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城下。
陆逊仰视着那面已经被炸开了豁口的城墙顶端,心中骇然,到底是什么样的天雷能够把这如此坚固厚实的城墙轰开,倘若这样的天雷若是真在军中引爆,只怕是九死一生。
“报!都督,城内已经探查完毕,未见伏兵。”
陆逊点了点头,却是正欲催马入城,却是心念微动,进而又问道:“城内没有异常情况吧?”
探子再次回答道:“启禀都督,城内所有引火之物已全部检查过,没有异常。”
陆逊这才放心大胆催马入城,却是引马直接来到了郡守府,徐盛、丁奉二将左右分立,韩琮、李欢却是直接随着陆逊一同进了里间,然而里间的陈设却是令人瞠目结舌,连陆逊都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欢倒是率先开口了,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想不到都督与李显的关系如此不一般啊,倒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
韩琮却是在一旁按刀而立,嘴角冷笑起来。
陆逊终于回过神来,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言道:“这是李显的阴谋罢了,还请监军大人明察。”
李欢却是再次冷哼一声:“明察?本官如何明察?人家都帮你把陆氏已故宗族灵堂设好了,你还不拜拜么?”
陆逊苦笑道:“这等奸贼惯会阴谋诡计,又不敢阵前决胜,这分明是针对我陆某的,监军大人。”
原来这长沙城的府衙已经在李显走之前,全部撤换,改装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灵堂,而上面整整齐齐罗列的全部是庐江陆氏已故宗族的姓名,甚至还有果蔬贡品,这一下可真是把陆逊给整的头皮发麻,其实他本来没想这么多,既然议和了,就直接进了长沙,在让凌统、董袭二将沿湘水进攻夷陵,加上贺齐、王威从陆路出兵,形成围剿之势,自己则可以再引一军从长沙绕道武陵,三面合围,到时候这李显便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陆逊正在思索间,李欢却是眼角无意间瞟到了,蒲团之下似有信封的样式,便是从容走到蒲团前,弓腰伸手拿出拆开,却见上面写道:“汉冠军侯李显致书于吴江陵侯之前,近来江南深秋,红叶纷飞,已有入冬之相……”后面却是一排排看不清的字迹,这里一个圈,那里一个点,倒还真有些摩斯密码的样子。
“此信又作何解释?”李欢捏须冷笑道,“李某算是明白了,昔日伯言将军破刘备于猇亭,何其威武,何以今日竟战不下一个小小的李显,原来是这般回事。”
陆逊又赶忙去拿起被李欢丢在地上的信纸,映入眼帘的便是这瘦金体的几个字,后面却来越模糊,一向沉稳冷静的陆逊却是一时间竟然急得满头大汗,便是在府内来回踱步,便是想找一个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却是那么困难。很简单,冤枉你的人其实比你都知道你有多冤枉,现在来说,除非只有把李显的头放在这两人跟前,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自证清白,如此骑虎之势,真叫人头大。
“此乃李显的奸计,二位大人切不可进了圈套。”陆逊也知道没有证据,自己这番说辞只是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李欢却是微微笑道:“要我们相信也很简单,我们还是更愿意相信陆大人对圣上的忠心的,只要陆大人能够攻灭李显,我们绝对不会进一句谏言。”
韩琮却是摇了摇头道:“李大人,我觉得陆将军带军天下无敌,区区一个李显还不应该放在心上,还请监军大人限期克敌。”
陆逊闻言,只觉得胸有块垒,一时间郁愤难消,便是颤巍巍的问道:“李大人,你要限期多少?”
李欢却是摊手道:“十天,如果陆将军十天不能攻灭李显,那本官就要回京述职了。”
“你!”陆逊正欲手指李欢骂道,却又把手慢慢放下来,咬牙:“十天,就十天!本都督还不信,区区一个李显,能把我逼到什么地步!”
“好!一言为定!”李欢邪魅一笑,韩琮身后跟着,二人走出了府衙。
待得二人走出,徐盛、丁奉二将这才进来,迎面却是陆氏宗族的灵堂和瘫软在地上的陆逊,二人便知道不妙,立即上前搀扶陆逊,丁奉却是破口骂道:“此等贼子,不能临阵决胜,反用阴谋诡计陷害都督,若是捉到此人,必活剐了他!”
徐盛也欲发作,却被陆逊一把拦下,陆逊却是颤巍巍说道:“好了,阴谋诡计也是计,只能说人家做的套,不得不往里钻罢了,算是明白昔日周公瑾之感了,咳!”
陆逊却是胸口郁愤,一口鲜血咳出,倒是瞬间把徐盛给吓到了,立即跪地痛哭道:“都督!那李欢和韩琮就不是好东西,必定是那贼斯安排的卧底,待我这就去砍了他们!”
言罢,徐盛便是要提刀前去,却是陆逊强撑着气厉声:“回来!”
“都督!末将…..末将,为了东吴,都督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公瑾大人已经走了好久了,都督可千万不能步公瑾大人的后尘啊!”徐盛把刀一丢,泪水止不住流下,跪地叩首道,“我们好不容易拿回了荆州,吴国还没有实现一统天下的宏愿,都督站起来啊!”
“瞧你哭的,像我明天就要走了一样,十天就十天,咱们同心协力,就不信不能攻灭李显!丁奉,你着人快马传信贺齐,命他全力进攻夷陵,夷陵城破立即往大军方向汇合,前后夹击李显!”
“是!”丁奉拱手领命。
“徐盛,你领本部精骑星夜开拔,直扑李显后军,切记,今夜你必定遇伏,遇伏后立即点燃信号,保全实力为上!”陆逊说道。
“都督?为何知道有伏兵还去追?”徐盛不解道。
“我已命人探查过了李显的军灶,比往日多了一倍,我料定是他故意为之,引我军前去追击,因此将计就计。”陆逊言道。
徐盛略一思索,倒是明白过来,只不过听说过减灶诱敌,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增灶诱敌之计,倒是只觉得这二人对阵是晃得自己目眩神迷,根本不知道那一招是虚,那一招是实,便也只得拱手道:“末将领命!”
“去把凌统唤来。”陆逊站定身形,以手扶额道。
“是!”
.......
是夜,李显缓缓引军往夷陵撤退,一路上无甚言语,只觉得这江南渐渐要入冬的天气着实有些湿冷难耐,而且出太阳的时候热的离谱,太阳一走就冷的不行,怪不得曹孟德冬天行军会遭到大败,这样的鬼天气,别说那个时候,便是放到现在,忽冷忽热的只怕是个人一不留神就容易感冒。
“都督,今日有些阴冷,还是加点衣服吧。”傅佥跟在身后,关切的问道。
李显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递过来的大氅披上,便是问道:“佥儿,依你之见,这个陆逊会来追击吗?”
傅佥倒是撇了撇嘴,言道:“都督,恕佥儿直言,这个陆逊肯定会来追,但是都督用増灶之法诱敌深入,却没有安排伏兵,佥儿有些不解。”
李显笑了笑,却是继续言道:“佥儿,你要记得,遇见聪明的对手,就要学会装傻。”
傅佥不解道:“都督何意?”
“很简单,本都督从来没想过在计策上战胜陆逊,我要的是他堂堂正正的与我军在旷野之上决战,只有这样,才能把他那几近无敌的谋略与我军的差距化解到最小。”李显整了整铠甲,便是清朗的说道。
“那都督选好了战场吗?”傅佥继续问道。
李显点了点头,指着地图上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言道:“就是这里!”
傅佥瞬间瞪大了双眼,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个已经经历过两次战场的城池,是一个他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地名——夷陵。
恰逢陈到也巡视完营垒,便是进入中军大帐,看到了这一幕,便是拱手道:“若要决战,末将请为先锋!”
“报!夷陵太守宗预将军急报!”
“呈上来!”李显一愣,原以为陆逊会晚个一两日再出兵,想不到,竟然来的这般快。
“启禀都督,吴将贺齐带三万兵马直扑夷陵,如今已经抵达夷陵城外不到二十里地,还请将军早做定夺!”
陈到与傅佥俱皆惊愕,齐齐看向李显,李显却是面色如常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便是点点头示意到自己知道了,然后下令道:“有劳壮士再跑一趟,把这个信札交给宗将军,他一看便知。”
“是!”传令兵拱手示意,立即出营上马飞奔而去。
轮到陈到与傅佥二人面面相觑,便是拱手上前道:“都督,敢问都督用的是何锦囊妙计?”
“妙计?”李显以手扶额道:“妙计倒是没什么妙计,是毒药罢了。”说完,嘴角微微抽动,接着一屁股坐起来。
“说到底,本都督打了这么多年仗,这还是头一次打这么有意思的仗。”李显也不管这二人一脸狐疑的神色,便是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莫非都督要弃了夷陵?”傅佥眼睛一转,便是问道。
李显笑而不语,却是显然告诉傅佥你猜对了。
陈到大惊失色道:“都督!夷陵乃我军撤退唯一通道,如果弃了夷陵,我军又哪有粮食供给?夷陵绝对不能弃啊!”
“谁告诉你我要撤退了?”李显这才说道,“刚刚师叔不是还要请命为先锋么?怎么还没打就想到撤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