩小蝎子,也不觉得它很吓人了, 甚至还有些可爱。
那只蝎子挣扎着想要逃出去却发现根本做不到,索性放弃了, 继续待在了这个小笼子里。
向问天只觉得自己现在才从死亡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来,他沉声道:“多谢姑娘。”
“不客气。”夏初儿依偎在楚留香身边, 逗弄着那只被关起来的小蝎子,然后道:“你们继续讲, 不用管我们。”
向问天却不想这么容易放过她,他凝视着她, 缓缓道:“姑娘可是姓段?”
“段?”夏初儿眨了眨眼睛, 不解道:“我姓夏。”
“那夏姑娘和大理段氏,是否有什么渊源?”向问天又道。
夏初儿:“……”
她在别人心里终于不姓唐了, 开始该姓段了吗?可是她明明已经说了自己的姓,为什么这些人却还是不放弃对自己的猜测呢?
她兴致缺缺道:“没关系。我根本不认识。”
向问天正欲继续追问,任盈盈看出夏初儿有些不开心。夏初儿几次三番去救向问天的命,却反过来被他百般逼问,换作谁,都不会开心的。
任盈盈心中感激夏初儿,当然不想向问天继续这般为难她。
于是盈盈立刻道:“向叔叔,你还是继续说,你这些年是如何得到三尸脑神丹的解药的?”
既然任盈盈开口了,向问天只得中断了他原本想要问夏初儿的问题,转而回答任盈盈道:“很简单,我只要杀了身上有解药的日月神教教徒,我就有解药了。”
任盈盈一愣,张了张口,并没有讲话。
她身为日月神教的圣姑,自小在魔教长大,而无论她的父亲,还是她的叔叔,也都是杀伐果断之人。
所以任盈盈虽然年纪很轻,但是死在她剑下的,也已经有很多亡魂。
不过她到底还是不希望日月神教自相残杀的。
向问天似是看出她所想,冷哼道:“那些根本不算日月神教的教徒,不过是东方不败的走狗,死不足惜!”
任盈盈微微一笑,道:“向叔叔说的不错,只要向叔叔无事就好。”
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她的父亲。
向问天道:“大小姐,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因为这些年,东方不败已经几乎要彻底清除完教内所有异己了,一旦他把日月神教的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教主就危在旦夕了!”
东方不败现在不杀任我行,只是为了保有一张名正言顺继位的底牌。
而一旦教内全部都是他的人,那么便再也不需要这张底牌了。
任盈盈默然半晌,缓缓道:“向叔叔说的不错,不过现在的日月神教,已经不是东方不败的日月神教,而是杨莲亭。”
向问天一愣,道:“杨莲亭?”
他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一些细微的印象,他思考几秒后道:“那杨莲亭,不只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吗?”
不过是日月神教万千喽啰之一,任盈盈为何会独独提起他的名字?
任盈盈道:“那是从前,向叔叔你离开日月神教时,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她将这几年,东方不败对杨莲亭的百般宠爱都讲给了向问天。
向问天皱眉道:“东方不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任盈盈道:“我不知道,因为就连我……也见不到东方不败。”
向问天冷声道:“管他什么东方不败还是杨莲亭,等我们教主重新回到日月神教,日月神教还是我们的!”
夏初儿一直都在一只手与楚留香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拿着此前在篝火晚会时随手摘的一朵鲜花来
逗那只小蝎子玩,楚留香在温柔的看着她。
忽然听到向问天满含恨意的声音,楚留香一愣,抬起头看向他。
未来一定……会有很多人死去。
楚留香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向问天眼睛里的仇恨,一个一直在人间的人,也会仇恨到这般地步……那么他们口中的教主呢?
任盈盈的父亲,日月神教的昔日教主,被囚禁在西湖水牢十余年,他的心中,又该有多么巨大的仇恨呢?
那一定是,足以将整个江湖吞噬的仇恨。
向问天说教主还活着。
但是教主当真还活着吗?
或者说,活下来的人,当真是教主吗?
还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复仇的亡魂?
依靠三尸脑神丹来控制教徒,又肆意虐杀的东方不败自然是一个残酷的人,但是谁也不能肯定,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亡魂,不会比东方不败更残酷。
一场浩劫,即将来临。
楚留香低头看向夏初儿,不禁温柔一笑。女孩还在专心的逗那只小蝎子玩,显然完全没有在意向问天所讲的话,她的世界总是这般简单,这般快乐,没兴趣听的话,便闭起耳朵一概不听。
察觉到楚留香的视线,夏初儿抬起头,好奇道:“怎么了?”
“没事。”楚留香温柔道:“你们在玩什么?”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给自己自寻烦恼呢?这本就是日月神教内部的事情,无论如何,他本也不该插手。
他所应该做的只有陪着他可爱的未婚妻,哄她开心,他自己也开心。
“香帅你看!”夏初儿惊喜的看着他,笑吟吟道:“这只蝎子会翻跟头!”
楚留香不解的看着她。
夏初儿并没有骗他,她方才用那根花枝逗那只小蝎子的时候,它确实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属实把夏初儿惊艳到了。
并且因为这蝎子身上的灿烂颜色,它翻跟头的时候就好像一颗彩虹球一样夺目又漂亮。
她忍不住想起陆小凤此前说他和司空摘星打赌,然后司空摘星输了,就翻了几百个跟头,翻的他晕头转向,所以后来才让陆小凤挖了八百条蚯蚓来报仇。
却不知,若是和这蝎子相比,会是谁更擅长翻跟头呢?
她兴致勃勃的想把这只小蝎子的特殊技能展示给楚留香。
但是此时此刻,这只蝎子故意和她赌气一般,任凭她怎么逗它,别说翻跟头,它连原地移动一下都懒得动。
夏初儿难过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小蝎子摇了一下尾巴算作回答。
夏初儿:“……”
楚留香忍不住一笑,摸着鼻子道:“没关系,我也不是那么想要看蝎子翻跟头。”
夏初儿忽而一笑,轻快道:“虽然它不配合,但是没关系,那不如我翻跟头给香帅看好不好?”
楚留香失笑道:“我为什么要看你翻跟头?”
夏初儿眨着眼睛看他,就像一只懵懂的小兔子,莞尔道:“因为我想讨香帅喜欢。”
楚留香整理了一下女孩散乱的头发。虽说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帮她扎头发的工作便完全落在了楚留香肩上,但是今天他不在,她便就这样散着头发出来,属实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她究竟知不知道,在这个时代里,这样散着头发的样子有多暧昧?
他完全不想把她散着头发的样子给别人看。
他帮她把头发挽在脑后,随手挑起一缕发丝帮她把头发绑起来,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这让女孩看起来少了几分娇媚,但是更加明朗而又充满活力,她脸上本就灿烂的笑容也显得更加明丽,就好像一抹阳光一般温暖迷人。
楚留香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忽然低下头,靠近女孩耳边,含笑道:“你若想要讨好我,自然有比翻跟头更有用的方法,是不是?”
夏初儿装作不懂道:“真的吗?什么办法?”
“你觉得呢?”楚留香微笑道。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轻快道:“我猜一定是与香帅一起读书,是不是?人家说,书中自有黄金屋……”
楚留香温柔道:“你想读什么书?”
夏初儿嫣然道:“金瓶梅!”
楚留香失笑。
夏初儿笑吟吟的看着他,正欲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向问天道:“大小姐,你信任他们吗?”
夏初儿:“……”
拜托她和楚留香都在这里听了一路了!现在才问信不信任他们,向右使不觉得自己问的太迟了一些吗?
还是说,若任盈盈说不信,他就要杀了他们灭口?
可他要怎么杀他们呢?他当真觉得现在的他能杀死他们?
夏初儿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为何这世间之人,总是想得这般多,可能做到的又这般少。
任盈盈道:“夏姑娘和香帅几次对我相救,我自然是信任他们的。”
向问天道:“大小姐还请原谅我多疑,我只是怕大小姐信错了人,就像……”
他痛心道:“就像教主一样。”
任盈盈心知向问天为她的父亲这些年几乎称得上是卧薪尝胆,殚精竭虑,于是也没有追究他话语中的失礼,而是再次道:“我知道向叔叔关心我,但我既然已经信了,便绝对不会再轻易怀疑自己的朋友的。”
任盈盈正色道:“任何一个团队,或者一个联盟,最怕的就是自我怀疑,一旦发生,便会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不攻自破。”
盈盈的声音依然很清亮,却又极具有说服力。
她认真道:“信了就是信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就好像向叔叔,一直这般信任我的父亲一样。信念的力量,才是无穷的。”
向问天一愣。
下一秒,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湿润,他动容道:“大小姐,若教主当年传位给你,日月神教今日又何会出此劫……”
任盈盈面色一红,道:“父亲闭关修炼时,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如何能担此大任?”
她话并没有讲完。
她向来对权利之事没有兴趣,一心都是自由的行走于江湖之中,只是被自己的身份所敷,才不得不总是参与在日月神教的最,。
即使她现在已经长大,有能力管理好神教,她内心深处只怕也总是潜藏着一个干脆直接解散它的想法。
有人追求权力,有人追求自由。
她想,她注定了和她的父亲,叔叔,都不是一类人。
她和谁是一类人呢?
一个名字忽然浮现在她脑海里,她下意识的红了脸,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
令狐冲。
向问天缓缓道:“既然大小姐你信任他们,那么……”
他看向依然在试图劝说蝎子展示翻跟头的夏初儿,和一直在微笑的看着她的楚留香,沉声道:“我向问天,代表日月神教,恳请二位助我们大小姐一臂之力,救回教主,重振神教!”
夏初儿逗弄蝎子的动作一顿。
她就知道,她应该早点和楚留香跑掉的。只要留在这里,便一定会进展到这一步。
向问天再次道:“日月神教,恳请二位英雄!”
第248章 沧海一声笑16
“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夏初儿道:“我们只不过是一个恰好经过此地的路人而已。”
她实在不擅长说拒绝的话, 特别是面对盈盈,她喜欢盈盈,可是她又着实不愿参与在日月神教之中。
夏初儿面露为难。
“不错。”楚留香接过话, 委婉道:“今日所闻, 二位可以放心, 我们绝不会外传。但是向右使方才所说……我们到底不是日月神教之人,并且我们也有其他事情要做……”
任盈盈听出了楚留香话中的拒绝, 立刻道:“既然如此, 那么我们与香帅和夏姑娘便就此别过了。今日之事,多谢二位了。”
向问天只是凝视着夏初儿,沉声道:“多谢二位。”
他没有再对他们表示任何怀疑。
因为任盈盈方才已经说过, 不信就是不信,既然信了, 便再也不要轻易怀疑。
任盈盈虽然年纪很小,但是她看待问题,看待人心, 却仿佛比他向问天这个已经活了半辈子的人,还要透彻。
向问天不禁在心中想。
若日月神教当真给了盈盈……
夏初儿看着任盈盈, 眼睛里不禁浮现出一丝感激。
任盈盈对她温柔一笑。
夏初儿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这只蝎子……”
任盈盈道:“这只蝎子我此前虽见过它, 却并不知它平日里所在何处。”
夏初儿轻快道:“我知道它平时藏在哪里,既然这样, 我和香帅把它带回去就好了。”
那只蝎子一听自己又要回到监狱里,气鼓鼓的用力撞了一下笼子。
任盈盈莞尔道:“那我代蓝凤凰多谢二位了。”
听到蓝凤凰的名字, 那小蝎子似是有些畏惧, 又安静了下来。
夏初儿忽而冲上去再次拥抱了一下任盈盈,轻声道:“一切顺利。”
她虽然不理解日月神教, 但是她理解家人,她理解任盈盈想要救父亲出来的内心。
她衷心的希望,她可以一切顺利。
她忽然有一种,是不是自己应该留下来帮她会更好,但她深知一旦留下,便会再次陷入权利的争斗漩涡之中,而她着实已经有些厌倦了。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她看着任盈盈的眼睛。
盈盈回抱住她,微笑道:“一定会的。”
她说完之后,又默然几秒,然后轻声道:“夏姑娘,你要自由。”
夏初儿一愣,她知道任盈盈看出了她的犹豫和动摇,但是任盈盈和向问天不同。
向问天不是她的朋友,所以向问天做事自然不会在意她的感受,他只是觉得她和香帅轻功高强,又亲眼见到她的灵犀一指和楚留香的点穴功夫,自然会想要拉拢他们,一起来为他的教主效力。
而任盈盈不同。
盈盈是她的朋友。所以即使那个被囚禁在西湖水底的人是盈盈的父亲,盈盈也只当作这是自己的责任,而绝不会施加在旁人身上。
她当夏初儿是她的朋友,所以她一定会考虑夏初儿的想法。
而她又是一个如此热爱自由的人。
每一个人,都好像天生就带有一个雷达,自然能够找到自己的同类。她早在今晚第一眼见到夏初儿的时候,便已经看到她的身上有着自己所渴望的那种自由。
就好像……她第一次见到令狐冲时候一样。
她身为日月神教圣姑,在江湖之中有着无上的尊严和权利,然而她却没有得到过真正的自由。
正因如此,她才更想要守护别人的自由。
她从未像向问天一样,想要他们来帮她一起做事,她只想要他们离开这里,在江湖之中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
夏初儿瞬间明白了任盈盈对她的期望。
她心中感激,不禁动容道:“盈盈……”
盈盈含笑道:“你若当真喜欢我,就莫要辜负了我的苦心。”
夏初儿不禁一笑,轻声道:“谢谢你。”
她正欲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靠近任盈盈耳边讲了几句话,然后才退开半步,笑吟吟的看着她。
只见盈盈迅速红了脸,咬唇道:“我说过,我不会去见他的!”
夏初儿没有反驳,只是道:“那我们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她又抬起笼子里的小蝎子,温柔哄道:“乖,和姐姐说后会有期。”
蝎子:“……”
待夏初儿和楚留香离开之后,任盈盈忽然听向问天笑道:“大小姐,你说你不会去见他,这个他是谁?”
任盈盈还没有开口,向问天又道:“不如我们带他一起去如何?这样教主一出来,便看到一个好女婿,双喜临门,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女婿……任盈盈的脸更红了。
盈盈无奈道:“向叔叔,你不要取笑我了。我们还是快些商量一下究竟该如何救爹爹吧。”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方才夏初儿告诉她的,关于令狐冲现在的位置那几句话,一直在她的脑中回荡着。
夏初儿原本以为送一只小蝎子回家而已,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是很快,她发现他们根本无法原路返回。
因为他们方才来的路,五仙教为了安全起见,把每一道门都被设置了单向通行,一旦他们通过,便会有厚重的石门落下,将来路完全阻断。
所以想要换方向走回去,根本是天方夜谭。
除非他们两个都大力士,能把那厚重的石门抬起来。
而他们两个都不是大力士,并且他们四处寻找之后,也确信了这的确是单向通行,机关也都在石门之后,他们这里并没有机关能够打开石门。
于是夏初儿让系统绘制了一个地图,然后发现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直接回到之前放蝎子的房间里,而只能直接出去。
夏初儿道:“香帅,既然可以出去,我们不如直接把这只蝎子交给蓝姐姐好了。”
楚留香温柔道:“好,听你的。”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如此动听,落在夏初儿耳朵里,只觉得她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夏初儿嫣然一笑,甜蜜道:“香帅今天讲话怎么这么好听?”
楚留香挑眉道:“我什么时候讲话不好听?”
夏初儿踮起脚亲了亲他,莞尔道:“是今天尤其好听。”
楚留香手中的折扇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微笑的戳穿她道:“你就是喜欢我听你的,是不是?”
虽说还没有真的结婚,不过他似乎早已经习惯身边未婚妻时不时的管束了。
“我没有……”夏初儿面色一红,委屈道:“你怎么又敲我,这把扇子刚刚还被扔在地上,你把我头发敲脏怎么办?”
楚留香微笑道:“你方才不是才亲手把它清理干净吗?”
夏初儿的脸更红了,咬唇道:“我把它清理干净,又不是为了让香帅敲我的脑袋的……”
她亲手送出的扇子,她亲手清理的干干净净,就是让楚留香用来欺负她的吗?
这未免也太没有道理了。
“不是吗?”楚留香挑眉道。
夏初儿痴痴的看着楚留香,对方微微翘起的唇角,看向她的温柔视线,都让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快了几分,她轻声道:“香帅说是,那就是。”
女孩柔声道:“香帅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留香呼吸一滞。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莞尔道:“但是若能不敲我脑袋就更好了。”
楚留香凝视着她,忽而一笑,道:“这么说,敲别的地方可以?”
夏初儿正欲说”当然可以”,然而下一秒,却忽然想起了这把扇子落在自己身上其他部位时候的感受。
这把扇子当然不只是被用来敲她的脑袋,它被用来做过很多事,就好像,在某些时候,只有她和楚留香两个人的夜晚,它会落在她的腰上,落在她的胸前……
这些记忆在脑内飞速的自动回放着。
夏初儿脸已经红透了,她张了张口,半晌才发出声音道:“我忽然觉得,香帅也不一定必须要拿一把扇子,不如香帅把它扔了,好不好?”
楚留香忍不住笑出声。
他轻声道:“当然不好。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初儿,我永远都不会丢掉你送给我的东西的。”
夏初儿:“……”
她轻叹道:“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应不应该开心了。”
楚留香笑而不语。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期待道:“香帅方才说,香帅永远不会丢掉我送给你的东西,是不是不论什么东西都可以?”
楚留香道:“不错。”
夏初儿忽而仰起头,温柔而专注的亲了亲楚留香,然后拉起楚留香的手,缓缓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让楚留香感受着她因他而加快的心跳。
女孩轻声道:“那我把我的心送给香帅,请香帅收下它……像香帅方才说的那样,永远不要丢掉它,好不好?”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却又带着几丝莫名的紧张。
楚留香不禁一笑,低头亲了亲她,轻声道:“我当然不会丢掉它,我宝贝它都来不及。”
夏初儿嫣然一笑,忽而扑进他的怀里,感激道:“香帅,你对我真好。”
楚留香回抱住她,无奈道:“我们若再不加快脚步,只怕天亮了,也没有办法把这只蝎子送出去。”
夏初儿红着脸松开他,快走几步拉开了与楚留香的距离。
楚留香微微晃了晃扇子,含笑跟在夏初儿身后,温柔的凝视着她。
她的身上满是郁金香的气息,那正是属于他的气息。她那漆黑柔软的发丝,是他方才亲手为她扎起来的,她身上的苗疆衣裙,是她沉睡时,他亲手帮她换上去的,她剑上的红豆剑穗,也是他此前送给她的。
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他的,就连她的心,也是他的。
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将他包围,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他居然开始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他想,自从遇到夏初儿开始,他便总是越来越失控。
但是他不想停下来。
他只想跟随自己的内心,这样一直和她在一起,有独占欲又如何?放纵就是了。反正她就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除了……
楚留香好奇道:“你身上的手鼓是哪里来的?”
“啊,这个。”夏初儿眨了眨眼睛,诚实道:“我偷来的。”
楚留香失笑。
夏初儿很快便将今晚遇到令狐冲的故事全部讲给了楚留香,当她讲到那本笑傲江湖的乐谱,讲到一正一邪两位江湖前辈却是至交知己,一起做了这曲笑傲江湖,却在退隐江湖,金盆洗手仪式上家破人亡之时,夏初儿不禁红了眼睛。
她虽未见过那两位前辈,但是仅仅听到令狐冲的描述,便已经让她极为动容。
夏初儿道:“可惜令狐公子还没有学会这首笑傲江湖,我真的很想听一听,这样的两位前辈,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乐章。”
她想,那一定是全世界最自由的乐章。
因为这两位前辈,是她听说过的故事里最自由的人。
楚留香听完之后,也轻声道:“这两位前辈,当真令人敬佩。”
“是啊。”夏初儿轻叹道:“可惜了。”
“可惜了。”楚留香轻声道:“你还记得西门吹雪和孙秀青吗?”
夏初儿道:“自然记得。”
她不解的看着楚留香,似是不明白楚留香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两个人。
楚留香轻声道:“峨眉派掌门毕竟是死在西门吹雪剑下,峨眉派全派自然都对西门吹雪有血海深仇,然而孙秀青却嫁给了西门吹雪,于是这段仇恨,就这样化解了。”
能够化解仇恨的,永远不是鲜血,而是感情。
夏初儿一愣,然后道:“你是说,魔教和名门正派之间的仇恨,本也是应该被刘正风和曲洋两位前辈化解的?”
“不错。”楚留香轻声道:“两位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前辈长老,受人尊敬。若两位自此隐退江湖,传为一段佳话,自然魔教与正派之中的仇恨,不说化解,也会越来越淡泊。”
“其实我方才听了很久,也没有明白魔教和名门正派究竟有着怎样的仇怨。”夏初儿不解道:“魔教杀了名门正派很多人,但是名门正派也杀了魔教很多人啊。”
夏初儿不解道:“他们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只是生来就互相敌对,互相仇杀……”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或许最开始,是有一个理由的,但是时间已经隔了太久,仇恨也演化了太多代,自然便只剩下与生俱来的立场了。”
若是问现在那些打得最欢的年轻人,只怕两方都根本说不出来究竟为什么要互相打。
但是他们却会死于这场争斗。
死于没有任何原因的仇恨。
夏初儿惊声道:“可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当然是不值得的。”楚留香轻声道:“但可惜,认为这样的流血和牺牲没有任何意义的人,太少了。”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猜测道:“刘正风和曲洋前辈就是为了……”
“不错。”楚留香轻声道:“他们想来便是看不下这两派日日夜夜的争斗,和毫无意义的牺牲,所以才会抛弃自己的一切立场,与所谓的敌人一起退隐江湖,从而来化解这两方长久的矛盾。”
“难怪……”夏初儿轻叹道:“难怪此前令狐公子说,嵩山派弟子带着五岳盟主的令旗,来叫停金盆洗手仪式,刘正风前辈根本没有任何迟疑,就坦白的承认了这一切。”
“因为他本就不想再隐瞒。”楚留香道:“他与曲洋是多年知己,他们若想隐瞒,自然可以一直隐瞒下去,可是他们没有,从他开始筹办金盆洗手大典的那时起,他便已经做好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的准备了。”
夏初儿难过道:“只可惜,根本没有人能领会他想要调停的愿望,更没有人能理解他对和平的追求。”
他用自己的生命,想要唤醒那些来参加的他金盆洗手仪式的名门正派们,究竟何为生命的意义。
可是他失败了。
那些围观的名门正派之中,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穿他的苦心,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的追求。
他们是如此麻木,如此残忍,他们坚定的喊着”魔教必须死!”“刘正风私通魔教!”的口号,他们杀死了刘正风的所有家人,甚至包含一个还在读书的孩子。
那是一个孩子。
夏初儿的眼圈红了起来。
楚留香微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理解,至少有两个人。”
“令狐冲!”夏初儿眼睛一亮,好奇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令狐冲当然是理解刘正风的,所以他那时明明为了救仪琳而身受重伤,又明知曲洋是魔教人士,却依然愿意出手相救。
令狐冲虽然是华山派大弟子,是教科书一般典型的名门正派子弟,但是他与那些麻木不仁,自高自傲,脑子仿佛二极管除了杀魔教就是杀魔教的名门正派不同,他始终都保有自己的想法。
他坚信,立场的不同不代表任何事情。
魔教可以有好人,名门正派也可以有坏人。
或许在旁人眼中他很叛逆,但是在夏初儿眼中,他很自由。
他当然是为刘正风和曲洋的知己之情而感动的,夏初儿还记得当他讲这一段故事给她听的时候,他眼睛里的悲伤。
也正因为他是一个这般好的人,刘正风和曲洋才会愿意把自己用尽一生所写的笑傲江湖传给他。
楚留香说,有两个人会理解刘正风和曲洋。
一个是令狐冲,另一个是谁呢?
楚留香微笑着提醒她道:“你可还记得,是谁解开笑傲江湖的乐谱的?”
收下这乐谱的人是知己,能解开这乐谱,并且继续替这二位前辈保管秘密的,又何尝不是知己呢?
这乐谱极难,纵然是现在的令狐冲也没有办法演奏这曲笑傲江湖,更何况是那时,对音律还一窍不通的令狐冲。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人……
夏初儿眼睛一亮,立刻道:“盈盈!”
“不错。”楚留香微笑道。
夏初儿莞尔一笑,开心道:“名门正派和魔教之间的斗争,一定会终止的,因为我们有一对罗密欧与朱丽叶!”
楚留香好奇道:“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什么?”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轻快道:“是一个爱情故事,莎士比亚写的一出戏剧,香帅若想看,我回去演给香帅好不好?”
楚留香失笑,道:“你一个人演吗?”
“当然要香帅陪我一起。”夏初儿面色一红,拉着楚留香的手撒娇似的摇晃了几下,甜蜜道:“香帅,我不会锁阳台门的。”
“阳台门?”楚留香道。
“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家族是宿敌,所以他们的相爱并不被祝福。”夏初儿解释道:“但是相爱的恋人自然想要约会,所以罗密欧便会从朱丽叶卧室的阳台里爬进去,去见他的恋人。”
她温柔道:“香帅,我一定不会锁阳台门的,我的阳台永远为你敞开。”
不止她的阳台,还有她的心,她的一切。
“不过……”女孩忽然抿了抿唇,轻声道:“在遇到香帅之前,我都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所以……若我们当真需要爬阳台,也会是我爬香帅的阳台。”
她晃了晃楚留香的手臂,柔声道:“香帅不要把我锁在门外,好不好?”
楚留香摸着鼻子苦笑道:“我就算把自己锁在门外,也不会舍得把你锁在门外的。”
夏初儿眼睛亮晶晶的,轻快道:“真的吗?”
楚留香悠然道:“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来找我约会,我若把你关在外面,那我不当真变成不解风情的呆子了?”
楚留香当然不是呆子。
夏初儿笑吟吟的看着他,甜蜜的亲了亲他。
楚留香温柔的牵着她的手,一起继续往外走。
夏初儿忽然道:“香帅,我们去帮他们好不好?”
楚留香毫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不禁一笑,温柔道:“好。”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好奇道:“你怎么不问我,是要帮什么?”
楚留香微笑道:“你想要帮助令狐冲和盈盈调停名门正派和魔教之间的争斗,是不是?你想要完成刘正风和曲洋两位前辈的遗愿。
夏初儿一愣,然后温柔一笑,甜蜜道:“我就知道,我什么都瞒不过香帅。”
她对日月神教的权利更替没有任何兴趣。
但她很愿意为这个江湖,去做一些事情。
第249章 沧海一声笑17
令狐冲朦胧之中感觉到身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温柔,也很熟悉。
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令狐冲?”那女孩唤他道。
他想要回答, 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 他都睁不开眼睛, 也发不出声音。
他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清醒的, 还是在梦里?
可那个女孩呢?
她也在梦里吗?
任盈盈看着在花丛中熟睡的令狐冲, 她又唤了一声:“令狐冲?”
令狐冲依然在熟睡。
任盈盈不禁一笑,她在他身边坐下,撑着下巴看他。她只觉得被花朵包围的令狐冲看起来尤其可爱, 她摘下其中一朵花,用柔软的花瓣在他的鼻子下扫了扫, 看着令狐冲熟睡之中也皱起鼻子,但是又打不出喷嚏,只能用力的吸鼻子, 用了十几秒才平静下来。
盈盈笑吟吟的看着他,又戳了戳他的鼻子。
看来令狐冲的迷药药效还没有过……盈盈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自言自语道:“冲哥,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要去救我父亲。”
她坐在令狐冲身边,轻声道:“向叔叔一定要我把你也一起带去, 我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你开口,是不是应该继续扮演婆婆的样子, 然后用我对你的恩情来骗你同去。”
婆婆?恩情?
令狐冲感觉自己在梦中的脑子似乎也变得很慢, 他用了很久才记起来,在那竹林之中, 以琴相会的那位婆婆。
会是她吗?
可是婆婆的声音,竟然如此年轻吗?
他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
“不过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盈盈忽而一笑,温柔道:“结果你的迷药还没有过,说真的我松了口气。想来,这便是上天不让你与我同去了。”
令狐冲想说,他当然愿意同去。
他不是想要离开华山,只是,他着实不愿意一路都看着岳灵珊与林平之日渐亲密,他只想逃离这里,就如同今夜一样。
逃离……
这个想法一出来,令狐冲忽而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厌恶感。
婆婆是他的至交好友,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婆婆不仅愿意教他弹琴,甚至还愿意把清心普善咒教给他……
婆婆对他的恩情,无论如何他都是无从报答的,可他怎么会,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居然把与婆婆一起离开当作是逃离现实的捷径。
不,或许他不是在利用婆婆。
令狐冲慢吞吞地想,他只是在追随自己的内心。
自从两年前,他被师父要求去思过崖,林平之投入华山门下之后,他的每一天都过得很不开心,与小师妹的矛盾,林平之对他的怀疑,师父对他的猜忌……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什么是开心了。
除了,和婆婆在一起的那半个月。
洛阳城外,竹林之中,清心普善咒。
他只有在婆婆的琴音里……不,哪怕没有琴音,只是与她坐在一起,便会觉得自己周身都很愉悦,很放松,很快乐。
他喜欢与她待在一起。
令狐冲只觉得一直以来困扰他的感觉似乎在此时此刻豁然开朗,他方才那浓烈到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负罪感也已经消失殆尽。
他没有把婆婆当作能让他逃离现实的捷径。
他没有愧对婆婆的恩情。
他只是喜欢与她在一起,所以想要与她在一起。
这么想着,令狐冲再一次努力想要开口,想要告诉她,他可以和她走,他不在意她要去做什么,也不在意她要去哪里,他只想要与她一起走。
但是他还在梦里,所以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盈盈哪里知道,令狐冲此时此刻的千思万绪。她只以为令狐冲当真在熟睡,什么都听不到,所以说话和动作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她的手落在了令狐冲的脉搏上。
令狐冲心中一颤。
任盈盈不是第一个帮他把脉的人,师父,师母,不戒和尚,那六个白痴,还有杀人名医平一指……都为他把过脉。
甚至于就在今夜,不久之前,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把他吊在树上帮他把脉。
想起来那一幕,令狐冲就忍不住想要苦笑,虽说他现在的面部肌肉也是熟睡状态,故而他根本无法牵动它们。
谁会想经历自己被吊在树上呢?
但总而言之,很多人为他把过脉,他总是很感激,无论他们后来救了他还是害了他,他总是很感激。
但此时此刻,却不是这样。
感激自然是有的。他当然会感激她。她对他的恩情,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报答。
但感激之余呢?
竟似乎有一些……无法言说的心动。在她的指尖落在他手腕上的那一刻,竟仿佛落在了他的心尖上。
令狐冲忽而想起了那个把他绑在树上的女孩子。
他想起那个女孩子笑吟吟的看着他,轻快道:“你有没有想过,婆婆之所以不见你,是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婆婆,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他忽然很想睁开眼睛。
他想亲眼见见面前的女孩。
可是他怎么都做不到,林平之给他下的药,属实很有效。
盈盈却发出了一种类似于惊讶的声音,不解道:“你体内的真气已经被压制住了,这明明很有效,平一指为何告诉我,他对你的伤没有任何办法呢?”
令狐冲一愣。
他此前一直不懂,江湖中最有名,医术最出众,哪怕是武林领袖,也很难请到对方出山的杀人名医平一指,为何会突然主动来为他诊治,甚至于还打破了他“救一人,杀一人”的原则,只施救,绝不收取回报。
原来,他是受了婆婆的委托。
令狐冲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欠婆婆的越来越多了。他心中虽觉得愧疚,却又隐约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似乎这样便能够加深与婆婆的联系,或许他们以后,还可以有更多的交往。
他总是会渴望能和她待在一起久一点,再久一点。
不过令狐冲心中明白,杀人名医平一指并没有欺骗婆婆,他确实对他的伤一点办法都没有。
甚至于就在今晚之前,他还总是为自己体内的真气所折磨。
而现在他的真气被压制住,则全然是他今晚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女孩,给他吃下的那颗奇怪的药的功劳。
盈盈轻声道:“虽说压制住真气,可以暂时帮你续命,但这终归不是解决办法。你若想要彻底痊愈,只有少林寺能够帮你。”
她微微皱起眉头。
正邪不两立的关系,纵然整个江湖都看在她的面子上在帮着令狐冲,那也绝不包括少林寺。
而她的所有朋友,下属,也都是魔教中人,天生就与少林寺是势不两立的。
除了……
她忽而心中一动。
她知道自己若是开口,对方一定不会拒绝,她本是不想麻烦他们,但令狐冲此刻仅仅依靠着压制真气续命,而这些真气随时会因为各种外界因素而在此脱离压制,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方才,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向问天已经把她父亲被关押的具体细节讲给了她。
虽说江南四友淡出江湖已久,江湖之中关于他们的故事,她几乎都没有耳闻。
但是想来能被东方不败安排去看守着任我行的人,一定不会是武功浅显之辈,此次前去,她或许非但救不出父亲,还会一起命丧西湖之底,也是一件有可能的事。
若她死了,这世上当真便不会再有人这般记挂令狐冲的伤了。
她必须要趁现在,做些什么。
盈盈站起身,她铺开纸笔,娟秀的字迹温柔却有力,她用词诚恳,言语之中满是请求之意,而绝非要求。
写完这封信之后,她看了一眼熟睡的令狐冲,忽而面色一红,轻轻走上前去,拿起几朵盛开的最灿烂的鲜花,放在了他紧闭的眼睛上。
然后她缓缓解开了外衣,从外衣内侧的衣袋之中拿出了一枚日月神教的印章。
这是圣姑的印章。
无论他们到什么地方,只要有这枚印章,那么整座城市,所有日月神教的教徒,都可以供他们随意调遣。
盈盈将那印章和信件留于桌上,她重新把衣带系好,再次回到令狐冲身边,拿下他眼睛上的花,一转头,忽而看到了令狐冲身边放着的那把琴。
那是她送给令狐冲的琴。
盈盈不禁一笑,她轻声道:“冲哥,我不知道我此次一去,是否安全 ,我也不知道我们日后会不会有机会再见……不如我再弹一次笑傲江湖给你听,好不好?”
她说着,将那把琴拿起来,放在自己面前。
令狐冲的心中却忽而变得焦躁起来。
她说不知此次一去,是否安全……想来,她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他如何能够让她一个人前去?
他早已经看淡了生命,靠着丹药续命,拖着一副病体苟且偷生本也不是他的志向。
若能尽他所能,帮助他所感恩的女孩,哪怕是为她而死,他都心甘情愿。
盈盈虽然未带琴谱,但她此前数次演奏,再加上这琴谱的精美绝伦让人印象深刻,她早就已经将那琴谱之中的旋律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之中。
刘正风身为正派人士,她并不相熟。
但是她了解曲洋。
曲洋在日月神教之中,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身居高位,但他不属于任何政党。
他似乎服务的只是日月神教,而绝非神教的教主。
他帮教中立功无数,而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他杀死的名门正派人士虽然不少,但那些人都是伪君子,真小人。
而相反,身在魔教的曲洋,却是一个道德端正,高风亮节之人。
盈盈一直很敬重曲洋,只可惜……
她懂音乐,所以她也懂得音乐之中的感情,懂得以乐会友的这份默契。
她始终相信,一个人的品性是会反应在他的琴音之中的。曲洋与刘正风以琴会友,看似他们默契的是琴,实际上他们默契的是人。
就好像……她和冲哥这般。
盈盈面色一红。
方才向问天故意逗她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不如我们带他一起去如何?这样教主一出来,就能看到一个好女婿,双喜临门!”
好女婿……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便立刻抬手去拨动琴弦。
这笑傲江湖,本就是一曲极其困难的乐章。其中的节奏,指法,天下间很少有人能够拥有演奏出来的能力,一分一毫都错不得。
而盈盈此时此刻心中想着对令狐冲的情意,手下动作不禁有些仓促和忙乱,那曲她初次读谱便可以自如的弹奏出来的笑傲江湖,此时此刻,竟弹奏的如同刚刚学琴的稚童一般,断断续续而又节奏混乱。
琴音戛然而止。
盈盈的脸已经红透了,她再次看向熟睡的令狐冲,只听女孩先是试探性的再次唤他道:“冲哥?”
令狐冲仿佛依然在沉睡。
盈盈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轻叹道:“还好你什么都听不到,否则,我可当真太丢人了。”
可令狐冲虽然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但是女孩方才慌乱的琴音,此时此刻懊恼的自言自语,无不让他忍不住在心中一笑,他只觉得她当真是尤其可爱。
他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他的心情似乎又变得放松起来,只要和她待在一起,他便总是能很快放松下来。
他如此的喜爱此刻的感觉。
盈盈深呼吸了几次,她先是弹奏了一曲清心普善咒,来驱除掉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路,然后才再次拨动琴弦,一曲笑傲江湖,便在她指尖,缓缓流淌。
夏初儿与楚留香刚带着蝎子回到这里。
他们并没有如愿找到蓝凤凰,也没有看到那奇怪的桃谷六仙,想来蓝凤凰不知道带着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只能让蝎子今晚和他们一起住一夜,明天再还给蓝凤凰了。
而他们才刚刚走回房间,便看到里面发出了明亮的灯光,一个熟悉而又美丽的身影,自那窗户纸之上倒映出来。
是盈盈。
夏初儿并不意外,她只是甜甜的笑着拉了拉楚留香,轻声道:“也许我们应该迟一点再回去。”
“不错。”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微笑道。
他们正欲离开,便听到房间里居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动听的乐曲。
夏初儿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乐曲。
只是听着这首曲子,就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高山之巅,瀑布之上,这曲子写尽了一切的爱恨嗔痴,对权利名誉的追求和逐渐淡泊,到最后,一切都化在山林之中,化在奔腾的水流之上。
这就是江湖。
夏初儿似乎从开始她的旅行之时,便一直行走在江湖之中,而直到此时此刻,她听到这首曲子,她才忽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江湖。
这首曲子,写了一个人的一生。
一个人在江湖之中一生的所见所闻,心态的转变,年少时的锋芒毕露,逐鹿中原,到最后的淡泊与恬静,滔滔江水一般滚滚而来的自由和洒脱。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听完这首曲子,夏初儿仿佛也随着写这首曲子的两个人,一起在江湖之中走了一遭。
她从未听过这般美妙,这般壮阔的音乐,一时之间便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外,直到任盈盈演奏完,她才终于回国了神。
通过任盈盈的轻声,夏初儿觉得自己似乎更加贴近了刘正风和曲洋的内心。
她对他们更加的尊敬,也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完成他们遗愿的想法。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空气之中归于平静。
夏初儿又站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忽而轻叹道:“令狐公子可真幸福,能够时常听到这般美妙的琴音。”
她今晚听了很多音乐,但是不管哪一支曲子,都没有此时此刻,盈盈弹奏出的这支曲子这般,让人心神荡漾。
她当然会羡慕令狐冲。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听起来,夏姑娘似乎在责怪我的琴艺不算精通。”
夏初儿嫣然一笑,拉着楚留香的手甜蜜道:“香帅的琴音哪里不算精通?香帅可不要太谦虚了,过度谦虚,也等同于是一种炫耀。”
她还只会拍手鼓。
若楚留香的琴都不算精通,那她根本都不敢说自己会音乐了。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忽而一笑,莞尔道:“香帅,你的琴只有一点不算好,你知道是哪一点吗?”
楚留香好奇道:“哪一点?”
夏初儿忽而露出了一种似乎有些委屈的神情,她咬唇道:“盈盈的琴是为令狐公子弹的,可是香帅的琴,从来不是为我而弹。”
若不是今晚为了转移发预告信的那六个怪人的注意力,只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楚留香会弹琴这件事。
楚留香心中一软,他摸了摸鼻子,轻声道:“若你想听,我以后每一天都弹给你听,好不好?”
夏初儿眼睛一亮,忽而扑进了他怀里,仰头看着他,惊喜道:“真的?”
楚留香温柔一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夏初儿忍不住一笑,撒娇道:“那我要点歌!”
“好。”楚留香道:“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弹给你。”
“我要听情歌!”夏初儿毫不犹豫道:“我还要香帅答应我,若是弹情歌,只会弹给我听。”
楚留香伸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微笑道:“我当然只会弹给你听。”
情歌不弹给他温柔可爱的未婚妻,还能够弹给谁呢?
夏初儿面色一红,踮起脚来感激的亲了亲楚留香。
然而他们的房间还亮着灯,盈盈似乎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于是夏初儿和楚留香便带着蝎子离开了。
他们一路散着步,走着方才夏初儿遇到令狐冲的路线,看着身边的池塘逐渐汇聚成河流。
夏初儿忽而道:“香帅,我们来拼一艘船吧,好不好?”
她眼睛亮晶晶的,轻快道:“上一个世界里,香帅陪我住在岸上,那这一次,自然应该让我陪香帅住在水里。”
楚留香温柔一笑,道:“当然好,不过船里的空间是很窄的,你可能会不习惯。”
任何住惯了陆地的人,都难以喜欢船中几乎全部都要压缩很多倍的空间。
夏初儿莞尔道:“只要和香帅在一起,我住哪里都是习惯的。”
她温柔道:“香帅的家在船上,那我的家就也在船上。香帅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楚留香心中一动,忽而低下头亲了亲她。
说做就做,夏初儿很快便准备出一堆积木,然后开始拼接船中的雏形。
楚留香对船的构造是最熟悉的,所以船只的结构,船舱的设计,如何驱动,以及必要的各种装置,便都变成了楚留香的责任。
夏初儿轻声道:“香帅,我好喜欢现在的感觉。”
楚留香道:“什么感觉?”
夏初儿甜蜜道:“喜欢能做香帅家人的感觉,我们正在一起建造属于我们的家。”
哪怕是临时的家,也是她与楚留香的家。
她说完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面色一红,轻声道:“香帅,记得帮我留出一个位置,我需要摆一张很大的桌子。”
楚留香道:“我知道的,梳妆台,对不对?”
他的初儿当然会需要漂漂亮亮的。
夏初儿红着脸道:“梳妆台自然是需要的,但我说的是工作台。”
她柔声道:“我还要亲手做我的嫁衣和香帅的婚服……香帅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楚留香一愣,然后温柔一笑,道:“我当然不会忘记。”
在楚留香看向她的视线里,夏初儿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透了。
只听楚留香轻叹道:“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期待那一天。”
第250章 沧海一声笑18
楚留香醒过来。
他很久没有在船上睡过觉了。
昨晚他们拼了船只的雏形。这是一艘蓝色的船, 船身狭窄修长,飘在水中,就宛若一尾极其漂亮的鱼。
他们拼完之后, 太过于疲惫, 便索性没再回去, 而是直接在这艘船上过了一夜。
楚留香喜欢在船上入睡的感觉。
空气很潮湿,海浪推着船颤动着, 就好像摇篮一般, 当睁开眼睛时,一眼便能看到蔚蓝的海水和远方的地平线,太阳初升, 海鸥自空中掠过,留下一声嘹亮的啼鸣。
无事可做的时候, 可以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又或者,和朋友一起分享美酒, 喝醉了,便跳进水里去捞月亮。
那是他过去十几年生活中最常见的时刻。
而他现在, 却很希望将他所感受过的这些美好,分享给他身边的女孩。
这将不再是他的美好。
这会变成, 属于他们的美好。
但是他现在不在海里,他在河中。
不过那也没什么不好, 偶尔看看碧绿的河景,也是很美妙的一件事。
但他也不是被河水唤醒的。
他是被一种温暖和舒适的感觉唤醒的, 他原本以为这是梦境, 但是这份触觉却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根本没有办法继续沉睡下去。
他伸出手, 果然摸到了女孩柔软而又干燥的头发。
楚留香失笑。
他几乎是立刻清醒了过来,虽然不知他的未婚妻今天为何如此热情,但是他又不是呆子,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推开她,于是他只是将手落在她的头发上,温柔的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头发。
夏初儿知道他已经醒来,似乎得到了鼓励一般做的更加专注,直到他释放出来,她才嫣然一笑道:“叫醒服务,香帅喜不喜欢?”
楚留香哑然。
他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
夏初儿笑吟吟的看着他,她迅速清理干净自己身上方才被沾染到的暧昧痕迹,然后抬起头,撒娇道:“香帅,我们已经四天没有做过了。”
虽说,那是因为她直接睡了三天。
一想到这个,夏初儿就有些脸红。
楚留香无奈道:“但是我们现在有事情要做,我们还要去还蝎子……等等,蝎子呢?”
这蝎子是五仙教的至宝,五仙教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毒虫毒蛇毒蝎,之所以其毒性能强于这世间其他同类百倍,便是因为他们昨夜带出来的这只毒蝎。
就好像夏初儿此前遇到的,五毒童子的那条巨蛇一般,这只毒蝎,便是五仙教的立教之本。
他们与蓝凤凰虽相识不过短短几天,蓝凤凰却如此信任他们,甚至于还把这般重要的宝物展示给他们。
他们当然应该快一些还回去。
否则的话,只怕要被人怀疑,他们是故意做局偷了这只蝎子然后逃之夭夭了。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就好像此前薛衣人,也曾怀疑他要偷他的剑。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因为他的本职工作,他时常会得到很多便利,但也同样,时常会有些误解。
而他并不喜欢他的朋友误会他。
他更加不想有人误会初儿。
因为她是他所见过,最善良的女孩子。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指着一旁堆着的一些还没来得及细拼的积木,道:“我把它用这些积木砖块盖起来了,因为……”
她面色一红,话音戛然而止。
当然因为她方才在做的事情。
她才没有表演给蝎子看的兴趣。
虽然心里觉得失落,但是她却没有办法反驳楚留香的话,毕竟他们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要把蝎子送回去,她要检查一些令狐冲的身体状况给他重新调药,想来现在他的迷药早已经过去了,他们还要向蓝凤凰告别,她还要去找独孤九剑……
总而言之,他们不能把白天的时间完全浪费在这艘船上,他们也没有那般奢侈到在这条船上待整整一天。
于是跪在他腿间的女孩温柔的亲了亲某个刚刚才被她含在口中热情服侍过的物体,赌气道:“你的主人不喜欢我,但是我猜,你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楚留香失笑。
他的未婚妻又在往他身上安奇奇怪怪的罪名了,他怎么又不喜欢她了?
不过有一点,她却没说错。
楚留香悠然道:“你让它这么舒服,它当然会喜欢你。”
夏初儿的脸迅速红起来,她咬了咬嘴唇,恋恋不舍道:“那我帮香帅清理干净。”
她做的很专心,她柔软的舌尖如此湿润,如此细致……楚留香只觉得呼吸一滞,不得不出声道:“可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若放任她继续做下去,他当真不知道他们今天还能不能离开这艘船了。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委屈的看着他。
楚留香心中一动,他拉起女孩,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把她拉近自己,温柔的亲吻她。
夏初儿本能的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热情的回吻着他,主动让自己更紧密的贴在楚留香怀里。
楚留香揽住她的腰,含笑道:“你真的很想要,是不是?”
“当然。”夏初儿委屈道:“只有香帅开心,那也太不公平了。”
楚留香微微一笑。
他们现在在船上,在这广阔的河流之中,这是一个完全私密的空间,完全属于他们的空间。
楚留香温柔道:“你若想要公平,我当然会给你。”
夏初儿一愣,惊喜的主动分开双腿,在楚留香身上的某处蹭了蹭,伸手便想要去脱楚留香的衣服,却被楚留香反手按住了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楚留香含笑道:“别忘记,我们还要去送蝎子呢。”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可香帅刚才说……”
她都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了。
他究竟想不想要她?
楚留香将手覆在女孩的眼睛上,悠然道:“交给我就好,什么都不必问,乖。”
夏初儿咬了咬嘴唇,她下意识的跟随着楚留香的动作缓缓闭上了眼睛,甚至于就连楚留香的手已经从她的眼睛上移开,她也没有再睁开眼睛。
楚留香奖励似的亲了亲她的眼睛,轻笑道:“很乖。”
夏初儿面色一红,鼻尖的郁金香气息令她有一种缺氧一般的晕眩感,或许是因为她此时此刻闭着眼睛,没有了视觉,其他的感觉便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下意识道:“香帅……”
楚留香含在嗓子里应了她一声,他依然在细细的亲吻着她,他的吻划过她挺直的鼻梁,柔软的唇瓣,修长的脖颈……每当他的亲吻触碰到她时,夏初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一种好像触电一般的感觉从楚留香的亲吻她的那寸肌肤,瞬间传遍全身……
夏初儿本能的张开手臂,想要环上楚留香的脖子。
但是她的动作似乎会妨碍楚留香,所以她还没碰到楚留香,便被楚留香一手钳制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手则随手扯下了她发上的一根发带,便把她的双手反绑在了身后。
夏初儿面色一红,轻声道:“香帅不是说,不想把我捆起来的吗?”
楚留香温柔的亲了亲她,似乎是安慰。
他拥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但我现在又想这么做了,可以吗?”
夏初儿的脸已经红透了,她下意识道:“当然可以。香帅想怎样对我,都可以。”
楚留香心中一动。
他忽而将女孩抱起来,把她重新放回床上,船舱很狭窄,这张床也很窄,但却足够修长。
他覆身在她身上,将那捆着她手腕的发带的另一端固定在床边的架子上,让女孩只能保持着这样伸直了手臂的样子。
楚留香温柔道:“不能挣脱,知道了吗?”
他捆的当然不算紧,相比于昨晚令狐冲直接把她挂在树上的捆法,楚留香这样,根本都没有半点力度。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松开。
但女孩默然半晌,还是轻声道:“好。”
楚留香微微一笑,悠然道:“这么乖,奖励你睁开眼睛。”
夏初儿缓缓睁开眼睛。
楚留香已经再次低下头,开始专注的亲吻她。他的动作依然如此温柔,无论落在哪里,都让她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那是因为她方才闭着眼睛的缘故,可是现在,她睁开眼睛,她的感受却依然这般强烈。
她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嗓子里无意识的跟随着楚留香的动作发出几声嘤咛。
楚留香温柔一笑。
他的亲吻逐渐下移,划过她那正在疯狂跳动的心脏,划过她紧致而又形状姣好的腹部肌肉,却依然在继续下移,直到……
夏初儿忽然一颤,她下意识道:“不行!”
她的反应如此剧烈,甚至于她本能的想要推开楚留香,于是便无意识挣脱了楚留香方才缚在她手腕上的发带。
她看到自己的手腕时愣了一下,然后咬了咬嘴唇,有些小心的抬头看向楚留香,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留香拉过她的手腕,放在唇边亲吻着,温柔道:“没关系。”
他本也不是真的想要捆住她,那不过是因为他早已经猜到她会抗拒,才忽然心中一动,扯下了她的发带。
却没想到,即使这样,她依然在抗拒。
他温柔的亲了亲她,轻声道:“为什么不行?”
夏初儿面色一红,却讲不出话来。
楚留香却并不准备轻易放过她,他只是一笑,然后道:“方才是你说的,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夏初儿默然。
楚留香再次俯下身,他温柔的亲吻着……,夏初儿只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似乎随时会因为这不断累积的快乐而崩溃,但是她却连求饶的话都讲不出来。
她习惯于楚留香的手指,但她还是第一次感受楚留香的唇舌。
她没有办法抱到楚留香,她只能触碰到他的头发,她也没有能力应对这样的快乐,当一份快乐太过于极致的时候,便会让她产生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
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她此时此刻却抱不到他。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似乎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楚留香忽而起身,覆在她的身上,夏初儿几乎是立刻便用力的搂紧了他的脖子。
楚留香温柔的亲吻着她。
她在他的怀里无声的颤抖。她痴痴地看着楚留香,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楚留香不禁一笑,故意逗她道:“初儿,你真的是水做的。”
夏初儿懵懂的看着他,然后她后之后觉的反应过来楚留香为何会这么说,她下意识的红了脸,道:“那是因为香帅……”
楚留香温柔一笑,轻声道:“我没有骗你,对不对?我说过,我们会公平的。”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咬唇道:“还是不公平。”
楚留香挑眉道:“哪里不公平?”
夏初儿搂着他的脖子,嫣然道:”香帅把我捆起来,但是我没有把香帅捆起来。”
楚留香微微一笑,悠然道:“你若把我捆起来,我该怎么服侍你呢?”
听楚留香又提起方才的事情,夏初儿的脸更红了,她不想楚留香这般气定神闲的取笑她,于是当即反驳道:“那也不公平。”
楚留香微笑道:“又是哪里不公平?”
夏初儿眨着眼睛道:“我帮香帅做过多少次?香帅帮我做过多少次?”
楚留香忍不住一笑,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子,轻笑道:“食髓知味了?”
夏初儿红着脸道:“那也是香帅让我食髓知味的,香帅要对我负责。”
“很喜欢?”楚留香微笑道。
夏初儿轻声道:“当然喜欢……”
她喜欢被楚留香使用的感觉,她也喜欢被楚留香珍惜的感觉。
她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的唇舌,喜欢他那双含笑的眼睛,喜欢他落在她耳边时,那动听的声音。
她喜欢着他的一切。
楚留香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道:“那方才为什么,那么抗拒?”
夏初儿拥着楚留香脖子的力度下意识的收紧了一些。
楚留香微笑道:“告诉我,初儿。”
夏初儿咬唇道:“那是因为……香帅方才对我做的事,这对我来说,真的太快乐了。”
她轻叹道:“我害怕这样强烈的快乐,会有一种,似乎随时会失控的感觉……我害怕所有超出我控制的事,我害怕自己的身体。”
她迷茫道:“香帅,我害怕。”
她喜欢把所有的感情,身体反应,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所以除了他们的第一夜,她便总是主动去服侍楚留香,她喜欢看他的一切反应都在她的控制之中,即使楚留香有时会无奈的吐槽她日渐增长的控制欲。
只有把控制权牢牢的拿在自己手中,她才会觉得有安全感。
她一直这样认为。
而方才那样强烈的快乐,几乎要让她神经崩坏掉的快乐,她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落水的人,她漂浮在海面上,随时都可能被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不知道那一刻,什么时候会来。
她害怕这样失控的感觉,她害怕未知,她害怕孤独,她害怕把自己的全部交托在别人手里。
楚留香凝视着她,心中一软。
他知道,或许因为她身边人总是在离开她的关系,也或许因为她的母亲离开她时,她还太小……于是,她的内心,她的大脑,便会形成这样的一套自我保护的机制,她很难真的去放下自己内心的防备。
就好像她曾经一直都在反复告诉自己,楚留香会离开她,因为她认为只要她给自己足够多的心理暗示,那么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就不算是失控,她就不会害怕。
但是楚留香能感受到,自从那晚他站在紫禁之巅上向她求婚,他告诉她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她,他会一直在她身边……她心中的那一份防备,便似乎已经在日渐消除。
还有今天……
楚留香温柔的亲了亲她,轻声道:“既然你喜欢,以后我经常这样做,好不好?”
夏初儿面色一红,受宠若惊道:“真的吗?”
楚留香再次亲了亲她,含笑道:“当然。要公平,不是吗?”
夏初儿忍不住一笑,她自己都不记得她的唇舌究竟服侍过楚留香多少次,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收到回礼。
但总之,她嫣然道:“那香帅恐怕要辛苦很长时间了。”
楚留香伸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含笑道:“这般甜蜜的事,怎么能算辛苦呢?”
他理解她的不安全感,他也绝不会逼她任何事,但是他会温暖她,他会让她得到放松,让她愿意卸下内心所有对未知的恐惧。
他会给她安全感。
正如他方才所做的那样。
若这世间,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改变她,这个人有且只有——楚留香。
更何况,他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这般甜蜜的事,怎么能叫做辛苦呢?
他喜欢看她为他动情,喜欢看她快乐,喜欢看她在他的怀里颤抖。
她永远不知道,她究竟有多迷人。
她也永远不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
楚留香温柔的看着她,忍不住再次亲了亲她。
夏初儿的脸瞬间红透了。
楚留香把女孩抱起来,让夏初儿坐在他的腿上,然后伸出手,一点一点细致的帮她把她的衣服整理好,把那衣带重新系的整整齐齐。
然后他解下了床上残留的那根发带,轻声道:“转过来,帮你绑头发。”
他的声音是如此自然,显然他早已经把为她绑头发这件事当做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似乎,他天生就该为她绑头发的。
他答应了要帮她绑一辈子头发,便一定会帮她绑一辈子头发。
他永远不会欺骗她。
任何事,只要他说出口,他便一定会做到。
他说想要娶她,想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便也一定是一辈子。
他的手指灵巧的动作着,很快便为女孩编织出了一个可爱的发髻,他伸手取下自己头发上的一串珍珠,帮夏初儿绑在头发上,然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夏初儿因为方才的事,现在的心情很是开心,见楚留香看她,她眨了眨眼睛,伸手勾住楚留香的肩膀,嫣然一笑道:“我是不是很好看?香帅才会这样一直看着我。”
“你自然是好看的。”楚留香温柔道:“但似乎还是缺一点东西。”
夏初儿一愣,不解道:“是什么?”
楚留香都把他的珍珠送给她了,难道她还缺什么吗?
她好奇的看着楚留香。
他略带打量的凝视着她,忽而一顿,微笑道:“我知道了。”
夏初儿正欲问什么,却忽然感到楚留香把她拉近,下一秒,一个缠绵的亲吻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待这一吻结束,楚留香满意的看着夏初儿脖子上殷红而又新鲜的吻痕,悠然道:“这样就什么都不少了。”
夏初儿忍不住一笑,轻快道:“所以你还是吃醋我被人捆起来,是不是?”
若不是因为吃醋,楚留香又为何要故意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楚留香要反驳她的准备,却没想到楚留香只是轻声道:“不错。”
夏初儿一愣。
楚留香拥着她的腰,把下巴放在她肩上,轻声道:“永远不要再让我吃醋,知道了吗?”
他无奈道:“就算我暂时不在,你出门的时候,也要好好绑头发。”
散着头发被人勒着手腕吊在空中,如何让他不吃醋?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嫣然笑道:“若是让香帅吃醋,就可以得到今天这样的奖励,为什么不……”
她话还没讲完,只觉得胸前的两只小白兔隔着衣服被楚留香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一下。
不算用力,可敲击的位置却惩罚性十足。
她的脸下意识的红起来。
她忽然觉得,这把扇子还是落在她的脑袋上更好一些。
楚留香帮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微笑道:“走吧,我们该回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