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清梦同刘照兵戈相向前不久,江东足以与张清梦比肩的强大军阀华浩亲率大军二十余万,征伐刘思,欲一举夺取荆北。
在这生死存亡之刻,刘思却突然一病不起,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在群龙无首之际,一个名叫刘瑞的十岁男孩挺身而出,统摄军政。
此子正是刘思的长孙,被方士誉为“甘罗之相”的神童。刘瑞自幼聪慧,完美继承了其祖父缜密的头脑。四岁时熟读诸子百家通史兵书,六岁时便能同闻名天下的高士谈理论道,且论证充分,有理有据。令高士哑口无言,羞愤隐居,自此刘瑞名望大增。
刘思治政犯难时,偶尔会寻求他的见解,刘瑞析题透彻,直中要点,常令其祖父惊叹:“吾孙有为相之才,前途不可估量。”
然而,他毕竟年幼,开始摄政时遭到了许多人的轻视与反对。而他执政之初所面临的困境即便是张清梦也难免头痛:外有强敌临近,内有臣工争权夺利,相互倾轧。
然而他不但守住了荆北,反而于江夏一战重创吴军。他巧施反间计,令华浩二子华安及华统矛盾激化,后方极度不稳,华浩欲固后方便匆忙撤军,不慎中荆北大将景训埋伏,殒命乱箭之下,江东大乱。华氏兄弟最终刀兵相向,以图夺取吴王之位。刘瑞趁机拓地数十城,大胜而归。
而江东金陵城中,华氏兄弟双方势力正在内战,危机之时,宗室老将华渊及时统兵赶到,击溃华安,并拥立华统继吴王位,江东终于安宁下来,然其外挫于敌,内乱方息,只得暂时收敛治政。
如此,便令割据其南部的韩进抓到机遇。趁江东无暇南顾之际,雄心勃勃的韩进拜乞丐苏正修为军师,战略大变,进取之心激增。
在苏正修的辅佐下,韩进败降阮大越,义收邓子安。后又命大将董赫及洪天虎分两路攻取广州、交州之地,其余军阀在董赫的分化瓦解下彻底失败,自此江南军阀仅存华统与韩进。
然而韩进实力孱弱,根本无法同江东相提并论,故而在同华统的关系上依旧是战战兢兢,仰其鼻息。但韩进决不会甘心屈居他人之下,如此不过是权宜之计。
华渊作为老将,自然心知肚明。他一面子经济上打压韩进,一面竭力安顿自华浩猝薨后带来的政治动荡。以图稳固朝局,厉兵秣马,南平韩进。双方剑拔弩张,江南形式逐渐紧张起来。
而南方形势的骤变。也使得张清梦得以全力对抗刘照。小北之事传至京兆府,满朝震动。张清梦在听闻释净空之事时,不禁扼腕叹息:
“小和尚啊小和尚,真可谓弥天大勇,令人敬佩。”他向东北方向拱手行礼,以示敬意。
是夜,娄宁得知消息后,泪盈子睫:“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小和尚……”
他来不及拭泪,接受了龙云部传来的密令任免,喃喃自语:“小和尚,我会为你报仇的。”
正当他要披上黑夜,前往王府商讨具体事宜时,王骊突然出现,一把将其扯回,拦在门口。
“四儿,你干什么?”娄宁心中万分焦急
“我不能让你去,不是都说好了吗!”
“四儿,小北之事你也听说了吧?释净空——当初随我回腰新城的小和尚,为了无辜百姓,不昔受炮烙之苦。我又有何理由留于京城享福?”
王骊发觉他的语气不对,只好转为哀求:“你不能去,你会死的。”
“我不怕死!”
“我怕你死……”
微弱的烛光轻晃,四周寂静无声。娄宁默然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地盯着眼前的夫人。她因激动而流下泪水,这是娄宁所没料到的,他开始有些慌了。
“干什么啊,该死的鬼!害的我们娘俩孤零零苟活子世。”
娄宁轻叹一声,缓缓将其搂在怀里,抚顺她的长发:“真是的,还像个小女孩一样。放心好了,我娄宁可是乌龟命,想死难着呢!”
王骊破涕而笑,脸颊贴在娄宁宽广坚实的胸脯上,留念温存,不愿离去。
“四儿,我是个粗人,不会哄你……”他的眉头紧了几分:“可我希望你能理解:如若任刘照入主中原,天下将再度动乱,又将有无数家庭生离死别。我身为男儿,堂堂大丈夫,岂能置苍生于不顾而留恋温柔乡?”
王骊并非不明事理的寻常女人,经他一番劝说,她也渐渐冷静下来,又变回了原来的她,一把推了他个趔趄:“去吧!该死的东西,天生贱命!”
娄宁经他一骂,心里反倒安下心来:“夫人深明大义,无数男儿所不及!”他起身整理衣衫推开屋门抬脚便要出发。这时,背后传来轻声询问:“孩子……叫什么?”
娄宁思索一会,回答道:“若是女孩便叫‘瑜儿’吧,性情向玉一样温润。男孩的话就取一个‘阔’字吧,胸怀向天一样广阔。”
留下这些话,他挥手标意留步,随着烛光闪动的一间刻,他的身影便消失于苍茫的夜空中。
娄宁随龙云卫来到王府密会张清梦,并详细地分析了战况。二人相谈渐久,口干舌燥。便一齐坐下饮茶。张清梦饮罢,不无叹息:
“小和尚大抵可以相比古之义事。日后若有机会,本王必亲自去探望。”
娄宁亦感慨道:“是啊,我还是忘不了当年他与萧清风护送我的日子,真是令人怀念啊”
二人正沉浸在回忆中时,一名侍从从门外进来,悄悄禀报:“大王,公子及谭小护卫于门外求见。”
“如此深夜,江儿还没有安寝么,叫他进来。”侍从领命,不一会,张君生及谭虎便手牵手走上堂前。
“参见父王,见过娄叔叔。”
娄宁连忙起身:“公子切莫如此。
“他是小辈,应该的。”张清梦将目光扫向二人:“明天还有功课,这么晚为什么还不休息?”
张君生瞧瞧身旁的谭虎,又瞧瞧父王,嘻嘻笑道:“父王,您不是答应了吗?”
“什么?”
“猜猜。”
“又没规矩……“张清梦无奈地抚着脸:“真是把你惯坏了。“张君生不好意思地嘟着嘴,表情略显委屈:“父王不是答应孩儿了嘛……为什么不承认了?以父王的身份,这样会失信于天下的……”
“你看看,小小年纪就拿天下来教训我,日后还能了得?”张清梦对着娄宁,十分无奈。
娄宁哈哈大笑:“小公子胸怀天下,日后必有大作为啊,反倒是大王快想想答应了什么事,万不可失信于天下呀!”
“连娄将军都拿本王开玩笑,哎呀……”张清梦亦笑出声来。
张清梦虽然想起,但还是装模作样:“我也不能决定这些事,现在全军统帅是你娄叔叔。”
张君生只好向娄宁请求:“叔叔,小虎也想从军立功,行吗?”
娄宁表情严肃,紧盯谭虎:“小子,战场可不是过家家,没有人会让着你,就是死了,也要被身后的人踩在脚下,你不怕吗?”
谭虎双眸闪光:“怕死不当好汉,以后我也做将军!“娄宁淡淡掠过一抹笑意:“口气倒不小,即这样,就从小卒开始做起,记住了,当将军没有孬种!
“小虎一定会立功的,加油!”张君生同样替其高兴。“江儿快回去休息吧,至于小虎,且到马厩取匹快马来,到正门等候。”
“遵令!”谭虎欣喜于目前的身份,飞也似的跑开了。
娄宁见四下无人,便试探着询问:“不知大王是否怀疑娄宁,有所防备?”
张清梦立即回应:“此话何意?本王即敢委任,便不怕生出祸端,我坚信我所选的人不会有误。”
“既然如此,还望大王允我三个条件,以免掣肘,贻误大计。”
“将军但言无妨。”
“第一,任东方园将军为山西一带总帅,同时任施青云为我行军参谋。”
“山西一带乃重兵把守之地,是翻牌的根本,若以关将军委任岂不是更好?”
“大王切莫多问,待事后宁细细说明用意。”
“可本王还是不明一点,将军为何举荐施青云这个降臣?”
“宁早已探知,施青云同韦肃乃同乡,宁欲利用此点,以寻良策。”张清梦点点头,命人前去传唤。
“第二呢?”
“还望大王不要质疑与干扰我在前线作出的任何决定,也不要听信谗言替换主帅。”
“将军放心,本王必不会朝夕改,使将军受到牵制。”
“第三——便是最关键的一点:还请大王暂授于宁统辖全境兵马大权。”
张清梦听了这话,身体缓缓挺直,轻泯一口热茶,剑锋般锐利的目光盯紧茶水波纹,半晌不语,面无波澜。
娄宁猜不透他的心思,而自身仿佛在张清梦沉默且强大的气场下被支配,他紧张地拭去额上的冷汗,眼神四处飘晃。突然,张清梦腾的一下站起身,吓的娄宁心中一颤。
“将军稍后。”张清梦放下这句话,转身便走向内室,不久后,他便手握秋簌剑,递向娄宁:
“此乃本王随身佩备之剑,诸将视剑令如王令,有此宝剑,可御天下之兵,有先斩后奏,先断后禀之权,将军万要妥善看管,慎重行事。”
娄宁虎躯一震,当即单膝跪地,双手恭敬地接过那象征权柄的宝剑,声音坚挺有力:“大王即委宁以重任,宁定不负王恩!
“将军自此以后,万事皆要如履薄冰般慎重。军权在握,每一个决定,皆将关乎天下之安危。不可轻率疏忽啊,“待到破敌之日,宁必亲手将剑归还大王。”
当天夜里娄宁、谭虎、施青云、东方园便乘上快马,悄悄出发。中逢几乎没有停歇仅一夜便到达洛阳,简短修整后,娄宁又向东方园嘱咐几句话,便分道而行。
三日后,娄宁一行人终于到达距小北城七十里的郑军主力军营,在展示了身份后,那主帅如释重负般快速与其交付,立马便想离开。娄字一把拽住他:“不急,你且带我四处转转,并同我讲讲具体情况,如言有不实,治罪!”
前主帅不得已,只得带他观摩四处练兵,同时阐述军队情况:“末将接手时,我军已有怯战之心,遇则必败,故逃亡叛降者甚多,现仅存十万余。末将也曾不断激励士气,带兵出战。然辽东之兵骁勇,我军连战连败,士气反挫。末将无能,不堪担此大任,愧对郑王。”
“我军粮草靠何地供应?”
“以万阳四周郡县为主”
“诸将可有一战之勇?”
“诸将如今畏贼如畏虎,但闻韦肃、刘照之名即生胆寒。前几任及末将初掌兵时,皆发动大战欲振奋军心,不曾想一挫再挫,反而军心不振,真是无奈啊……”
娄宁又命其将军中各项情报、职位一一详述,事无巨细,直至次日,原主将交接完毕,身心俱疲地离开。娄宁望着他远去的骑马身影,喃喃自语:
“现在,整个北方都压在我的身上了啊。”
随后他立即任命施青云为行军参谋,谭虎为护卫执戟郎,负责防卫帅帐。
当谭虎接到这份任命,心中多有不满,对其抱怨:“当一个看门的有什么用?”
娄宁当即喝斥:“这是军营!如有不满,现在就滚回去!”
谭虎被训斥十分难堪,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施青云出面解围:“昔日淮阴候也曾做过执戟郎,主帅真是用意至深啊。”
谭虎听了这话,瞬间展露笑颜,便执起比自己还高的长戟前去工作。娄宁随后摆下宴席,邀请军中诸将,同时令乐团于帘后奏乐。
诸将刚入帅帐,便被这一幕所震惊不已。众将心中寻思:“前三任主帅赴任之初,唯恐留下奢侈之名,不敢轻设乐宴,这娄将军方为主帅,便如此懈怠,连装也不装,真叫人寻思不透。”
虽然心中怀着考量,但见了娄宁依旧是照例恭贺。只见这个掌控十万余兵马的统帅,此时却身着一袭布衣,这干一众披甲的将士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望向众人,面带笑容:“诸位美誉,本帅实不敢当,忝居此位,尚赖诸位相助才是呀。”
“那是自然!”诸将同声应答,随后入席。与会一场,娄宁只顾同诸将谈笑,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抱怨:“军中不可饮酒,真是可惜啊!”大部分将领皆随声附和,有人甚至建议偷饮一坛,保证不会泄密。
“胡闹!!!”
一名老将同少数几个将领起身离席,那老将手扶佩剑,瞪眼怒斥娄宁:“大敌当前,你身为主帅刚一赴任便如此轻浮,终是和那群懦将为一丘之貉!”
娄宁仔细打量这几名反对他的人,微微一笑:“老将军稍安勿躁,本帅不过戏言。”
那老将身后的一名刀疤脸冷笑道:“敢问主帅,大敌当前,不知有何抵御良策?”
娄宁直截了当:“没有!”
“什……”全场一片哗然,进施青云也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娄宁微微一笑,解释道:“和大家一样,我呢也没什么本事,此次前来不过是走马观花,与其抵御,不如与诸位同乐,岂不美哉?”
老将军气的白胡子直颤,怒喝道:“狂妄小儿,待我到大王那参你一本!”
“哎呦,那还多谢老将军成全了!”老将军与身后的诸将边骂边叹,离开帅帐。而留下的诸将听了娄宁的话,本来十分怯战的诸将心中又多了一丝不服,心中暗暗想:“燕军算什么东西……”继而又有大部分将领离席。
娄宁心中窃喜,并又对宴会结束离席的将领进行记录,后命人将开始站出来反驳他的诸将一一详录,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