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沉默迫使吴空静下心来,孤独与无助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回想起那个遥远的时空,那个曾经的自己,是否已经死了?!
他虽无血缘之亲,但那些昔日的狐朋狗友,他们的身影却在他心中萦绕不去。
他们会不会为他的离去而哀伤?
在夜阑人静之时,是否会默默地怀念他?
他的积蓄,又将何去何从?早知今日,或许他应纵情挥霍……
这些纷乱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脑海中狂奔。
触景生情,他不由自主地哼出声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想家的时候很甜蜜……”
“此乃汝时空之歌谣?”沙僧突然打破沉默。
“对的,沙哥,你也爱音乐?”吴空又想攀谈。
“唱的真难听,以后别唱了!”
“这……”吴空被噎得说不出话。
“劝你一句,既来之,则安之!你早些安歇吧,我也要修炼了,后续除非你有生死磨难,没事儿少联系。”
“你!……”吴空突然发现,这个沙僧性格也挺奇葩。
从对前世好友思念中走出来,他逐渐开始盘点梦境中这一世的信息,失血过多的疲惫如潮水般袭来,他的眼皮沉重如铅,终于沉沉睡去。
梦中,他仿佛重回那个熟悉的世界,与挚友们把酒言欢……
次日破晓,老管家轻声唤醒吴空,递上一套崭新的内外衣物。吴空整理妥当,心中暗忖:这也算是正式踏上了新的征程了。
他收敛心神,随管家前往前厅与母亲共进早餐。
刚踏入前厅,便见一中年妇人哭着跑来,紧紧将他拥入怀中,“儿啊,发生这般大事,你怎可瞒着为娘?你吐了多少血?现在头晕么?”她一边啜泣,一边轻抚吴空的后背。
哭过一阵后,妇人才缓缓松开怀抱,一手扶住吴空的肩头,一手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和脸庞。
吴空此刻方才看清母亲的面容——四十岁左右,皮肤却不再紧致,眼角已爬上细密的鱼尾纹。
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明显,仿佛是生活重压留下的无情烙印。
她的眼眶泛红,双唇微微颤抖,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无声滑落。她口中喃喃自语:“我对不起你父亲……没能好好照顾你……”
吴空,前世一降生便被遗弃的孤儿,从未感受过亲情的温暖。
然而,此刻面对着眼前的“母亲”,他头一次领略到了那份深入骨髓的母爱,心中竟油然生出一种感慨:穿越至此,或许真是命运的眷顾。
内心深处,甚至响起了那首温馨的童谣:“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的背景音乐。
正当他沉浸在这份前所未有的温情中时,吴同的嗓音突兀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老太婆,我吩咐过你别告诉夫人,省得她操心!你这嘴巴怎么就这么不牢靠呢?”
翠香亦是不甘示弱地回怼:“你就知道瞒着夫人!……”
两人的争吵声此起彼伏,吴空的心情虽然被打扰,但胸中的暖意却愈发浓烈。
他轻声劝慰道:“母亲,您无需担忧,您看,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过去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
夫人闻言,眼泪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边哭边泣不成声:“老爷,老爷!你听到了吗?咱们的儿子终于懂事了,知道心疼我了!呜呜……”
吴空回想起梦境中那个曾经的败家子,那般不孝,身为家中独苗,在父亲的庇护和母亲的溺爱中长大,却养成了蛮横自私的性情,甚至对劝诫他戒赌的母亲大打出手……
眼前的这位妇人,名唤程欣,程国公之女。说起来,她也是个命途多舛的女子。丈夫长年征战沙场,聚少离多,儿子又不争气,尽管出身显贵,但连番的丧夫之痛与家道衰败的打击,已让她心力交瘁。
吴空心中暗忖:“既然这一世来到了这个世界,不如重新来过。能拥有这样一位母亲,也算是弥补了上一世的缺憾。我要好好珍惜这一世的人生!”
思及此处,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拥抱眼前的母亲。
然而,前世从未有过的亲人拥抱的经验,加上两人之间尚存的生疏感,让他伸出的双手又缩了回来。
他只能小声地表达自己的决心:“母亲,儿子知道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但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好好孝顺您!”
听到这番话,程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抱住吴空放声大哭,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苦闷都释放出来。
随着最后一道心防被攻破,吴空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双手回抱住母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有个妈妈在身边真好!”
此刻的吴同和翠香也忍不住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吴同毕竟是历过沙场厮杀的硬汉,开口劝慰道:“夫人和少爷别再难过了。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哭出来心里就舒服多了。快点用早膳吧!今天程家的舅爷和玄光伯还要来给夫人祝寿呢!”
“是啊!母亲咱们都会好起来的!”吴空轻轻拍着程欣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提到哥哥和小叔子即将来贺寿,程欣也逐渐止住了哭声。在翠香和吴空的搀扶下她缓缓入座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了情绪。
早饭过后不久,吴同正为寿宴忙碌地筹备。
此刻,门口有人喊道:“玄光伯到!”
一行六人走进门来。
吴同见状,立刻趋步迎前,谦卑地躬身行礼:“给伯爵大人、大公子、二公子请安!”
吴空抬眼望去,只见那便宜叔叔与两位堂弟,外表均是英俊潇洒,衣着考究,一副世家公子的派头。
玄光伯爵嘴角虽然挂着笑意,但那双眸子里却无半点亲情的温暖,反而充满了算计与利用。他的两个儿子,神情亦是如此。
“小心,那个身着灰袍的家伙,就是昨日偷袭你的人!”沙僧突然警觉地提醒道。
吴空闻言望去,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指挥两个下人卸下礼盒。那管家身着一袭灰色暗纹缎面长袍,一边指挥着下人,一边偷偷恨恨地瞥向自己。
“吴空,这些礼物,你可别又拿去典当赌了,哈哈!”二公子吴良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那管家,戏谑地笑道。
“良儿,休得无礼!”玄光伯吴迪带着轻蔑的笑意,假意呵斥道。
“二弟此言差矣!”吴优慢悠悠地接口道,“这座宅子咱们玄明侯刚刚才抵押出去,赌债还未还清,怎么会去典当这些礼物呢,哈哈……”
“我们少爷已经……”吴同见状,急忙想要圆场。
“无妨!”吴空打断吴同的话,故意装出一副赖皮的样子,“叔叔和两位哥哥对我的了解还挺深呢!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不过这宅子万一输光了,的确得靠典当度日。多谢叔叔的慷慨解囊啊!”
吴优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吴迪则是面露愠色,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而吴良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双目喷火,仿佛恨不得立刻将吴空碎尸万段。
吴空将这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微微一笑说道:“叔叔和哥哥们别在院子里站着了,咱们进屋坐吧。翠香奶奶,泡茶!”
话音刚落,程欣也闻声迎了出来。
吴迪立刻收敛了神情,说道:“给嫂嫂贺寿来了!你弟妹前日被安西郡王妃传去,今日不能前来,特带着两个犬子来给您贺寿!”
一行人簇拥着进入客堂落座后,吴迪开始与程欣热络地攀谈起来。
而吴空则仿照梦中的样子,坐得浪荡不羁,那吴良依旧拧着眉头、挤着眼睛、咬着槽牙,不断向他投射着愤怒的目光,想把他撕碎的心已经按耐不住……
吴空心中暗自盘算,这个看似和谐却暗藏杀机的局面,大哥吴优虽然瞧不起自己,但并无杀意,而叔叔吴迪和二哥吴良,却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恶意。
再加上沙僧的提醒以及那个管家的偷袭行为,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他们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正当他沉思之际,耳中传来了吴迪的声音:“嫂嫂啊,空儿年纪还小,不免有些淘气,您就把吴良当做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去做就行了……”
“哦?!原来如此!”吴空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看来他们是想……,那我要好好诈他们一下!”
正准备行动,门外突然传来了喊声:“程国公世子到!”
程欣等人立刻起身,一起向门口迎去,只见一行十余人鱼贯而入,领头的正是程欣的哥哥——程不疑,后面跟着她的女儿——程婉儿,以及十几个奴仆抬着各种箱子,走了进来。
“这程国公府真是好气派啊!”吴优不由得感慨道,“出手如此阔绰,女儿过个生辰就送了这么厚的礼!”
“哥哥,路上辛苦!婉儿出落得愈发标致啦,快来让姑姑看看。”程欣瞥见娘家亲人,心中欢喜更浓,“同叔,速速备宴。”
“客气了。”程不疑挥手婉拒,低头挤出一句,“我们此行,只为寥寥数语,说完便走。”
“哥哥,你千里迢迢而来……”程欣笑颜依旧,话语中满是挽留之意。
“姑姑,我们是来解除婚约的。”程婉儿蓦地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什么?!”程欣惊愕之下,几乎一个踉跄,幸得翠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那吴空,不过是个废物,只会狂嫖滥赌,他怎配得上我?”程婉儿下巴微扬,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空儿他前段时间沉迷赌博,但他今日已对我发誓戒赌。更何况,他从未涉足过那等烟花之地。婉儿你不能听信他人污蔑……”程欣泪水盈眶,声音哽咽。
吴家父子三人站在一旁,看似惊诧莫名,实则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吴迪见吴空将会失去外公一系强援,嘴角微翘,但却上前一步,向程不疑拱手道:“世子,这门亲事,当初是由您与家兄共同商定。家兄为国捐躯不过两年,您便悔婚,这传出去,恐怕对世子您的名声不利啊!再说,俗话说得好,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呀……”
“哼,吴空那般废物,五行之力不全,无法修炼!”程婉儿冷声打断,“既不能习武,又不愿读书,倘若安分做人也就罢了,但他就像那扶不上墙的一坨烂泥!我岂能因他误了终身!”
程欣望着这执拗的父女二人,泪水簌簌而下,口中喃喃唤着“哥哥……”。
程不疑垂首默然,神色凝重。见妹妹如此伤心,他心中虽是不忍,但脚下一跺,终是狠下心来,“妹妹,你莫要怨怪我和父亲。我岳父裕亲王亲自来信,命父亲悔婚。你我都清楚,咱们程家虽是公爵之家,镇守北境三郡,但在裕亲王面前……”
吴迪闻言,脸色一变,忙道:“亲王大人爱女心切,关爱外孙女,此乃人之常情。我这侄儿吴空,确实配不上婉儿小姐……”
此刻的程欣,望着眼前这些变卦的亲人,除了抽泣,已是无言以对。
“哼,你说我是烂泥?我这烂泥虽配不上你这高贵的牡丹,但你给我记好了,今日你对我母子的侮辱,他日,我吴空定会加倍奉还!”吴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虽然心中愤怒,但面对这些严格意义上非亲非故的人,他仍能保持理智。
“就凭你?真是笑话!”旁边一位貌似是程婉儿贴身侍女的女子傲然道,“我家小姐不到刚满十二岁,已是淬骨九重巅峰,即将迈入通脉境,是帝国百年难遇的奇才!”
吴良闻言,立刻抓住机会嘲讽:“哈哈,这个小姑娘哪里知道?我这个弟弟,只知道骰子点数大小,哪里懂得什么修炼境界?哦,对了,弟弟,我忘了你五行缺土,不能吸纳五行之力,修炼之路对你来说只是奢望,哈哈……”
然而,吴良的笑声却被吴空更大的笑声淹没:“哈哈哈哈哈……五行缺土?那又如何!我取个‘闰土’的小名便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猛然转身,直视程婉儿,挑衅道:“大天才,你可敢与我这个赌鬼赌上一赌?两年之内,我必定超越你的修为!”
程婉儿面露不屑:“我本不想与你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但既然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我便陪你赌一场。只是,你要赌什么?”
“我若输了,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吴空昂首挺胸,信心满满,“你若输了,我也不为难你,只需在我母亲面前磕头道歉,罚跪三天三夜!”有了沙僧这位金身罗汉菩萨的暗中支持,他自是无所畏惧。
“不可!”程不疑急忙打断,“空儿,你别冲动,别为了逞一时之快而误了自己性命!”
“好!一言为定!”程婉儿冷声道,“玄光伯在此,可作见证!”说完,她转身离去,那丫鬟向程不疑行礼后也紧随而去。
程不疑无奈摇头:“欣儿,别怪父亲,要怪就怪我吧。你嫂子听了空儿的传闻后,与我多次争吵,最后还搬出了裕亲王来压父亲,我也是迫不得已……”
“不,我不怪任何人,这都是我的命……”程欣泪水滑落,摇头叹息。
这句话仿佛重锤般击中吴空的心扉。虽然与这位“母亲”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已深深感受到了那份母爱的温暖,不由真把程欣当做母亲对待。
想到这两年来母亲所受的屈辱与压力,并非因她而起,却要由她来承担后果,吴空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愤慨。
他猛然跪倒在地,向程欣连磕三个响头:“母亲,是儿子不孝让您今日受辱!您放心!儿子定会发愤图强!让那些攀高踩低的势利小人看看!吴空并非废物!绝不会再让您受今日之辱!”
程欣再也忍不住泪水,扑向吴空,跪倒紧紧抱住他,泣不成声:“母亲只要你平安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程不疑也眼眶湿润,伸手想去搀扶,但还是硬下心来:“欣儿,当年的定亲彩礼,我带了回来,你和空儿要好好保重!哥哥对不起你!”说完,他狠心一扭头,带着家仆追程婉儿而去。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吴良嘲讽地歪着头,眼中满是不屑。
吴空心中怒火中烧,看着这个煽风点火的家伙,心中暗下决心,今天就要找他讨点利息回来!
他轻轻扶起母亲,站起身来,然后扭头眯着眼睛看向吴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刚才说我是什么来着?”
“哼!听好了,我再说一遍,废物!烂赌鬼!烂泥扶不上墙!”吴良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五个鲜红的指印立刻浮现在吴良的左脸上,他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一直唯唯诺诺的废物,竟然敢对他动手。
“你这个小畜生!”吴优怒骂道,说着便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吴良更是愤怒地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柄宝剑,寒光闪闪,直指吴空。
然而,吴空却毫无惧色,虽然他自知打不过对方,但嘴上却不肯服输,下巴高高抬起挑衅道:“你们跑到玄明侯府来辱骂玄明侯,我要告上朝廷!反正我昨天不知被哪个狗崽子背后打了一掌,呕血不止,命不久矣。你们来打我呀,谁敢碰我,出了人命就来等着偿命吧!”
“够了!”吴迪大喝一声,脸色被吴空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言辞气得通红,“我们今天是来拜寿的,本是出于好意!没想到玄明侯如此狂妄,我们走!”
说完,他向程欣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吴空,你给我等着!”吴良恨恨地说道,收起宝剑跟随吴迪而去。
“好的!我就在这侯府里等着你,哎,我留好遗书,说我若死了,最大嫌疑人就是你!同爷爷和翠香就是证人!你今天就想拔剑砍我……”吴空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喊道。
“父亲!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小子!”吴良咬牙切齿地向吴迪说道。
“哼!我看你也是个废物!你昨天一击不中,今天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这等闹剧!”吴迪瞥了一眼吴良,冷冷地说道,“以后他万一出事,都会赖到你的头上!”
“昨天,看他要把这侯府也输光了,我一时着急,才……”吴良急忙解释。
“住口!这里不是讨论此事的地方!”吴迪怒喝道。
吴优听了父亲和弟弟的对话,惊愕地说道:“难道……”
“都给我住口!”吴迪愤怒地打断了他,“我怎么会生出你们这两个废物……”
程欣被儿子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吴空拦住了:“母亲,别担心。这些亲戚向来喜欢看我的笑话,但我偏偏不让他们如愿。现在他们都走了,我们好好吃饭,给您拜寿!”
说完,他扶着母亲回到内廷。
程欣折腾了一上午也倦了,没什么胃口,这顿寿宴最终草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