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遇意外

    扬州的盐商只会在康熙走后倒霉,不会在康熙南巡的时候被处置。

    毕竟康熙来江南一是为了治水二是为了缓和矛盾,这就是内务府每日在运河上运送大量物质作为赏赐的原因,而且为了平抑物价,康熙已经从外地往江南运送米粮了,甚至减免了一些地方的皇粮国税。

    这一路走到哪儿都是其乐融融,康熙努力让官员乡绅和普通百姓都沾染上这次南巡的好处,所以不会这么快地在江南抓捕抄家,除非是大贪大恶,在此时拿下能引得百姓拍手称快,否则是不会立即抓捕判案的。

    海棠把这事儿处理完了,十三就问海棠:“姐姐,有人送东西给你吗?”

    有啊,盐商对海棠的态度很矛盾,就像海棠刚才说得那样,同行是冤家!

    这些人一方面讨厌海棠抢夺利润一方面又想巴结郡王,所以送来的礼物就显得中规中矩,是金饰和布料。海棠没收退了回去,人家也不再送了。

    倒是送给舒宜尔哈和桂枝的物件海棠让留下了。

    看到弟弟们经历这些离谱事儿,海棠发现出发前的三令五申并没有用,她本就是负责管理南巡队伍,于是换了衣服带着两个弟弟去前面,把侍卫处,内务府总管,宫中的太监总管都叫来,再次三令五申不许收本地富商给的好处,一经查处绝不轻饶。

    吩咐完后就去找康熙,在康熙和几个哥哥面前也如此三令五申,康熙很支持,哥哥们也都表现出大力支持的样子。

    然而这些皇子答应得这么干脆是因为面对人家送礼,态度不一样。

    五阿哥作为和海棠一起长大的哥哥,常年在京城吃席,虽然有自己的府邸,在家眷不在京城的时候还会跑到妹妹家里和妹妹一起吃吃喝喝。他知道年前有盐官登门,当时气哼哼地准备找祖母告状被海棠拦下来了,五阿哥别的优点不明显,让他保密是能做到的,而且那张嘴巴很紧,堪称河蚌。

    自从四阿哥不在京城,六阿哥觉得自己是年长的哥哥,自然要孝敬额娘看顾弟弟妹妹,盐税的事儿是海棠主动跟他说的,就是避免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头去惹怒了康熙。

    因此这两个不想和盐商来往,毕竟这伙盐商注定了要倒霉,和这些人走得近了免得将来被牵连。

    七阿哥是生性谨慎,很多事他都看着五阿哥和六阿哥,五阿哥有太后罩着,但是性格温厚,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六阿哥受康熙宠爱,也是个温和敦厚的性子,不是那飞扬跋扈的人,受四阿哥影响很深,对有些事很挑剔,能收的礼肯定收,不能收的或者是有风险的就不会收。

    七阿哥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都不收自己也不收。

    而大阿哥和三阿哥早就开门收门人了,人家是不会收这些小礼物的,都是年底往他们的府邸里输送利益,这些小物件他们都看不上。

    只有八阿哥例外,他看重的不是金钱,而是人脉。

    与其他兄弟妹妹不一样,别人都是外人靠上来了才一副矜持模样降尊纡贵地与之来往,但是八阿哥是主动出击,他自己肚子里有名单,知道那些人是必须认识的,与人一副平等相交的模样,加上他言谈举止令人如沐春风,一时间八王爷的名号在江南有越来越响亮的架势。就在从游瘦西湖开始到看戏的空隙里,有不少人找准了机会给他请安,他也来者不拒,对所有人都温和相待,一时间大家都争相拜见。

    面对着扬州富商们求他挽留御驾的事儿,他一副和煦的模样:“扬州百姓和苏州百姓想得都一样,都想多留皇上,然而圣驾总要各处都走走才能雨露均沾啊!诸位也不要着急,回头在京城买房置业和皇上住一城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京中的房子对于各位来说不是难事,回头若是有难处只管来我府上,胤禩必定鼎力支持,毕竟胤禩也想与各位在净重相见相交。”

    这么一说,大家都在称赞他为人和气不倨傲,各种溢美之词在江南乡绅里面大肆传扬。

    这比贪得无厌的大阿哥三阿哥和难以接近的五六七三位阿哥以及不讲情面的女王强百倍!他凭着温和的态度谦逊的人设瞬间在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听说他还没成亲,于是纷纷决定在他成婚地事送上大礼。

    有那有钱且生性浪荡地受此启发,此时让家里人去杭州安排,要随着圣驾去杭州,跟着圣驾走一走这一辈子值了!

    在扬州六天,八阿哥忙得脚不沾地,结识了不少的江南大儒和名士,出了园子参与过几次文会,着实感受了一把江南的风雅。

    随便把“全家学问最好”的三阿哥带出去,在众人的吹捧下,三阿哥在一轮又一轮的赞美中醉醺醺飘飘然地回来了。

    连桂枝都能看得出来三哥这人被八哥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窝在海棠这里撸狗的时候还说:“汗阿玛一副与民同乐的模样是给百姓看的,三哥还当真了,那些人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万一有人故意接近他们,回头出事儿了汗阿玛立即翻脸,到时候八阿哥一推,‘我哪儿知道啊,是三哥带我去的’,三哥怎么办?毕竟他是哥哥,大罪他要受着!”

    海棠现在都没心情看这几个人的热闹了。

    她现在要办的事儿就是看着这里收拾好,明日一早坐船去杭州。

    一下午忙得脚不沾地,第二日一早队伍启程去杭州,扬州的百姓在码头上依依不舍,船上的太后对去游览西湖充满了期待。

    去杭州有两个地方可以住,一是郊外的孤山行宫,目前这处行宫尚未建造完毕,但是某些场馆可以住人。二是杭州织造府。

    江南三织造,就是江宁织造,苏州织造,杭州织造。

    这三织造的长官分别是曹寅,李煦,孙文成。

    曹寅的嫡母孙嬷嬷就是孙文成的姑妈,海棠乳母孙嬷嬷是孙文成的姐妹。

    船到了杭州,码头上人虽然多,却不如扬州热闹,来迎接的官员以杭州将军为首,护送銮驾到了织造府。

    织造府早已打扫修缮过了,今儿没安排官员家眷觐见,是想让太后休息一晚上。

    这位老孙嬷嬷到这里就是回娘家了,孙家对海棠表现得也很亲近,知道海棠和弟弟妹妹关系好,对桂枝和十四的安排可谓是尽心尽力。

    海棠也发现了,孙文成比起李煦的张扬和曹寅的备受瞩目,简直是个透明人一般,这个透明人生活很简朴,做事很谨慎,虽然孙家发家是靠老孙嬷嬷拉扯,孙文成自己办事儿也很出众。

    孙家两口子一个在前面招呼,一个在后面奉承,从吃的饭菜到住宿安排,让人很满意,太后吃到熟悉的口味也多吃了几口。

    看太后吃得开心,康熙也放心了不少,跟太后说:“还是自家人用着顺手。”这是对孙家最好的赞扬了,孙文成的妻子高兴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孙文成夫妇就负责衣食住行,别的事儿半点不沾手。

    杭州这里有八旗驻防,自然有家眷在此,因此第二日见这些人就见了一天,很多都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女眷,说满语的多,太后终于不靠舒宜尔哈翻译了,高兴了一整天。

    第三日见的是乡绅家的女眷,和扬州不一样,扬州的富商比较多,女眷们个个珠光宝气,杭州这里的女眷大部分都很朴素,言谈举止也很雅致,太后很喜欢这些人,又高兴地过了一日。

    第四日就去游览西湖。

    海棠这次就跟着去了,康熙带着人泛舟湖上,和当地的名士官员读书人们一起吟诗作赋,到了下午,又有人提议一起观看三潭印月。

    海棠因为要为小金爷的身份保密就没有参与到吟诗作赋中去,就陪着太后和妹妹们在湖上泛舟,给她们讲故事,又和太后一起去湖岸上看雷峰塔,尽可能地避开人群。

    到了晚上,又一起回到了船上等着看三潭印月的美景。

    此时三座石塔边围满了船,蜡烛放进石塔中,在孔洞上蒙纸,随后平静的湖面上出现了圆圆的光斑,还不止一个。

    舒宜尔哈和桂枝扶着太后站在船头,太后高兴地指着光斑说:“果然像月亮。”

    大家都笑起来,另一艘船上康熙就跟左右说:“等蜡烛烧完就走吧,太后也累一日了,早点送太后回去。”

    海棠站在帘子后面看了一眼,就坐回去倒茶喝。

    此时和太后她们挤在船头的盐宝突然对着康熙所在大船的水边狂吠起来,焦急地跳来跳去,爪子不住地磨着船板。

    大家心里一惊。

    一个侍卫来到盐宝对着狂吠的位置射了一箭,月光下听到一声低沉的闷叫,一坨红色的血迹在灯光下的水中极快的消散。

    闷哼声船上的人有一半听到了,侍卫们大喊:“有刺客!”

    周围的侍卫赶紧把皇子推到康熙身边,各船上开始慌乱起来。

    康熙没有着急,而是说:“先去安抚太后,告诉太后没事儿,贼人不敢上来。”

    他不顾阻拦走到船边,看着不远处太后所在船的船头,黑暗中毛茸茸很大一坨的盐宝不叫了,正站在船头看着远处。

    康熙回头跟领侍卫大臣阿灵阿说:“贼人远遁了,不必惊慌,安抚随行的百姓即可。”

    他说完盐宝就转身回船舱里了,桂枝上去搂着盐宝,揉着它耳朵说:“盐宝,你是个好狗!”

    盐宝使劲挣扎,太后跟海棠说:“今儿给它加肉,让人给它煮一盆肉。”

    海棠拍拍狗头:“今儿给你加餐!”

    “汪汪汪汪!”

    “好好好,一盆肉,知道了别强调了。”

    “汪呜~”

    这狗子的智商真不低!

    第242章 入火坑

    龙舟上,杭州将军的脸都是黑的!

    不仅是他,在坐的杭州官员有好几个浑身发抖,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们太清楚了。

    阿灵阿在心里对刺客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他心里也有几分窃喜,对圣驾的安保是杭州将军负责,他们这些侍卫负责近身侍奉,今儿虽然出事了,但是这罪怪不到他头上。

    虽然这事儿对杭州将军有害,对他却是有利的!富贵险中求,哪怕他们家族已经够富贵的了,但是他本人比起祖父和阿玛来差的太远了,他不再年轻了,不再是当年京中浪荡子了,要为儿子们打个好基础才行。

    于是阿灵阿就说:“皇上,奴才送您回去,今晚上奴才带人大索全城。”

    杭州将军跪下请罪,说到:“八旗将士比侍卫们更熟悉杭州城,两处可一起行动,奴才求主子爷允许奴才戴罪立功,奴才发誓要把贼人捉拿归案。主子爷接下来还要巡幸,不能留着这伙子贼人兴风作浪败坏了性质。如今天黑了,太后和各位小主子都要休息,奴才请您此刻移驾。”

    康熙看着反射了月光的湖水,哼了一声。

    贼人熟知水性,早就逃了,靠着这些人是抓不住贼人的,这会儿一群人还不如狗。

    盐宝那只狗聪明伶俐,它不叫的时候就证明那贼人已经游远了。

    他对杭州将军说:“朝着西南查,贼人在西南上岸。还有,朕此番来此是与民同乐的,不可大开杀戒,不可闯入民宅,街上抓不到就算了,天亮撤回来。”

    杭州的官员们纷纷皱眉,不闯入民宅怎么抓人?

    然而他一句话一言九鼎,杭州将军只能这么照办。

    阿灵阿立功心切,说到:“皇上,奴才去找郡王借那只狗,沿着西南追出去或许有收获。”

    杭州将军眼睛一亮,刚才就是那狗子示警,这主意不错。

    康熙摆摆手:“那狗朕有用。”

    船到了岸边,康熙安抚随行的江南士绅,说刚才是虚惊一场。

    随后又去了太后的马车前。

    太后隔着壁板问:“皇帝,你没事儿吧?孩子们没事儿吧?”

    “皇额娘,都没事儿!”康熙问:“盐宝呢?在车里蹲着?”

    海棠压低声音:“儿臣刚刚让抱残守缺带着它往西南去了,追的快的话,或许还能追上。”

    康熙就是这个打算,大队人马搜寻只会坏事儿。他说:“抱残守缺不够,朕让墨守成规也去,你侍奉好你祖母照顾好弟弟妹妹就行了,别管那么多。”

    随后康熙挥手,侍卫和太监们围着马车回去了。

    康熙带着儿子们也上车了,因为发生了刚才的事儿,官员和乡绅们不敢再留下寒暄,急忙各自散了。

    抱残在岸边找到一片湿漉漉的地方,吹了一句口哨,盐宝从黑暗里显身。

    抱残指着水迹说:“闻闻。”

    盐宝凑近嗅了嗅,然后在周围不停的嗅,随后钻进草丛,喉咙里发出嗷呜声。

    抱残赶紧过去,在草丛里摸到了湿淋淋的断箭。

    他吹了句口哨,守缺出来。抱残拍了拍狗头,盐宝摇摇尾巴冲着一个方向小跑了几步,找到路边嗅了嗅,随后大步跑起来。抱残守缺跟着盐宝,盐宝走走停停,没一会两个长相极其普通且笑眯眯的人追了上来。

    四人都没说话,盐宝的肉垫也没声音,走走停停,兜兜转转,因为此地水域多,黑灯瞎火一不小心就容易掉沟里,四个人只能跟着盐宝,盐宝绕路他们也跟着绕。

    走了半个时辰,盐包蹲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一户庄院。

    守缺说:“找地方躲着。”

    盐宝转身躲草丛里去了。

    后来的两人问:“不先送回去?”这是在太后和皇上跟前挂号的狗子啊。

    守缺说:“它爹是狼它娘是牧民家的雪獒,你可别小看了它,在草原上它比现在有大用。”

    四个人很快分好了任务,两人潜进去两人接应。

    盐宝躲在草丛中闭上眼,没一会听到院子里叫喊声和兵器撞击声,盐宝的耳朵动了动。

    有人开门狂奔,外面守着的人出动,几声闷哼和倒地声后还有漏网之鱼往这边跑。

    有人跑到盐宝跟前,盐宝突然睁开眼喉咙里发出野兽的嘶吼同时跳出去,狂奔的人看到一双蓝眼睛的庞大大物突然出现尖叫了一声,盐宝趁着这时候扑上去把他撞到了水里随后找了个有利的位置站着,它处于狩猎本能已经占据了好位置,这人敢上来它就会扑上去撕咬。

    守缺赶来打昏了这个人。

    事儿办的很快,官兵来拉走了这些人,盐宝坐着马车饥肠辘辘的回织造府。

    它一进门,十四高兴的说:“盐宝回来了,盐宝,今儿有你的肉骨头。”

    摇尾巴的盐宝听了尾巴停了一下,直接钻屋子里,康熙带着儿女和太后说话,中间放着桌子,桌子上有个盆,里面正散发着香气微微冒烟,盐宝进去就看到海棠坐在桌子边啃着肉骨头。

    盐宝冲过去直接站起阿里,把前面两只爪爪踩在了海棠的手臂上。

    海棠一只胳膊撑着它一百多斤的体重,另一只手艰难的拿着肉骨头啃着。盐宝腾出一只爪子摁着海棠的另一只手。

    海棠说:“你都吃了我那么多饭菜了,我啃你的肉怎么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

    “看把你能的,说话算数,都是肉多骨头少,不会少了你的肉!我替你试试热不热,免得烫着你。”

    说着把啃剩下的肉骨头放进盆里,盐宝赶紧站好,高兴的蹦跶了几下,海棠把盆放地面上:“这往后也是你的食盆了,够不够大?记住这是你的盆,走的时候别落下了。”

    “汪呜!”

    “吃吧!”

    狗子幸福的一头扎进盆里大嚼起来。

    三阿哥在一边说:“四弟要是看到这狗子,还不羡慕的眼珠子都掉出来。”反正他现在眼珠子红了。

    这话一说大家都笑了。

    盐宝进来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盐宝身上,外面给康熙送来了一份折子,记录刚才的行动和抓获的人员。

    康熙此时看完了,他把折子递给了梁九功,在大家大笑的时候微笑的看着眼前的场面,今日有惊无险,然而带着一家老小,还是要谨慎一些的。

    等了一会看着儿女们说笑过了,他跟太后说:“这会夜深了,您也看到这只狗了,早点安歇吧。”太后就是在等盐宝,盐宝不仅聪明还是海棠的心头肉,太后就很上心,看到盐宝回来了就不再坚持熬夜,嘱咐康熙也早点睡,就扶着宫女的手回去了。

    盐宝此时正把脑袋塞进盆里嚼着骨头,盐宝的咬合力惊人,把骨头渣子咔嚓咔嚓的咬碎了吞下,这吃饭的架势尽显兽性。

    太后走了后,十三十四靠近蹲着看盐宝吃饭。

    海棠就警告他们两个别靠得太近,更不要上手去摸:“小心咬你们一口,它这会儿正吃饭呢,你们靠这么近还敢伸手,他以为你们跟他抢东西吃呢,盐宝吃饭的时候很护食儿。”

    十四就说:“我们就是看看,姐,盐宝还有兄弟姐妹吗?你帮我们抱回来吧。”

    海棠摇了摇头:“盐宝就是遗腹子,我听牧民说盐宝的爹是头狼,盐宝没出生被狼群里面的其他狼给咬死了。”

    “啊!”

    大阿哥就说:“你也别啊,狼群就是这样,有本事就当头狼,没本事守住头狼的位置就被咬死。我估摸着盐宝的爹应该是年纪大了,才会被年轻强壮的给咬死了。”

    一句“年纪大了”,令康熙此次心情陡然不爽。他看看大阿哥,眼神扫过几个儿子,再看盐宝,又看了看十三十四,都是幼子,极少得到父亲的恩泽,长大后什么都没有,这两儿子和盐宝何其相像!

    屋子里面的儿女都没有察觉到康熙的面色变化,十三这个时候正在问海棠:“也就是说盐宝长得像它爹,但是这身材这饭量是随了它娘?”

    海棠点头:“是啊!我见过它娘,长的可吓人了,我是说很凶悍,好大一只,浑身的毛毛碰蓬松,看着很壮实,草原上的人都觉得白色的獒是吉祥兽,确实是很聪明。像这种一般都是生活在野外,家里最好不要养,太大只也太危险了。

    我就是为了放羊才想养狗,养盐宝也确实是有缘分,得知我想养狗,有牧民说这狗子很好,送来给我养,不过我要给盐宝的娘六百只羊当口粮才行,我听了扭头就走,什么狗啊值得我花六百只羊。再一次遇到,我看它一点点大,憨头憨脑十分可爱,我说给金子吧,要不盐也行。牧民说不行,羊是给盐宝的娘的,盐宝的娘能吃羊,却不能用金子,也不会用太多盐。

    我还觉得太亏了!扭头就走。第三次我从盐场回来,偶遇了牧民一家,这小东西长的可快了,像个小羊羔。牧民说它和我有缘分,我说有缘分能不能少给一只羊,那牧民一家都不答应,我咬咬牙,就给了六百只羊,六百啊!

    所以我说它够贵的了,我吃什么它就吃什么,我对它够好吧。去年的时候它还是个很威武的狗子,现在我觉得它越来越娇气了。”

    准确的说盐宝就是个串串,又有点像狼又有点像狗,没法准确的说像谁,草原上的人对它统称狼狗。

    五阿哥说:“现在看这机灵样子,妹妹,给六千我都觉得是咱们赚了。”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赞成,十四尤其赞成。

    盐宝这个时候已经把一盆肉吃光了,不满的冲着海棠嚷嚷了几声,跑出去了。跑到门口又扭头回来,一口叼住盆跑出去了。

    十四问:“它干嘛去了?”

    六阿哥说:“你别管它去干嘛,这会儿晚了,你去睡吧。”六阿哥又跟康熙说:“儿子送您回去?”

    康熙就说:“你们先出去等着,朕有两句话吩咐你妹妹。”

    众人出去之后海棠站起来。

    康熙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杭州官场上的事儿明天再处理,小惩大戒一番。今儿就算是抓了这些人也不能消朕心头之恨,你马上给朱尔哈岱写信,让他找几个最近蹦达的欢的人宰了,也让这些人知道,朕是不跟他们计较,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动作,既然他们自寻死路,那朕也不会饶了他们。”

    说完站起来就走,海棠赶快把人送到门口,门口的几位阿哥正在说话,看康熙出来了赶快上前簇拥着他,父子几人一起离开了。

    六阿哥临走的时候跟海棠说:“早点歇着吧。”

    这件事造成的后果就是全城戒严,杭州的百姓在茶余饭后又有了谈资。为了彰显皇威,也为了震慑剩下的贼人,晚上被抓的那一伙人被押送进囚车里,在杭州的大街上招摇而过。

    街头巷尾的人看着过去的囚车车队忍不住暗地里咂舌。

    “听人家说是夜里头的事,早上都已经抓住了,可快了!”

    随后就有人意有所指:“官府的这些狗官要是想干活,干的也很快的呀!”

    “唉哟,不要说狗官,小心把你当同伙给抓去了。”

    连普通百姓都能看明白的事儿,江南官场瞬间噤若寒蝉。

    江南官场早就有传言,说是江南有皇上的密探。很多时候大家都一笑而过,此时才发现原来是真的有,若是没有,就杭州官场的那几块料能这么早的把案子给结了吗?

    所以第二天那些官员来请安的时候个个恭敬谨慎。在等着召见的时候,都在回忆自己身上的那些脏事有没有给处理干净了。

    而曹寅和李煦听到了消息都急匆匆的赶来。

    曹寅是来请罪的,这事儿他没有提前发现就是失职。而李煦就是来关心康熙的,在这个时候不来奉承几句就不是他了。

    康熙料到了曹寅必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所以跟身边人会吩咐,只要是曹寅来了直接带进来。

    因为曹寅和康熙的主仆关系,这几日老家的太夫人又一只侍奉在太后身边,在曹寅觐见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想曹寅会不会就是密探,后来一想绝不是他,曹寅虽然备受信任,然而一举一动都受关注,见了谁这样的小事儿在江南都是新闻被人反复说起,被众人盯着的曹寅绝不是密探。

    那李煦呢?

    大家否认曹寅的时候还能找个理由,比如说受人关注无法做密探,想到李煦大家都直接摇头。

    无他,这人真的是太能贪了!而且也太会享受了!

    那就是表面上一副老实巴交模样的孙文成!

    这位向来不与人多来往,来往不多必然是防止人家发现他在做密探!

    而且昨天的事就发生在杭州,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就把事儿给办完了,只能说是对杭州极其熟悉的人出了手。曹寅在江宁,李煦在苏州,这俩人的手再长也管不到杭州来,就算能伸进杭州来,西湖边上那弯弯曲曲的小路和沟渠难道也了解的很清楚?

    于是今日孙文成出来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大家对他特别客气,弄得孙文成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在康熙召见曹寅的时候,大阿哥听说李煦也来了就派太监来叫。

    李煦心里面顿时叫苦连天。

    他原本是太子的人,现在是太子党容不下他,大阿哥党又觉得这人反复横跳不值得信任。两边都看不上他,可是两边儿要钱的时候都没有手软过。

    李煦就觉得自己是那案板上的肉,太子砍了一刀之后大哥又砍了一刀,下一轮又是一顿砍,没完没了了。

    就比如此时,大阿哥身边的太监十分倨傲,李煦刚说等觐见皇上再去拜见大阿哥,人家太监扭头就走,看着脸色十分难看。

    李煦愁苦满面。

    这时候安排官员觐见的孙文成走来,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看你脸色有些不好看,是差事办砸了吗?”

    曹李孙三家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家联络有亲,又一起把持着江南织造,又同时为康熙的心腹,在差事上群策群力在私事上互通有无,所以李煦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兄长救我啊!刚才大阿哥差人过来叫我去,我略有推辞,说是等觐见完了再去请安,那太监扭头就走……”李煦把自己这几年在京城里办过的事儿捡着能说的说给孙文成听。

    孙文成气的跺脚:“你就不该掺和进去,咱们是皇上的奴才,虽然该孝敬小主子,但是孝敬是一回事儿,认谁做主子是另外一回事儿!你呀你呀,说好听点是你听小主子的话,说难听点是老主子如今春秋正盛你就开始给自己找下家,这行为与背叛何异?你这是怎么想的?恐怕这几位小主子就是捏住了这件事儿要摆弄你,你好比老鼠进了风箱,两头受气不说,想出去就难了。”

    “就是这个道理,兄长救救我,赶紧想个法子让我从小主子那边能脱身出来,我对兄长感激不尽……”

    说着就伸出手去把右手食指与中指弯曲做出一个跪拜的动作来。

    孙文成把他的手摁下去,“咱们三家一体,你受苦我们也不好受,只求你下回再有什么想法跟我们说一声,咱们大家一块儿想法子,别再自己弄一出这样的事儿来令我们事后才知道。”

    “兄长,弟再也不敢了!”

    孙文成年纪也就比他大了一两岁,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没什么好法子,先跟你说一声,你既然入了这个局想脱身就难了,不过倒是可以求人帮你说说话?”

    李煦苦着脸:“求过了,兄弟我前两年去拜见过索额图和明珠,都没用。”

    孙文成摇了摇头:“他们两个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哪里敢插手皇家的事儿,你是内务府官员,又是天子家奴,他们只会收了你的东西不办事儿。”

    “就是这样,你有好办法吗?”

    “办法是有,但不是什么好办法,既然进了人家的庙,往后就要年年上香上供,但凡怠慢了,恐怕不比现在好到哪儿去。”

    李煦问:“献一些财物于咱们而言倒不是什么大事儿,您是说九格格吗?兄弟我倒是去拜见过,只是九格格不乐意见兄弟,还想去扎爷那边走一走路子,但是扎爷也不爱搭理人。”

    孙文成摇摇头:“我说的八爷和十三爷。你往后每年上香上供也不是单给这两位爷的,是通过他们的手孝敬太子和直王的。”

    李煦瞬间明白了:“花钱买个安宁。”

    “对,就是这个道理。”

    李煦满腹疑虑,因为他担心没出狼窝又进虎穴。

    皇上的这些儿子有几个是好相与的?

    但是没法子,人前不能说太多,只好拜见了康熙去给大阿哥请安。

    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讨论的就是这件事儿。

    曹寅思来想去觉得孙文成的办法是目前最好的一个办法了,不用得罪各方面,能悄无声息的把事儿办了。

    至于李煦担心八哥和十三阿哥比大阿哥和太子更贪婪的事儿,曹寅摇摇头。

    “我看着十三爷是个温厚的人,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在他面前可怜一些哭诉一番,就算是没有好处十三爷也会帮忙的。十三爷这边好说,八爷那边就不好说了。”

    李煦说:“今儿下午我找人打听了一下,都说八爷如今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曹寅说:“八爷那个人向来是乐于助人,他这是想让人家欠他人情债,等到他收债的时候必然是有大事让咱们办。”

    孙文成点头:“我也想了,八爷现在虽然有爵位,可年纪小难出头,这次没得到郡王的爵位,想出头还不知猴年马月呢,上面的哥哥多,他就是熬日子也轮不到他出头。但是他看的长远,我估算他八成是想给自己弄个世袭罔替的爵位。所以到时候若是用咱们,让咱们还这个人情债,大概就在这件事儿上。”

    曹寅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对。

    这些皇子们都会趁着皇上还健在赶快给自己扒了爵位权力门人和银子。有些话说不出口,那就是皇上一旦驾崩,这些皇子的权力就过期作废了。

    曹寅他们三人能想到的最大事儿就是谋划一个世袭王替的爵位。

    然后三个人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

    “依靠咱们三家想帮八爷达成心愿压根没戏。”这三家别看赫赫扬扬,但是是包衣啊,包衣没本事左右朝局啊!

    要么文治,要么武功,八爷总要占一头啊。

    听说这位爷这两样都拿不出手,特别是那一笔字,皇上看了都摇头。想要走这两条路有点难,要是走别的路……

    曹寅说:“估计是攒几十年的人情债想要一朝全用出来!”

    孙文成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去求他,咱们就不算是一盘菜,到时候有咱们没咱们都一样。”

    曹寅想了很久,点点头。

    第243章 孙氏女

    孙文成回去后他妻子问:“今儿回来得快啊?”

    孙文成说:“主子爷的銮驾在这里,哪敢喝太久,喝醉了怎么当差,这几日要经心些。”

    孙夫人就应了一声。

    两口子忙了几天了,都累得躺倒就睡,孙文成身体极其疲惫,但是眼睛睁得很大,压根睡不着。

    过了一会他妻子醒来,这阵子家里有大事儿,不敢睡沉了,总是一会一醒。她醒来发现孙文成没睡着,就问:“老爷怎么还不睡?这么熬着可不好啊!”

    “我知道,”孙文成问:“最近家里有人送礼来吗?”

    “有。”

    “你先收着,等这事儿过去了,我把家事理一理,把家里的关系给理一理,再把这几年做官的所作所为想一想……”

    这话把他妻子吓一跳:“老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皇上说什么了吗?”

    “没有,和这次接驾没关系。”

    没关系就好,尽心尽力地接待就行。她说:“这些日子姑妈提点了我很多,加上九格格管着这次出行的琐事,她给咱们家脸面内务府那群人就不敢挑刺。”

    孙文成没说话,心里在不断地计较,天可怜孙家,十几年前德妃挑中了妹妹进宫侍奉算是再续孙家两代人的富贵。

    孙文成心里有了想法,就说:“和曹家走的近是因为姑妈,至于李家……”

    他妻子翻身问:“不是说要把女儿许给他们家的李鼐吗?”

    孙文成立即说:“这不过是你们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的。李家的这几个儿子都是庶出,都不是韩夫人养的。我女儿是嫡出,咱们不能拿好好的女孩去配他们家的庶子。你明儿找机会跟姑妈商量一下,看怎么把这事儿给抹去了。”

    孙文成的妻子觉得事儿就出在今晚上这顿酒上,必然是李煦做什么了。

    她应了一声,就说:“要是姑妈问起来我怎么回答?咱们三家关系这么好,姑妈必定刨根问底。”

    孙文成觉得妻子的话太对了,有些事儿该私下跟姑妈说,但不是现在,要等到圣驾走了才行。随后就说:“姑妈那边你别说了,你明日带着孩子去拜见九格格,送到她身边做宫女去,就跟李家说格格看上孩子了,让李家不必再等了。”

    “这……咱们家孩子真的要去做宫女?好不容易熬出来不用去宫里当差,咱们家的孩子也是娇养大的啊!”

    “她不去咱们就甩不开李家,将来就要跟着李家一起倒霉,到那时候全家几十口性命结局如何就难说了。”

    第二日一早,孙文成的妻子带着一个和海棠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进来请安。

    时间还早,文嬷嬷和孙嬷嬷都没来,海棠正服侍太后洗脸梳头,舒宜尔哈和桂枝两个懒蛋还在睡,孙家的母女请安后陪着说话,海棠手里的布巾没处放,孙家的姑娘立即接着:“格格给奴婢吧。”

    海棠也没说话,动手给太后梳头。

    太后跟孙文成的妻子是说:“以前身边的人多,这次跟着来的人少,我又是个不会动手的,就指着孙女了。”

    海棠一边给太后梳头,旁边孙家的姑娘就在一边递东西,孙文成的妻子陪着说了一会话,正想着如何开口,太后就说:“这是你们家的孩子,看着挺伶俐的,多大了?”

    这姑娘叫孙玫,是孙文成夫妇唯一的女儿,按着官太太的标准养的,管家的事儿就不说了,光是读书就能比外面的读书人强出不少,还会满蒙语言。

    太后问话的时候用蒙语回答得极其流利,太后很是喜欢,就拉着海棠说:“你看这姑娘多好,留你身边给你当个书童或者是管事,给你记记写写的你也不用忙了。”

    孙家母女赶紧谢恩。

    海棠冷眼看着这孙家的姑娘是很机敏,到中午的五阿哥和六阿哥过来,五阿哥是个学渣,三两句话败下阵来,六阿哥和她就经书杂学讨论了半天。

    海棠越看越觉得这姑娘有点《红楼梦》里姑娘们的感觉了。

    孙文成找李煦,就说孩子被太后看上了,留在了九格格身边,两家的婚事就算了。李煦只好作罢,毕竟还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呢,如果要等,等到什么时候去。

    李煦和他母亲文嬷嬷并没有怀疑孙家故意的,带着自家孩子往贵人身边凑这是谁家都会做的。

    李煦自己都安排了家人觐见的环节,曹寅兄弟两人的孩子也都做了新衣服训练了几个月的礼仪,为的就是觐见。所以这事儿都理解,而且是被太后看上了要到格格身边做宫女,就是被皇子们看上了也要爽快地送去。

    而且李煦还有更重要的事儿,他上午去拜见八阿哥。

    虽然明令禁止皇子和官员结交,但是此时康熙对这些没有太在意,带这些皇子出来除了向天下展示自家的孩子都学有所成,在八旗前展示骑射外,目的就是辅助他拉拢人,目前八阿哥的表现他很满意。

    甚至康熙还在想,有些事儿就该交给八阿哥,要是交给四阿哥,那人能三句话把人噎死!交给八阿哥就很好,江南人现在觉得皇室也是平易近人好说话的。

    李煦来见八阿哥,苦着脸把自己的处境讲了,暗示江南三织造进出一体,八阿哥当然听懂了,聪明人就不需要多说,八阿哥当即就把这事儿包揽了下来:“放心,大哥那儿我去说,不过你要有准备才是。”

    “放心,奴才这次准备了五万孝敬大爷,五万孝敬八爷,听说八爷今年成亲,奴才人在江南到时候赶不过去,贺礼提前送您。”

    “嗯,那我收下了。”

    “祝您和福晋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一定一定!”

    两人一起哈哈笑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八阿哥引着李煦拜见大阿哥,有八阿哥在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到了晚上,李煦去找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因为年纪接近又都在永和宫长大,十三阿哥兄妹又受到德妃的照顾,所以小哥俩的关系还不错。十三温和包容,十四聪明作妖,尽管如此,两人相处得倒也安稳。

    所以这次出来,两人是住在一起的。

    此时十四洗了脚在床上摊着,十三阿哥在收拾桌子上的功课,外面太监说李煦来了。

    十四爬起来就问:“大半夜他来干什么?”

    十三一想,就跟十四说:“十四弟,你别说话。”

    十四就翻身躺在了里面,然后又爬起来跟屋里的太监说:“先把爷的鞋子藏起来。”

    太监把鞋子放到了床下,把刚才十四阿哥滚过的地方重新整理了一下,此时李煦进来,太监把帐子放下来退下去了。

    屋子里没了人之后,十三问:“李大人怎么此时来了?”大半夜你来干吗啊?

    李煦以为屋子里没人,立即吧唧跪在十三跟前,膝行到十三跟前抱着十三说:“十三爷,奴才全家上百口的命求您救一救啊?”

    十三吓得大惊失色:“前天那刺杀和你关系?”

    十四悄悄地爬到床边,掀开一道缝隙看着。

    李煦正在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听了一顿,赶紧摇头:“十三爷您误会了,刺杀是挨千刀的天地会干的,他们要反清复明,奴才怎么会和这些反贼有来往,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都不敢啊!”

    “那你……不是,李大人你先起来。”十三使劲拉,无奈李煦就是不起来,十三就放弃了。问道:“李大人,你是天子宠臣盛宠不衰,你又不缺钱犯不着去贪,最近也没人弹劾你,你也没什么仇家,你有什么事儿让我一个光头阿哥救你的?”

    李煦哭得泪水都糊住眼睛了:“太子爷嫌弃奴才啊!”

    十三立即明白了:“哦,你是说你孝敬完二哥又去孝敬大哥的事儿啊!太子没放在心上,你起来吧。”

    只要十三不给承诺,李煦是不起来的,他拉着十三哭哭啼啼,讲着自己的惶恐和不安,那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十四悄悄地翻身回去,这点事儿没意思。

    十三也讨厌李煦,正常人都讨厌踩两条船的骑墙派。然而李煦很会做戏,十三也确实心软,被他缠了半晚上就答应了。

    等李煦千恩万谢地走了,十三只能去洗澡,李煦的鼻涕眼泪都抹他身上了。

    十三出去后,十四立即叫自己的太监出来,说道:“你现在去问问十二姐……”

    他的太监一副为难的样子:“爷,有话明儿再说吧,这都半夜了,格格早睡了。”

    十四一想也真是这样,而且枝枝姐姐是事后诸葛亮,就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没一会十三阿哥回来,十四就说:“十三哥,你就是个大傻瓜,这时候就该趁机敲他一笔。”

    十三摆摆手:“算了,他都到这份上了,再说也要看文嬷嬷的面子,罢了罢了。”

    十四拉上被子盖住自己,就说:“他肯定孝敬了大哥,大哥是见过大钱的,数量小了不放在心上,这老家伙每年大撒银子,你说他钱是从哪儿来的?”

    十三叹口气:“睡觉吧,别管了。这事儿是汗阿玛和太子哥哥操心的,你我就别过问了。”

    此时海棠对新来的秘书很满意,孙家这姑娘刚来上班就帮着海棠算好了这几日的支出和剩余,而且一句话吩咐出来,人家也很快领会而且照做了。

    本来海棠对这姑娘来自己身边无可无不可,此刻就觉得有她自己能节省出一半的精力。

    凡事有人的人,海棠都很客气,对人家都很尊敬,所以就打算明日把她介绍给自己的人。

    晚上在睡觉前,她把盐宝叫到身边:“今儿那孙姑娘你见到了吗?”

    “哇呜!”

    “往后就是咱们王府的人了,你不许凶她。”

    “汪汪汪汪!”

    “小声点小声点,祖母妹妹们都睡着了,你是不是想闹得大家都睡不好?你最好你最棒,最爱你了,连扎扎都不如你!六哥也不如你!”

    “汪汪!”

    “真的,过来让亲一口,”海棠捧着狗子的大脸,在两只耳朵中间亲了一下:“啵~你看你今天没洗澡我都亲你,是不是最爱你的。”

    “汪呜~”

    “行了行了,别舔我别舔了,你的好意我收到了收到了,你睡觉去吧。”

    盐宝跑到门口趴进地上的棉布狗窝里,海棠躺床上,心里还在想,也不知道曹家和李家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蛮期待的!

    第244章 认真四

    接下来在杭州检阅八旗,康熙对驻守杭州的八旗施恩后,队伍去往苏州,这次是住在苏州织造府。

    李煦就是苏州织造,李家的人口比孙家多了很多,李煦除了奉养寡婶外,还照顾了很多姜姓族人。

    说到姜姓,不得不说李煦的祖上,他祖上世代行医耕读传家,到了元末声名大振,几代人在明朝的都是御医。

    崇祯十五年清军入关打到河南一带,撤退的时候裹挟了很多人口到辽东,李煦的父亲就在其中。李煦的父亲被当时的正白旗佐领李西泉认为义子,遂由姜氏改姓李氏。但是他们的本家是姜姓,因此自立门户脱离李家之后,虽然李煦父子没改回祖姓,但是对姜姓族人很照顾,因此很多姜姓族人来投奔依附李煦。

    至于曹寅的妻子李氏,就是李西泉的血脉,正经的李家人,李氏的父亲是李月桂,去世得早。

    李煦在江南人称李佛,是有名的及时雨,凡求上门的李煦是尽量帮忙。他在某种程度上和八阿哥是一类人,都是名声在外的好人!

    下午到了苏州织造府,李煦的正房夫人韩氏带着人跪迎太后。随后韩夫人前引,请太后入正堂休息。

    在扬州住的是民居,虽然是民居,江南园林还是很精致的。在杭州住的是织造府,海棠觉得还好,整体而言,杭州织造府就是重新刷漆修缮房顶,主建筑是没什么变化的。但是到了苏州织造府,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入目看去,全是金碧辉煌。

    在织造府衙门的前院,本地的官员在拜见康熙,十三和十四年纪小,不打算观礼,要去后院找太后。十四用肩膀撞了一下十三,小声说:“十三哥,你亏了,你看看李家,这排场要花多少钱?他们家不缺钱。”

    十三说:“十四弟,你说错了,织造府是内务府的衙门,不是他家的私宅。这里实际上就是行宫了,拿皇家的钱花在汗阿玛身上不算什么,让他承办也不过是让他经历一份虚假的热闹罢了。”

    十四说:“他给了大哥和八哥十万两呢,十万两啊!两个一人分了五万两。我要是你问就卡着他脖子,给他了下马威,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十三摆摆手,他是真的不在意:“在苏州呢,你少说几句吧。”

    两人带着太监往后院去,门口守着人正在请安,小哥俩一起进门,盐宝突然从门后跳出来,把人吓一跳。

    盐宝吓过他们之后往前跑了几步站住回头看,尾巴摇得跟风车一样,看上去愉悦极了。

    十三问:“它跑几步是怕揍它吗?”

    十四说:“我听六哥说了,这狗子就好这一口!把人吓一跳后还要看咱们受惊的模样,这简直是成精了!我要告诉姐姐,非要治一治它这毛病!”

    说着就追了过去,盐宝开始奔跑,身上的肉肉不断地起伏。盐宝跑到正堂直接蹲在太后和海棠中间,张大嘴微微吐出舌头,得意地看着门口。门口等候通传的十三和十四对视一眼,这狗子真的成精了!

    再看盐宝的时候,他们哥俩看到太后把手放到狗头上,盐宝的耳朵贴着头皮,眼睛闭起来一副享受的样子,从小哥俩的角度看,盐宝的嘴巴呈现出一副微笑的模样。

    这哪里是微笑了,这是嘲笑!

    十四嘟囔:“盐宝在笑话咱们呢!”

    十三没说话,别看十四嘴上叫的声音高,要是盐宝是他的狗子,这会一人一狗能成宫中一害。

    此时李家的年轻女眷们避开,十三和十四进来请安。

    太后问:“不在前面陪着你们阿玛,跑后面干什么?”

    十三没说话,十四说:“汗阿玛嫌弃我们碍手碍脚,让我们自己玩儿,我们来找十一姐和十二姐玩儿。”

    太后就笑:“就知道你们这些皮猴子坐不住,你们两个小姐姐不在这里,在花园里面跟李家的女孩一起玩呢。”

    十四就喊:“我们也去一起玩。”

    江南和北方不一样,北方的男女大防虽然有,但是并没有那么严格,但是在南方到了离谱的程度。

    海棠就说:“别跟着闹了,去我院里玩儿去。”

    海棠身后的孙姑娘说:“要不奴婢去问问两位格格,若是两位格格愿意带着两位小爷一起玩儿,回头安排两位小爷和哥哥一块游园。若是格格不愿意和小爷一块玩,那就请小爷自己找乐子吧。”

    海棠点了点头:“很妥当,你去问一声吧。”

    孙姑娘应了一声出去了,没一会儿带着桂枝回来了。

    桂枝很高兴地领着两个弟弟在后院各处参观。盐宝看他们出去,颠颠地跟着一块儿出去了。

    十四问:“十二姐,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玩儿?”十四以为姐姐受排挤了,他尽管也对着桂枝叫懒蛋枝枝,但是枝枝再懒也是亲姐姐,不能任由别人欺负。

    桂枝说:“她们说的我都不懂,我怀疑我读的是假书!她们在做游戏,叫什么‘析字’,我都没听过,她们说很雅致,十一姐玩了说好玩儿。后来为了照顾我,说玩点简单的,让我选,飞花令,彩云令,对字令……我说玩个彩云令吧,没想到还不会。”

    十三哈哈哈笑起来。

    十四揉了一把脸:“让你多读点书,看看看看,露怯了吧!”

    桂枝对着两个弟弟重重地“哼!”哼完走了。

    盐宝挤在小兄弟中间,左边顶了一下,右边撞了一下,哥俩都没站稳踉跄了几步。

    盐宝已经颠颠的跑到桂枝身边拿脑袋蹭她的腿了。

    桂枝也没生气,不玩就不玩,不会就不会,想让我学习,下辈子吧!

    她对盐宝说:“走啊盐宝,我给你编花环戴。”

    此时在正堂,文嬷嬷颇有些主人家的派头,高兴地招呼大家,陪着聊些家长里短,在李家就不得不说李家要办的大事儿了。

    李煦的妻子韩夫人有一个女儿,前几年嫁给了内务府营造司郎中的儿子黄阿琳,算是内务府内部联姻。

    李煦的儿子都是庶出,可是江南这里重嫡庶,李煦年纪大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李鼎,一个是李鼐,不是一母同胞。当李煦想要把儿子记在妻子韩夫人名下的时候以庶充嫡的时候,韩夫人颇懂得二桃杀三士的精髓,她说她只要一个儿子。

    那李家的小兄弟还不争起来!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个小型的夺嫡之争啊!

    李家的夺嫡之争进行到了拉外援的阶段,李鼎的未婚妻是侍郎鲁伯赫的女儿,是镶黄旗人,算算也算是上三旗的显贵。李鼐本来要和孙家结亲,虽然孙家是包衣人家,但是孙家是三织造之一,是皇帝的心腹,这比显贵的门第更实在。可是孙家刚毁约,李鼐现在急需再找一个门合适的婚约。

    现在大家聊的就是李鼎的婚事。

    海棠微笑听她们说话,把自己前世一些记忆给搜刮出来,李鼎的妻子在李家倒霉之后被发卖,后来卷入风波,赎身无望,被充作奴婢发配到了富察家侍奉傅恒夫妇。这位满洲显贵出身的小姐一辈子跌宕起伏,没出嫁的时候就享受荣华富贵,嫁人后烈火油烹,获罪后脱去簪环弯腰为奴,其人生真的令人唏嘘不已。

    而堂上这些人此刻言笑晏晏,谁能想到将来呢。

    大家聊婚礼的准备,聊了半天外面要天黑了,韩夫人就起来安排晚膳。

    康熙带着儿子们在外面吃,后面太后带着三个孙女用膳。

    没一会桂枝带着盐宝回来了,海棠问:“十三和十四呢?”

    “前面吃饭呢,内侍把他们叫走了。”

    小李子把盐宝的饭盆送来,盐包乖巧的蹲在海棠身边,就等开饭了。

    太后拍着盐宝的狗头说:“再等等,小莲花还没回来呢。”

    “汪呜~”

    太后跟站着的孙嬷嬷和文嬷嬷说:“这狗儿跟个小孩一样,可聪明了。”

    大家夸盐宝的时候,舒宜尔哈带着几个姑娘进来了。

    李煦目前只有一个女儿,是韩夫人的女儿。但是他有四个弟弟,这四家也是妻妾满屋,养了好几个女孩。

    此刻舒宜尔哈坐下,吃饭的仅有她们祖孙四人,满屋子的都侍立在一边,屋子里寂静无声。

    蜡烛送进来,各处开始掌灯,水盆送到手边,海棠洗了洗手,一边擦手一边看李家的女孩。

    那真是环肥燕瘦各不相同,无一例外都是美人坯子,衣服首饰都是一样的,微微低头等着陪在一边。

    饭菜上来,韩夫人侍奉太后,几个李家的姑娘侍奉三位格格。吃饭的时候也是寂静无声,海棠把吃完的鱼骨头鸡骨头喂给盐宝。如今盐宝的地位上升了,康熙让每日喂它肉,别老是拿剩饭剩菜糊弄它。

    所以盐宝有半盆肉,还时不时地有海棠投喂些菜叶子和骨头。

    吃完后撤了饭菜,洗手漱口喝茶。

    太后就笑眯眯地看着几个李家的女孩,问舒宜尔哈:“刚才玩得高兴吗?”

    “高兴,她们都熟读诗书,我们刚才还写诗了呢。”

    “哦”太后问不下去了,她不懂啊!

    海棠就问:“平日里读什么书?”

    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代姐妹们回答:“就是一些闲书,认得几个字,打发日子而已。”

    海棠听了就说:“谦虚太过了。”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听出海棠的不悦来,想到海棠女性宗室王的身份,知道她不高兴了,瞬间想明白这前因后果,立即说:“回您的话,是因为学的不精,各处都有涉猎,怕您考问的时候说不出来闹笑话了才不敢说太实了。”

    这个不仅机敏还大胆。

    海棠就笑着说:“不必如此谦虚,我也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可读史书?”

    说话的女孩笑着说:“读过一些,读得不多。”

    那就是读过。

    海棠说:“回头有空了咱们聊聊啊!”

    随后跟文嬷嬷和孙嬷嬷说:“今儿累一日了,二位回去吃顿饭,早点歇着吧。”

    这二位嬷嬷和韩夫人应了一声,带着这群女孩出去了。

    舒宜尔哈跟海棠说:“刚才最后说话的那个姑娘是李炆的嫡出长女。”

    李煦有四个弟弟,这个李炆的年纪最小,如今在苏州做个小官,这四位有的当官有的给李煦跑腿,总之大家吃住都靠大哥。

    李家在李煦父亲李士桢在的时候就已经发迹,然而内务府的人家那么多,李家在当时并不出众,直到现在李家在内务府并没站稳脚跟,不如曹家,曹家是曹寅这一支显赫,可是族人在内务府当差,尚且能互相拉扯。李士桢这一支的子孙和姜姓族人都攀附在李煦身上,李煦只要获罪,那才是真正的树倒猢狲散。

    舒宜尔哈把李家姑娘如数家珍地介绍了一遍,重点给姐妹们强调李家的姑娘才情高。

    没一会康熙带着皇子们来了,李煦夫妻赶来,隔着屏风给太后请安,此时李煦还带了孩子来。

    他的几个儿子在前面给康熙请过安了,此时隔着屏风给太后请安,退下后李家的女孩觐见。

    女孩们又换了一身衣服,海棠看得啧啧称奇,这才多大一会,一顿饭的工夫而已,衣服首饰都换了。

    几个女孩进来给康熙和太后磕头请安,灯下站起来后,几个女孩打扮得娇媚,说话轻声细语。海棠冷哼了一声,舒宜尔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神从康熙身上转到了几个哥哥身上。

    康熙对这几个女孩很和气,让人赏赐了东西就令她们退下了,随后隔着屏风跟李煦夫妻吩咐:“这里不用你们侍奉了,朕陪着太后说说话,你们退下吧。”

    夫妻两个带着人退下了,康熙笑着跟太后说:“皇额娘,江南的园子数苏州的好,这几日让孩子们陪您逛逛。”

    “逛园子啊!这个好,我带着这几个小得去,你们只管忙你们的。”逛园子这事儿太后也不是很热爱,但是一想到和那些陌生人说笑一天还不如自在地逛一日园子呢。

    康熙陪着太后说笑了一会儿,因为舟车劳顿,眼看着太后已经有些疲劳了,康熙就带着几个儿子退下了。

    姐妹三个侍奉太后躺下之后交代宫女守好便一起退了出来。

    舒宜尔哈和桂枝跟着海棠进了海棠的房间。

    海棠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拿出来了一把用布包的严严实实的梳子,如今处于春夏交接,盐宝已经开始大量脱毛了,往人身上蹭一蹭就能沾一身狗毛。海棠叫狗子躺到自己面前来,开始给它梳毛。

    旁边舒宜尔哈蹲着,忍不住跟海棠吐槽:“今天的几位姑娘都是好人,怎么就碰上这么糊涂的长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辈分!打扮得娇俏妩媚出来拜见男宾,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他们如果是想把这些姑娘往哥哥们府邸中送也不用行此下策,用这样的方法分明是想向汗阿玛献媚。”

    海棠没说话,来曹李两家之前海棠倒是盼着见一见曹李两家的女孩,想着若是有合适的不妨带走一个。到如今海棠倒是没这个打算了。若是有想抗争的,她倒是可以捞一把,若是想共沉沦,那就没必要伸手了。海棠默默地给狗子梳毛,并没有说话。

    桂枝说:“看来宫里受宠的王贵人在李家这边是没良心的,吃水忘了挖井人,对李家拉扯的不多啊!”

    舒宜尔哈说:“指望着宫中的女人拉扯外边的大臣,想什么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家本来就是幸进,自然也就走不了正路。”

    她捧着脸还在不停地感慨可惜了这些女孩。

    海棠也觉得可惜了,她就在想,自己该不该带走她们?

    怀揣着一颗圣母心去挽救某些人应不应该?

    海棠的动作慢了下来,盐宝不满地哼唧了一声。桂枝说:“让我来让我来,我要给盐宝梳毛。”

    舒宜尔哈赶紧说:“你先,你梳过之后让我梳。”

    海棠看着他们两个一替一会儿给盐宝梳毛,忍不住说:“这一转眼咱们出来两个月了,今天是四月初一,江南这边儿已经热了,也不知道关外如何?说真的我有点想四哥了呢。”

    桂枝听了也忍不住愁容满面:“我也想,其实我倒不是很想四哥,我就是担心他在外边和人干起来。”

    舒宜尔哈说:“怎么会有人跟四哥干起来呢?四哥是皇子,而且人还那么正派。”

    海棠和桂枝都看了一眼舒宜尔哈:你那是没见过他犯倔的样子!

    那要不是个皇子,早就有人套他麻袋了。

    江南的四月是好日子,最美不过四月天,在关外天气也在渐渐转暖。

    此时的四阿哥又一次收到了家书,这次的家书就是福晋写的了。信里面重点描述了两个孩子的日常,小格格已经长牙了,小阿哥白嫩可爱,白天的时候把姐弟俩送到永和宫放在一起,一群人围着看俩孩子能高兴的过一天。

    四福晋在信里面着重说了今年夏天会比较热,因为皇上不在宫中,没人领头,各位娘娘就都没人主动提去畅春园过日子。

    而四福晋领着四阿哥的两个侍妾两个孩子也在宫里。

    夏天的事儿四阿哥倒是不担心,宫里面缺了谁都不会缺了德妃。德妃有了用度,自然两个孩子也有了。

    四福晋在信纸上絮絮叨叨,把每个人都提了一遍,对自己也有一番介绍。

    四阿哥本来就是个话痨,对这好几页纸的唠唠叨叨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四福晋提到小阿哥的头发长了,原来也是自然卷,四阿哥就更高兴了。

    甚至没看完就把自己的侍卫太监们叫过来,让他们一块回忆爱新觉罗家和乌雅家谁的头发是卷的?毕竟他和海棠以及小阿哥的头发都是卷发,兴致来了就想追根溯源。

    然而这个问题把他身边的人问得差点崩溃。

    他们才不知道谁的头发是卷的,平时谁留意这个?虽然咱们在汉人嘴里是蛮夷,但是咱们并不披头散发呀,女的盘起来男的编辫子,怎么看出来是卷的还是直的?

    四阿哥自己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跟苏培盛说:“这个事儿先记下来,等爷有空了慢慢想。”

    博鼐和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差点儿维持不了脸上的面无表情。看苏培盛的时候都带着佩服,这么难伺候的爷你是怎么伺候下来的?你能当四爷的贴心人大家是一点儿都不嫉妒。

    四阿哥接着往下看,四福晋絮絮叨叨了七八张纸,最后一段才是重点:收到江南送来的消息了,咱们儿子有名字了,叫弘晖!

    连四阿哥这么让人无语的人都觉得四福晋干的事令人无语,你怎么不开头就写上?儿子有名字这么重要的事儿难道不值得你开头就写上?

    苏培盛看他的脸都黑了,赶紧问:“爷,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傅鼐一听,立即说:“如今事儿办完了,咱们赶紧走吧,走得快了能赶紧入关,说不定还能赶上处理这事儿。”大家一点都不介意和你一路骑马狂奔,只要咱们离开关外这鬼地方就行。

    四阿哥看了傅鼐一眼,尽显鄙视:“谁说事儿办完了?”

    “咱们不是已经把关外都跑一遍了吗?跟过篦子一样,已经过了一遍了……”

    四阿哥一副看傻子的样子:“你以为这样过一遍事都算完了吗?那些人等着咱们走了还会旧态复萌,爷既然办这事了,就要把这事儿给彻底办完。”

    屋子里面所有人都带上了一丝惊恐的表情。

    傅鼐问:“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按册子上记载的再回头一路查过去,特别是冬天的时候不好扎木橛子的地方必定会有诉讼,咱们这个时候再走一遍,把所有的事儿落实到位了,砸瓷实了,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咱们再杀个回马枪,再查一遍!”

    所有人的脸色都已经是灰白色的了,连苏培盛都不例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跟腌咸菜一样的衣服,苏培盛挤出个笑容:“爷,既然这几个月不回去,要不趁着如今天气暖和,咱们到处走走,寻点土仪让人捎回去给娘娘和三位小主子?”

    四阿哥满意地说:“嗯,你这主意不错。”他大方的一挥手:“跟着来的人,爷每人赏二十两银子,你们自己买了一块送回去。对了,如今天热了,也该换薄衣服了,衣服不够的爷也给你们置办。”

    大家苦涩地谢恩:谁稀罕你的二十两银子,谁稀罕你置办衣服,我们想回家!

    回家怎么就那么难呢?

    第245章 两处事

    四阿哥的信很快送回了宫里,德妃抱着孙子听四福晋读信,当四福晋读到暂时不回来的时候德妃忍不住出声打断:“他还不回来?”

    “嗯,说是还要在那里再待几个月,随信送来的有一些土仪是孝敬您的,还有一些小玩意儿是给三个孩子的,待会儿我去看看,把小乖乖的那份挑出来,让人给六弟妹送去。”

    “嗯,他都走一年了吧!”

    “差不多了,现在都已经四月了,眼看着就要到五月了,再过一阵子就真的满一年了。”

    德妃有些话没敢说,自己儿子要是在关外养女人的话,这会儿孩子都生出来了。不过要是换成老四,德妃想了想,这事皇上做得出来,老四是做不出来的。

    因为老四那人脑子和别人不一样!

    德妃抱着孙子低头看了看,跟儿媳妇儿说:“他小的那几年虽然跟着佟皇后,我也是隔三差五能见到的,那个时候还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咱得说实话,那个时候先皇后把他养的也挺好的,也没那么多毛病。后来到了我身边天天看着怎么越长越歪?”

    四福晋哭笑不得:“也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我们爷那人也就是心眼实在了点儿,哪里越长越歪了!”

    “也过于实诚了!”德妃说完之后,搂着怀里的弘晖拍了拍:“可千万不能让咱们小阿哥学他阿玛,这样的儿子我遇到就行了,你可别遇到。你都这么倒霉地碰上一个了,要是小阿哥和他老子一样,你是碰上了两个,比我还倒霉。”

    四福晋哭笑不得:“才不是您说的这样,我们爷也挺好的。”除了夸他,是别的不能说。哪有在亲娘面前数落儿子不好的,除非告状。

    德妃就讲:“老四够得罪人的了,过年的时候你看看那些亲戚,个个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他不在家不都是你替他看那些脸色吗?说到底还是委屈你了。”

    “别这么说额娘,都是一家人。”

    “不说了,不提老四了,昨日晚上皇上的赏赐从江南送来了,小阿哥那些姑姑叔叔们的东西也捎来了,你去把你们家的拣出来吧。”

    四福晋起来应了一声出去了。

    德妃低头看弘晖:“哎哟,弘晖醒啦?让祖母抱一会儿,你额娘给你挑礼物去了。”

    这时候外面双喜进来,脸色不好地跟德妃说:“娘娘,咱们后殿住着的章嫔有点不太好。”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太好?”

    “听说太子爷那边下令,让尽量保住章嫔。”

    德妃听了瞬间着急起来:“真的?”

    “嗯!”

    “这可如何是好!”德妃愁容满面,倒不是德妃和章贵人关系好,这宫里大家都是竞争关系,哪里有关系好的!

    德妃实在是不想让章嫔出事,因为她一旦出事之后,她的三个儿女就到了德妃手上。德妃自己并不缺孩子,内心里对养这几个孩子并不期盼,甚至还有几分抵触。

    但是从各方面来说还不得不养。首先德妃是永和宫的主位,章嫔又是永和宫中的一位成员,德妃是有养育其子女的权利和义务。其次,虽然那两位格格没有明确养母是谁,但是十三阿哥的养母是德妃,到时候就回来一送二,兄妹三个都会到德妃的手里。这孩子到了德妃身边,德妃还不能不照顾。人家亲娘没有了,但是亲爹还在,这亲爹又是个心眼小的,但凡委屈了谁在他那里就是个善妒不容人的印象。

    惠妃为什么里外不是人?不就是前阵子八福晋对着惠妃一通嚷嚷,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了,这一阵子从江南送来的赏赐都没惠妃的份儿!

    倒也不是非要他那一份东西,就是太丢人了,前面乾清宫那些给皇上暖床的宫女都有一份,他作为四妃之一都没有,这是给谁没脸呢?可怜惠妃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样的气,德妃想想都同情她。

    惠妃偏心自己亲儿子是有的,要说苛待了八阿哥也不可能,顶多就是不上心,钝刀子割肉罢了,对他哪怕有百日不好,但是也是有千日好的,结果被八福晋这么一嚷嚷,在皇上心里变成了一段好日子都没让老八经历过。

    所以章嫔的孩子不仅要对他们上心,还要特别上心才是。

    德妃忍不住叹口气,跟双喜说:“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能拖一日是一日,说句没良心的话,她晚点咽气儿,我就少操几天心。”

    双喜点了点头出去了,德妃低头看了看小孙子,小家伙有些困了,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德妃赶紧在他身上拍起来。

    “哎哟,我们小阿哥困了,困觉觉啦,祖母拍拍你,睡吧睡吧”。

    看着小孩子闭上眼睛,德妃自己就发现自己的心态变了,以前想着哪怕不是自己亲生的也要多养几个。现在只想养亲生的,想把自己这几个亲生的崽崽养完之后再养下一波孙子辈的崽崽。对不是自己生的那些皇子皇女已经没兴趣了。

    想到自己的儿女,德妃叹口气,也不知道那四个没良心的,这会儿在江南玩得开心不开心?

    此刻大家已经从苏州出来,来到了江宁。

    江宁就是南京,两江总督的官邸就在此处,这是江南重镇,也是此行的终点。

    这次住进江宁织造府,曹寅的妻子李夫人侍奉太后和几位格格。

    老孙嬷嬷和文嬷嬷的不同就在此处显现了出来。文嬷嬷在苏州的时候,处处以主人自居,而孙嬷嬷什么事都不出头,既不以主人自居,又不干涉儿媳妇儿,只在一边儿陪侍太后。

    连桂枝都忍不住说:“怪不得人家在汗阿玛心里位置要紧,就这份看眼色知进退的本事人家都能学到。”

    海棠摇了摇头:“人家不只是会看眼色知进退,就这份不骄狂就很难的。”

    文嬷嬷和这位老孙嬷嬷一比差远了。从他们的老一辈人身上就能看出这几家人的行事风格,自然也奠定了几家人的盛衰荣辱和下场。

    因为是上午到的江宁,中午饭是康熙陪着太后一起吃的,吃完之后,康熙很有兴趣,主动要求曹家的孩子来见见。

    曹寅和他弟弟曹荃的子女不多,曹寅是一女一子,曹荃是一女二子。曹家都是女孩大男孩小,曹荃的女儿年纪最大,曹寅的女儿年纪次之,姐妹俩领了三个弟弟一起上来。

    和苏州李家相比,曹家的画风就正常多了,曹家的女孩显得灵气十足,举手投足也很端庄,恭恭敬敬地拜见了太后和康熙。

    这家风教养一比较就能明显的比较出来。康熙对这几个孩子也是以长辈对晚辈的态度询问学业年龄。

    曹荃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其人善画,这也是一门烧钱的爱好。然而有一个好爹,家中富贵不缺钱,因此没什么显赫的职位却有一门好亲事,他的妻子是满洲显贵兆佳氏。

    因此康熙对于曹荃的女儿也很和蔼。

    因为这三织造在内务府显赫,早就求了免选。家中的女孩不必进宫伺候人,所以都熟读诗书,比那八旗显贵家的女孩都要贵气。

    康熙就问老孙嬷嬷:“家中大姑娘有人家了吗?”

    老孙嬷嬷就说:“许了奴婢娘家侄孙了。”这位老孙嬷嬷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四阿哥的侍卫头子傅鼐,就是如今陪着四阿哥在关外各处狂奔的倒霉蛋,夫妻二人已经有三个儿子了。曹寅曹荃都是庶出,因此曹孙两家属于再次联姻。

    康熙点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曹寅的女儿年纪略小,也是气质出众,康熙看了看没说什么。转而低头看三个小男孩子,这个男孩子大的也就七八岁,小的才三四岁,实在没什么问的,说了几句就让他们退下了。

    等到晚上曹寅陪着康熙散步的时候,康熙就说:“你先别着急着给孩子定亲事,朕给你闺女安排个好人家。”

    曹寅以为是让女儿做哪位皇子的侧福晋。算不算年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年龄最接近,立即应了下来。

    当曹寅把这个消息跟妻子李夫人说了之后,李夫人也是这么想的。李夫人想了想这两位小阿哥,觉得十三爷是个温和的人,十四爷就很跳脱。私下里嘴里面念念有词,双手合十求菩萨保佑,最好把自家闺女嫁到十三阿哥的府上。

    不得不说在江宁制造府住得很舒服,连着几个月大鱼大肉下来,江宁这边的饭菜倒是很清淡,太后吃得很开心。

    又因为连续接待了好几日的官员家眷,康熙那边传话说是暂停觐见,太后就十分高兴,正耐心期待地询问去哪里逛园子参观寺庙的时候,前面康熙船令海棠准备好大礼服,他要带着诸王贝勒贝子和随行官员以及江南官员去叩拜前明的皇陵。

    太后一听顿时不满。

    你去就行了,你折腾外边那些人就行了,你干吗连我孙女一块折腾?

    太后生气了,开始闹脾气:不去!

    孩子那么累又那么瘦,穿着那么重的大礼服又要步行那么远,这怎么行?

    她说:“别人随便去,我不许小花骨朵去。”

    第246章 演大戏

    在这种名利场,不怕有麻烦就怕没出现。

    一旦没出现,就给了人家很多解读的空间,别的场合康熙可以不叫海棠,海棠也可以不去,然而作为这次南巡最重要的一场戏,作为在江南百姓前最重要的一场展示,康熙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孩子。

    前两次要么孩子小,没法带着在这种大场合做戏,要么是时间太极,场面太小,影响不够深远。这次二月从京城出发,到了如今几个月,铺垫了这么多戏台搭了这么久,几十万百姓汇聚在江宁,就等着这浓墨重彩的一场大戏了,该去的一个都少不了。

    康熙听了太后的说法,直接去见太后。

    康熙跟老太太强调:“她除非是病得快死了,就是有口气也要抬着去。她不去,她的子孙就抬不起头来。”

    “怎么抬不起头了?”

    这牵扯到一个正统的问题。

    朱元璋承认元朝是历史正统,认为宋之后是元,元之后是明,明的天下之主是延续正统。

    正统这个说法很玄,不能没有!

    早年努尔哈赤派亲弟弟进京朝贡,接受明朝的册封,哪怕两边打得你死我活,也有一个君臣的名义在。

    后来李自成进京,崇祯皇帝殉国,明朝实际上是亡于李自成的大顺王朝之手,因此满洲权贵进关的理由是给崇祯皇帝报仇,这理由就很扯淡,然而这遮羞布不能没有。关外的满洲对中原的那套已经学会了,会玩儿了,所以坐了天下后,清朝事实上继承了明朝成了中原历史的正统!

    为了让江南百姓接受,康熙祭祀孔子,祭祀大禹,祭祀朱元璋,这一切都向天下证明他是正统。特别是在祭祀朱元璋的时候,无论是祭文还是自称,他都是自称“臣”。

    因此在这种证明正统的场合里,海棠不出现,因为她女性的身份,在很多南方人看来她的王爵和王府都不具备正统性,虽然不影响存在,但是会被人家看不起,就跟庄亲王府的战功不足以世袭罔替被提拔成了世袭罔替的王府一样,京中的王府里面都看不起庄亲王,而民间对勇宪王府的存在存疑。

    康熙绝不允许自己的后人被人质疑正统,一丝被质疑的疑点都不能留下。

    这问题对于太后来说过于复杂了,康熙对她太了解了,压根没跟她说太多。想了想就问:“您是怕累着她了是吗?”

    “嗯。”

    “那好办,我让她名义上抓个总,负责此次銮驾安全,让她骑马沿途巡视,别人走路,她骑马,骑马来回跑总不累吧。”

    太后听了点头:“确实不累,这个办法妥当。”

    骑马穿戎装,盔甲是特殊处理过的,加了一块布料,能遮住下巴和口鼻,帽檐压低一些,只露出一双眼睛。

    康熙一是为了展示武德充沛二是给海棠穿戎装找理由,决定让海棠把噶尔丹的兵器献上。同时也暗戳戳地表示,我就是个蛮夷我也开疆拓土了!

    前一日侍卫和驻防八旗以及当地的衙役提前把沿途给检查过了,避免路过那些偏僻的地方,对一些沿途的人家三令五申不许陌生人进门,出事儿了追查起来会和周围人家连坐。还有官员提前去孝陵安排,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第二日了。

    第二日大街上挤满了人,都纷纷在道路两边围观,其中自然也有不少有心人。

    一大早太后看着海棠穿着正白旗的铠甲来告别,就说:“你就骑在马上,别觉得你汗阿玛在走你就坐着不舒服,不相干,你只管骑马。”

    海棠应了,又跟盐宝说:“今儿是大事儿,你不许闹,你这次敢闹我就把你拴起来,往后你再想各处跑着玩儿就是做梦!”

    盐宝没说话。

    海棠当即拖着它的项圈就吆喝着拿绳子来,盐宝当时就汪汪起来。

    “你保证的你记住了吗?敢不听话不要你了,我自己回草原上不带着你了。”

    “汪呜~”

    “这还差不多,跟祖母在家吧,不许乱跑。”

    海棠说完才背着弓挎着箭出门了。

    此时康熙还在等吉时,织造府的前厅站的都是大臣。海棠一身戎装进去拜见康熙,康熙没什么嘱咐的,就说:“去吧。”

    海棠就骑马上街去了,先沿着今日的道路走一圈熟悉道路。

    她骑马过去后,就有人说:“哼,穿的跟守大孝一样。”

    旁边就有人接腔:“要不说是蛮夷呢,这也刚学会人话没几年,早先嘴里都是鸟语。”

    “不是鸟语,是兽语。”

    “对对对。”反正不是禽就是兽。

    海棠控马小跑,跑到孝陵又跑回去,回去的半路,有那树上骑着看热闹的小孩子在推搡,下面的大人呵斥了几句,一个小孩子被从树杈上推下来,大家一阵惊呼,此时一支箭飞来,钉着这孩子的衣服在树杈上来回晃荡。

    海棠收起自己雕花描金的硬弓,骑着马过去了。

    她过去后这里瞬间炸锅了,特别是搬来了梯子后,两个大汉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把箭从树枝上拔下来,这箭已经深深地扎进树杈里了。不少人在下面纷纷猜测刚才一身孝的那人用多少石的弓了。

    特别是最后换了几轮人,很多人都闹着上去拔箭,发现小孩子的衣服布料承受不了重量后,父母只能剪了他衣服抱下来。这下没了孩子卡在中间,一架木梯子一下子上去了四个大汉,四人一起使劲把箭折断了,箭头还在树杈里面卡着呢!

    这下周围的人不得不承认,这真是猛士啊!

    这消息一瞬间传开了,刚才那一身白盔甲过去的人大家也打听出来了:嚯!是个丫头!京中的勇宪王!

    有人也不纠结了对方是不是蛮夷了,大喊着女人不能进陵,不吉利,晦气!

    大部分人都纷纷响应,祠堂祖坟这些地方是不许女人进去的,孝陵里面也是,孝陵就是大明的祖坟!

    然后这时候也有人说:“那秦良玉也是女将军,要是……让不让她进陵拜拜?”

    这意思是大明如果还在,秦良玉能不能参与祭祀孝陵。

    这下两拨人辩论了起来。

    勇宪王一箭救人的事儿在路两边被传得飞快,海棠跑第二遍的时候还有人对着她大喊:“真猛士也!”

    海棠:“……这人大喊什么?”

    接着她就见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海棠有点慌:“不会是被人知道我是小金爷了吧?”

    自己都裹得这么严实了,怎么还被人知道了?

    这一番变故让散落在路上的有心人们不得不取消这一次的行为。外面传言这丫头片子负责保护狗皇帝的安危,刺杀难度如今看来无限拔高了!成功率太低的事儿执意去做和自杀无疑,于是各处取消了这次的行动。

    海棠跑到孝陵,跟守着的官员说:“皇上带人出来了,你们开始准备吧。”

    正白旗的一个佐领正想转身走,随后来到马前拉着海棠的马缰绳:“郡王,您刚才救人的事儿传开了,这街上的人都夸您是猛士呢!”

    猛……猛士,行叭!

    “雕虫小技罢了,尔等必要用心,今日不许出一点意外。”

    “是!”

    康熙带着官员出来,后面的官员抬着祭品,整个队伍浩浩荡荡。

    这本就是务虚的事儿,衙门也提前找好了托儿,有那明显是读过书生活好脸色红润的老头出来拦路吹嘘一下康熙的功绩说给周围围观的人听。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这一路走过去不能就这么干巴巴地走啊,除了雅乐伴奏外,还要有人带着人三呼万岁,还要有人出来给康熙吹一波功绩,整个场面一定要浩大且可控!

    当地官员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会加戏,临时加词夸康熙会教孩子。不仅如此,早有人把那孩子的祖父父亲叫来谢恩。

    康熙一开始以为是安排的,对这安排挺满意的,但是走了几步又一波吹嘘的,还把海棠那半支折断的箭送来了,康熙就知道这不是什么提前安排好的。

    立即让人把这半支箭收着,在一个不显眼又显眼的位置令人端着托盘,一路上就这么招摇过去了。

    海棠在队伍的前面贴着路边缓缓引路,睁大眼睛巡视各处,好不容易等着日上三竿康熙带领的大队官员才到了孝陵。

    天气热了,这么一路走来大家都热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为了形象都要面带微笑,连擦汗的动作都没有。

    被人群夹着的十四羡慕的看了看姐姐的大马,他也想骑马啊!

    此时康熙带着诸王皇子去布障里面休息换礼服,外面的百姓放一部分进去观礼。

    这次能进去的都是本地名士乡绅们了。

    海棠就没跟着进入布障,而是骑马看着这些人进去在固定的地方站位。虽然她是名义上的负责安保的人,海棠本就是操心的性子,今儿一天好多地方也真的操心了。

    此时有人提醒她下马入列,康熙带着宗室和大臣来了。

    海棠下马后,才发现今儿她的位置很引人注目。

    世袭罔替的宗室王只来了她一个,刚才她没入列不明显,如今要入列了,她就在其他人前面,康熙后面第一人就是她。

    大阿哥也发现了,他今儿还特高兴,太子不在他以皇长子的身份越过了其他郡王位居第二,如今妹妹来了他还是第三!

    海棠就意外了一下,随后跟随礼部官员的呼喊,与康熙等一起跪下去,她甲胄在身只跪下了。四处寂静无声,风吹着大旗,一切显得沉默荒唐又是如此地顺理成章。

    康熙带着人叩拜后,进行到变形的献俘环节,太庙献俘是汉唐的盛事,礼部大臣诵读文章,大意是未能太庙献俘实为憾事,然而今日有敌酋的佩刃在此,尚能抚慰遗憾。

    海棠用托盘把噶尔丹的兵器端着放到了祭品台上,里里外外再次三呼万岁,至此,这场作戏进入了尾声。

    康熙很高兴,半天的劳累换来的好处是无形且庞大的,他整个人都从内而外露出愉悦来。

    然而他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在人前还是要做个圣君的,直到回了织造府,外臣退去后,他才忍不住大笑出声。

    今儿他的心情实在好,看到桂枝都笑着问了一声:“今儿你跟着祖母乖不乖?”

    桂枝觉得很惊悚,她被无视得太久了,都习惯了,突然这么问真的好意外。只能受宠若惊地回答:“儿臣今儿很乖。”

    康熙在她脑袋上拍了拍,桂枝觉得更惊悚了,赶紧躲在了姐姐身后。

    康熙对海棠说:“今日你表现得最好。”

    海棠的头盔摘下来了,闻言露出微笑,六阿哥这个亲哥哥自然使劲吹妹妹:“对,今儿外面都说妹妹是猛士呢!这些人这次不仅知道了妹妹箭法出神入化,还知道了妹妹善于用硬功,那箭头现在还在树枝里面呢。”

    他不方便吹妹妹在祭祀的时候落落大方,要是吹这个老大和老三都要成红眼病了,吹妹妹箭法好别人就没得妒忌了。

    六阿哥说完五阿哥正要接着吹一吹妹妹,结果被八阿哥抢了先,八阿哥也把海棠夸了一番,海棠没什么表情,太后听的美滋滋的,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不仅太后高兴,康熙也高兴,他不断地回忆今天的事儿,发现今日的事儿实在是办的很完美,在八阿哥吹了海棠后他站起来在儿女跟前走来走去,就说:“大事儿办完了,朕心头的大石头放下一块了。今儿是好日子,咱们关上门来庆贺一番,今晚上吃顿好的!”

    吃顿好的对皇子皇女们没什么,但是对盐宝有吸引力,盐宝听了立即抬头对着屋里的棚顶仰头“嗷呜~”

    大家纷纷看过去,十四说:“这模样看,盐宝还真像只狼啊!”

    尽管大家都不稀罕好吃的,但还是一起谢恩了。

    晚上在太后这里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太后住在主位,这次是舒宜尔哈在一边侍奉,海棠和桂枝坐在八阿哥和十三阿哥之间。

    盐宝叼着自己的盆挤在两姐妹之间。

    看见康熙陪着太后说笑,桂枝隔着姐姐和八阿哥,对正说话的六阿哥七阿哥说:“六哥七哥,盐宝想吃桂花莲藕。”

    七阿哥端起来,八阿哥帮着递,六阿哥皱眉:“你想吃直说,盐宝不吃甜食!”

    “汪!”

    海棠把莲藕放在桂枝前面,把一盘子排骨端起来,蹲着的盐宝瞬间把前面两只爪子搭在了海棠的胳膊上。

    海棠放下,把一盘子凉拌菜递给了八阿哥,八阿哥放到了七阿哥面前。

    此时康熙红光满面,说起了回去的事儿:“江南再好也不能久留,该回去了。”

    太后对这话很认可:“对啊,该回去了。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吧。”

    太后美滋滋地掰着指头:“这次回去就能见到王贵人生的十六阿哥和老四家的小阿哥。这一转眼出来小半年了,家里的变化也挺大的。”

    这话刚说完,三阿哥接上了:“儿子也想家里的孩子了。”

    大阿哥这时候一副长兄模样:“咱们家今年还要办两桩喜事呢,七弟和八弟要成亲了,七弟八弟,高兴吗?”

    七阿哥挤出个笑容:“自然高兴。”

    八阿哥说:“弟弟一直盼着有今日呢,郭络罗氏是个可怜人,她早早的没父母了,弟弟心里盼着她早点嫁过来呢。”

    康熙在高兴的日子听到郭络罗氏就想到了安王府,只产生了一点点的不愉快,很快又高兴了起来。

    尴尬的是八阿哥说完这些兄弟姐妹都不说话了,最后还是厚道人五阿哥说:“要不,咱们动筷吧?”

    康熙不提筷子大家都没得吃,康熙看着一桌子儿女,刚想说两句,盐宝的狗头也冒出桌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康熙也不说了:“吃饭!”

    “尝尝这个,这个是特意给你做的,尝尝好不好吃。”宜妃姐妹两个中间坐着十一阿哥,十一阿哥的对面是九阿哥和十阿哥。

    十一阿哥一边夹菜一边说:“一直都是这个味。”有什么好吃或者不好吃的,宫里的饭菜都吃了这么多年了,口味早就习惯了,哪怕是好东西做出来的也就这个味儿了。

    看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宜妃就说:“这是怎么了?这几天怎么看着闷闷不乐?”

    郭贵人就说:“八成是没地方玩儿,而且天气越来越热,连个乘凉的地方都没有,要是以前住在园子里还有地方让他跑跑玩玩,这宫里面前前后后跑几趟还是这个样子。”

    宜妃就说:“再忍忍,你汗阿玛总有回来的时候,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园子里住着。”

    十一倒不是为了搬家不高兴,而且他这个时候对亲娘姨妈也挺无语的,他从二月就不高兴了,这都已经到五月了,他这几个月都没掩饰,额娘和姨妈这是刚看出来吗?

    十一就说:“儿子不是为了去园子的事儿。”

    宜妃问:“不是为了去园子,那是为了什么?”

    九阿哥说:“他是因为没跟着去南边!”说到这里就觉得十一这是没事找事:“你这算什么,哥哥们都去了,轮到我面前,咔嚓,不能去了,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十阿哥说:“十一弟,又不是你一个人想不开,哥哥我不是也没去吗?十二弟也没去啊!”又不是你一个人郁闷,你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

    十一阿哥更吃不下饭了。

    “这是凭什么呀?十三和十四都去了。这是让人家最想不明白的,要去大家一起去,要不去咱们这些做小的都不去!”

    九阿哥心想你小子还没有体会过一遍亲阿玛的偏心,等你体会过这问题也就有解了。

    此时九阿哥从袖子里抽出银票,慢慢地放到了桌子上,用两根指头按着推到了宜妃跟前。

    此时他用一种很得意很骄傲的口气说:“拿去用,儿子孝敬您的!”

    宜妃没什么惊喜,反而受到了惊吓:“你哪儿来的?”

    九阿哥故作成熟的模样:“儿子年纪不小了,能挣钱孝敬你了,往后想要什么跟儿子说,儿子给您弄来。”

    宜妃和郭贵人对视一笑,姐妹俩都觉得这事儿很轻惊悚。

    宜妃说:“你把事给我说明白,不说明今儿别想走”。

    说完之后便左顾右盼,郭贵人太了解她了,站起来去门口让宫女拿鸡毛掸子。

    九阿哥瞬间破功,指天发誓绝没有弄出什么巧取豪夺的事儿来,这钱真的是辛苦钱,虽然哥俩也没辛苦到哪儿去,也真的操心了。

    十阿哥帮着解释,十阿哥在宜妃姐妹这里还算是个乖孩子,就暂且信了这话,第二天姐妹俩收拾了些女孩用的东西去永和宫坐坐,既然儿子沾人家的光了,他当娘的自然是要承人家的情。

    去了永和宫,大宫女大福接待了她们,说德妃在后殿看望章嫔。

    宜妃姐妹对视一眼,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也一起去了后殿。

    章嫔的日子过得不错,一开始她就是个宠妃,后来不得宠了换成了德妃管宫事,永和宫不说鸡犬升天,也是不缺东西的。如今换了太子妃当家,看着十三阿哥的面子,章嫔的日子还是很好,然而章嫔的身体已经坏了。

    宜妃和郭贵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劝着章嫔把药喝了睡下后,就和德妃出来了。

    宜妃说:“以往就听说她病了,今儿看着很严重呀!”

    德妃叹口气:“这几天好多了,前几天那真是把我给吓坏了,我就怕到时候没法跟皇上和十三解释。也是咱们太子妃仁慈,亲自盯着这件事儿,算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了。”

    “这么严重?”

    德妃点点头。

    宜妃感慨:“这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个好身体要紧。”

    德妃很赞同这话,章嫔的病根是早先做宫女的时候留下的,当宫女哪有不辛苦的。除此之外生完十三阿哥元气大伤,还没恢复过来就生了十三格格,这还没养好,又生了十五格格,连着生三个孩子把精气神都耗尽了。

    说到这里,德妃就想起大福晋来,和宜妃说话的时候说起这几位福晋了。

    德妃就说:“以前住在一起还能天天见面,如今不行了,别说大福晋和三福晋了,光是老六媳妇儿都小半年没见了,我也不想见她,可是我惦记孙女啊!要是小孩子年纪再大点儿我能接过来养两天,如今实在是年纪小离不开他额娘,也只能想想。”

    宜妃就说:“老五家的还好,经常来看看我和她姨妈。三福晋不常见,估计也在家里面照顾孩子呢,就是大福晋,最近病了,惠妃为了这个愁眉不展。”

    “病了?严重吗?”

    “这上半年断断续续地躺倒了好几回了。”宜妃觉得大福晋这样子不像是太好的模样,然而这种晦气话还是别说了。

    德妃忍不住低声念佛,心里面更是添了一丝愁绪,海棠这模样要是再不保养,只怕也会坐下病根啊。

    第247章 论账本

    此时在乾清宫的偏殿,几位内务府大臣来找太子,这几位一致找过来核心内容只有一个:内务府没钱了。

    几位内务府大臣一致跟太子摆事实摊账本:不是我们不愿意花钱,实在是内务府的钱都没了,您看看这账本上面一条一条地记录了,钱都花到哪儿去了,实在是有据可依。

    太子听了忍不住皱眉:“你们现在跟孤说这个有什么用,汗阿玛他们还在江南呢,没钱难道他们就不回来了?不是让你们来说困难来了,现在赶紧想个法子把东西送去,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几位大臣的脸当时就皱巴成苦瓜的样子。

    您话说的轻松,但现在没银子,没银子怎么把人接回来?

    太子的奶公凌普也是内务府大臣之一,看了看几位同仁那皱巴巴的脸,再看了看太子,立即在中间打起圆场来。

    “各位这事儿好办,内务府银库并非没钱了,皇上的内帑……”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现在花干净的是内务府经费,内务府就是为皇家服务的,而康熙的私房钱就放在内务府的库房里。库房吗?只要拿钥匙打开就行了。

    凌普有些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大家都已经听明白了,其他几位内务府大臣看凌普:这人有毛病吧!

    这话谁都可以说,唯独你不能说,你说了就是怂恿太子开皇上的私库。

    这虽然是他们父子的家世,但是哪有父亲不知道的时候儿子把父亲的小金库给撬了。

    太子听了也觉得不妥当:“那地方的钱汗阿玛有别的用途,别为了填这个亏空,把那笔钱给动用了。”

    凌普笑着说:“太子爷,皇上的钱自然是有别的用途,然而内帑里面不只是皇上的钱。里面还有勇宪王的钱。”

    旁边几位内务府大臣看着凌普心想这都是什么人啊?

    其中一个躬身跟太子说:“太子爷别管那钱是谁的,首先那钱在皇上的私库里放着,打开私库本就是不敬。不告而取到时候又说不清,奴才以为不如找户部尚书商量一下,从户部借一点,等明年后年再还就是。”

    这也确实是个办法,太子就叫了马齐来。

    马齐进门就看见内务府官员,瞬间知道咋回事了。这两部门的恩怨由来已久,两部门的长官倒是没什么恩怨,甚至有些户部尚书会兼任内务府大臣。然而两个部门之间该掰扯的账还是要掰扯的。

    户部的钱是朝廷的,是国库里的钱。内务府的钱是皇家的,是私库里的钱。

    自古以来都是皇帝把手伸进国库,从没听说过有皇帝的私库补充国库的。

    马齐看见这几位内务府大人直接俩字儿:没钱!

    这话要放在几年前,大家还真的信了,几年前互不收税,真的是收不上来。但是去年不是刚发了一笔横财吗?问问在座的这些官员谁家没补过税?

    敢跟勇王说当官不交税,她敢一巴掌呼到人脸上。

    其中一个内务府大臣就说:“马大人,您这话说的也要有人信呀,你们去年国库里面放不下那么多银子,我们好心好意借你们银库用,你们不用,非要拉到放粮食的大仓里存起来,先别说如今国库的银子动了多少,那粮仓里的银子花完了没有?”马齐心说当时户部上下一心反对用你们的银库是对着的,要真的是借了你们的银库,这个时候银子都是你们的了。你们的臭不要脸谁不知道啊?

    马齐说:“各位,户部的银子一分一厘都要有用的地方。于成龙于大人张嘴就要一百万,都这么多了也未必能够用。今年上半年皇上在江南平抑物价,这银子米粮都是我们户部调拨,这又花了不少钱,其他的零零散散是花的多进的少,户部衙门的账上一点儿都没有了,你们看我这把老骨头值多少钱,现在把我扛出去称斤论两卖出去,银子你们拿走。”

    户部官员嘴里的银子数量大家都不能信,他说没了肯定还有。

    然而无论大家怎么说马齐一口咬定没钱。

    太子不好轻易开口,只能私下找马齐商量。

    马齐心里也有一些犹豫,要是皇上真的回不来了这可怎么办?可是户部的钱也不能随便拿,一旦开了这个例子,那往后内务府那群王八蛋就不管这事了,皇上再南巡就是户部掏钱了。

    马齐肚子里面思来想去,既担忧康熙回不来自己落罪,又想着如果户部掏这笔钱,如何利益最大化?尽量用这笔钱使得太子答应户部的某些要求,同时也答应他个人的一些诉求。

    在此之前还是要拿捏一下的,抻一抻太子,抻的越久,好处越大。

    所以太子私下劝马齐拿银子出来,两人没商量妥当。太子就想拿康熙压一压马齐,令内务府送的东西减少一些。再修书一封让人给康熙送去,言明内务府没钱了。

    此时江南众人还不知道太子和马齐的这一番博弈。

    康熙这段时间想要再游览一下江宁,在一些寺庙里面看一看,爬一爬周围的山。

    海棠没有去,一方面海棠是避免在外边见到一些熟悉的人,一来是海棠对织造府的花园很感兴趣。

    她试图从织造府的花园里找一些大观园的影子,还真让她找到了一处和潇湘馆很接近的建筑。

    一处园子里面的书房,庭院里面种了竹子,屋子后面种了芭蕉,海棠在这间书房里进进出出,忍不住惆怅起来。

    就在海棠抱着胳膊站在竹林里面,听着风吹竹林发出地唰唰声的时候。孙姑娘来找海棠:“格格,外边很多人想来给您磕头。还有很多人家带产来投。”

    海棠对这些不感兴趣,就问:“有哪些江南名士来拜见吗?”

    孙姑娘点头说:“有,有一些。”

    海棠看他有一点儿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这些人确实是有才名,出身也不错,不事生产,爱好是在秦淮河上与人饮酒欢歌。”

    秦淮河,海棠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都是一群浪荡子?”

    “差不多吧,反正写的都是一些男欢女爱。”孙姑娘觉得最好别和这些人沾上关系,好人谁和那些浪荡子们有联系?与他们往来过密,只会让人看轻了。

    海棠听说不事生产就已经不想见了,把这件事抛之一边,问:“有什么值得建的吗?别说这么大的一个江南,没一个值得见的?”

    “有一些正白旗汉军旗的官员向来请安,你若是同意奴婢就排时间。有一个倒是值得见一下,樊氏,一个江南布庄的女东家,她想求你庇护她。”

    “怎么说?”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回屋去吧,奴婢慢慢给您讲,这个地方寒了些,太后说您身子不好,不能在这种地方久站。”

    海棠听了,点了点头。就领着孙姑娘回院子里去了。

    还没走多远,曹寅的弟弟曹荃就来找海棠。

    “格格,给哥哥请安,奴才的兄长陪着皇上出去了,这事儿只能奴才跟您商量。”

    “商量?商量什么?”海棠还有些纳闷儿,他和曹家没太多的来往,而且就目前进度而言,南巡的大事儿已经办完了,过几日就该走了,有什么值得商量的?

    曹荃说:“内务府说今年的银子没了,您看……那笔银子要不用了吧。”

    海棠当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等你兄长来了再说。”

    曹荃听了退下了。

    海棠回忆了一下经过的这几处地方,要说花钱最多的就说苏州李煦,那恨不得把房子给重新盖了一遍。

    想到这里,海棠转身跟孙姑娘说:“今儿我教你看账本,”话还没说完,看孙姑娘抿着嘴笑,海棠立即反应了过来:“看来是我班门弄斧,你必是会看的。”

    “会看是一回事,别的就不知道了。您肯定要看这次江宁接驾的账本,账本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问题就出在价格上,一斤莲藕平时也就几文钱,到了这个时候,因为外地人来的多了,本地的价格会有所上升。市面上或许会变成五文六文,但是这府里采买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两一两一斤。您就是问这里的人,他们也有说法,说这是某某某地最好的莲藕,物以稀为贵,供应贵人的都是最好的,价格自然也是最贵的,而且这些东西都已经吃下去了,根本没法查。”

    这姑娘果然很机敏。

    海棠微笑地点头:“你说得对呀,而且这次来南边不能光算账。”

    就是比此次花费的成本再高上一两倍康熙也是会来的,在正治上的收获绝对压过了在经济上的损失。

    想明白之后,海棠跟孙姑娘说:“算了,这种事易粗不易细。不漏点好处下去怎么行啊!”不能光叫马儿跑,不能叫马儿吃草,至于马儿吃的草太多这回事儿这个时候不能深究。

    “你去跟曹荃说一声,就说我答应了,让他们动这笔银子吧,我就是拦着他们,也会从其他地方想办法的,与其把眼神放在户部的税收上,不如把这笔钱给用了吧。”

    第248章 暗展开

    海棠和孙姑娘回去,听她说布庄的女东家樊氏。

    “这事儿要从樊氏她母亲那一辈说起,樊氏母亲出嫁的时候嫁妆里面就有一个布料铺子,这铺子就是现在的布庄。因为生了两个女孩,这个女东家樊氏的姐姐夭折了,她娘就剩下她一个孩子。她爹和她母亲的感情并不好,又想要个儿子,讨了个妾进门,没多久就生了个儿子要记在她娘的名下。她娘不乐意要这便宜儿子,因为她爹的妾是秦淮河上的红人,她娘看不上这妾室的出身,自然不想养她的儿子。因为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当时他外祖父还在,两家商量,让她父母析产另居。”

    海棠点了点头,她了解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夫妻并没有和离,但是财产已经分割,这其实等于永久分居。两家之所以这么协商是顾及两家的颜面,这是互相妥协后的结局。

    海棠就追问:“后来呢?”

    “后来这樊氏的娘就养育女儿做生意,把嫁妆在手里盘活积攒了好大一份家业。把这份家业当嫁妆给樊氏千挑万选找了一个好丈夫,夫妻两个生育了一对儿女,夫妻两个给她养老送终。

    事就出在两三年前,樊氏的丈夫带着孩子出去游玩,结果出了意外船翻了。父子三个都丧命。随着樊氏丈夫出现意外,这好大一份家业就引来了三方觊觎。

    首先就是樊氏她爹的那个宠妾生的儿子,非说前头老夫人和他爹并没有和离,这产业算是他们家的,他如今要来收回这份家业。

    其次是樊氏的舅舅和表哥说这家业起初是她母亲的嫁妆盘活的,而樊氏他娘和他爹又析产了,等同于和离,嫁妆该娘家收回,现在该物归原主,归最初的人家所有。

    最后一方是樊氏丈夫家里怕她改嫁,也不想让她握着这份嫁妆,现在非要给她过继一个儿子,让她把这家业交出来。要不然就是嫁给小叔子,接着把这家业留在夫家。

    她苦苦支撑了两年多,现在快撑不下去了,听说这三家私下已经商量好了怎么分割她的家产,这下就算是她不答应,娘舅家,父族和夫族都要分一杯羹。所以他愿意带产来投,只求能保住一条性命。”

    海棠听了点点头:“行啊,叫小李子进来。”

    小李子进来后站在门口等着吩咐,海棠说:“你让织造府的人替我打听一下,就说我让他们打听那樊氏的消息,如果是真的,帮一把倒也没什么,如果是假的,哼!”

    小李子应了一声退下了。

    孙玫问:“您觉得这里面有假?”

    “小心行的万年船。”海棠不想多解释,其实刚才那笔钱没白花,没花这笔钱,想让织造府里隐藏的通政司干活是千难万难的。这钱花了之后,曹寅就要在这段日子给海棠干活,这就是拿人的手软。

    海棠一路走来都很低调,不出任何风头,连前面都不去,也没和官员多来往,似乎是来走过场的,可她自己知道不能白来一趟。

    通政司本来就是各方打听收集数据的衙门,等晚上曹寅来了,海棠就会让曹寅给她打听官场和商场的各种消息,方便她筛选门人和收拢势力。

    下午康熙回来了,一回来就去陪着太后说话,六阿哥叫海棠去二门:“扎拉丰阿在门口等你呢。”

    海棠听了就带着盐宝去二门,扎拉丰阿在门口跟两个守门的太监说话,盐宝先跑过去,扎拉丰阿看到盐宝立即说:“不聊了,格格来了,你们等我一会,咱们等会说话。”

    他进了门,跟着盐宝走了几步转弯后看到海棠。扎拉丰阿高兴的从荷包里拿出跟红布条,兴奋的说:“听说鸡鸣寺求姻缘很灵验,格格,这是奴才求来的,人家说绑手腕上就行。”

    “真的假的?”

    “真的,那里不仅度一切苦厄,求姻缘也是有口皆碑。”说着把红布条绑在了海棠的手腕上。

    海棠问:“你除了求姻缘还求什么了?”

    “求咱们俩长命百岁!”

    这也够实在的!

    海棠笑着正想调侃他一句,外面赵有钱背着哼哼唧唧的十四进来了。

    十四看到海棠委屈的喊:“姐,我也太倒霉了,刚才踩着衣服摔倒了,把胳膊给磕秃噜皮了,可疼了!”

    海棠立即去看,看到的手腕那里破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皮。十四哼唧着说很疼,海棠就知道他这是在撒娇,给他吹了两下,哄的他说不疼了。

    海棠对扎拉丰阿说:“你先回去,回头我有空了找你说话,我先带他去见太后和皇上。”

    扎拉丰阿哦了一声,再次在心里认定十一阿哥和十四阿哥就是他的克星!

    他出门的时候还在想,刚去求了姻缘,就来了个搅局的小舅子,这到底是灵不灵啊!

    十四这个时候趴在太监的背上哼哼唧唧:“姐,你不知道你前几天射出那一箭已经在江南传遍了。大家都说你那一箭神了,我心想咱俩一母同胞,没道理我不如你呀,就去求了求拜了拜,让菩萨保佑我一定超过你,没想到回来就把手腕给磕秃噜皮了……这到底什么意思?菩萨的意思是说我超不过你了?!”

    海棠听了就哭笑不得:“你哪儿来的歪理,人说心诚则灵,你肯定是心不诚。”

    “才不是,我有怀疑这是事后。我求的时候是很虔诚的。”

    海棠就让赵有钱把他放下来,他这是磕着手腕了又没有磕着腿,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让背着?

    姐弟俩一路说着话到了太后跟前,十四又赶紧把手腕凑到太后和康熙面前,委屈的说了刚才绊倒的事儿。让太后握着他的手,对着十四的手腕好一通心疼。

    康熙不在意,男孩子磕磕碰碰才能长大,十四这伤口也不大,两天就能长好。

    这时候康熙问海棠:“朕听曹寅说,他该给你送的盐钱你让他预备着这次内务府那边不趁手了挪了用,是吗?”

    海棠说:“是的,人家说穷家富路,儿臣觉得路上多准备点银子并无不妥。”

    康熙点点头:“你这想法对着呢,确实该多准备。朕知道了,这钱也不能让你掏,回头让内务府拨给你。”

    海棠说:“这是儿臣孝敬您和祖母的。”

    康熙摆了摆手:“怎么数都轮不到你来出这个钱,回京中让内务府给你拨银子。”

    太后说:“你阿玛给你的你就拿着,你拿别人的东西不合适,拿他的东西那是天经地义。”

    海棠笑着:“也不是这么说的。”太后的话能听听千万不能放在心上。

    在海棠看来,父母子女之间也该有界限,不能说至亲的钱就是我的钱,没如此天经地义的关系。

    康熙就说:“咱们在江南停留的时间不久,过几日就回去了,在这段日子有想见的人不妨召见过来说说话,若是想出去走走,也可装扮一下带着人出去,不能白来一趟。”

    太后在一边儿很赞成这话:“你汗阿玛说的对!”

    海棠还真没什么想见的风景,想了想就说:“这些日子也收到了一些帖子,还有汗阿玛给儿臣指派的那些人,这几日也要来拜见,儿臣这几日就留在这里见见人吧,至于出去看看此处山水风俗,倒是没那么大的兴趣。”

    康熙点头:“如此也好。”

    十四就和姐姐商量:“既然您不打算出去,那让弟弟把盐宝带出去吧。”带盐宝肯定很威风!而且盐宝还那么聪明!

    海棠左右看了看,狗子已经跑出去玩儿了。就笑着跟十四说:“盐宝不会跟你出去玩的,前几日我一直吓唬他,说它不乖,要把它扔了,不带它回京,它这几日连二门都不出,天天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它是你哄不出去的。”

    十四不信,跑出去找盐宝去了。

    过了大概两三天,内务府的信到了。

    曹寅兄弟接到信后脸色都不好,各个心里想:“果然如此!这群孙子不闹出来点动静不算完事儿!”

    曹荃就劝曹寅拿着信去见康熙,跟生气的曹寅说:“到底这坑是给咱们家挖的,皇上就住在江宁织造府,别人都能躲,唯独咱们家躲不了。咱们是能饿着皇上还是能渴着皇上?都不能。自然是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截断户部的盐税或是其他税先挪到这里用,自然是大哥你出面打欠条,将来这个亏空要咱们来还。”

    这道理曹寅当然知道,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别看咱们风光,但是在京中曹氏族人并不能帮上忙,叫我说,到时候要把下面这一辈送回京中当差,别看外边风光,到底不如京里面来的稳当。”

    曹荃点点头。

    曹寅也不是个软柿子,别看是一副谦谦君子读书人的模样,怎么说也是在宫中长大,在内务府混过的。

    跟曹荃说:“九格格那里这几天忙,你过去帮忙,趁着没人了,跟她说咱们兄弟对她出手相助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驱使咱们兄弟没有推迟的。”

    曹荃就说:“大哥,这话好说,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是将来若是不好履行可怎么办?您回来的时候跟我说,李煦他在太子和大阿哥中间左右骑墙,咱们三家同枝连气,这宫中如今隐隐约约已有三足鼎立之势了,尽管九格格不参与东宫和大千岁之争,将来若是四爷六爷十四爷倒向任何一方咱们怎么办?”

    曹寅心情复杂,想了一会儿跟曹荃说:“这事晚上跟老太太商量,请老太太拿主意吧。你先去九格格那里帮忙,为兄拿着这封信还有这些单子去找皇上。”

    哥俩分头行动。

    此时海棠正在见樊氏。

    中间垂下一道纱帘儿,海棠很小心不让陌生人见到自己的模样,所以这几天见人,若是官场的倒也罢了,若是陌生人,不知道底细的,中间都隔了一张帘子。

    通过相貌举止和形态,海棠判断樊氏大概二十五六岁,是个精明的女商人。说起做生意来讲的头头是道。哪怕没有面对面,也很能揣摩人心,海棠在某些话题上感兴趣,多问了一两句,她就滔滔不绝讲的很详细。若是她觉得海棠不感兴趣的地方一两句话带过。

    海棠基本上认可了这个人的能力,就说:“他们说你想带产来投?本王也看不上你那仨瓜俩枣,相反本王在江南有一笔银子一直放着,不少人跟本王说银子放在那里可惜了,不如让钱生钱。”

    海棠说到这里,低头喝了一口茶。

    樊氏立即接话:“若说钱生钱的生意,那自然是银庄的生意。可是银庄的生意是九出十三归,实在是损阴德了些,您是天潢贵胄,是看不上这点儿小钱的,也不想做这样阴损的生意。依着小妇人的意思不如在衣食住行上多考虑。咱们江南最好做的生意就是丝绸和茶叶,小妇人在丝绸行当里面略通一二,愿意给您做个掌柜帮您打理江南的铺子,求千岁怜悯小妇人的遭遇,庇护小妇人,小妇人任凭千岁驱驰。”

    海棠听了把茶杯放到一边,就说:“这也简单,你若是通过考验本王就收下你,你总要向本王证明你有几分本事才行。本王借你人手,你什么时候能把你那些亲戚的事儿给处理了?”

    “你若是借小妇人人手,您走之前这事就能处理了。”

    “嗯,去吧。”

    樊氏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门口的太监说:“跟着。”

    樊氏跟着太监出去,转弯遇到了曹荃,对着曹荃福身随后路过了。

    曹荃看看樊氏的背影,想了想这几日勇宪王见的人,有点看不清这位郡王的路数。他走到门口,跟门口的太监说:“奴才曹荃求见郡王。”

    “曹大人稍等。”

    另一边曹寅跟着太监去见康熙,康熙看到他来就问:“子清,何事啊?”

    “内务府送东西的船来了,另有信件清单随船附带。”

    曹寅此时送上的是太子给康熙写的信,康熙拆信读了读。

    打头说的是朝政,康熙对朝政极为关注,所以太子说的他都了解,看了几眼略了过去。

    接着说的是家事,章嫔和大福晋身体不好,康熙看了看也略过去了。他重点看了一下几个小阿哥的健康状况,儿子孙子都很健康,才把信重新认真读一遍。

    读到最后太子说内务府没钱了,马齐不愿意动用户部的钱。

    康熙把这段话的前面后边几段又重新读了一遍,愣是没找出太子的解决办法。

    户部不愿意拿钱,内务府又没有钱,该怎么办呢?有什么解决办法?你老阿玛离你有千里之远,你把这问题甩给你千里之外的老阿玛帮你解决?

    索额图这些人呢,都没一个人给你出个主意吗?

    康熙气的直运气,要是太子这个时候紧急抄了几户人家,把抄出来的银子送过来康熙都没这么生气。再或者太子摁着户部官员,硬是让他们吐出来了几十万两银子,回头户部官员哭闹起来康熙也没这么生气。

    他气的是太子这么大一个人了,监国这么久了,又不是头一次了,你连这事情都解决不了吗?

    还是说太子要考验他老阿玛?

    到了这个时候康熙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和一些不太好的念头冒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的人是最容易钻牛角尖的,康熙此时面上风轻云淡,心里面已经在想:是不是太子想要让他阿玛长期在江南逗留,让人把他老阿玛给刺杀了,他就能顺理成章的登基做皇帝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因为他的老冤家大阿哥不在京中,手握实权的藩王妹妹也不在京中。

    他要是登基了,这俩人要是敢跟他呲牙。说不定给他们扣一个护驾不力的屎盆子。

    就在康熙心里面胡思乱想的时候,曹寅并没有帮着太子和内务府说话,而是把内务府送来的清单送上去,另外不经意把自己收到的这封信的内容讲了一点。

    一点就行,不能讲太多。

    康熙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看着内务府的清单心里生气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令人捉摸不透他此刻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曹寅就问:“您前两天让奴才找的吉日查出来了,一个在四天后,一个在十二天后,您看哪一日回程?”

    要是放在刚才,康熙就想着在四天后回去。此时却说:“九格格放在你这儿的银子能撑几天?”

    “一个月是没问题的,若是节省一点,两个月也能撑下来。”

    “那就十二天后再回去吧,这个消息先别漏出去。”

    曹寅应了一声,心里担忧起来,他担心有人刺杀康熙,皱着眉头还想再劝劝,劝着康熙早点回去。康熙已经把这一堆东西塞给了梁九功,叫着曹寅一起去走走。曹寅就在织造府的园子里面陪他散步,这中间免不了对海棠一番夸奖赞扬。

    对于曹寅这种天子近臣,八阿哥是下了大力气来拉拢的,为的就是让曹寅在康熙跟前说好话。

    正所谓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好。

    对于曹家兄弟来说,此次海棠愿意把钱拿出来,那真的是雪中送炭。而八阿哥的怀柔拉拢只是锦上添花。所以曹寅对海棠赞不绝口,对八阿哥没评价一句。

    而且海棠也有值得夸的地方,祭祀当天她一箭救人这件事因为其真实性,偶然性,在江南被越传越广,不少人还跑到那棵树下去参观。对她的称呼已经成了“九王爷”,那棵树也成了九王树。不少人来了非要在树干上摸一把,说是沾好运。

    曹寅把这一切当笑话讲,康熙听的哈哈大笑。

    “说九王也不算错,但是宫里面还有一位九阿哥,那也是排行第九。”康熙跟曹寅说:“这一对兄妹啊,从小见面就要掐架,小时候都不会走路,话都不会说呢,被乳母抱在怀里,就能你推我一下我抓你一下。可惜胤禛禟那就是个不争气的,不如他妹妹,只怕九王这个帽子戴在他妹妹头上,落不到他头上了。”

    曹寅说:“各位爷都是好样的,都是看着您言传身教长大的,都是在尚书房里面读书成长起来的,都是人中龙凤,哪有您说的这样。”

    这话让康熙心里面多少受了点安慰,就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就算是看着朕言传身教,读着一样的书,资质不一样长大了也不一样。老九和老十,十一和十二,这四个都是好孩子。笨是笨了点儿,蠢也蠢了点儿,但是没什么坏心,要说主动害人或者是损人利己,倒也没有。”就是有些人喜欢干点损人利己的事儿。

    想到这里,他把几个儿子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忍不住叹口气。

    “朕的儿子多,倒不是向你炫耀,实在是有的时候孩子多了性格各异令人头疼,比如老四,那孩子有个优点就是较真,有个缺点也是较真!关外的事儿已经办完了,朕说他该回来了吧,人家不回来,还非要再把关外的那些官员再折腾一遍。”

    这个听说过了,曹寅不知道怎么评价。

    康熙说:“朕已经给他去了信了,让他回来吧,别折腾了,别弄到最后朝里面的人看他都跟看阎王一样,人这一辈子总要合群儿才行,老四这孩子要是朕不挡着点儿,他能与天下为敌!”

    曹寅就说:“四爷这是为天下百姓谋福利,别的不说,虽然关外官场上对他避之不及,然而百姓对他却是极其感激,对四爷感激就是对您感激,叫奴才说这是利在当下功在千秋,是一件大好事呢。”

    “是啊,这事儿对朕好,对江山好,对子孙好,唯独对老四不好,朕这个做阿玛的有的时候太忙也顾不了那么多,但是老四这事做的让人心疼。可能朕也是白心疼了,人家这会儿还挺高兴的!罢了,不管那么多了,朕也要表明对他支持才行,朕给德妃和他家的弘晖赏赐着东西,也让官场的人都知道朕是站在老四这一边的。”

    于是这几天天天堵着盐宝的十四得了一个差事。

    “什么?让我出去给额娘还有大侄儿置办点东西?这个好说呀,给钱就行。”他转头跟盐宝说:“听见了吗盐宝,这是让咱们出去买东西呢,你有没有出去买过东西?你想不想出去买东西?咱们一起呀!外面有很多好吃的啊,有大鸭腿,你吃过鸭子肉吗?可好吃了呢。”

    盐宝瞪大了两个眼珠子看着他,没给一点回应。

    “盐宝,看你吓的,咱们是出去玩儿,又不是把你扔外边……”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蹲着的盐宝突然站起来,一头顶在他肚子上把十四顶了一个屁股墩儿,随后跑到一边,跳到栏杆的扶手上,居高临下的冲着十四汪汪了两声,跳下栏杆跑了。

    一边观摩了全场的桂枝摇头叹息,看着被太监搀扶起来的十四说:“唉!十四弟啊,你这就是人嫌狗憎的年纪了啊!”

    第249章 伶俐人

    十四自己想不通:“我都对盐宝那么好了,它怎么对我爱答不理!”

    桂枝就说:“盐宝又不是你养的狗!”

    十四觉得更委屈了:“我就是带它出去玩而已,姐姐都同意了!再说我真的不是扔它呢,这么聪明的狗谁舍得扔,不,姐姐要是扔的话让她提前跟我说,我去把盐宝捡回来。”

    桂枝看着他要白日做梦了,就问:“你到底去不去啊?汗阿玛让你给额娘和弘晖置办土仪呢。”

    “去去去,额娘的好说,江南的香扇脂粉绣品给她带些就行,小孩子的买什么?”

    桂枝心想你问我就是白问,我又不知道!

    “你找个知道的人问去。”

    桂枝的意思让他问问曹家的女眷,人家曹家有小孩子,肯定知道,她没想到十四跑去问十三了。

    十三这阵子也忙,他代表的是太子,所以江南的官员都来他这里问候太子。

    这时候十四跑来,看这里挺热闹的,就在一边等了一会。

    十三也没让十四久等,打发走了一批人后,来问十四:“十四弟,怎么了?你不和盐宝玩了?”

    “是盐宝不和我玩了,而且弟弟有差事了,汗阿玛让我给额娘和弘晖选土仪呢。”

    十三看看十四,觉得八成是这弟弟上蹿下跳让汗阿玛嫌弃了,给他点事儿让他别烦人。

    就笑着说:“这主意好,我也想着给娘娘和我额娘买东西,而且没来的姐妹也要送一些,对了,既然给弘晖买了,六哥家的侄女要买吗?四哥家的侄女也要给她带一些才好。”

    十四说:“六哥自己在,让他自己买,咱们就买娘娘们的和姐妹侄儿侄女的。”

    十三笑着应了:“那你等我,我这阵子忙完了咱们一起去。”

    十三回去把今儿等看见的这些人快速地接见了一番,人家就是露个面,给太子表明一直惦记着太子,他就是个摆设而已,所以没必要说太多的话,问候几声就行了。十三这边弄完,喊了十四,小哥俩跟曹家的人说了一声,曹家赶紧通知各处,配备了侍卫和本地人,带着他们小哥俩上街了。

    八阿哥早就盯着这些官员,有些人从十三这里出来后,就会被八阿哥的太监和侍卫请去,八阿哥对着人家一番关心,几句推心置腹,双方就算建立了联系。这些官员很高兴,多认识个阿哥多条路啊!八阿哥也很高兴,多认识个当官的自己的池子里就多一条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一鱼两吃了呢。

    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便宜了,都美滋滋的。

    因为八阿哥的好人缘和人脉关系,随着内务府送物资的船再次靠岸,给他带来了内务府没钱的消息。

    而且他也知道了太子和马齐正在究极拉扯的事儿,反正这次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少了,而且曹家接驾预先支取的银子也要耗尽了。

    随后再一打听,原本这几日就回程呢,皇上让过一阵子再回去,八阿哥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是没钱回程了,这一路走来皇家都是到处赏赐,回去的时候船队还会经过苏州杭州扬州,这再次靠岸皇家一毛不拔还让地方官府负责用度,这岂不是打了皇帝的脸,毕竟出发的时候皇帝说了一句用度内务府支出,不动用地方官府的银子。皇家的脸面比银子要紧啊!

    八阿哥就知道这是讨好皇父的机会,他也不是没钱,前阵子李煦答应送他五万两银子呢,让李煦回苏州运来就行,前后不过两天时间。但是若是问起来这钱怎么来的?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这是勒索李煦的银子啊!

    八阿哥就思前想后,找不出个好理由。

    他的太监就给他出主意:“这理由好找,就说当初分府的时候,您从这笔安家钱里面拿出来了五万两,交给李煦,让他在苏州给您置办个铺子好做生意,这是为了给咱们府里添个进项。如今事儿没办,就先把这银子用了,先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八阿哥听了,把这个理由反复推敲,觉得这理由不仅能解释这银子的来历,还能在汗阿玛跟前把李煦这奴才和自己联系起来,就算李煦再滑头,但是在汗阿玛心里,这就是自己的人了。

    他点点头,跟心腹太监说:“你去请李煦来,就说我请他帮个忙。”

    另一边海棠叫来了扎拉丰阿陪着她见正白旗的官员,董鄂家一直在正白旗,认识的人也多,和这些人的关系也不错,所以今儿海棠把这些人一起叫进来,大家一起说话喝茶,聊些陈年旧事,也很愉快。

    直到傍晚才和扎拉丰阿把人送走。

    扎拉丰阿就抓着这个机会和海棠多说几句,问海棠:“今年您还去青海吗?”

    海棠摇头:“这都五月了,回到京城都六七月了,我六月去,七月到,十月离开,十一月才能回来,这太赶了,今年在京中留一年,秋天陪汗阿玛去木兰。”

    “这就好,回京中后,皇上必然是要带着各位娘娘和阿哥爷格格们去畅春园住着,到时候奴才和您搬到咱们家的园子里吧。”

    “我拦着不让你住了吗,还用你再说一遍。”

    扎拉丰阿笑起来。

    这时候旁边的草丛动了一下,扎拉丰阿赶紧去看,草丛里露出个狗头,头上还顶着落叶。

    扎拉丰阿崩溃地说:“盐宝你又钻哪儿了?你这么重的一只狗,给你洗澡可麻烦了你知道吗?”

    “汪汪汪,汪汪!”

    海棠翻译:“盐宝说又不让你洗,你嚷嚷什么!”

    “奴才好奇,您是怎么听懂的?”

    “猜得,猜得比较准而已。”

    盐宝从草丛里钻出来挨着海棠蹲下了,海棠跟扎拉丰阿说:“天要黑了,你早点回去吧。”

    “行,奴才回去了,您今日别熬夜了,早点睡。”

    海棠带着盐宝去见康熙,梁九功的徒弟拦着她说:“小主子,今儿八爷在里面,您等会儿再来吧。”

    海棠听了就带着盐宝去找太后。

    此时康熙坐在书案后面看着八阿哥:“五万两?”

    “是,儿子想着或许不能支撑到回京,尚可支应一段日子。”

    五万两不少了,节省点能回到京城了。康熙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八阿哥看他的反应,立即说:“儿子手里的钱都没有动,这就派人回京城去取钱,必能把这件事给撑起来。这银子本就是您赏给儿子的,儿子如今用来孝敬您是天经地义的。”

    康熙这会不缺钱,把茶盏放到了桌子上,跟八阿哥说:“不用了,你京中的钱不必动,你兄弟们都想造个好园子,你也可以打算一番。至于那五万两,也不必送来,留着添个进项吧。你的孝心朕知道了,这事儿不是你该操心的,而且也不缺钱,朕多留一阵子就是留恋江南的景色,再看看也就回去了。”

    康熙的话说到了这份上,八阿哥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只能低着头连连称是。

    从康熙的书房里出来,他低着头在盘算着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内务府是真的没钱了!

    而且南巡本就是花钱如流水的事儿,怎么就突然有钱了?

    如果没钱,自己献上一笔钱,虽然不够用却也能解眼下燃眉之急,汗阿玛该是很高兴的,自己在汗阿玛心里也算是个能解忧的儿子。本来这事该是很顺利的,怎么就有钱了!

    如果有钱?这钱是哪儿来的?

    是汗阿玛提前放到江南的?但是该跟内务府说一声,方便内务府调配。

    除非?

    除非这笔钱不该让内务府知道,不让内务府知道也是不让官场知道。联系到江南官场传得沸沸扬扬的密探传闻,这笔钱该是给密探们的银子,如今拿来用了!

    如果不是给密探用的,那就是汗阿玛给太子下套。这个不可能,汗阿玛对太子那么好。

    所以这钱是从密探那里挪来的。

    想明白后他松口气,自己这番谋划不算输了,目的还是达到了,自己是唯一一个给汗阿玛解忧的儿子。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大阿哥又和江南的官员喝上了,一群人喝得迷迷糊糊。大阿哥这人不好色,略微贪权却不严重,唯独称的是缺点的就是贪杯,可是这人也没因为贪杯误事儿过,他每次的错误决定都是在清醒条件下做出的,挺让人一言难尽的。

    大阿哥喝上了,三阿哥和很多读书人在畅游秦淮河呢,河上的小娘子们文学功底深厚,能和爷们们诗歌唱和,还能和某些爷们深入交流,更能深入探讨,哄着三阿哥挥金如土。

    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喜欢爬山,因为七阿哥的腿脚不算好,三人爬山的速度慢,一天一座山,回来后累得宛如死狗。

    海棠最近在见各路请安的官员,还见了不少女掌柜女师父,参观了织造府下辖的工坊,与里面的织娘们聊的很多,有的甚至单独召见她们,总之也挺忙的。十三和十四就更不用说了,就是有心也没钱,所以自己还是那头一份的!

    八阿哥觉得美滋滋的!

    然而康熙的心情很不好,他在八阿哥走后很生气,这生气的原因也很简单,被八阿哥的某些话气着了。

    八阿哥说他的银子是皇父赏赐的,如今用在皇父身上是应该的。

    这句式当年也被人用过,那就是被董卓劫持到长安又被李傕郭汜挟持出长安的汉献帝遇到曹操的时候,曹操说过的话。

    这话让康熙很郁闷:朕就是刘协那倒霉天子吗?轮到你做儿子的看朕的笑话?

    但是康熙又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来想自己的儿子,觉得老八可能是这孩子不会说话……个屁!这话要是老九那个嘴里不吐象牙的儿子说出来他也信了,但是老八那是有名的伶俐人,谁人不说老八的好,怎么可能不会说话!

    康熙在书房里独自一人拍着胸口,觉得此时心肝肺都是疼的!

    第250章 魔性四

    天快黑了,康熙从书房里出来,路上还在想既然在江南多留一阵子,不能不出去走动,明日就不能再待在织造府了,让曹寅叫着读书人一起聊聊,看看江南的读书人都在想什么。

    他盘算着明日的安排就到了太后居住的正堂前面,这里现在很很热闹,在外面就能听到笑声。

    此时老五和老六歪在太后身边,一天下来累得看到个地方都想躺,究其原因老五是太胖老六是太虚。

    看到康熙进来,除了太后屋子里的人都起来了。

    一番见礼后康熙坐在太后身边,看了看老大和老三不在。

    再看到老五老六老七三个人很疲惫,老八很有精神,几个女儿站在一起都是一脸无奈的表情,十三和十四倒是显得很兴奋,刚才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是这小哥俩闹出来的。

    康熙问十三和十四:“什么事那么高兴,说来也让朕高兴高兴。”

    十四转身从椅子上抱起一个大阿福,是一个团团坐的泥塑男娃娃,怀里抱着一只麒麟,十三抱起一个女娃娃,女娃娃的怀里抱着一只狮子。这东西还有传说,据说买这个还辟邪,因为大阿福有迎祥纳福之意。

    “汗阿玛,这些是给侄儿侄女买的。”

    十三赶紧替他补上:“还有姐妹们和十五弟和十六弟的。”

    康熙看这大阿福胖墩墩的很喜庆,问海棠:“这不好吗?怎么你们姐妹是这副表情?”

    舒宜尔哈急忙回答说:“因为他们俩给小孩子的东西全是大阿福!一人一对,一模一样!”就不能分开买吗?多买几样怎么了!

    十四说:“我和十三哥都喜欢大阿福,其他的不喜欢。我们喜欢的姐妹们和弟弟侄儿侄女们也会喜欢。”

    你可拉倒吧!

    你怎么有那么大的脸说你喜欢的人家也喜欢!

    桂枝和舒宜尔哈同时对他们露出不屑的表情来。

    康熙问:“你们到底买了多少?”

    十三老实地说:“哥哥们家里的侄儿侄女都算上,加上姐妹们的,哥哥弟弟的,也就是二十多对吧!反正每人都有,没一个落下的!”

    连六阿哥都觉得无语了!

    “你们是可着一个摊子上买啊!这玩意占地方还不方便携带。罢了,放着吧,我明日带你们出去买。”

    五阿哥说:“我也去,七弟你也去,七弟你这时候买点你成亲用的东西啊,到时候哥哥陪你去选,哥哥跟你说,如何置办婚礼用物哥哥有经验,跟着哥哥保你不会买错。”

    七阿哥想到五阿哥是专业吃席的,也就应下了,八阿哥为了表现的合群,立即说:“五哥,把弟弟带上。”

    “行!”

    这时候大阿哥一脸红的到了门口,他走路略微踉跄,在门口对着守门的太监问:“闻闻爷身上有酒味吗?”

    还是有的,小太监说:“大爷,您还没漱口呢。”

    “对对对,漱口,”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旁边有茶房,进去要茶水漱口,侍奉茶水的宫女心想这茶水也压不住他这一嘴的酒气,只是不敢说,给他端了杯温热的茶,让他漱口后把杯子收回来了。

    大阿哥又在茶房洗了脸,觉得万无一失就慢慢地往正堂去。大阿哥举手投足还算正常,和祖母皇父请安后,还能和弟弟妹妹们说笑,尤其对十四买的大阿福很喜欢,表现的兴致勃勃,颇有些宽厚长兄的模样。

    康熙都闻到他一身酒气了,也没说他,自从孩子们出了尚书房,他都不再对着这些孩子逼逼叨叨传授为人处世了,如何过日子行事让他们自己摸索去吧。

    天都黑了,太后就问:“老三怎么不见?都等着他吃饭呢。”

    康熙对外面的太监说:“叫老三回来,一家老小等着他呢。”

    这话说完后几个阿哥互相飞眼神。

    三阿哥已经在路上了,回来的路上还想着这就是跟着长辈出来的坏处,不能夜不归宿!

    刚进织造府的门,他的太监就冲过来:“爷,赶紧的,太后等着您吃饭呢,皇上和太后以及诸位阿哥格格等您半天了。”

    三阿哥赶紧跑,跑的时候一身香风,然而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个了。赶紧进了屋子到处赔罪。

    康熙就觉得这几个儿子是真没出息!

    联想到下午八阿哥抖机灵,越想越觉得生气,看着最没出息的老三冷哼了一声,把老三吓得一哆嗦。

    康熙想到这是在外面,训斥儿子也不在这一会,就没说话,跟外面的太监吩咐:“摆饭吧。”

    桂枝和舒宜尔哈扶着太后起来先去餐厅,康熙随后跟上,门外的盐宝叼着自己的饭盆也跟了上来,大家坐好后盐宝把盆放到海棠身边,闻到三阿哥身上的脂粉香味连打了两个喷嚏。

    五阿哥傻乎乎地问:“盐宝是不是病了?妹妹,你是不是又给它洗澡了?是不是没擦干冻着了?”

    六阿哥说:“这都五六月了,天气这么热,怎么会冻着。”

    十四扭着身子叫盐宝:“盐宝,你来这里吃,给你吃肉肉啊!”

    盐宝没给他一个眼神。十四喋喋不休:“盐宝最近饭量见长,以前都是一碗饭,现在都用盆了。”

    海棠听了看看盐宝的饭盆,忍不住点头:“是啊!这不知不觉盐宝都用饭盆吃饭了!”

    太后和康熙都觉得让盐宝吃剩饭不好,特别是康熙,一开始打算让人喂盐宝吃生肉,海棠说盐宝一直吃熟食,担心吃生的容易得病和长寄生虫。康熙就吩咐人给盐宝每日煮两小锅肉骨头加餐。盐宝一直以来都是在海棠允许后才吃饭,所以这加餐是送到海棠这里,海棠喂给盐宝的,一天五顿饭,怪不得不在吃饭的时候扒拉主人,不在馋主人嘴里的吃食了,原来是吃饱了!

    海棠才发现,不知不觉盐宝经历的变化太大了!

    她对盐宝说:“盐宝,你胖了!明天少吃些肉!”

    “呜呜~”

    在旁边侍奉的孙嬷嬷就笑起来,给太后康熙捧汤的时候就说:“这真跟个小人儿一样了。”

    盐宝不仅智商和小朋友一样,还很聪明地在饭后找康熙撑腰,破天荒的蹲在康熙身边用脑袋蹭他的腿。

    康熙放下杯子伸手在盐宝的下巴上挠了挠,就说:“这也真胖了啊!看这胖脸,再胖下去就有赘肉了,你整日吃也没跑动,这不是在草原上,草原上还能驱赶羊群,这是真的在贴膘呢,听你主子的少吃些吧。”

    “汪呜!”盐宝也不讨好他了,转身走了。太后哈哈笑起来,康熙撑不住也跟着笑着,他笑了一屋子人也跟着笑起来,盐宝郁闷地趴在了海棠的脚边,眼皮都懒得抬。

    说笑了半天,康熙说:“散了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这边大家散了,孙嬷嬷也回自己的院子里。刚进门身边的丫鬟说:“老太太,大老爷和二老爷等您半晚上了。”

    孙嬷嬷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没出事儿哥俩不会等这么久。

    丫鬟扶着她进屋,曹寅和曹荃站了起来。

    曹寅扶着孙嬷嬷坐好,曹荃在门口从丫鬟手里接了托盘,吩咐不许靠近,就端着托盘把里面的茶水给孙嬷嬷送去。

    曹寅低声说了李煦的事儿,接着又说:“八阿哥处心积虑,今儿下午去找主子爷了,说是他把当初的安家银子拿出了五万给了李煦,让李煦给他置办店铺,这话说出来,岂不是在主子爷那儿坐实了李煦亲近八爷的印象。”

    曹荃说:“八爷是大阿哥的拥趸,太子爷名正言顺,大阿哥势力庞大,这天家的事儿不是咱们能插手的,依着儿子看,李家和京中的纠缠越来越深,恐怕会带累咱们啊!而且八爷置办铺子的说法,主子爷根本不回信的!”这谎言如此拙劣,连他这个小官都能看出来,皇上岂能看不出来?

    曹寅点头,深深地叹气:“不是说李煦对咱们有坏心,而是他如今就处在砧板上,早就是这几位爷刀下的鱼肉了,反抗不得,只能听从,咱们早晚也被牵连。”

    孙嬷嬷听明白了,跟两个庶子说:“你们的烦恼我知道了,咱们是跟着主子爷的,我说句不恭敬的话,主子爷在一日咱们风光一日,主子爷驾崩了,新皇爷打发咱们去守陵也好,冷落也罢,都是该得的,不能想着让子孙有富贵就如李家那样,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过一日是一日,别生出二心就行了。”

    曹荃说:“儿子倒是觉得能投奔勇宪郡王,求郡王庇护。”

    曹寅说:“这次多亏了郡王出手让咱们家躲开了一个坑,儿子看着郡王谦逊有礼……”

    他的话没说完,孙嬷嬷伸出手掌往下压了一下,曹寅的话没再接着说。孙嬷嬷强调:“我刚才说了,咱们是主子爷的奴才,人心多变的事儿主子爷见识的多了,不说不是不知道,是懒得计较,咱们一心效忠,他是能看得到的。至于郡王,我有句话听不听是你们的事儿,那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结个善缘吧。”

    曹寅和曹荃对视一眼,双双应了下来。

    到底是老太太,见多识广,哥俩从老太太这里得到了答案,双双退下了。

    路上两人不敢说话,就怕隔墙有耳,回到了他们家眷住的地方,曹荃才小声说:“李煦那里该远着些,虽然说是姻亲,然而嫂子是正经的李家人,不是姜家的人。”

    曹寅没说话,曹荃跟哥哥告退,转身回去了。

    晚上海棠的房间里,舒宜尔哈和桂枝洗了澡后跑来和姐姐一起挤着睡,用舒宜尔哈的话来说:“祖母让我们看着你,不许你熬夜!”

    海棠就不得不放弃晚上读一会书的习惯,哄着两个妹妹睡觉。

    可偏偏盐宝睡在门口,在门口可怜兮兮地发出呜呜声,特别是桂枝问了盐宝怎么了后,盐宝的声音就显得更可怜了。

    海棠就知道这狗子想用可怜博同情,达到他一天吃五顿的生活水平,就跟桂枝说:“别搭理它,不搭理就不哼唧了,你越是搭理它就越可怜。”

    桂枝笑起来:“说起来盐宝可真聪明,满屋子知道谁说话有用,居然去讨好汗阿玛,可惜了,汗阿玛也觉得它肥。要是四哥在这儿,它说不定会去找四哥。也不知道四哥如今怎么样了,他要是还不回来,只能再在关外过年了,就等着明年回来给弘晖过周岁吧!到时候他连他闺女的满月周岁都错过了!”

    四阿哥对做一个父亲还没太深刻的认知,这会惦记的也就是德妃福晋和弟弟妹妹,特别是最近,她想着弟弟妹妹的时候多,尤其是惦记海棠。

    四阿哥在关外,德妃经常打发人去关外看望他,加上他和京城的往来信件也很频繁,户部又经常派人出差来协助他,别看四阿哥人在关外,但是消息却很灵通的。

    家里的事儿朝廷的事儿十有八九都知道。

    就连此时内务府没银子的事儿他也知道,倒并不是他盯着内务府,而是关外最大的地主就是皇帝。

    而替皇帝管理着大片土地的就是内务府,四阿哥这回马枪用得多了,和内务府的官员也就熟悉了,内务府里面没钱的事儿自然也就听说了。

    此时他就住在打牲乌拉总管衙门,这衙门里面最近几日正把收上来的人参分等级装盒送往京中。

    这衙门官员看他对人参一直盯着,就谄媚地说:“这些都是上品,奴才今天孝敬您一只?”

    四阿哥冷笑一声:“然后你们上书说爷勒索你们的人参是不是?”

    “不敢不敢不敢!给奴才十个胆子都不敢!”

    四阿哥盯着这些人参看了几眼:“爷要是想用这些人参,直接去求皇上就行了,用得着你们在这里献殷勤!”

    “是是是,是奴才等妄言了!”

    “哪些适合滋补?适合经常用的?虚不受补的道理爷还是知道的,挑那一些药劲儿没那么大的,适合经常用的给爷看看,装一盒送到京里面先留着。”

    这些官员你看我,我看你,心想刚才四爷调子起的挺高的,不还是想要这些东西吗?

    就有一个官员微笑地问:“您是打算给谁用?若是您用,这些拇指粗的都行,若是孝敬宫里的娘娘……”

    这话没说完,四阿哥就摆了摆手:“你们也不用在这里套话,爷用或者是娘娘用,再或者是宫里其他贵人用,自有太医院那边拿主意,实话跟你们说了,这些是给爷的妹妹勇宪郡王用,你们把合适的那些,把一些好的挑出来,你们这些人参还没送到京城,爷请皇上批人参的折子就已经到江南了,少在那里想那些有的没的。”

    “是是!您看看这些,年份少,药力没那么强,奴才等人没读过太多医书不太了解,但这些比较符合您的要求,已经是上品了,让人特殊标记出来送往京中,具体该怎么用,能不能用,还是要听太医的说法。”

    这才像一句人话,四阿哥点了点头。

    随后就从装人参的屋子里出来,这些官员又邀请他去看东珠。

    四阿哥摆了摆手,他这一次是来核查土地的,并不是来核查内务府的,自己感兴趣的看过也就行了,其他的实在是没那个精力了。

    于是回到房间后,四阿哥开始写信。这信是送往江南的,要先送到京城,然后跟随着京城的快船往江南送。

    四阿哥先给康熙问安,随后把自己在这里的生活和办差日常写出来,实在是素材太多了,四阿哥想吐槽的也太多了,这封信一气呵成,一口气写了二十多页,厚厚的一大封信。

    随后开始给弟弟妹妹写信,重点是嘱咐海棠要保养好自己,可千万不能病了,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像海棠这样来回奔波操心又多的人,若是病了,没个半年大半年是不会有起色的。

    写完这封又想起刚才人参的事儿,话痨四阿哥又重新给康熙写了一封请安信。

    本来就想说给妹妹求几支人参,结果唠叨起妹妹的身体来,其间又夹杂着回忆起妹妹小时候胖墩墩肉乎乎的可爱样子。

    他在写信的时候,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有的时候又很高兴,忍不住咧嘴笑,情绪丰沛的时候又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旁边的侍卫拉了拉苏培盛,几个人出去小声的问:“爷没事儿吧?”

    这场面苏培盛看多了。

    就说:“没事!”

    大家心想这是没事的样子吗?别四爷被外边那群糟官儿们给气疯了吧。要是这位爷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怎么跟皇上交代啊?来的时候是多好一大小伙子,回去的时候成了个二傻子,这可怎么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

    苏培盛看他们大眼瞪小眼就没搭理他们,又进去伺候笔墨。四阿哥这封信比刚才给康熙写的二十多页的信更有素材。妹妹这十几年的人生随便回忆一下就能写出一本书来,所以他这封信写了足足三十五页。收笔的时候意犹未尽,之所以会停下来是因为信封里面只能装这么多了,已经到极限了。

    这个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兴奋得四阿哥睡不着,又趁着这股兴奋劲儿给六阿哥写了封信。

    直到天亮,他桌子边儿多了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再加上他给其他人写的信,传信的人背了一大包回到京城。

    太子一看,老四怎么写了这么多?

    他第一反应是:关外的那些人把老四给惹着了,这是要告状。

    太子也不会做出那种查看弟弟信件的没品事儿。就只能把熟悉关外事情的人叫来,问道:“是不是有人给老四使绊子了,要不是把人给逼急了,也不会闹出这事儿来!”

    太子一指信封堆,这些全是一个人写的,特别是给皇上的,那信封都被撑圆了。

    在场的官员看到之后都沉默了。

    也有人给四阿哥下绊子,不可能不下绊子,可是那位爷化解了啊!难道还不解气,非要痛打落水狗?

    人怎么能小心眼到这地步!

    索额图给太子出主意:“不如派个人去帮忙?先看看到底是怎么了?这事总要有个了结的时候呀!”

    这话一说,在场的诸位都忍不住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朝廷这么大,国土这么大,四贝勒怎么就总是逮着那一片地方来回犁地?给那片地方的官员一条生路吧,再这么下去,要么是四爷疯要么是他们疯,总要疯一方才算结束!

    这鼓鼓囊囊的大信封送到康熙跟前的时候,康熙带着一家老小已经回程了。

    信是漕运衙门的人送上来的,康熙看了这一堆信也沉默了一回。

    他压根没往四阿哥话痨的份上想,心里的想法是:这才几十年,难道关外的事情已经糜烂到需要用这么多信纸才能说明白的地步了。

    顿时抱着一种不杀几个人不足以震慑官场的心情拆开了最大的一封,结果是四阿哥在回忆小时候和妹妹相处,当然其中也夹杂着其他弟弟妹妹,关键是四阿哥从他看到妹妹第一眼开始写,写的也挺感人的,问题是写了这么多张纸,才写到了四岁!

    康熙此时压根没法说自己的心情,他不是那感性的人,反复地看了两遍之后,虽然勾起了他很多美好的回忆,还是忍不住想从字里行间里面找出他儿子想传达出的意思。找了半天之后又用了各种排除法,康熙觉得老四大概是想给他妹妹要几支人参!

    要人参你说呀!两句话的事儿你愣是写了三十多张纸,浪费了你老阿玛半个下午!这半个下午能干多少事你知道吗!

    这倒霉孩子!

    康熙就不想看剩下的那封信了,但是又担心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只能在心里面对着四阿哥一边嫌弃一边拆信。

    这封信才是康熙想看到的,他也擅长从字里行间找自己想要的信息,对的这封信反复读了半个下午,觉得自己总要找机会再回一趟关外,至于最近一两年,让盛京将军带着盛京官员到木兰来!

    同时他也给四阿哥了一封回信:随盛京官员来木兰觐见,所有的事情在动身前往木兰之前做完。

    回来吧你!再这么下去,朕怕你们中间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