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的平静。◎
话一出, 熙攘的客厅安静瞬息。
明荔笑容收敛,后知后觉这句话的歧义。
不错,是挺通俗好懂。但也要有旧, 才有新啊!她和宋成睿连订婚宴都戛然而止,又何来“老公”一说。
换一般人,可能听了便一笑而过。
但宋瑾砚的心眼有多小,她还能不知道吗?
这一层弯弯绕绕的关系,饶是年轻“见惯风花雪月”的四姨婆,一时也沉默了,和身侧姐妹面面相觑几秒, “我这老糊涂是不是更严重了些?又是侄子又是叔叔的,咱们夭夭到底几个老公啊?”
“……”
这对一旁看热闹的王若若谢舟二人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笑话素材,笑得直不起腰来。
混乱之中, 明荔感觉宋瑾砚搂在自己后腰的手缓缓收紧摩挲, 绝不是愉悦的姿态。
甚至让她回想起昨夜里, 他手指表面和风细雨抚她后颈, 实际身下毫不留情、势如破竹般的冲撞和碾轧。
在明荔寒毛四起时,宋瑾砚终于开口:“姨婆,夭夭是和您开玩笑的。”
“没有什么新旧,之前来的宋成睿,是夭夭的前男友,也恰巧是我侄子。”
这一番话看似真实,听在耳边也轻描淡写的, 但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王若若挠挠头, 突然恍然。
这明显就是刻意模糊重点啊!
宋成睿和明荔认识十年, 结果在宋瑾砚口中成了个小打小闹的前男友。而他自己后来者居上, 反倒是唯一的正宫了。
果然,几个长辈抚掌而叹:“哦——”
四姨婆不由拍拍明荔的脸,笑眯眯地说:“叔叔好,年纪大的更会疼人些。”
明荔脸有些红,“…还好。”
“好了好了。”眼看着问题也回答得差不多了,时峥大手一挥:“后院的羊烤好了,酒也热了,都来吃饭,别嘀嘀咕咕的,话多!”
王若若早就闻到香味了,闻言直接拉着谢舟就蹦了起来:“好诶!走咯走咯。”
明荔挽着宋瑾砚,和他耳语:“这可是吃草长大的羊,味道可不一样!”
宋瑾砚挑眉:“别的羊不是吃草长大吗”
“……”明荔默了一瞬。
“这怎么能一样!”她胡诌:“这可是草原长大的,小羊的心情好,肉都香一点。”
宋瑾砚拖长尾音,捧场地哦了一声。
时峥一出手就是两只羊,一头牛,后院更是摆了十几米的长桌,几个厨子热火朝天地忙着,炭火上,羊肉烤得滋啦冒油光,香味扑鼻而来。
王若若长吸一口气,吃得满面红光,晃着明荔的手臂连连感慨:“我都不敢想象,你以前过的都是什么好日子!”
明荔眼波流转,笑出声问:“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过的不好?”
闻言,宋瑾砚也横过去。
“不是不是!”王若若举着根羊肉串,连连摆手,“我可不敢说!”
“不过,”她突然大笑出声,胆大包天道:“砚哥哥可以考虑带着夭夭入赘了!”
“哎,”谢舟就差捂住这女人的嘴了,“你喝多了呀?”
周围的长辈都在拼酒,宋瑾砚更是一杯杯被灌了不少,晚风下,向来淡如清泉的黑眸中氤氲着醉意。
轻如羽毛般的眼神凝于明荔面容。
明荔一点也不怕,用手肘碰他,“考虑一下?”
宋瑾砚低低笑了声:“好啊。”
谢舟头顶冒出一个问号,王若若拍着桌子大笑。
连时峥也看过来,“怎么了若若?”
“宋瑾砚说他要做上门女…”
这话可不能被外公听到。
明荔忙捂住她嘴巴,“我不许他上门!我家的小羊只有我能吃!”
“这么小气?”宋瑾砚掐她脸颊。
明荔瞥他,抬了抬下巴,满眼“别想吃我的软饭”的意味。
被她可爱到,宋瑾砚揉着额角笑。
盛宴过后,明荔和一众亲戚挥手暂作告别,表示要回自己的住处。
她住的地方离时峥处也不远,开车二十分钟的路程。
哪怕一天受到的冲击已经不少,但再看到明荔独居的“城堡”时,王若若还是站立着呆愣:“你这是童话书里抠出来的房子?”
眼前是一个独栋别墅,但精巧地设计成了梦幻的模样,连门前的喷泉都还原得有模有样。
“小时候看迪士尼大电影,很喜欢里面的公主堡,”明荔耸耸肩,解释:“然后外公就找人等比例设计了一套。”
她皱眉打量片刻:“但现在看,有些幼稚了。”
王若若:“这么幼稚的房子我也想来一套,谢谢。”
……
进了内室,厅前陈设精致,相比时宅多了很多小女生喜欢的装饰品,仿欧的设计富丽堂皇。
进门后,明荔带着谢舟二人参观,指着二楼的一间房说:“这儿是我的卧室,别的你们随便挑着住。”
又看了眼王若若,询问:“你们是一间,还是两间?我让阿姨去收拾。”
“噗。”王若若和谢舟对视一眼,突然扶着他的手臂笑,“第一次出来玩被人问几间房诶!”
明荔不明所以,奇怪地看了看宋瑾砚,后者靠着墙壁,回答:“他们在一起十年了。”
所以?
“不是在过家家。”
“……”听出男人话里的内涵,明荔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句。
“时间不早了。”宋瑾砚直起身,看了眼谢舟。
谢舟领会——这就是要清人过二人世界的意思了。
他直接揽过还想继续和明荔叨叨的王若若,带着人就往楼上去,“走,咱们住楼上。”
王若若和明荔摆手:“晚安哦夭夭~”
“晚安。”明荔站在卧室门口和她招手。
片刻后,被宋瑾砚从后拦腰抱住,揽进了卧室。
门内没有开灯。
这件卧室也许久没有人住过了,但因是独属于明荔的私人领地,玫瑰香薰的味道仍然十分浓郁。
“好香。”
宋瑾砚一直不喜味道过于浓郁的熏香,但明荔这种香气,却着迷般令他上瘾。
明荔正在摸索着灯的开关,闻言抬起下巴,骄傲地说:“当然,这可是我自己调的香。”
“啪嗒”一声。
她终于打开开关。
这间大几十平的闺房,清晰呈现在宋瑾砚面前。除了硬件设施不同,软装修到是和如今的住处差不多。
明荔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足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怎么样,不错吧?”
她的卧室也一如他想象的,明媚张扬,饱含欲滴的生命力。
暖色调的装饰,肉眼可见的舒适,是费过心思的钻研。
入目是干净澄澈的落地窗,窗外是被打理得花团锦簇的后花园,赏心悦目。
床对面镶嵌着整墙的置物架,上面千奇百怪地放着精巧的小饰品,宋瑾砚甚至看到了多年以前他送过的暖玉,是玉兔形状,憨态可掬地抱着一轮圆月。
梳妆镜上陈设着各种化妆护肤品,只是镜前还有一盏会随着流水缓缓旋转的琉璃八音盒,宋瑾砚笑了下,这也是他送的小玩意。
明荔整个人都陷入床边的懒人靠椅中,晃荡着小腿,指向浴室,懒洋洋地说:“你去洗澡,我等会再去。”
她犯了拖延症,一时懒得动,于是便催宋瑾砚。
男人却没有动作。
“你在看什么呢?”没听到声响,明荔托腮看过去,后又循着他的视线,来到书桌。
看清宋瑾砚在看什么后,明荔脑中嗡了一声——那是相框。
只是相框还不要命。要命的是,里面的照片是她十八岁成年那天,和宋成睿的合照。
照片上,自己穿着红色礼服,头戴王冠,胸前抱着玫瑰,挽着宋成睿手臂,笑盈盈地看着镜头。
青年侧对着镜头,视线凝于她面上,唇角上扬,噙着一丝笑。
宋瑾砚盯着照片看了许久,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明荔一激灵,连滚带爬着从懒人靠上起身,小跑到宋瑾砚身侧就要夺过相框:“照片我忘记收了!你别看别看!”
这倒是真的。
和宋成睿决裂后的第二天,明荔就搬到了宋瑾砚的住处。京城那个落脚点,搬空了也没多少和宋成睿有关的东西。
大多和他相关的记忆,相关的心事,全都在宜城这个房间里。
而订婚宴后明荔就没再回过宜城,这里的东西她不开口,也没人敢动。
这段日子过得太逍遥,明荔早就将这些置之脑后。哪里还记得在带宋瑾砚回来之前,把这些都处理了啊!!!
宋瑾砚任由她夺过相框,视线淡淡略过书架。
上面还有成排的相框。
照片里,明荔每一年,都有一张和宋成睿和合照。
从十岁到十九岁。
一直到今年,戛然而止。
明荔紧张地挡在书架前,对上宋瑾砚漆黑的眼。
想解释,但也无话可说。
这些确实本来就是存在过的印记,删不去也抹不掉。
良久。
宋瑾砚笑了下,眼眸如雾般浓黑,窥不出什么情绪。
但明荔自小对危险的感知就很敏锐。她咽了咽口水紧靠着书架:“要不,你先去洗澡吧…”
“我给你变个魔术。等你出来,这些就‘biu’得消失了!”
宋瑾砚眼神停顿于她面上,淡淡应下,长指解着西装的扣子。
“我来我来。”明荔放下相框,小步上前,讨好地替他解扣子。
宋瑾砚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垂眼,拿起她放下的相框,低头端详。
明荔压力巨大,悄悄抬头看他一眼,将外套解开后,她便没了耐心,推了推他胸膛:“你先去吧,我先收东西。”
宋瑾砚随手将相框放在床头柜前。
忽而笑了声:“收什么。”
明荔眨眨眼睛,还没反应过他话中的含义,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男人一只手托起。
宋瑾砚垂着眼,另只手解开领带,径直扔在地上。
明荔受了惊,但惊叫声也卡在了喉间。男人掐住脸颊,带着暴力的吻,惩罚一般压上来。
浴室的门打开,又“砰”得一声被他反脚踹上。
明荔侧目,难以置信这是宋瑾砚能做出的动作。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落。
背后是冰凉的瓷砖,身前淋浴的水幕模糊着眼睛。
他指尖抚过锁骨,脖颈,早上才上的遮瑕抹去,吻痕露出,又被覆上了新的。
明荔的喉间发出细细的,破碎的呜咽。
“不能,不可以在这里。”她伸手推他。
“…没有,没有套。”
宋瑾砚动作停顿。
明荔最终被抱着来到床上。
而他身上清隽的,淡雅的雪松香,甚至压过了浓郁的玫瑰香。
明荔甚至感觉,鼻间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闺房不容踏足的私人领地,被彻底地占据。
她吸了吸鼻子。
有些后怕地将脸埋在他胸膛。
还好,没法做到最后。
不然刚刚那个架势,她明天可别起来了。
宋瑾砚一只手抚她后脑,眼神却平和地从床边来到旁侧。他试探般打开右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手指在里面摸索——她在家里也会这么放。
片刻后,在里面摸出一盒什么,拿出来,在床头昏暗的光线下摩挲,打量。
喉间溢出一声很淡的笑。
“你拿了什么?”明荔莫名,露出一只眼睛看过去。
看到他手中是什么的瞬间,她浑身一抖,脑中只有两个字。
完了。
这是一盒安全.套。
还是她十八岁时买的,担心的就是怕成年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时刻备用着。
这时间一长,早就忘了。
就算想起来,怎么也不会猜到,宋瑾砚能直接从里面摸出来。
良久,明荔硬着头皮抬眼,表面镇定,实则长睫不自觉颤动着,眼中的惊慌一览无余。
恰好。
宋瑾砚也在看着她,指腹轻蹭她唇瓣,眼中是风雨欲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