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犹不及

    九阿哥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圆润地滚出去准备行李了。

    康熙很高兴,把衣服拿来检查,一边看着一边跟太子说:“这衣服赶制得着急,看着有些素啊!”

    太子说:“染色织花这都是小事儿,江南不缺这些能工巧匠,倒是妹妹,这是一大功绩啊。”

    “是啊!蒙古各部一向是咱们的心病,当年你汗玛法说北不断亲,咱们往草原上嫁了多少格格,既然怀柔不行,不如钝刀子割肉!”康熙把衣服放下,充满杀气地跟太子说:“日后再看他们听不听话!”

    太子点头。

    康熙说:“至于你妹妹这次的功劳,等她回来了再议。走,中午陪着太后一起吃饭,看看太后的衣服合不合身?”

    太后也很高兴,康熙去的时候正和舒宜尔哈一起看衣服,太后倒不是没见过这些,相反在物质上太后这里什么都不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她都见过。像是用羊毛织布,前明的时候有毛毡,这种是很粗陋的毛毡,一般是围在帐篷左右保暖用的,也有当做地毯的,在草原上很常见。

    既然本土的毛呢很粗糙,那么在本土呢?在明末时候就有进口的毛呢,是从“普鲁”“暹罗”来的大红猩猩毡和暹罗绒几种毛呢。有印花的,也有纯素色的,大富大贵之家用来做衣服,十分华贵,据说这种布料外面市面上,一尺就要二两银子,十分珍贵,更多时候是有价无市,前些年广州口岸开禁之后,市面上有少量流传,但这种进口物质绝不是普通人能见到买到的。

    除了有大红猩猩毡之外,还有黄地红花猩猩毡、白地深色黄花猩猩毡等,这些衣料一般是皇家御用,也会用来赏赐官员。

    之所以市面上叫猩猩毡,传说这种布料是用猩猩血染的,永不褪色,其实是一种红色果实染的,不过是因为没见识,都不知道,以讹传讹罢了。

    太后摸着衣服问康熙:“这真是小花骨朵带人做的?”

    康熙点头。

    太后不知道是真这么觉得,还是有滤镜,就说:“我瞧着这衣服比那猩猩毡都好,那些厚是厚了,没这个软。这个是真的软,细密厚实还柔软,肯定好用。”

    舒宜尔哈问:“这么好的东西,肯定能让九哥和十哥赚一笔吧?”

    太后听了,立即说:“我买,我买些让人送到科尔沁去,不能让胤禟他们折了本,也不能让你姐姐白操心。”

    康熙就说:“您别买,他们既然想干这一行就要凭真本事,您今年买了,明年他们也是要卖的,既然让孩子折腾了,别的事儿能帮就帮,这事儿就别帮了。”

    太后看他都这么说了,也只能作罢,跟身边的嬷嬷说:“不是还有些布料吗?给四妃做身衣服,再给太子妃也做一身,剩下的给几个格格做了。”

    太子说:“给妹妹们做吧,不用给太子妃做了,她今年也不急着穿。”

    太后立即板着脸:“今年不急就放着,有明年呢!这不是她需不需要,是该她的那份,你少跟着说话。”

    太子立即连连称是,不敢再多说。

    太后说完叹口气:“小花骨朵在江南肯定忙,这一忙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康熙算了一下时间,海棠忙完大概是冬天了,除非是有人替她在江南坐镇。

    康熙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人选就是四阿哥,但是想到四阿哥这较真程度,康熙自己就觉得牙疼!

    要不要派老四去把海棠换回来?

    再说吧!

    于是他带着儿女陪太后吃饭,另一边因为海棠和十一阿哥还给太后和各自的生母写了信。

    这时候桂枝和两个妹妹坐在德妃跟前读信,旁边还堆着很多苏州当地的特产。

    听完信后,德妃说:“这就是劳碌命!她走的时候跟我说去处理匠人的事儿,我想着一两个月就回来了,也没给她准备薄衣服。现在又和土地扯上关系了,她忘了当初有人刺杀她的事儿了吗?当时的案子现在还糊涂着呢,这是不长一点记性,我在京城担惊受怕,要是在我跟前,我非要给她两巴掌。”

    桂枝把信收起来,跟她说:“您就是嘴上说的凶,我都没见过您给过她两巴掌,反而她每次回来往这榻上一歪,要坐相没坐相,您还围着嘘寒问暖,问‘闺女吃了吗?’‘闺女瘦了啊,看着小脸还没巴掌大’,这时候想让我相信您不偏心都没说服力。”

    德妃看着她哼了一下,“你话怎么那么密?去去去,带着你妹妹把东西分一分,给你两个嫂子留点就行。”

    桂枝应了一声就和妹妹们分苏州送来的礼物,这时候四福晋和六福晋来了,德妃说:“天都热了,何必过来,路上晒着了怎么办?”

    两儿媳妇凑过来说话,德妃没搭理六福晋,和四福晋有一口没一口地说着,看着几个孩子围着姑姑们分礼物。

    桂枝把一朵绒花戴在了弘晖头上,小小的头上顶着大大的绒花,看着他歪着头,三个无良姑姑笑得东倒西歪。

    德妃骂桂枝:“你皮痒了是不是?等你四哥来揍你吧!弘晖,把花摘了扔你姑姑身上,这是什么姑姑啊!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

    但是弘晖觉得好玩,看到有胭脂,还指着自己的脸让抹胭脂。然而他的姐妹对胭脂香粉没关注,秀宁喜欢折扇,秀琳喜欢一些苏绣的绣片,都对胭脂香粉无爱。

    晚上四阿哥回来,四福晋就把今天的事儿当笑话讲给四阿哥听。

    正吃饭的四阿哥看着弘晖,心里想着:这小东西还小呢,不懂!

    但是心里又想:人家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小子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不会是个娘娘腔吧!

    他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将来弘晖如果是个娘娘腔怎么办!

    到时候儿子伸着兰花指……他使劲把刚才吃过又反胃的东西咽肚子里,跟四福晋说:“这小子该管了!等会我给他读点爷们该看的书!”

    “啊?”

    “你别管,往后少让他和女孩们一起玩儿。”

    四福晋觉得这是强人所难,这西花园就他和弘晴能跑着玩儿,弘晴身体不好,整日不出门,他除了跟着姐姐妹妹们玩儿还能找谁?

    四阿哥就说:“爷不敢说爷有一世英名,但是爷不能养个娘娘腔让他坏了爷的名声,哪怕爷这才有贝勒的爵位,他将来就是个贝子,也不能跟那些败家子一样串戏唱曲娘儿们唧唧!”

    四福晋一看他这反应,想想儿子是个儿子,老和秀宁秀琳一起玩耍也不行,就说:“要不,送他和十六弟一起玩儿?十六弟和他年纪一样大,两人前后就差了一个月。”是弘晖比十六阿哥大了一个多月,这侄儿比叔叔的年纪都大。

    四阿哥想了想:“嗯,跟额娘说一声,就这么办吧。”

    德妃听了四福晋的话沉默不语,六福晋说:“四爷想得也对,阿哥毕竟是阿哥,现在玩着没什么,过两年就不行了,还是要和小男孩一起玩儿。”

    德妃没搭理她,她犹豫的原因是十六阿哥的额娘王贵人是个汉女,被李煦送来讨好主子爷的玩意,也就是她运气好,李家送来的女人有好几位呢,就她出头了,德妃心里瞧不上她。

    德妃看不上王贵人,对十五和十六两个阿哥倒是平常心,所以想了一会儿就说:“既然你们两口子想过了,这事儿就按着你们的意思办,皇上那儿我去解释,王贵人那里我去说。让叔侄一起玩吧。”

    说着就凑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带着弘晖一起去拜见康熙。

    康熙正没饭搭子呢,就叫了他们祖孙进来,德妃一边侍奉康熙吃饭,一边照顾孙子。

    康熙看着大口大口吃饭的弘晖,就说:“老四顾虑得对,就让胤禄和弘晖一起玩吧。弘晖,想不想和你十六叔一起玩儿?”

    “想!”说完又低头干饭了。

    康熙就喜欢弘晖这能吃的模样,而且小孩子是自己吃的,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还要让人追着喂。因为弘晖有好胃口,吃得白胖圆润,看到就让人生出欢喜。

    康熙笑着跟德妃说:“这小子都没听懂问的什么。”

    德妃拿着筷子给康熙布菜,此时看了弘晖一眼,笑着说:“还小着呢。”

    康熙跟梁九功说:“把王贵人母子接来一起用膳吧。”

    王贵人带着十五和十六来了,康熙让十六和弘晖坐一起,先看两人闹不闹,他跟德妃说:“有些人相处真的是要看缘分的。胤禟小时候和老十关系好,但是见了海棠必掐架。”

    德妃也想起来了:“那是一对九儿小时候都淘气,我说句宜妃妹妹不爱听的话,九阿哥小时候就是个淘小子,海棠小时候又聪明得紧,打小有主意,两人主意都大,可不就是合不到一起。如今长大了,兄妹关系好着呢,这次还一起回来,可见小时候打打闹闹反而能增加感情。”

    康熙点点头:“你这话说得对。看来这一对叔侄也有缘分。”

    十五阿哥坐在十六阿哥的另一边默默吃饭,但是十六阿哥和弘晖有说有笑,两人还互赠盘子里的饭菜,平时不在一起玩儿,但是坐在一起显得很亲密。

    康熙都说:“十五十六在一起都没十六和弘晖在一起玩得高兴。”

    王贵人也觉得稀罕,忙在一边说:“这正是他们叔侄的缘分。”

    吃完后撤了饭菜,十六和弘晖就跑着出去玩儿了,十五阿哥在王贵人的劝说下才跑出去和弟弟侄儿一起玩儿。

    康熙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儿子孙子身上了,端着茶和德妃说:“棠儿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多给她准备点行李过几日让老九给带去,江南饭菜虽然精致,但是口味淡,朕是知道的,孩子又是个口味重的,北方的酱和小菜这些,你让人送一些过去。”

    德妃应了一声:“是,臣妾和宜妃一起商量着办。”德妃又问:“扎拉丰阿那孩子要派到江南去吗?”

    康熙摇头:“你别管那么多了。”

    德妃赶紧应声,给自己解释:“孩子大了,再过两三年都要举办婚礼了,所以……”

    “你就是想得多。”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臣妾如今大部分心思都在这几个孩子身上,特别是这四个格格,给她们想得多。臣妾又没什么见识,只盼着她们将来夫妻和睦。”

    德妃说着伸手把他手里的杯子接过来,看了王贵人一眼,王贵人从刚才到现在都显得失魂落魄,德妃发现了没说,康熙再发现了,没问。

    又说了一会话,德妃就自告奋勇地去外面看着点孙子和两个阿哥,康熙打算办公,看了看还坐着的王贵人,就问:“李煦怎么说的?”

    王贵人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康熙就觉得可笑,这宫里传递消息能瞒得住他?

    所以康熙很笃定:“是班布拉查到了他头上,他慌了,找你求救?”

    王贵人眼泪都流下来了,立即抱着康熙的胳膊小声说:“皇上,这可怎么办?”

    康熙就说:“你不想办就不搭理,他能进宫找你?”

    “臣妾怕他找臣妾父母的麻烦。”

    康熙看她和宜妃一样傻乎乎的,出嫁的女儿想回娘家,这条路是拿权和钱铺的。康熙高兴了,陪着她们走一趟,给她们些支持,让她们的娘家得意些时日,然而这些女人是没几个能明白这道理的。

    他就说:“你想多了,十五十六好好的,他不会对你父母如何。”

    话虽如此,王贵人却想要给李煦求情,不为其他的,将来十五十六说不定需要李煦托一把,她如今渐渐失宠,以前常常伴随在君王身边,现在比她年轻,比她知情识趣的女人多了,个个能歌善舞,她本就是商家女,哪里精通琴棋书画?才情又低,本事又浅,将来若是没了宠爱傍身,十五十六怎么才能捞到权力?

    她抱着康熙的胳膊说:“尽管如此,李煦对臣妾有大恩,如今求到臣妾跟前了,若是不管不顾,外人还以为臣妾心硬如铁,而且臣妾心里也过意不去。”

    康熙就问她:“你这次帮忙了,下次李煦还找你怎么办?你要知道,李煦的尾巴多,今儿班布拉能揪住,过不久别的人也能揪住,你能次次都救吗?”

    王贵人想问:既然您都知道他尾巴多,怎么还用他?

    王贵人不敢问,就一脸纠结。

    康熙跟王贵人说:“你跟他说,就是朕说的,破财消灾吧!朕女儿正在台上唱大戏,朕这个做阿玛的做不出拆台的事儿来,而且此事于社稷江山有利,关外的多少宗室都认栽了,他李煦一个包衣奴才怎么就比宗室老爷们特殊?”

    从康熙的嘴里得到了准话,王贵人应了一声,心头的一块石头顿时落地,转悲为喜。

    不管怎么说,康熙的这句话足以应付李煦了。

    王贵人的口信和九阿哥一起到了苏州,海棠和十一阿哥亲自去码头接哥哥,十一阿哥接着人就问:“怎么十哥没来?”

    “你十哥想来,这不是京城还有一堆事儿吗?他在京城处理,哥哥我来看看这织机,办完事儿我就走了,在苏州停的时间不长。”

    海棠在马车里等着,九阿哥一上车就发现这不大的空间全让盐宝占了。连海棠都在角落里挤着。

    九阿哥一边往里面挤一边说:“盐宝你动一动啊,踩着你怎么办?胖丫头,你养的狗是不是又大了一点?”

    海棠有这个感觉,但是因为天天看着,觉得似乎没变大,就说:“经你这么一说,似乎真的大了一点。”

    十一阿哥也挤了进来,坐下就说:“这狗子比猪都重。看什么看,冤枉你了吗?给你洗澡用了一大盆无患子,累得我三天没喘匀气。”

    “汪汪汪!”

    九阿哥问海棠:“它说啥?”

    海棠回答:“盐宝说他胡说八道,给它洗澡的是太监,十一压根没沾手。”

    十一辩解:“我讨厌无患子滑溜溜的手感。对了,那盆无患子是我端的,累着我了。”

    九阿哥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你个大小伙子,端个盆怎么就累着了……算了算了,不说了,你虚,你弱,你不能干活!我来的时候额娘拉着我说了八百遍,让我看看你身体好不好?过的怎么样?瘦了没有?我看着你挺好啊!

    对了,太后和娘娘们给你们准备了好多东西,我给捎来了。来之前额娘还说十一这次过寿要在外面过了,五月初七,诶,不就是明天吗?怎么过啊十一?”

    十一满不在乎:“咱们吃顿饭就行了。”

    九阿哥看着海棠,海棠说:“我让李煦给他请个戏班子热闹一番,也不招待江南的官儿,就我和十一,还有李煦一家。”

    九阿哥伸手搂着十一阿哥的肩膀:“这个好,到明天哥哥姐姐陪你看戏。”

    十一阿哥说:“也幸亏你来了,姐姐现在就窝在她的小院子里,见人都扯个屏风,你不来就是我和她在屏风后看戏,出门逛逛都不成,我想和姐姐出去爬山,苏州附近的景致倒是能看看的,毕竟人家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九阿哥问:“为什么啊?胖丫头你长得也不丑,怎么来了江南就学起汉人的做派了?”

    十一阿哥说:“不许你问了,我姐姐想干嘛干嘛?我能说,你不能问。”

    九阿哥在弟弟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这么一比,我是外人了?罢了,不管你们,爱干嘛干吗啊!”

    海棠只能哄着十一:“江南不安全,城里看看还好,要是去了城外就难说了,回头回京城了,姐姐陪你爬山,或者回程的时候经过山东,咱们去爬泰山?”

    十一觉得可以:“一览众山小?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们还在车上的时候,就有李煦家的下人凑着没人注意,拉着李煦说了王贵人的口信。

    李煦皱眉,随后叹气跺脚,罢了罢了,只要没招主子爷的厌恶,这银子早晚有回来的时候。

    他回到家跟两个儿子说:“不必等凌普了,今儿把咱们家的土地册子给送去。”

    李鼎和李鼐对视了一眼。

    李煦说:“诸位王爷都躲不掉的事儿,咱们家何德何能躲得过去。”

    说完挥挥手,让儿子们退下。

    哥俩出门,都是心不甘情不愿。没一会李鼎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认了,赶紧去找李煦,说:“咱们在苏州这么多年了,不敢说树大根深,也是有点势力的。凡是跟咱们做过土地买卖的,派人把他们给看紧了。若是有些人不开眼,想要来告状,想反悔把那些土地给要回去的,通通让他们老实在家里面待着,什么时候郡王走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走动。您觉得这主意如何?”

    李煦很心动,他在书房里思来想去,最后摇摇头:“不行,看起来这主意天衣无缝,但是一旦有人捅破,主子爷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能有谁会捅破?”

    李煦摇头说:“你啊,还是太年轻,官场之人,难道表面儿笑嘻嘻,又没有什么仇,就能说他们和咱们是一路人吗?王贵人把利害关系都说明白了,宗室都认了的事儿,咱们不认,就是能瞒住皇上,能瞒住来坐镇的郡王,瞒得住所有的王府?皇上不找咱们的事儿,他们就不找了?这些王府拿四爷没办法难道拿咱们没办法?去吧去吧,听我的吩咐去办事儿吧。”

    李鼎刚出去,李煦叫他回来,吩咐说:“你盯紧了,为父不在家的时候要让家里面的人更恭敬才是,不可因为这件事儿家里面的人对着郡王和十一爷有脸色,略微怠慢一点儿,就是咱们不称职。”

    李鼎应了一声出去了。

    李煦走到门口,心里想了很多。树大招风过犹不及,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怎么就没有人跟自己说呢?

    江南三织造同枝联气,似乎只有自己这么认为,孙家和曹家早有脱身之计,怎么就不跟自己说一声?

    看来还是要自扫门前雪啊!

    第282章 斗败了

    九阿哥年轻,没觉得旅途劳累,在织造府吃了一顿饭后下午就急不可耐地跑去看织机。

    十一陪着他去了,工部的官员接待了哥俩,领着两人参观。

    这出地方已经有了工厂雏形,织机不是九阿哥想象中的模样,是比普通房子都大的机器,由木头和金属组成,靠水流驱动,眨下眼就有一寸毛呢被织出来。

    九阿哥忍不住感慨:“今儿真的见世面了!这是什么?棉布还是?”

    官员说:“这是羊毛纺出来的,做贴身衣服很暖和。”

    这时候一匹毛呢被从机器上抱下来,官员接着,带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去旁边的房子里看。

    这房子里到处都是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各样花纹的布料。

    这官员把毛呢放在桌子上,招呼着九阿哥来看:“您摸摸这厚度,您再握几下,这是把羊毛纺成极细的线织出来的,看着很大,实际上一件衣服能两只手合拢全部团住。

    这种布料在南方也能卖,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的,穿这种比棉绸更保暖,这实际上算是绒了,已经不是呢子了。

    您再看看这几种,这几种前一阵子做的比较多,是粗毛呢,给皇上进献的就是这种。目前颜色比较多,都是素色的,已经可以织双面两种颜色的了,至于织花纹,有人说学着缂丝,慢点也行,但是郡王说不行,学着缂丝的法子织布是很精美,然而太慢了,现在让下官们想个法子,看怎么套色织出花纹来。”

    九阿哥看了看布料,连连感慨,跟这官员说:“这些通通一样一匹,给爷打包,爷走的时候带走。”

    这官员说:“您跟这里的管事吩咐,下官们不沾染铜臭之物。”

    九阿哥没这官员的话放在心上,他就问:“那爷问你,这机器如今多不多?爷要带去北方去,放在江南太折腾了,羊毛都在北方,就地处理纺织比运到江南来更方便。”

    这官员摇头:“机器好说,就是熟练用机器的师傅太少,本来郡王吩咐说是秋季在察哈尔找合适的河流旁建造商行,可是以眼下看,秋天就是把房子建了,机器运去了,也不能开工,外面的那些学徒学的太慢了,而且维修的人也少。”

    九阿哥站门口看着,果然是很多人身边跟着一群学徒,但是连那些师傅都显得笨手笨脚更别说那些徒弟了。

    九阿哥回头说:“爷找机灵的来。”

    随后他叫了太监去账房结账,然后带着一堆布料从商行回来了。

    海棠忙完去看他们两个,九阿哥正一匹一匹地摸着手感。海棠看了很有感慨:“以前没留意,现在再看看,我才发现九哥认真起来也是很认真的。”

    九阿哥白了她一眼:“你跟汗阿玛一样,说话都阴阳怪气的。”随后问:“这就是一半棉一半羊毛,我怎么摸着不如纯棉和纯羊毛的啊,手感不够软,不过似乎比那些厚呢子更软。”

    海棠说:“我把一些踹匠招来了,踹棉布这些人有经验,但是一半棉一半羊毛他们没经验,如今还在摸索呢。”说完找地方坐下,跟九阿哥说:“凡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今儿听说你嫌弃那些工人动作慢?一直学不会?”

    “嗯,看着就笨手笨脚,你当初就该让人好好地挑一挑,找些机灵的。”

    海棠说:“机灵得少,这些人是从三织造衙门管辖的织工里选出来的,大部分用以前的机器都很巧手,用新的织机都是笨手笨脚的。我有个办法能一劳永逸,就是花费的时间长,而且实施起来太难,我说了你估计以为是天方夜谭。”

    九阿哥压低声音问:“你要给他们换脑子?”这玩意跟邪术差不多啊!

    “也差不多!”海棠说:“全民读书!”

    九阿哥松口气,随后冷哼一声:“你这肯定是在妄想,全民读书,你知道全民读书多不容易吗?为什么有世家?为什么有豪强?攒点钱不算什么,多买点地也不算什么,正经让世家豪门和庶民流氓区别开来的就是读书!他们把持学问比把持土地都积极。到时候就是汗阿玛支持你,这些人家也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你,让那些泥腿子读书,比杀了这些世家高门都严重。”

    十一阿哥看看九阿哥再看看海棠,逃学了很多次的十一阿哥头一次觉得读书原来还可以维持门第。

    九阿哥接着说:“你去看看那些读书人的嘴脸,特别是那些文官,一点风骨都没有,可是却有脸鄙视同朝为官的武将,还有他们能看上的人吗?这些人都是小人!”

    说完问十一阿哥:“你说呢十一?”

    十一在兄弟里是文盲,他读书少!也就是认识几个字而已,比九阿哥都不如。而且常年在皇宫内院,对外面见识的也不多,这会觉得自己言语匮乏。

    十一只能这样回答:“哦,九哥说得有几分道理。”

    “几分道理!哼,你啊,哥哥给你举个例子:汗阿玛的表弟,就是如今教十三十四读书的法海,他考上了进士后把汗阿玛高兴坏了,这是真凭本事考上的,汗阿玛就差跑到园子门口放一挂鞭炮了。为什么汗阿玛那么高兴?还是读书好啊!可是我就看不上读书人,人家说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薄幸读书人,这话挺对的。”

    海棠不和九阿哥辩论,当工业化推行到某个阶段的时候,对熟练工人的渴望会推动全民读书的普及。这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于是就问:“九哥今儿晚上想吃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就说:“既然来了苏州,就尝尝苏州口味吧,让他们看着上。”

    在等着吃饭的时候,李煦带着两个儿子把家里的账本抱着送来了。

    李煦说:“奴才本该早点送来,可是前一阵子太忙,这才得了一点空闲,就带着家人整理一番,家中的土地都记录在册,往年……有些土地也没交过税,奴才愿意补齐,纵然是罚款也毫无怨言。”

    海棠听了笑了一下:“李大人家的账本不用放下,本王是根据苏州府衙的记录清查土地,不看各家的账本。

    至于说税这部分,没逃过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当官的!朝廷说荒地不用交税,百姓自己都想着把自家的土地当荒地报上去,更何况当官的呢?禄田免税,但是百官家里的田地也没见几个主动交的,李大人不必自责。”

    四阿哥在关外和宗室死磕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荒地,在朝廷的册子上这是荒地,但是这被标记为荒地的土地早就被开发种满了庄稼,庄稼是谁的呢?四阿哥就把所有标记为荒地的土地通通收回来,只要收了,谁急这就是谁家的地!

    至于说中举后或者是当官后免税,在律法上是要免一部分税,超出部分还是要交的,但是实际上操作的时候都不交税,自从宋朝之后一旦中举或者成为统治阶级,都忘了交税这回事了。而户部并没强制扣税的能力,历朝历代也没一个强制收税的衙门,所以大家都认为中举了之后不用交税了!这弊端都存在千年了,李煦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海棠也不看各家的账本,更不看各家的地契,只看朝廷的记录,朝廷的记录自然是根据收税记录的,因此在开始清查土地前,不少人花钱找衙门赶紧把自家的土地记录在案。然而册子早被海棠收走了,就是想记录都没册子给他们涂抹,现在不少人都悔不当初,这就是海棠不让十一乱跑的原因,就怕有人狗急跳墙,找不到海棠去行刺十一。

    也因此有不少人愿意认罚,愿意把这些年的偷漏的税给补上,只求把家里的土地记在官府的册子上。

    财大气粗的愿意补,但是有些人家日渐没落,没那么多钱财补整个窟窿怎么办?相比而言,土地和别的资产比起来,自然是土地更重要,因此这段日子苏州包括江南各地的典当行生意都很兴隆。

    李煦诺诺不语,孙玫看气氛有点冷,就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把气氛给活跃了起来。

    李煦带着儿子们坐了一会,饭菜来了之后,陪着吃了顿饭才告辞离去。

    李鼐就请人传信给孙玫,他想见孙玫一面。

    孙玫不见,传话给李鼐,说是担心别人说闲话。

    她和李鼐以前有婚约,李鼐现在已经成婚,她跟随在海棠身边,如果见面,传出去了李鼐的妻子怎么想?孙李两家的关系该如何处理?重要的是,如果流言蜚语成了郡王见李鼐,连累了郡王的名声怎么办?

    孙玫虽然和李鼐在之前有婚约,但是并没有感情,相反因为两家交往频繁,孙玫对李鼐比较了解。李鼐是个风流种子,很多人觉得公子哥风流些没有什么,孙玫就对他印象很不好。

    于是在晚饭后海棠打算早点睡觉,她一旦忙起来就要早睡,为的是保证自己第一天精神饱满。

    这时候盐宝拖着狗窝过来,海棠让孙玫端灯过来。跟盐宝说:“你别着急地爬上去,我给你检查一下,看哪里潮湿,再看看有没有跳蚤。你是个干净狗狗,身上不能有跳蚤的知道吗?”

    孙玫端着烛台过来,蹲着和海棠检查狗窝,孙玫就趁着这个机会说了:“格格,刚才李家的一爷打发人来,说是想和奴婢见面。”

    海棠惊讶的看着她:“这会?晚上?”

    孙玫点头:“奴婢没去,就说不见。要是想见面,刚来的时候就该找个不忙的机会说两句话,可是这个时候叫奴婢出去,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奴婢也能猜出来一些。”

    海棠忍不住感慨:“男人啊!”

    男的现实起来比女人更现实!

    海棠检查完狗窝,跟孙玫说:“你明天让人给盐宝准备竹席,夏天热了,它还一身毛,睡在布上容易出汗,就怕它长汗癣,给它准备个席子会好一些。睡吧宝儿,明儿要早起呢!”

    两人站起来,海棠已经换过衣服了,回去就躺在床上,孙玫把烛台放到一边,坐在了床边陪海棠说话。

    海棠躺着说:“李鼐都开始从你身上下功夫了,看来他们家的事儿挺严重的,他们家的人自己都知道。”

    孙玫说:“奴婢听说他们家以前是没那么多产业的,如今这些家产也就是近三十年所得,发迹太快,免不了有一些蝇营狗苟的事儿。”

    海棠和康熙一样,对百官的履历背得滚瓜烂熟,海棠说:“他父母也有些钱财,但是不多。他以前在京中做官,或者是外放,再后来做畅春园总管,那些年是没捞到太多钱的,但是自从来江南做这个织造,家产瞬间开始膨胀。这里面有故事,大家不是不知道,他以为大家不知道。

    那句话怎么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的事儿和很多个官儿的事儿一样的,咱们现在不查贪官,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先把土地的事给理清楚再说吧。”

    孙玫应了一声,又陪着说了几句话,看海棠打瞌睡,就把帐子放下来,给烛台加了灯罩,做完后去隔壁休息了。

    第一日是十一阿哥的生日,虽然不招待官员,但是外面的礼物还是源源不断地送来。

    九阿哥带着十一阿哥查看这些礼物,跟十一阿哥感慨地说:“前几年你还小,额娘手里没有钱,那个时候我看她日子过得难,就想出去给额娘捞点儿钱来用,幸亏那个时候没有走错路,要不然如今回不了头了。长大了我才知道,富贵富贵,是贵了就容易富,等到大权在握,或是家里有权,这钱来得真他娘地容易。”

    他此时郑重地跟十一交代:“钱这个东西是最容易获得的,所以你别为了钱去做一些事儿,特别是有人捧着钱来求你的时候,真到了那个时候,明面上咱们是主子,实际上咱们已经成了奴才。

    咱们都是皇阿哥,别做人家的奴才,要做自己的主子,哥哥这话是肺腑之言,要不是咱们是一个额娘生的,我还不乐意跟你讲呢。往后你缺钱了跟哥哥说,只要哥哥有就给你用,别乱伸手。”

    “我记住了。”

    “这才乖,别看了,这礼都差不多,回去吧。”

    海棠一早都在忙,到中午的时候才算是忙完,急急忙忙地去找九阿哥和十一阿哥,被九阿哥逮住一顿挤兑,说她就顾着忙,都不操心弟弟的寿宴。三个人嘴上互不饶恕,到了吃饭的时候,戏台子上的大戏已经开锣了。

    九阿哥觉得隔着屏风太难为自己了,压根就看不清台上在干吗,跑到屏风外面去看,一边看一边和海棠十一阿哥说话。

    一转眼九阿哥在江南待了半个月,该办的事儿也办完了,走的时候拉了一船的布料和十一阿哥收到的寿礼。寿礼这东西先送到五阿哥家里放着,毕竟九阿哥和十一阿哥都没府邸,没处放这些东西,这属于十一阿哥的私财,不用上缴的。

    海棠没出门,还是十一阿哥去送九阿哥回去。

    十一阿哥在码头跟九阿哥说:“过几日我和姐姐要去江宁,回头有信别往苏州送了。”

    九阿哥说:“哥哥知道了。但是弟弟,哥哥要嘱咐你几句,你也别整日没心没肺,既然出来办差了,你也有点办差的样子,跟着胖丫头多学学,学点本事在身上一辈子都受益无穷,技多不压身。哥哥出去了一趟见识了天高地远,发现有本事的人才能走得了天下,出身地位只能让你在京城是个人物!前一十年靠父母,后几十年就要靠自己了!”

    说完在十一阿哥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十一阿哥也发现了,环境不一样,他从小学的那些手段就没用了:“我知道了九哥,路上让他们慢些,路段险恶的地方晚上别走,宁肯等到白天再过去。”

    “我知道了,回去吧。”

    九阿哥上了船,跟十一阿哥和送行的官员挥了挥手,随后进船舱了。十一阿哥看着一连三艘大船过去,看了很久,直到看不见了才离开。

    次日海棠带着十一阿哥从苏州去江宁,江宁也是金陵,是江南重镇。江南各处重要的衙门都在此办公,这次来到江宁也是住在织造府。

    江南是一个历史名词,在历朝历代都有一个大致的范围,比如在明朝的时候,指的是以南京为中心的南直隶,下辖十四个府州。到了顺治一年,江南的范围变动,把明朝的南直隶改组为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又来拆分成左右两个布政使司,再后来又经过几番变动,如今的江南,一般认为是苏州、松江、常州、杭州、嘉兴、湖州、太仓这六府一州。

    这些地方历来都是富庶的地方,不仅农业发达,民间商业也很兴旺,土地有水田旱田,地形也很复杂,有平原有丘陵也有湖泊,特别是山上还有一些开垦出来的梯田,在统计的时候增加了难度。

    这里的民俗民风和北方不同,特别是住在山里的人家,自己在山上挖了一处梯田,不交税,也不上报,今年耕种就有收获,明年不种极有可能长满野草重新成了山坡。

    海棠因此强调不把这些梯田算在内,和十一以及在座的官员说:“这都是百姓自己有两把力气挖出来的田,对他们来说能多种一点是一点,山中灌溉耕种都不方便,收成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往这种土地就不计入在册。所以咱们也不收这些人的税,他们身上就没钱,谁有钱就收谁的税!”

    真的是处在一些位置上,有的时候做出的决定让人觉得不近人情,可是实际想想,换个角度去思考,这种不近人情的规定有存在的理由。

    拿现在海棠的地位来讲,如果放在汉朝,她对推恩令也不赞同,甚至也想提刀去长安找刘彻那小子痛陈利害。可是推恩令能抑制诸侯王的不安定心思,避免天下动荡。再比如眼下,海棠要是理智缺乏,也想提刀和太子聊聊凭什么削藩!她的理智跟她说,削藩是对的!

    再延伸当下,地主们也不理解为什么测量土地,甚至觉得是朝廷缺钱了,在对民间打劫。测量土地不是为了那一点赋税,眼前的好处是能稳定社会,长远的好处是能厘清土地的归属,再为某个时候的工业化做准备。

    在测量土地的同时,海棠还在完善地图,各处的山脉河流村落,甚至连已经知道的矿藏都标识出来。争取在干一件事的时候顺带把其他事儿也干了。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眼看着八月十五就在眼前了,海棠连写信的功夫都没有,让孙玫代笔,和十一的信以及押送税银的船一起北上。

    康熙对税银很看重,在银子入库的时候还亲自骑马去看了。

    这次有盐税、商税,罚税等,银子熔化成银锭银砖被放在架子上。

    马齐陪着康熙检查各处,在一边说:“如今有八万万两银子放在这里,是否令宝泉局开范铸钱?”

    康熙说:“不急,再等等,骤然有大量钱币入市,物价容易动荡,再等等。”

    马齐很着急,户部的仓库快不够用了。他接着问:“眼下银库有限,需要再拨银子建造库房了。”

    康熙点头:“造得结实点,用心建造,毕竟要用很多年呢。”

    “是。”

    八万吨白银,光是走马观花一样地看也需要一两个时辰,康熙看过后准备回园子里。心里想的这么多银子,必须有个阿哥坐镇才行,出门的时候就问马齐:“诸位皇子中,你观何人能做这掌部的阿哥?”

    马齐心里叫苦,立即说:“各位阿哥爷都是人中龙凤,奴才与他们不熟,不敢妄言,请主子爷明断。”

    康熙也就是随口一问,看他诚惶诚恐就没再追问下去了。

    回去后康熙就发愁让谁去户部?

    他心里的人选有两个,一个是八阿哥,一个是四阿哥。

    不让三阿哥去,是因为三阿哥时不时的抽风犯糊涂。不让大阿哥去,是因为大阿哥身边人太多了,和太子对着干,平时没什么,康熙就担心关键时刻大阿哥卡着银子让太子难办。

    至于五六七这三位,老七钉在了兵部,老五在吃席,老六在工部,老七也罢了,老五老六明显是老好人,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两人看不住银子。康熙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老四从吏部出来吧,别和人家互相折磨了。

    他又迟迟下不定决心,因为老四从吏部出来后,等于没人镇着这些官员了,康熙就担心吏治进一步糜烂。

    他想了一会,跟梁九功说:“叫老八来。”

    康熙对八阿哥沟通能力是很赞赏的,想敲打一下老八,让他去了吏部后把绳给拉紧一些。

    八阿哥赶紧来觐见,被康熙嘱咐了一通,就去吏部坐镇了。而四阿哥被调到户部,康熙对他的交代就一句话:“看好银子!”

    四阿哥应了一声。

    他心情很难说,但是脸色表现得很不高兴!

    户部也是一个重要的衙门,吏部管着官,户部管着钱,和管着兵的兵部一起构成了朝廷中最重要的三个衙门。他从一个重要的衙门到另外一个重要的衙门,别人没觉得什么,就是他自己觉得自己斗败了。因此他开始生闷气,不开心,见到谁都是一张讨债的脸!

    消息传到户部,先不说别人态度如何,马齐松口气,谢天谢地谢皇上,真是太好了,往后太子要银子自己终于不用顶上去了,内务府再把锅甩给户部逼着户部掏银子的时候也有人对着他们喷了!

    四爷比那银库的大铁锁都好用!

    第283章 草原行

    康熙就不是那体贴的父亲,四阿哥开不开心他才不管。这时候康熙已经把户部的银子放在脑后了,他要操心的事儿多,如今最关心的事儿是九月十月举行的一年一度的木兰行围。

    他让人给自己和几个随行的儿子做衣服,这次去大家里里外外都穿新的,务必要让蒙古人羡慕,然后催着江南把剩余的布料无论厚薄只要是羊毛做的一律送来。

    前期送来的布料有些已经做成衣服了,八月份进入秋季,变成了早晚冷中午热,这些衣服中一些薄的已经开始上身了。

    康熙也赏赐给了一些大臣们衣料,这些大臣们也开始用这些衣料做官服,整个京城有些头脑敏锐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开始打听搜寻这种布料了。

    德妃手头上就有这种布料,是海棠孝敬她的,这些布料没进宫,在通州下船后,德妃就让六阿哥拿出一半赏给了乌雅家。另一半中的二分之一以十三阿哥和十三格格十五格格的名义赏赐给了章佳家,剩余的才跟永和宫中的宫妃们分了分。

    因此她父亲威武在园子里当差的时候就穿了一件薄呢马褂,引得很多侍卫围着看新鲜。

    三等侍卫和包衣旗的侍卫们因为见得少围着威武看新鲜,但是一等侍卫和领侍卫内大臣已经知道这衣料的来历了。

    这些人出身都显赫,但是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到赏赐的,比如说领侍卫大臣阿灵阿,他身上穿的是乌雅家送来的。再比如隆科多所在的佟家,家里只有佟国纲和佟国维接到了赏赐,除了他们,其他拿到赏赐的都是年纪大功劳大的老大人。

    扎拉丰阿去当值的时候,就有不少人问他:“你们家有没有猩猩毡?”

    扎拉丰阿点头:“有啊,皇上赏赐了我玛法,家里刚给我玛法裁了一身衣服,他穿着找那些老朋友们显摆去了。”

    大家想问的不是这个,有人说:“郡王没给你?”

    扎拉丰阿听到这口气这内容就心里很烦,心想你管郡王给不给呢,整日没事儿打听人家两口子怎么过日子干嘛!

    但还是好脾气地说道:“我的衣服都是郡王吩咐置办的,自然有。这天气又不冷,谁耐烦穿那个,王府的事儿别问我,我不当家,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等郡王回来自己问去。”

    旁边很多人表现的悻悻,这不是惹不起郡王嘛!

    大家看他推脱得干净,就不再聊这个了,打算从别的门路想法子。

    也有和扎拉丰阿关系好的,问道:“江南那商行是谁的,是郡王的还是几位皇子凑份子的?听说内务府想参一股,你回头跟郡王说一声。”

    扎拉丰阿摇头:“我没跟着去,谁知道呢。”

    就是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他本人对勾心斗角没什么兴趣,没兴趣不代表他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出生在权贵家里,混迹于宫廷,他小时候跟着皇子读书,长大了又混御前,在最顶级的圈子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事儿,有些算计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所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更清楚他什么都不能问不能管,问的多了管的多了,有架空郡王的嫌疑,皇上头一个饶不了他!

    就在他和人说话的时候,太子的太监急匆匆地跑来,到这些侍卫跟前就说:“几位大人,请通传,太子妃娘娘发动了!”

    就有侍卫跟清溪书屋门口的太监说了一声,太监进去通报,随后出来跟太子的人讲:“皇上说知道了,有事儿来报,请太后坐镇,让太子盯着!”

    事实上康熙也很着急,但是他是个做公爹的,就是着急也不能跑过去等着,这不合适。所以这时候他就想起三位皇后和钮祜禄贵妃来。

    想到她们康熙忍不住叹口气,掐指一算连去世最晚的钮祜禄贵妃都走了好几年了,这宫里除了太后和太子妃,就没个像样的女主人,每次有事儿都没挑头的!

    尽管心里这么想,他是不会再册立皇后了,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一方面是他怀疑自己克妻,一方面是太子大了,上面压着个年轻的继母不好。一方面也是怀念那些逝去的女人,她们各有各的故事,在他最年轻的时候和他纠缠过,现在他年纪大了,没心思和女人们谈情说爱了,最后的原因是妃子们都有得力的儿子,这时候没女主人反而更好。

    到了晚上,太子的院落里传来消息,太子妃生了个女儿。

    先听到消息的是太子和太后,太子的脸色顿时变了。太后倒是很高兴,说:“格格好,格格是娇客,孩子如何?太子妃如何?我进去看看。”

    太后进了产房后全场都很安静,因为太子的脸色不好看。太后出来后发现了,推了一把太子:“去跟你媳妇说声辛苦,孩子好着呢,生下来很康健,这都是你媳妇照顾的好,看完你媳妇和孩子再去给你汗阿玛报喜。”

    太子只好站起来在门外问了几句太子妃和小婴儿的事儿,隔着门草草地嘱咐了太子妃几句,转身去跟康熙报喜去了。

    康熙心里也觉得失望,面上不显,看到太子闷闷不乐的模样,就说:“你别多想,当初你哥哥姐姐留不住,朕从你叔王家里抱了你大姐姐过来。自从你大姐姐来了咱们家,从你大哥开始,你们兄弟姐妹才算是站住了。由此可见女儿好,女儿能引得弟弟妹妹来,你们还年轻,不可气馁,后年再让朕抱孙子。”

    太子在他跟前强颜欢笑,心里失望至极。

    康熙看他难以展颜,就厚赏了太子妃,给了小婴儿厚厚的见面礼,为了给太子妃母女撑起这个场面,特意请太后主持孩子的满月礼,因为太后没管过事儿,让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来协助,又让四妃从旁支持。

    两位亲王福晋也是吉祥物,管事儿的还是四妃,康熙看了这个阵容还不满意,让各位皇子福晋出面迎来送往,务必给太子妃把场面撑起来。

    康熙的要求是:“场面一定要大,这孩子是太子妃所出,不能和她哥哥姐姐一样草草了事,一应花费从朕的内帑出。”

    当天晚上消息很快传到了四妃这里,德妃刚去看过几个皇女,回来就听到这消息,一边把头上的发饰拿下来一边跟双喜说:“这就是嫡出格格的排场!别的皇女郡主哪个有这排场,罢了,明日我就跟着去办事儿,看看太后是怎么吩咐的,再看看两位福晋是怎么想的,太子妃人不错,也该给她们母女办回事儿了。”

    消息到了惠妃这里,惠妃听说了心里不乐意去,因为是康熙亲自下令,她也没有理由推脱,想想自己有四个孙女,特别是大孙女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女,都没见皇上有什么表示,往日遇到这孩子也没多亲近。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自己都忍不住,更怕大阿哥心里有气,所以没说什么,只让人盯着儿子,怕他嚷嚷起来惹得他老子不高兴。

    荣妃晚上还在礼佛,原因是孙儿弘晴又生病了,她已经夭折了四五个孙子了,弘晴是三福晋生的,和那几个夭折的不一样,弘晴经常在她身边玩耍,养出感情来了,自然心疼惦记。

    荣妃听了这消息心里叹口气,她这会连羡慕嫉妒的心思都没有,平静地说:“既然是太子妃母女大喜,皇上吩咐什么就是什么,明日本宫去太后跟前应卯。”随后又开始给孙儿祈福,只求佛祖保佑弘晴,只要孩子好好的,这荣华富贵在她看来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宜妃是四妃里面最年轻的,为人也有些蠢蠢的,大概是想得少,人就容易快乐,她和姐姐郭贵人日子过得很轻松。儿子有太后帮忙盯着,老九的前途她也不是很清楚,觉得皇上不反对就是支持的,不觉得行商贾之事有什么不妥。

    因此她听到消息就和姐姐八卦:“听说太子爷不高兴。”

    郭贵人就压低声音讲:“格格再好也是人家的人,除非是九格格那样留在家里的,我瞧着不会有九格格这样的了。”

    宜妃说:“九格格那样的羡慕不来,格格好不好倒是两说,现在是太子不喜欢咱们这位太子妃,就是生了个阿哥,也就是恩爱两三天,过了这两三天还是看太子妃不顺眼。”

    宜妃替太子妃不值,就说:“多好的一个人啊,全家都喜欢她,怎么太子就那么拧呢!”

    郭贵人点头:“是啊,想不通。”太子妃人真的不错的!

    宜妃有些话不好出口,她觉得在对待家眷这方面,太子比起皇上来差远了。

    皇上在别的宫妃眼里是薄情寡义,但是大家公认太子比皇上还不如!

    宜妃不认同前半句话,她觉得自家爷们特别好,康熙在她眼里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不仅没毛病,身上全是优点,她每次对着康熙吹捧都是发自内心的,比如他学问好,人和气,还大方,为人很体贴等等。然而她很认同后半句话,太子连皇上的一零都比不上,简直是云泥之别!

    宜妃甚至看着太子还没自己的三个儿子讨喜,私下觉得可能满宫就太后和皇上喜欢太子吧,也说不清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这个身份。

    然而跟不注意四阿哥是不是开心一样,康熙也没时间拉着宝贝太子多谈心,在他看来有个女儿又不是坏事。

    实际上康熙和太子在观念上有些不一样,康熙是接受了汉人嫡出庶出的那一套,但是并不重视,或者说都是做给臣子看的,他股子里还是奉行关外的那套。但是太子接受了,他就是这套理论的受益者,自然奉为圭臬,对嫡子很期盼,可对太子妃就很厌烦,这种矛盾很难说清楚。

    给太子的女儿过满月是小事儿,康熙嘴里吩咐一下就完了,现在他开始要求下面为去木兰的事儿做准备。考虑到朝廷里面没大事儿,他打算这次带太子一起去,除了三阿哥四阿哥和七阿哥,从大阿哥开始算,到十阿哥结束,都跟着他去木兰。

    七阿哥不去是因为福全去了,他要留在兵部,顺便看着京城。三阿哥没去是因为他儿子病了,两口子被这件事折腾得人都瘦了几圈,孩子的病情反反复复,康熙就在出行名单上删掉了三阿哥的名字。四阿哥不去是因为户部的烂账不是一两次能理顺的,户部掌管钱粮和铸币,他不仅要查账查库房,还要去铸币的宝泉局查看,因此四阿哥是因为太忙没法跟着去木兰。他内心也不想去丢人,毕竟他骑射真的是垫底的那个。

    一行人在九月初出发,在九月中旬到达了木兰围场。

    不需要康熙刻意宣传,九阿哥和十阿哥就开始满围场显摆,这次十阿哥的老丈人也来了,哥俩以见亲戚的名义送了一堆布料给乌尔锦噶喇普郡王。

    呢子这种东西这位郡王见过,就是这种布料市面上少,他也很难遇到。看到十阿哥送来的礼物之后觉得这女婿也太实在了,没想到一见面就送一份大礼,高兴的当即收了起来,决定给女儿的嫁妆加厚些,吩咐人把布料放好,不舍得用!

    他不用岂不是没了广告效果,十阿哥就说这玩意多着呢,他有的是,让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尽管用。

    出了帐篷,九阿哥跟十阿哥说:“十弟,失策了,咱们就该带做好的衣服来。”要是带着衣服来,就直接哄着老十的老丈人给穿上了。

    十阿哥说:“没事儿,他们身边带着有会缝缝补补的奴才,赶制一身来得及。”

    实际上这些奴才们会缝缝补补,却很少有人做衣服,当初海棠小时候跟着来围场,衣服小了都没得换,还是去找巴林公主帮忙。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对着一堆呢子也发愁,他身边的人不敢轻易下手,这玩意贵啊,弄不好就会废一块料子。

    在草原各部都聚集的时候,穿得气派点是能出风头的,现在有个出风头的机会放在眼前,但是没抓住,这真让人惋惜!

    康熙也发现了,布料是有了,赏赐下去后暂时穿不上身,压根看不到效果。吃饭的时候跟几个儿子说:“这真是欲速则不达!”想到熟练工人太少,他觉得这也是个好事儿:“好在熟练的人少,要是现在这些人都知道了这毛毡的好,江南也供应不了那么多。”

    九阿哥嘟嘟囔囔地说:“您这话说得也对,物以稀为贵,越少越值钱!”

    康熙心想这是为了赚钱吗?这是为了捆绑他们!

    他不想搭理这糟心儿子,没说话。

    六阿哥小声说:“汗阿玛,有句话说墙内开花墙外香,这些粗呢子,哦,就是猩猩毡,现在出不了头,但是有料子现在很多人在打听。”

    “哦?”

    六阿哥说:“您不是前不久给御前侍卫每人赏赐了一块薄绒料子吗?有人夜里披身上,很保暖,现在这些侍卫晚上当值的时候都直接把这料子裹身上保暖,丑是丑了点,但是暖和啊。”

    大阿哥问:“真的假的?”

    六阿哥说:“大哥不信回头问问,也有蒙古人问这毯子怎么来的,侍卫回答是御赐的,他们就没再问了。”

    康熙跟梁九功说:“晚上饮宴,把朕的披风换成薄绒毯子,朕试试。”

    晚上再次举行篝火宴席,康熙距离火堆比较远,太阳落山后,太监把一块薄绒料子捧着送出来,梁九功接过来抖开给康熙披上:“仓促之下裁开的,没精心缝制,您先凑合一下。”

    康熙拉了裹在身上,很轻柔,比大毛斗篷轻了很多,他裹着过了大概三刻钟,确实不觉得寒冷,保暖效果不错。

    康熙说:“给裕亲王裁一块,不,给在座的都赏赐一块。”

    这次带来的布料足够多,很快看守布料的太监们按照人头裁剪出了足够的数量送来。

    康熙没说话,侍卫们一一发下去,有人学着康熙披在身上,等夜深了,都知道了这薄绒的好处:轻便,保暖。

    要是做成贴身衣服该会多舒服啊!

    在几个蒙古权贵家的小伙子在宴会上摔跤助兴后,康熙笑着把这种薄绒赏下去,说了一句:“这些都是草原上的羊毛纺织出来的,奖励给草原上的勇士!”

    第二日就有人开始打听这东西是怎么织出来的。

    九阿哥和十阿哥趁机和这些王公们谈收购羊毛的事儿。十阿哥是有好处就照顾着岳父家里,阿巴亥部的羊毛卖了个好价钱,这部的几位王公高兴的走路都带风。

    别的部落倒也罢了,科尔沁部直接找了康熙:咱们是亲戚吧?怎么好处给了阿巴亥部了?

    巴林部的乌而衮父子也来拜见康熙,巴林公主是康熙的亲姑妈,她的儿子巴林郡王和康熙是亲表兄弟,乌而衮还是康熙的女婿,父子俩坐在康熙前面,康熙自然要对这对出力多的父子多照顾。

    九阿哥就在康熙的命令下去收了科尔沁部和巴林部的羊毛,约定明年这时候一手交羊毛一手交钱。

    别的部落不乐意了,凭什么有好处都给他们了,我们就不能沾点吗?就一起去找康熙。

    有的哭哭啼啼说不能厚此薄彼,有的把昔日功劳摆出来,说当初在某次大战中也是出过力流过血的。面对着这一群蒙古王公,康熙一脸为难,心里很高兴,不怕你们不尝甜头,只要产生了依赖,早晚被拿捏。

    他就说:“别急,都别急,坐下慢慢商量。”

    这事儿能慢吗?羊毛年年有,布料多了没人买,朝廷赔了就不会再买羊毛了,有些账他们是会算的,这些人觉得这是一锤子的买卖,所以自然是人人踊跃。

    康熙被缠得没办法,就答应了全部买下来。

    他私下问九阿哥和十阿哥:“你们觉得如何?东西再好,也要能卖出去才行啊。”

    九阿哥拍着胸口说:“往西北卖不成问题,就算是有剩余的,从广州口岸出海也不成问题。儿子想好了,对外卖的贵一些,对内卖的便宜一些,贵价和便宜价放到一起,核算成本不亏欠就行,食衣住行这些东西要薄利才能多销。”

    虽然九阿哥拍着胸口这么说,康熙不放心,然而这事儿要相信儿子,他就说:“就指望你们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响亮的答应了一声,头一次觉得汗阿玛信任他们,哥俩出帐篷的时候美的鼻子都在冒泡。

    然而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两人同时泄气。

    十阿哥说:“整个草原上那么多只羊,一只羊最少几斤毛,这需要多少人手才能处理完?处理完了之后纺织成布,又需要多少织机?到时候堆成山的布料卖给谁?谁有钱来买?”

    九阿哥在火盆边上坐着,想了一会跟十阿哥说:“反正咱们不能吃亏!朝廷也不能吃亏!百姓兜里没几个子,指望他们也不行,所以还是要找胖丫头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九阿哥冷笑一声:“让更远的地方买,再卖到更远的地方。总之,他们主动买更好,被动买也行,咱们不能赔了!咱们从来都不是为了做买卖去的,做买卖是顺带的,或者是做买卖顺点办点事儿,总之不能白跑一趟,银子和别的咱们都要带回来。”

    哥俩在帐篷里面一番计较,商量完了又出去找各处王公扯闲篇。

    康熙看事情的发展按照自己的设想完成得差不多了,人也放松下来。这才有心思检查八旗的行兵布阵。

    然而没过两天收到了家书,信是四阿哥和七阿哥写的,在一堆公事里面夹杂了一件私事,三阿哥的长子弘晴没了。

    三阿哥夫妻两个因此陷入巨大的悲痛中,荣妃也因此大病一场。四阿哥把侄儿弘晴的脉案和药方一并寄来给康熙查看,顺便把三阿哥病倒后的脉案和药方一起寄来。

    康熙和弘晴几乎没相处过,然而三阿哥一连折了六个儿子,弘晴也长到了四五岁了,眼看着过几年都能养住了,还是没了。

    康熙心疼三阿哥,忍不住叹口气。

    他拿着信跟几个儿子讲:“老三人是糊涂了些,也没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怎么上天就对他这么苛待呢?”

    九阿哥想说你当年不也是一连折了九个儿子!

    但是这话他不敢说。

    旁边几个年长的阿哥劝他别想那么多,大阿哥说:“是这孩子跟咱们缘分浅。”

    五阿哥说:“三哥和三嫂子还年轻,往后还会有孩子。”

    六阿哥说:“是啊,这是没办法的事儿,生老病死不是人能扭转的,您别伤心了。”

    康熙叹口气:“朕是心疼你们兄弟啊!自己的儿子哪有不心疼的,他难受朕也难受。他如今年纪不小了,等他的儿子站住了,长大了,他就一把年纪了,能享受几天的天伦之乐?朕是担心他到老了还要为儿孙操心奔波,朕想想都觉得心酸。”

    说到这里看看几个儿子,看着六阿哥和八阿哥叹口气。

    六阿哥和八阿哥都知道他叹气的原因,因为在场成婚了的阿哥里面只有他们两个没儿子。

    六阿哥还好,他有两个女儿,但是八阿哥连个女儿都没有。六阿哥没觉得没儿子就低人一头,他觉得自己早晚有儿子,就是没有,回头看哥哥弟弟谁家孩子多,过继一个就行了,晚年如何又不指望孩子,有太监侍女侍奉呢,死了有宗人府管丧事,他对有没有儿子不是那么在乎。就是不敢说出来,怕说出来父母又要往六福晋头上记一笔。可八阿哥着急啊!

    他快急死了!

    特别是今日说起来这事儿,他压力很大!他在想:自己这么努力地攫取权力,不会是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像是多尔衮那样身后没继承人,连祭祀的人都没有吧?!

    康熙叹口气,跟身边的儿子们说:“罢了罢了,木兰行围也有一些日子了,该办的事儿都办了,也该回去了。这都九月了,你们妹妹又长大了一岁,她上半年从西北回来,剩下的大半年都在东南,离着过年还有两三个月,让她办完事儿了回来吧,朕想过个团圆年,盼着家里的人一个不少的围在一起吃顿饭。”

    六阿哥问:“要不,儿子去江南帮她一把?”

    太子看着康熙,康熙想了想:“你别去了,这么远,你身子骨受不了。那边有不少官员,赵申乔等人都在,朕前些日子派太医去给于成龙诊治,他若是好起来,就让他去辅助你妹妹收尾的事儿,再等等吧。”

    他把这话说完,拿起了一本折子看起来,瞬间眉头紧皱:“于成龙病逝在了河道衙门!”

    至此,两位于成龙一前一后都去世了。

    第284章 惊魂夜

    康熙朝两位与成龙的相遇不得不说真的是一场缘分。

    两个人年龄不一样,一个年老,一个年幼。出身也不一样,大于成龙是明朝遗民,小于成龙是汉军旗人。

    但是两个人的命运都很坎坷,大于成龙在明朝末年经历了社会动荡,小于成龙在年幼的时候经历了颠沛流离。

    后来做官,大于成龙自从一把年纪出来做官,他在外地,老妻和孩子在老家,出去做官二十年没和老妻见面,生活极其清苦,纵然是做官做到了两江总督,成为封疆大吏,也并没有给家族和子女带来什么好处,遗物仅仅是一只装官服的木箱子和一件官服。因此这位大于成龙被称为“天下第一清官”!

    小于成龙因为出身镶黄旗汉军旗,在物质享受方面比大于成龙优越一些。又因为他伯父没有儿子却有战功,他依靠伯父的战功成了七品官步入官场。年幼的经历让他对百姓甚是怜惜,因此后来爱民如子几乎成为孤臣,数次陷入官场倾轧,人生起起落落。

    这两位于成龙曾经在一起共事,大于成龙是小于成龙的上官,没有因为重名而对小于成龙打压,还在康熙跟前举荐提携过他。

    大于成龙谥号“清端”,小于成龙谥号“襄勤”,有句话说“前于后于,百姓安居”。

    因此于成龙去世的消息传来,海棠考虑了一下自己手头的工作量,跟十一阿哥说:“我本来想去于成龙的灵前上一炷香,可是走不开,你替我去一趟吧,顺便给他们家的人送些钱,于成龙的一切后事我出钱了,别让他们家的人有更多的花费了。”

    十一阿哥应了,就出去吩咐人准备出行。

    因为海棠在江宁借住办公,于成龙是在清江浦(今淮安)河道总督衙门去世,所以十一阿哥要去清江浦一趟。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海棠把带来的侍卫全部交给了十一阿哥,因为她一直在织造府,足不出门,十一阿哥想着自己就是全部带走也无妨,于是就打算带人去清江浦,早去早回。

    他走了之后,海棠就接连收到了几份报告,有些当地的村民抱团拒绝测量,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一个宗族,一个村子的不允许测量的事儿。

    海棠也就是想了一下,她对这种事儿早有准备:“不是让驻防的旗丁跟着一起去的吗?是测绘的官吏激起民愤了?”

    下面回答:就是刁民不想让测量他们的土地,因为测量了,日后就要按着册子交税。

    海棠再问:“你们跟他们说了吗?山地是不测量的,也就是平地才测量。”

    下面回答:那附近没山地,全是平地,土地很肥沃,都是上好的水浇田。

    海棠了然地点头,那就是富裕一些的地方,土地不多,但是觉得所有收入都该是自己辛勤劳动得来的,交税觉得肉疼。

    海棠问:“阻拦你们测量的土地大概有多少?几十倾还是上百倾?”

    下面回答:没多少,大概有七八倾的地。

    七八倾?

    海棠想了想,能躲税的都是些大地主和官吏,升斗小民哪个能躲开苛捐杂税,以前都交,为什么现在拒绝测量呢?她想了想,觉得就是两个原因:要么是官员嚣张跋扈,要么是人家听了流言蜚语。

    她就说:“找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别硬顶,跟他们解说清楚。而且这次江南的清查都快查完了,要是刚开始查,我必是要出去看看的,这都要结束了,就剩下一个小尾巴,反而出了问题闹到我跟前,”海棠叹口气,“好自为之吧!”

    下面的人退下了。

    海棠对这事儿想了很久,就觉得这事儿里面处处透出诡异,不说其他的,就说这事儿发生的时机就不对。要是刚开始清查的时候闹出来,她觉得是正常的,可是现在都要结束了,前面那么多人那么多土地都没人说什么,这些人十里八村的乡亲也没说什么,怎么就一个地方不同意呢?

    她想了一会,跟孙玫说:“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明日本王要巡视江南各处。”

    孙玫着急地说:“可是十一爷把卫队带走了,您出去没卫队跟随容易出意外,要不等十一爷回来再说?”

    海棠摇头:“没事儿,你这么传信就行。”

    海棠打算出去走走,朱尔哈岱带着人在江南蹲了这大半年了,一直没什么大收获,小鱼小虾没必要抓,这是好机会。就跟孙玫说:“有抱残守缺呢,放心吧。顺便派人给朱尔哈岱送信,把今日之事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办。”

    孙玫应了一声,心里没底,她没见抱残守缺出手,不论是在西北还是在江南,抑或在京城,抱残守缺两人整日窝在房间里打坐,吃饭都是人家送进去,连门都不出,孙玫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位为什么受重用!

    孙玫去找曹寅夫妻说明情况,让他们给准备马车,此时抱残守缺听从海棠的吩咐也开始准备。

    海棠不准备带不相干的人,她带着盐宝和抱残守缺出行,目的地暂时没说,交代了孙玫各种注意事项后,第二日就出发了。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两个赶车的老仆,风尘仆仆给出了城,出城后马车向着昨日报告抵制测量的地方而去。

    这一路的行迹落入有心人的眼里,有心人心里窃喜,都暗中默默地跟着车,走了两三天后,下面的人确定了,此行人不多,走得也不快,只有两个老太监,一个女人,一条狗和一驾马车。

    抱残守缺早发现有人跟踪,他们反对海棠从织造府出来,这太危险了,不只是被罚税罚得肉疼的地主豪强对海棠心里有怨言,还有反清复明的人在暗里盯着,而且只有他们两个,很难保护海棠的周全。

    海棠则是笃定跟踪他们的人不敢在白天人多的时候出手,只有晚上在驿站有机会。她跟抱残守缺说:“咱们这一路上走的是大路,而且江南村里和草原不一样,在草原上走几天都未必能看到人,在这里三五里地就有一个村子,人多的地方他们是不会下手的。”

    这几年抱残守缺的年纪大了,当初跟着海棠的时候是三四十岁的模样,现在则是五十出头了。抱残那阴恻恻的脸庞因为皮肤松弛更显可怕,而守缺则和抱残不一样,他显得满脸横肉,而且没一丝皱纹,看着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了,却没有皱纹,有几分诡异和可怕。

    抱残摇摇头:“未必啊!”

    守缺也说:“您是觉得他们有点良心,不会伤及无辜,您可能想错了,在他们看来,杀了您一个就是拉上一个村子陪葬也是值得的!”

    海棠捧着碗看着坐在旁边的抱残守缺:“你们一直觉得我这次出行太不冷静了,也确实是这样,我之所以要出来,是因为我若是不出来,抗拒的百姓和一心完成任务的官员必定爆发矛盾,最后必定闹出来人命来!

    一旦闹出人命,民间积怨就会沸腾,那种蛮夷论调再次出现,裹挟着百姓参与进来,最后只会是百姓流离失所,这时候不能再出事儿了。当年扬州大辟,到如今汗阿玛每次南巡都要去扬州一趟安抚人心,这次一旦闹起来,很难控制规模,谁知道会死多少无辜的人。”

    没人带头闹事儿,测量土地会很快结束,一旦有人在其中煽动,事情就变得莫测了起来。海棠可以在织造府一直安坐,但是下面会风波不断,甚至会闹出人命,地方上反抗情绪高涨,朝廷里面会有人趁机参她一本,事情会向着最坏的方向而去。

    朝廷有朝廷运转的规矩,民间有民间约定俗成的公道,只要有人想添乱随时就能添乱。

    她把自己碗里的剩饭喂给盐宝,看着盐宝吃饭,跟抱残守缺说:“一味回避不是办法,躲是躲不掉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人家出招了,我就接着,都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要把所有的坏事掐灭在萌芽之际。我选了这座驿站就是料定他们今日晚上必来,因为晚上撤退方便,夜色能掩护咱们,也能掩护他们。”

    守缺说:“就该叫上朱尔哈岱将军一起来。”

    朱尔哈岱跟着十一出去了,海棠说:“我在出来前跟他们传信了,他们会很快追上来的,我如果估计不错,朱尔哈岱和十一弟快来了,快了就是前半夜,慢了就是明天早上。这就是为什么今晚上必会出事儿的原因,没了今天这个机会,他们想要行刺我千难万难,这是难得一见的机会啊!”

    谁都想用最快速简单的办法把事儿给解决了,对方想刺杀海棠,觉得拿皇帝的女儿祭天一了百了。海棠想快刀斩乱麻灭了他们,觉得这些人被钓出来一网打尽日后江南安稳不少。因此海棠拿自己做鱼饵,对方被逼着在今晚上决战。

    海棠忍不住感慨:“多读些兵书好啊,一旦行事在自己的掌控内,一切都显得从容起来。”她低头拍了拍狗头:“今晚上必然会出事!”

    抱残守缺默默无言,海棠是从容了,觉得自己算无遗策,但是这过程太惊险了!

    因此两个人都觉得事难办,都苦着一张脸。

    等盐宝吃完,驿站的人来收了盘盏,海棠就带着盐宝回房间。天色暗了下来,抱残守缺以夜色为掩护,贴在了屋脊的两侧,默默等着天亮。

    驿站还有其他人借住,然而最好的房子和院落是海棠住着的,所以这里很安静,和别的住客离得很远,此地也无人靠近。

    半夜盐宝睡觉的呼噜声瞬间消失,房顶上的抱残守缺心头一凛:来了!

    盐宝站起来,轻巧地走到床边,从帐子的缝隙里钻进去跳上了床。

    有人翻墙进来,抱残守缺立即把身边的硬弩拿起来,破空之声接连响起,黑暗中有人闷哼倒地。随后接二连三的破空之声响起,数不尽的黑衣人闯进来,妄图以人数压制他们。

    抱残守缺身边的箭很快没有了,不得已从屋顶上下来,混战开始,惨叫声和兵器的撞击声很快就传了出去,驿站里面其他住客发现了刺客,整个驿站在尖叫中混乱了起来。

    驿站中过路借宿的官员知道郡王在这里,于是有人带着家丁随从出来和人捉对厮杀,驿站的仆役赶紧去城中叫人,然而夜间城门关闭,他们是进不去的,只能先赶到城门下,等着天亮了再进城。

    对于刺客来说,别人都是不重要的,现在时间太紧,杀了那妖女是最重要的!这些刺客不断向着屋子冲杀,抱残守缺只有两人,被刺客围攻很难顾忌到方方面面,在混乱中有刺客冲进房间。外面喊杀声震天,房间里静悄悄的,甚至没有点灯。

    刺客也没有悄悄地进去,而是直接闯进去,借着外面火把的微弱光亮扑到床边,压根没掀开帐子,直接伸出刀就乱砍。这时候帐子里一只凶兽发出嘶吼,随即扑出来,凶兽一百多斤的体重把人撞飞,然而凶兽轻巧地落地,瞬间扑上来,刺客发出“嗬嗬”的声音,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刺客太多,随后又有几个举着火把直接撞破门进来,其中一个扑到床前去,剩下的两个和盐宝缠斗,盐宝十分凶悍,眨眼间解决掉三个。屋子里躺着四个人,盐宝悄悄地躲在门后。

    没一会又闯进来两个,这两人在门口看到屋子里地上扔着的火把和躺着的四个人,顿时说了句:“有诈!”

    这两人居然不敢往屋子里来了。

    其中一个顷刻之间看出来了:“他们的伤都在喉部,是那只大狗!”

    手中握着火把的人立即把火把投掷到了床上,大火瞬间蹿起来,两人清楚地听见野兽发出的嘶吼,却不见有人从床上下来。

    门口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确定那妖女是不是在这间屋子里,耳边野兽嘶吼声让人生出畏惧,两人都有了几分退意。

    因为地上四具尸体几乎不见搏斗挣扎后的痕迹,衣服都整整齐齐,桌子也也不见打斗的模样,可见是死得太快,那只狗好牙口!

    两人往后悄悄地退了一步,不敢立即转身逃,就怕大狗冲出来扑倒他们。

    此时野兽的嘶吼声又响起来,声音低沉可怕,两人吓得刚要挥刀做防御,两支箭急速到了眼前,两人只低头防备着狗子,冷不防高处飞来的箭瞬间穿透眉心,立即双双倒地。

    盐宝从门后出来,咬着衣服把门口的人拖进来,又躲到了门后。但是屋子里冒出浓烟,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往上飘,盐宝不受影响,它很担心海棠,海棠就蹲在房梁上,浓烟在眉毛以上飘,暂时没被呛着,就是熏的流眼泪。

    动物对火焰有种天生的畏惧,整个大床在着火,盐宝有些焦躁,不住地来回踩着爪子想要拔腿就跑,要不是海棠在这里,它这会早就跑出去了。

    这屋子里的火势很大,映照着整个屋子都是红彤彤的,然而窗户上没有人影,各处都静悄悄的,任凭大火在烧。

    抱残守缺在厮杀的时候看了一眼房子,盐宝没叫就没事儿,他们也不着急去救火。

    刺客们看到他们不着急,房子都点着了,屋脊两边的瓦片缝隙里都开始冒浓烟了,可见里面是没人!有人早呛得受不了出来了。

    屋子里盐宝紧紧的贴在房梁下端的墙角处,各处都在着火,这里有窗户,一旦全部着火,只需要海棠一声令下,它就能和海棠同时从窗户里跳出去。

    但是海棠还在房梁上蹲着,火焰都开始舔舐房梁了,她一点都不着急。盐宝发现能活动的地方越来越少,它已经感受到了灼热,焦急的在原地转圈。

    海棠把手指放在嘴边,跟它嘘了一声,盐宝只能蹲在墙边,现在它能转圈的空间也在减少。

    这时候院子里的刺客已经很少了,地上躺满了尸体,看着房顶开始冒出火焰,驿站外面一声尖啸,还活着的刺客瞬间撤了。

    房子里各处都噼里啪啦地在燃烧,驿站里面开始敲锣打鼓地组织人救火,海棠蹲在房梁上,感觉到房梁在松动,救火的人已经开始往院子里送水了,海棠跟蹲着的盐宝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窗户。

    盐宝转身一头撞开正在燃烧的窗格,海棠紧随其后从房梁上跳下来,钻过火圈就地打滚,扑灭了身上的火焰后,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和盐宝钻进黑暗里不见了。

    抱残守缺看的清楚,瞬间跟上,三人一狗躲了起来。

    大约两刻钟后,十一阿哥和朱尔哈岱来了。卫队包围了驿站,救火和找线索同步展开,十一阿哥跟着抱残守缺见到了海棠。

    海棠这会在树上蹲着,正一点点地把一百多斤的盐宝放下去。盐宝被绳子捆得很不舒服,自己挣扎了两下,海棠就觉得手心被绳子摩擦得刺痛,手一松绳子滑下去,盐宝扑通掉地上了。

    海棠赶紧看盐宝,盐宝翻身站起来,找抱残守缺把身上的绳子解开。

    十一在下面站着:“姐,你都会上树了?”

    海棠背着弓箭从树上下来,下来后说:“上树怎么了?我上树是因为我身轻如燕!”接着问:“给于大人上香了吗?”

    “上了!上完收到你传信,就赶紧回来,都没坐他家的席。”他上下看看海棠,问:“没事儿吧,我闻到有股子焦煳味。”

    朱尔哈岱跑来,跟海棠说:“郡王,借这狗子用用,那伙子刺客边跑边销毁痕迹,十分狡猾。”

    说完就要拉盐宝,抱残守缺说:“我们跟着一起去,请朱尔哈岱将军派人保护好我们主子和十一爷。”

    这是自然,朱尔哈岱留下了一半的侍卫,带着盐宝和抱残守缺出发了。

    海棠住的地方已经被烧毁,驿站这里腾出两间房给他们姐弟。

    海棠就询问了今日参与者的伤情,带着弟弟去今日同住驿站的人家走访,温言安慰了这事儿官员的家眷,折腾到后半夜才回到新房间休息。

    海棠睡不着,起来给康熙写信,着重说明自己和十一没事儿,这是一件小事儿,就此打住,别再扩大,一旦扩大下去,附近的村民,江南的官员,和刺客来往的很多无辜之人都会被卷入其中。

    第二天一早,附近的官员来了,诚惶诚恐地请罪。到了下午,朱尔哈岱带了很多刺客回来,有的是活的,有的是尸体。紧接着就开始审问,刺客的家属被官府捉拿羁押,随着这个消息传出去,整个江南都安静了,大街上的人瞬间减少至最少,米价开始波动。

    各个渠道的消息汇聚到康熙的手里,康熙此时在木兰围场返回京城的途中,他收到海棠遇刺平安的消息后怒不可遏,立即派遣五阿哥六阿哥从北方骑马带人取道坐船去江南。同时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江南如今是什么状况,又走了两天,江南各处的消息如雪花一般到了他手上。

    江南各地的米价在剧烈波动,这是市面要乱的前奏。继而是曹寅,李煦,孙文成三织造报告江南的各处的反应,从民间到官场的反应、物价悉数详细奏报。

    曹寅更是把刺杀的始末,朱尔哈岱的所作所为,以及如今被牵连人员的出身都上报给了康熙。康熙拿着曹寅的信和朱尔哈岱的信比较,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里面有不少江南名流被牵扯进去,看得康熙冷笑连连,甚至有些人的家奴被朱尔哈岱在当天夜里追上活捉,这些家奴攀咬出主人,说是受了主人指使。

    这些主人一口咬定不是为了反清复明,是因为郡王测量土地损了自家的利益吓唬她一下,绝无反抗朝廷的打算。

    这类供词朱尔哈岱不信,康熙更不信!因为反清复明一旦查明,全家斩首,严重的会诛灭三族。如果只是私人恩怨刺杀王侯,那么家中的妇孺还有一线生机,极有可能被发往宁古塔,为了这一线生机,这些人有些也不会承认是要反清复明。

    他把供词和曹寅朱尔哈岱的信扔在一边,最后才看了海棠和十一报平安的信,十一的信很薄,说自己和姐姐没事儿,如今吃嘛嘛香身体倍棒,请皇父不要担心,也请皇父回去安慰开解祖母。

    康熙看完放到一边,最后看海棠的信,海棠的信很厚,信里开头就说自己没事儿,把自己的一番算计写在了信里。

    康熙对海棠的算计有七分赞赏三分埋怨,埋怨她就不该用自己当鱼饵,就是需要鱼饵,让身边的侍女替自己去就行了!不过值得一说的是,海棠能根据一件小事推理出背后潜藏的大事,顺便掌握节奏,算无遗策,康熙是很开心的。

    接着是海棠对这件事的看法,那就是“首恶伏诛,从者不论”。

    她反对把事情闹大,江南富庶,一旦闹大会影响到最近几年的稳定和税收,更影响她用毛呢捆绑草原的计划。

    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康熙哼了一声:“妇人之仁!”

    在他的印象里,海棠的对内一贯是心软,但是在康熙看来,内部的反贼就该重拳出击。他对身边的太子说:“你妹妹就是心太软!这事儿由不得她,让她接着在江南办差吧,这事儿让朱尔哈岱主持,务必掘地三尺把那些心存反意的人给挖出来!”

    第285章 正担心

    康熙看到的信都是从京城转送去的,四阿哥虽然没拆曹寅李煦孙文成这三织造的信,从别的渠道对妹妹遇刺这件事的始末知道得很清楚。

    他确定海棠平安后放松下来,审视江南官场,他发现这三织造的反应很奇怪。

    虽然有很多官员都送了信和请安折子,但是这三织造的信太厚了,频率太高了。比如曹寅,还有密折上奏,四阿哥头一次听说密折,他虽然没见到,但是能想象曹寅在皇父心里有多少分量。四阿哥不觉得这一系列行为是这三人在安慰皇父和皇父唠嗑。四阿哥太清楚他亲爹也不是那爱唠嗑的人,亲儿子和他多说几句都不爱听,更别说这些奴才了!

    四阿哥想了想,就明白这三人是皇父的耳目,毕竟曹李是奶兄弟,虽然是奴才却是陪着他长大的,皇父对这三人信任也是有原因的,心里就打定主意对这三人敬而远之。

    接着他就收到了新的消息,五阿哥和六阿哥已经改道去江南,没回京中,也没拿行李,急切地奉旨南下了。

    四阿哥想了想,派人向宜妃说明情况,再让人跟五福晋交代一下五阿哥的去向,他自己去找德妃。

    德妃此时在佛前诵经给女儿祈求平安,三个格格也跟着一起在佛前打坐。四阿哥在外面等了一会。德妃出来的时候门口的宫女禀告四阿哥来了,德妃觉得四阿哥必定是有事儿,不早不晚地没事是不会往自己跟前来的,赶紧出门去见四阿哥。

    此时四阿哥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手里拈着佛珠正在出神。德妃远远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你妹妹的消息?”

    四阿哥赶紧站起来把佛珠戴在手腕上,扶着德妃说:“您别着急,儿子就是来说这事儿的。妹妹没事儿,儿子来跟您说一声,汗阿玛派五弟和六弟去江南,六弟过几日不回来了。”

    “让你六弟去了江南?”德妃脸色一下变了,拉着四阿哥的手说:“你还说没事儿,你妹妹要是好好的何必让你六弟去!我是知道的,你汗阿玛心疼他,不舍得他跑那么远,现如今派了他和老五去,必然是江南有大事!这会江南能有什么大事儿让你弟弟去一趟?必然是和你妹妹有关系,你还瞒着我到什么时候?快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四阿哥只能解释:“儿子怎么会在这种大事上瞒着您,妹妹没事!要是不信等过几日汗阿玛回来了您自己去问。”

    德妃哼了一声,觉得四阿哥在瞒着她。

    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上来劝德妃,德妃叹口气,跟几个孩子说:“罢了,我和棠儿离得远,她远在江南,我身处深宫,我能有什么法子,回屋里坐着吧。”

    四阿哥又陪着说了会话,德妃嘱咐四阿哥办事儿别那么着急,也别熬着自己,差事多着呢,今儿干不完明日再干也是一样的。母子说了一会话四阿哥才离开。

    前脚四阿哥离开,后脚德妃就叫了十三和十四来。

    德妃问他们两个小的:“你们整日在外面,你们姐姐的事儿听说了吗?”

    十四嚷嚷:“这是朝廷里的大事儿,我们是亲弟弟,她是亲姐姐,怎么不知道,前几日咱们不还一起说这事儿的吗?这几日还陪着您吃斋呢,怎么,有新变化了?”

    德妃听这口气就知道十四没新消息,看了看十三。十三也没什么新消息,就试探地问:“您是不是想知道点别的?我们兄弟也没听到旁的消息,要不这会我们出去打听一下?”

    十四也明白过来了,还纳闷额娘问什么变化,原来是自己消息晚了。

    十四就说:“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旁边的桂枝说:“四哥刚才来了,说五哥和六哥去江南了,四哥口口声声说姐姐和十一哥没事儿,可是额娘觉得不对劲。”

    德妃接着说:“要真是没事儿了,就不该让你们五哥六哥去。要真的是没事儿,你们姐姐也该回来了,这都十月了!再不回来,迟了河面上不好走,要结冰的。为什么不让你们姐姐回来还要让你们哥哥去?必定是你们姐姐有事,我这心里七上八下地放不下。”

    十三和十四对视了一眼,两人站起来告辞,一起出去了。

    十三出门后说:“眼下三哥、四哥、七哥在京城,三哥一直没出来干活,也就是四哥和七哥分管各处,既然四哥不说……”

    十四就说:“就去问七哥!”

    十三皱眉:“要是七哥也不说呢?”

    十四想了想:“先试试,我去问七哥,你去问太子身边的人,他们应该也知道些消息。”

    十三点头:“就这么办!”

    德妃在十三和十四出去后,心里还觉得难以安宁,就问桂枝:“你觉得这事儿是吉还是凶?”

    桂枝纵然是有满身的本事,但是消息传不到后宫来,她也没法子。别说往后宫传了,四阿哥作为中间人对大部分事情都不清楚,所以四阿哥自己都说不准。七阿哥知道的也不多,同样对十三和十四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桂枝说:“还是要等汗阿玛回来。”

    德妃着急:“你汗阿玛什么时候才回来?”

    桂枝说:“快了,就在这两三天了。”

    海棠遇刺这是朝廷的大事,朝中的官员虽然震惊,除了那些依附在海棠身边的大臣,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也没觉得江南的人胆大包天,别说江南了,就是当初在北方,在西郊都有人行刺,更别说天高皇帝远的江南了!

    但是这件事对康熙的影响很大,海棠遇刺让他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之所以有这种感觉,一方面海棠是他的女儿,血脉之近很容易让做父亲的情绪波动。一方面是海棠如今的地位已经属于少数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就社会地位而言,海棠仅在皇帝、太子、诸位亲王之下。

    她因为是实权郡王又执掌大军,纵然不是亲王,其权柄能力超越了很多人,已经是事实上的第三号人物了。她的安全都不能保证,那么康熙的安全呢?

    所以康熙一路上催着八旗拱卫着御驾回到了京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后他没去畅春园,直接回宫。

    畅春园的宫眷们立即转移到宫中,康熙看到这些人,想到这皇宫四面八方都是八旗的驻地,在这安全的地方终于放松了下来。

    太后回到宫里第一时间就叫康熙,问他关于海棠和十一阿哥的事儿。

    康熙自然是要去给嫡母解释一下的,在宁寿宫这里还看到了德妃和宜妃,康熙看着这些人就知道说让她们放心这类话说的再多也没用,今儿必须说点实情才行。

    太后问:“两个孩子到底怎么样了?这几天急得我都没睡着,叫了老四老七来,就会说车轱辘话,说什么好着呢,没事儿,别的再问就不知道了,你肯定知道,你来说。”

    康熙笑着回答:“孩子给您写信了啊,说没事儿就没事儿,瞒着您干吗!”

    太后说:“信是写了的,舒宜尔哈也给我念了,我不信,那信万一是别人冒写的呢?”

    康熙哭笑不得,这是真不会的。

    宜妃瞬间把眼睛瞪大了:太后说的也对啊!万一是孩子起不来下面人冒写的呢。

    德妃立即说:“臣妾也收到信了,只说没事儿,可是听说是晚上发生的事儿,她也没说她有没有蹭破皮崴着脚这些,臣妾就不信一点油皮没伤到,上次……上次要不是扎拉丰阿那孩子,她说不定还要挨一箭,臣妾着实不放心。”

    太后就说不出这么委婉的话来,立即说:“我的意思和德妃一样,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呢?你们是不是报喜不报忧?要是没毛病怎么不回来?是不是在外面养伤?是不是养好了才回来?”

    康熙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后宫里面能让他脑瓜子疼的人也就是太后了,不管怎么说,他和太后相处起来也跟亲母子不差什么了,康熙也能从太后这里享受到片刻的温情,自从年纪大了之后,他对血脉亲情这些就十分在意,反而对男女之情没追求了。

    所以这会尽管被问得脑袋嗡嗡的,还是微笑着说了:“没有,没出事儿。十一没赶上这茬,他被她姐姐安排去祭祀于成龙了,所以只有海棠遇上这事儿了。”

    宜妃松口气。

    康熙接着说:“至于说棠儿,是晚上遇刺,贼人往她住的房子里扔火把,她被烫坏了一缕头发,这算不得什么。是真的活蹦乱跳的,连油皮都没擦破。至于为什么没回来,是因为江南的事儿快处理完了,等办完事就能回来,大概在十一月吧,再还有半月就能动身了。”

    屋子里的女人们松口气。

    太后问:“既然不严重,为何还指使老五老六过去?”

    康熙半真半假地说:“棠儿的事儿是清查土地,可是刺杀的事儿没人管,朕才派了老五老六去,海棠忙她的,不能一边忙着刺杀一边清查土地,乱七八糟的差事都给她,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老五老六走的时候朕说了,他们妹妹的活儿干活了,就让弟弟妹妹赶紧回来,他们干不完不能拉着妹妹和弟弟一直等。”

    太后脑子简单,看康熙说得那么笃定也就信了,立即说:“你这话说得对,那么远,天气还那么冷,谁干完谁回来,免得在外面受罪,等会儿我让舒宜尔哈替我写信,你派人给他们送去,对我说的,这会不能再让弟弟妹妹等哥哥们了。”

    德妃觉得事儿不该是这样的,但是太后信了,她不敢在康熙面前怂恿太后接着问,只能低头不语。

    太后接着问:“跟着去的人查明白了吗?这次是谁刺杀咱们家孩子?”

    德妃瞬间抬起头,认真地听康熙说。

    这个倒是可以跟她们说一点,康熙道:“是前明余孽!”

    太后看身边的舒宜尔哈,舒宜尔哈赶紧在她耳边解释。

    康熙接着说:“这些人早就想着对咱们家孩子动手了,就是一直没机会,从五六月开始,无论是两个孩子过寿还是别的事儿,这些人闹着要给孩子贺寿请他们出来吃席或者是组织了当地的乡绅名流请孩子游览江南山山水水,孩子都没出去。十一是李煦家侍奉着过了寿辰,海棠是曹寅家侍奉着过了寿辰,无论是宴请还是别的手段,两个孩子都不上当,也不出门。这次他们趁着十一去祭祀于成龙,先是怂恿一些百姓闹起来,引得棠儿出城查看,想要在半路上下手,要不是咱们家孩子机灵,抱残守缺拼死保护,几乎快让他们成功了。”

    德妃听了对江南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太后也觉得南人狡猾多端,用软的不行要煽动百姓闹事儿,叹口气:“罢了,只要小花骨朵和十一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

    德妃心里满腹心事,回去后私下跟桂枝说:“你姐姐身处江南那地方,肯定不安全,上次你汗阿玛去巡视江南,在西游上都有人刺杀,别说你姐姐了。只是你老子不乐意在我们跟前全部说出来的,你盯着些,务必确定你姐姐没事儿才行。”

    桂枝点头:“放心,三五天内必有结果。”

    德妃连连叹气:“你姐姐还没回来呢,你六哥又去了那是非窝,我真是心疼完这个惦记那个,我的一门心思都在你们身上,什么时候才能都在京城,让我两眼能看到你们,那时候我才是放心了。”

    说完再次叹口气:“唉,也不知道你六哥到哪里了?”

    五阿哥和六阿哥还在河上漂着,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到了运河边,上船后顺水南下,最快也要十天到达江南。

    大船一路上没停,在镇江从大运河转支流来到江宁,也就是金陵。两人下船后看到码头上冷冷清清,随同而来的一些官员就说:“不如昔日繁华。”

    他们来得很匆忙,谁也没打招呼,码头上也没人迎接,直接找了马匹往江宁织造府来,瞬间惊动了江宁的官员。此时五阿哥和六阿哥已经到了江宁织造府。

    曹家的老夫人孙氏迎接出来,五阿哥和六阿哥都不是那咄咄逼人的人,也没对曹寅及时迎接不满,五阿哥问:“孙嬷嬷,我们妹妹和弟弟在哪儿?”

    孙嬷嬷说:“两位阿哥爷,你们走远了,前几日格格带着十一爷往北去了,已经不在江宁了。”

    此时曹寅赶回来,说得更详细一些:“郡王往徐州和宿迁一带去了,郡王清查土地是从南向北,从杭州苏州一带向北清查的,把靠近山东的那些地方查完后就要转道山东回京了。”

    哥俩对视一眼,这真是跑远了,和弟弟妹妹错开了。

    六阿哥问:“爷和五哥来这里头一件事是奉命来看望妹妹和弟弟,汗阿玛觉得不放心,而且你们当地的官员奏报不够详细,让爷和五哥了解更多来了。既然错开了,问你们也是一样的,他们如今如何?可曾受伤?可曾受惊?”

    曹寅就觉得这亲哥哥是关心则乱,郡王那是什么人,那是千军万马中杀进杀出的人,那是看着是尸山骸堆不眨眼的人,怎么可能受惊!

    他只能说:“郡王和十一阿哥没事儿,您二位放心,事发后不少官员来问安,更有正白旗的官员亲自送行,大家都看到郡王了,也跟郡王说过话了,您二位随便找个官儿都能问清楚。”

    五阿哥和六阿哥这才松口气,既然是众目睽睽之下妹妹没事儿,那就是真没事儿。

    孙嬷嬷就趁机说:“二位爷一路鞍马劳顿,您二位先歇歇,奴婢让人给您二位准备饭菜。”

    五阿哥和六阿哥一路奔波也确实累了,加上随行的官员也跟着奔波,就同意先在织造府休息。六阿哥手里握着康熙给朱尔哈岱的信,就问曹寅的弟弟曹荃:“朱尔哈岱也跟着郡王走了?”

    曹荃一听,赶紧回答:“朱尔哈岱将军就在江宁,说不定待会就来请安。”

    六阿哥不知道朱尔哈岱是干什么的,他印象里是守着神武门的,神武门外就是煤山,很多人觉得那地方晦气,几乎很少经过神武门,那边的侍卫经常披挂起来混日子。听了皱眉:“他是妹妹跟前的侍卫统领,汗阿玛让他保护妹妹,他怎么留在这里却让妹妹和弟弟北上了?”

    这话问出来后,他瞬间意识到了,是妹妹在事发的时候让朱尔哈岱留在这里查幕后之人,这是汗阿玛知道的,而且他手里有信给朱尔哈岱,就急切地问:“朱尔哈岱查出什么来了吗?”

    曹荃浑身一激灵,觉得这位朱尔哈岱将军行事带着前明锦衣卫的风格,当年顺治皇帝坐朝廷的时候,多尔衮也效仿前明建立了锦衣卫,就是锦衣卫的名声太差,改名銮仪卫。当时汉官激烈反对,顺治当家做主后就把銮仪卫当成仪仗队用了。

    曹荃这时候在想,锦衣卫真的没了吗?这会六阿哥孩子登,他立即说:“查出来了,这江南……还是等会让他亲自给您说吧。”

    朱尔哈岱才不会告诉六阿哥实情,就是太子来了他也不会实话实说。他的主子是皇上是君王,皇上那边肯定要听招呼,郡王这边是衣食父母,全部兄弟的衣食住行都要仰赖郡王,他是很能分清楚谁是里外人的。

    他来拜见五阿哥和六阿哥的最大目的就是从这两位皇子手里拿到康熙的圣旨。但是对着这两位也不能态度轻慢,五阿哥很好糊弄,六阿哥难哄一些,也就让朱尔哈岱花费了些功夫而已。

    朱尔哈岱找到去厕所的机会,在路上把康熙的信拆开读了,随后把信藏起来和其他官员陪着两位皇子用餐,用完餐后,又给五阿哥和六阿哥讲了一些案情,把那些当场逮住的活人和找到的尸体说了,把这些人背后的人家和家属也讲了,这才从两位皇子跟前脱身。

    回去后他召集了手下几个头领,把康熙的信摊开说:“皇上的意思是若是可以要做到除根,郡王走的时候说少杀人,少造冤假错案。”想除根就要多杀人,少造冤假错案就要少杀人,这真是让人头疼。

    头上两层主子吩咐不一样这让他觉得有点难办。

    他身边的人说:“头儿,何必发愁,这不冲突。”

    “哦?”

    “郡王说少造杀孽,这意思是说不相干的人家别卷进来,咱们是在这里办事儿的,一不图当地官员乡绅的好处,不替他们干那借刀杀人的勾当。二不想着敛财,不会为了某家的家产给人家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咱们杀的人都是证据确凿的人,无论是主子爷问起来还是郡王问起来,咱们都问心无愧!”

    旁边另一个人说:“咱们不图人家的好处,也不为这地方官儿捞好处,可是有人借着这件事干些丧良心的事儿怎么办?比如说诬告,像是这事儿有好几起了,都被兄弟们识破了。”

    朱尔哈岱冷笑一声:“咱们秉公办理就行,那些检举揭发的,有证据就收押,没证据就放人,回头他们要是敢往咱们头上推,敢给咱们泼脏水,咱们先弄死他们!要是想借着这会儿捞好处,与咱们不相干与案子无关的,有证据送回京城请皇上裁定。老黑说得对,这会儿问心无愧就好,皇上在信上说了,务必要快,不可拖沓,拖的时间久了迟则生变。而且郡王走的时候爷说了,拖的时间久了,民间生出畏惧,于天下稳定不利,在年前把这事儿办完,办完后咱们立即走,留的时间太长,当地的有些人就会扯咱们的虎皮当他们的大旗!”

    桌子边的人都点头,随后散了开始干活。

    有人留下跟朱尔哈岱说:“头儿,有些老东西活的时间长了,有点风吹草动都把他们吓得立即销毁证据,咱们盯着的一户已经把来往书信给烧了。接下来怎么办?”

    朱尔哈岱说:“看他是干吗的?要是在这件事里面是个要紧的人物,没了书信还有别的人证物证,咱们给启用了就行。要是在这件事里没关系,连个敲边鼓的都不算,那就算了!”

    “饶了他们?”

    “谁说饶了他们,什么时候都不会饶了他们,别为了那些小鱼小虾拖累了这件事的进度!”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干活。”

    朱尔哈岱想起前几日海棠走的时候跟他说得“飞鸟尽,良弓藏”。

    朱尔哈岱琢磨了几天,觉得郡王的意思不是养寇自重,是不能把猎物一网打尽。

    他琢磨了一下,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人都没了,他们这些人岂不是没了饭碗!控制这些人,过一段时间揪出来一批,既能给皇上交差,还能一直干下去。

    每到这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读书少害了自己,看来还是要多读书。像是这次,郡王说别插手地方官员的事儿,别两只眼盯着那些金银,不出事儿还好,出事儿了就再难收场。

    朱尔哈岱就是干见不得人的活儿的,他一直在想,是不是暗地里还有人盯着自己,自己这种人一举一动是不是也在皇上的眼睛里看着。

    所以他听海棠的话,不敢从案子里面捞钱,这种钱拿着不放心,还是那层层代持稳居幕后的钱拿着安心。

    想了半天,他决定亲自送两位皇子北上和郡王会合,随便把这桩案子跟郡王汇报。

    朱尔哈岱打定主意之后次日再去织造府打听两位皇子什么时候走。

    然而他才得知,五阿哥和六阿哥除了来看望弟弟妹妹,还有一件事就是过问这个案子,同时安抚人心,镇住官场,务必在年前这段时间让江南平稳下来。

    江南的米价波动很大,很多商铺没开门,连繁忙的码头都人流稀少,这段时间江南的商业受到了很大影响,而且快过年了,过年对于国人而言是大事儿,不能让江南在惶恐中过新年。五阿哥和六阿哥对稳定社会没什么经验,但是他们带来了不少官员,这些官员有经验。

    朱尔哈岱和这两位聊过之后瞬间明白了,两位阿哥的重点在稳江南上面,想要稳住江南,这案子要适当地披露些消息,这消息要证据确凿。顺便把那些诬告的,捏造证据的案卷通通给这两位皇子送来,让他们对外处理这些,落下一个青天大老爷的名头,最关键的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

    于是他让人拿了些卷宗来给五阿哥和六阿哥看,同时把一些可以公开的消息传给了当地的官员,在某些人收押的时候也会给出证据。

    五阿哥和六阿哥在这几日忙着稳定江南,五阿哥觉得这件事有六阿哥就行,就跟六阿哥商量:“我想去追上弟弟妹妹,人家说得再好没亲眼看到我还是不放心。江南的事儿六弟你先拿主意,我带着人追上了弟弟妹妹,见过他们就回来帮你。”

    六阿哥也惦记妹妹,听五阿哥这么说自然是满口赞成,好在江南水网密布,坐船去追是能追上的。

    朱尔哈岱得到了消息,立即自告奋勇要跟着去,声称刺杀当日发生的事儿要问郡王。五阿哥听他口口声声三句话不离开案子,就以为他真是为了案子去的,就答应带他一起去。

    然而他们追到半路收到消息,海棠和十一阿哥已经出江苏往山东去了。江南的事儿办完了,他们姐弟两个走了!

    五阿哥叹气:“又错过了!”

    此时海棠和十一阿哥坐车到了泰山脚下,海棠说:“两日应该能爬上去,咱们可要说好,爬不上去别硬撑着。”

    十一阿哥还不知道望山跑死马的道理,看着不远处的泰山,这也没多高啊!山顶看着近在咫尺。他就说:“姐你小看人,我肯定比你先爬到顶峰。”

    海棠点头,就等着看这小子是如何被泰山教育的。

    第286章 相见欢

    远远的看,泰山的山顶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这才给了十一阿哥那种“这也不高啊”的感觉。

    海棠看着冬日里的泰山,大山和植被显出一种灰突突的颜色,似乎大山就在眼前,就知道十一这是没出过门,不知道爬山的艰辛。就跟十一说:“《孟子》这本书里说‘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诗圣杜甫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由此可见泰山是真的高,你可不能看轻了它啊。”

    十一阿哥笑了一声,十分不屑,在姐姐跟前没必要顶嘴,觉得这山也就如此罢了,必然是古人没登过山,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推崇。

    海棠看他嘴硬,也没放在心上,知道他早晚会吃亏的。她跟十一说的计划是当天驻扎在山脚,明日一早登山,用一天一夜的时间上山,再用一天的时间下山。

    此时泰山十八盘的台阶还没修出来,虽然有路却不好走,晚上爬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海棠自己上山倒是没什么,十一到底是体弱,海棠实际上预备着用三到四天的时间来爬山。

    准备好衣服拐杖,再给十一阿哥背着药和小炉子,海棠亲自查看十一阿哥的丸药,又看了中午和晚上吃的干粮,等一切准备妥当后,侍卫们在山下等着,她和十一阿哥带着太监和一些身强力壮的侍卫登山。

    开始爬山,大概爬了六七层楼那么高,十一阿哥就说:“我腿酸了。”

    海棠就笑话他:“小小泰山而已,这还在山脚呢,没事儿,等会就爬上去了。”

    十一羞恼成怒:“姐姐!知道泰山高了!”

    他嘴里这么说,是心里略有一丢丢的正视,却没真的被泰山教育。

    所以他还是坚持往上爬,等到再爬了一阵子,十一阿哥说:“不行,我腿抖的走不成路了。”

    这还没出山脚的范围呢,海棠向上看了看,就想在挤兑他几句,看他那腿比抖筛子还严重,就说:“别爬了,咱们回去吧。”

    十一阿哥觉得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不行,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要上去。”和刚才比,他真的没那种“这山也不高”的感觉了。

    可他两腿抖的能看到残影,自己都控制不住腿抖,靠着他自己上去是不行了,因此他的一群太监轮番背着他上山。

    到了山腰,十一阿哥回头一看,山脚下的营帐早就看不见了,周围小山层峦叠嶂,悬崖峭壁深不见底,瞬间觉得整个人吓的不敢动了,生出畏惧之意来,对爬山这事儿后悔了起来。

    海棠看他看了一眼下面就不敢再低头,整个人贴在太监身上一动不动,就知道他恐高。说:“罢了,这都过去大半天了,看天色今儿要在路上休息,不安全,还是回去吧。”

    让恐高的人爬陡峭的山真的是难为人,所以海棠就放弃了登山。十一阿哥还有些不甘心,觉得自己既然来一次泰山,不上去实在可惜了。

    海棠就说:“那边对松山有一段路极其陡峭,崖壁如削,天风莽荡,十分危险,几乎是直上直下。如今马上就要天黑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咱们姐弟今日上不去了。住在半道上,万一晚上看不清,一脚踏空滚下山去,哪真是悔之晚矣,没必要和这座山死磕,回去吧!”

    十一阿哥是又菜又不甘心,趴在太监的背上看着似乎近在咫尺的南天门,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南天门的门槛,他此刻知道了,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涯。泰山真的是泰山!古来王侯将相争先恐后的来这里一睹风采是有原因的。

    这时候海棠已经拄着拐杖准备下山,跟十一阿哥说:“十一弟,走吧。”

    十一阿哥还想和海棠商量一下接着爬,再一低头看到周围的山涧峡谷,恐高发作,畏惧之心再起,乖巧的答应了一声要和海棠一起下山。他的太监们松口气,就怕他牛脾气犯了硬要上山,就怕在半道上出事儿,因此都欢喜的背着他下山。被太监背着的十一阿哥看着山下,浑身一动不敢动,就怕太监一脚踩空俩人一起掉下山去。

    最后直到踩到了平地,十一阿哥才舒了口气,这次真的放松了下来。

    回到营地已经是晚上了,天都黑了,吃了饭后大家各回帐篷休息。

    第二日十一阿哥的腿是酸疼酸疼的,心想没上山也是对的,要不然这会在山上自己都动不了,此后在马车里一连躺了三四天才缓过来,从此对泰山心存畏惧。

    自从海棠和十一阿哥到了山东境内,康熙收到关于他们的消息就多了起来,也能跟太后说两个孩子回来了,太后这才高兴起来。没几日就收到姐弟两个登山的报告,康熙对十一这种半途而废的行为真是没一点的好感,看到信后顿时冷哼了一声。

    “又是个没出息的!”

    在他看来,十一要是被人家背到山上,他还觉得孩子只是身体弱,勇气可嘉,知道善始善终,可半路半途而废就是真废物了!

    加上这次去江南,既没给姐姐帮上忙,也没给自己捞什么好处,就没心没肺的玩,让康熙很是看不上。

    康熙觉得孩子太出息了令人发愁,没出息了还让人发愁,当阿玛真难啊。

    又过了十天,海棠和十一回到了京城,回来后先去拜见康熙,康熙对海棠和颜悦色的说:“一路劳累,今儿先去休息半日,明日再说这次出行的事儿。对了,那些布料朕都用上了,你用心了,回头让内务府开了朕的内库,你看上什么随便拿,朕再赏赐你一处皇庄,回头你派人去接收了。”

    海棠就说:“这本是儿臣和弟弟的分内之事,不敢期望您赏赐。”

    康熙说:“给你的你大方拿着,别扭捏。”

    海棠看他没搭理十一,就赶紧说:“其实这次也不单单是儿臣一人的功劳,十一弟也帮了儿臣很多,十一弟如今长大了,出去办了很多事都可圈可点,儿臣在江南常常感慨弟弟长大了,将来能给您和太子哥哥分忧了,而且这次随行官员的表现也很亮眼,请汗阿玛赏赐弟弟和随行的官员。”

    康熙明白女儿的意思,看了看十一,就说:“他的院子和你的府邸挨着,这样吧,朕也赏赐给他一处小庄子,和你的庄子挨着,回头你们也一起耕种。去吧,太后等你们半天了,去陪着太后说说话,待会有空了给你们额娘请安,特别是德妃,惦记你惦记的吃不好睡不着,你去陪她说说话。”

    海棠和十一阿哥应了一声,两人都退下去拜见太后。

    德妃和宜妃在太后这里等着,看到他们回来三人都很高兴。

    太后拉着两个人的手嘘寒问暖,说到海棠遇刺的是淌眼抹泪,旁边的德妃和宜妃也凑着机会问几句,太后看到盐宝也跟着进来,问了一句:“你也回来了?”

    盐宝高兴的:“汪呜!”

    太后笑的见牙不见眼。

    德妃看海棠果然好好的站在跟前,自然是不胜欢喜,听说他们没和五阿哥六阿哥见面,那股子欢喜的心思又没有了,开始惦记六阿哥。

    宜妃就问:“既然是路上岔开了,他们俩也到了江南,没见到你们自然是要离开的,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吧?”

    十一阿哥说:“肯定会回来,那边没什么大事儿,再说快过年了,不回来去哪儿?”

    宜妃本来就想的少,听儿子这么一说,也就释然了。可是德妃不是十一阿哥几句话能糊弄的,真的没事,没见到弟弟妹妹,这两人也该往回走啊,走陆路的都回来了,怎么走水路的还没回来?心里对六阿哥的惦记只增不减。

    这时候御前的太监送了赏赐的地契来,两处庄子在房山,海棠主持过清查北方土地的事儿,一下子就知道这片地方是什来历了。这里以前是权贵的庄园,也是好大一片地方,前一阵子有人倒霉,这地方入官,现在给了自己。

    十一和姐姐凑在一起,两人对着地契看了看,十一问送地契来的太监:“这两处地方挨着吗?”

    太监说:“挨着呢,距离京城也近,很多人在房山置办产业别院,里面有修好的庄院,能随时住进去,您二位不妨在明年天热的时候去看看,这附近有山,山不高却阴凉,能在里面避暑。”

    说完这太监就退了,舒宜尔哈挤过去一起看,这一看就看出来了:“十一哥的地方没九姐姐的地方大啊,才是姐姐庄子的一成。”

    这一成还是姐姐说情了才有的,十一阿哥拿了地契给太监:“收着收着,回头和姐姐一起去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宜妃正为儿子高兴,听舒宜尔哈说才有九格格的一成大,刚想拿地契来看看,想到这还在太后跟前呢,不敢对儿子的事儿管太多,只能记在心里,回头有机会的再问。

    德妃就心里美滋滋的了,有庄子代表着有进项,她的思想很传统,觉得金银珠宝再好也没土地好!土地是传家的,有一块好土地等于有聚宝盆,每年耕耘每年都有收获,心想着皇上那么小气,终于大方了一会了,这次总算是没给点虚头巴脑的玩意。

    太后不管这些,拉着海棠和十一阿哥的手问:“饿不饿?吃饭吧?这要是汤山行宫,让你们去泡泡热汤泉再美美的睡一觉,可惜宫里的冬天洗澡没行宫方便,吃了饭直接去睡会吧。”

    海棠和十一阿哥应了一声。太后对德妃和宜妃说:“你们也一起留下吃饭。”

    太后说让她们留下吃饭,可不是让她们一桌吃饭,德妃和宜妃先等太后带着海棠舒宜尔哈和十一阿哥吃完饭才能上桌。

    一路舟马劳顿,海棠也确实很累,十一阿哥也不想动,太后就打发他们去休息。德妃和宜妃这时候就赶快放下碗站起来,自告奋勇的看着他们两个入睡。

    随后宜妃跟着十一阿哥去旁边小院子里看着十一阿哥午睡,德妃跟着海棠去了海棠的院子里。

    海棠在暖暖的室温中不住的打哈欠,就跟德妃说:“您别看着我了,赶紧回去吃点东西吧。”

    德妃说:“一顿饭不吃没事儿,你睡会吧,额娘看着你,放心的睡吧。”

    海棠有点撑不住,洗了脸就睡下了,盐宝靠着墙壁也睡着了。德妃慢慢的起来,出门后叫了孙玫过来说话。

    孙玫在海棠遇刺的时候并不在场,德妃就打发了孙玫又把抱残守缺叫来问话。

    当德妃得知海棠明知道外面有人对她不利,还亲自出去,就气不打一处来。

    心想这小东西从小就胆大包天,不在父母跟前长着就难管教,这种常常把自己放到险境的习惯可不是好习惯。但是又骂不出口,只能叹气,让抱残守缺退下后,德妃就去了海棠的屋子里等着,期间把康熙的其他赏赐看了看,重点是拿着地契翻来覆去的看,想着乌雅家在房山也置办了家业,不知道两处离的远不远,要是不远,让海棠照顾着点乌雅家免得受人欺负,虽然如今不是包衣奴才的身份,可是家里亲戚盘根错节全是奴才秧子,偏偏这京城又是贵人多,一户人家抬了旗不代表全家的亲戚也跟着鸡犬升天,一两代人是脱不了这包衣圈子。别让他们受欺负就够了,别的也不用多管。

    海棠沉沉的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看着周围顿时觉得陌生,在宫女的呼唤声中才反应过来,哦,这是回宫了。

    德妃坐到床边,盐宝也摇着尾巴凑过来,德妃问:“这是睡迷瞪了?睁着大眼看半天也不说话。”

    海棠起来揉了揉脸:“还真是迷瞪了!看到额娘您在跟前,跟做梦一样。”

    “你要是在京城的时间长了,哪里会有做梦的感觉。我本以为你春日里回来能在京中住一年呢,没想到还是出去了大半年,你这就是劳碌命。起来吧,起来洗把脸陪着太后说几句话,再跟我去永和宫坐一会,你嫂子妹妹们等着你呢。”

    太后直接打发海棠和德妃:“不用陪着我老婆子,你们去说话吧,往后时间长着呢,想说话随时能说。”

    海棠就换了衣服跟着德妃往永和宫去。

    母女走到半路,看到对面有人过来,德妃小声的说:“你三嫂子来了,弘晴没了,你留意别说错话了。”

    海棠赶紧点头,三福晋的距离越来越近,海棠就怕说话给三福晋听见,也没问弘晴是怎么没的。

    三福晋和去年比显得麻木了很多,整个人呆呆的,就从表面看,儿子的夭折对她打击很大。

    海棠赶紧打招呼:“三嫂子这是去哪儿?”

    三福晋这才回神,看到德妃身边站着一个穿男装的少年,再一看原来是海棠,就说:“原来是德妃娘娘和九妹妹啊!”

    说着给德妃请安,被海棠扶起来。三福晋说:“我们娘娘这几日吹了风,不舒坦,我去侍奉汤药。这里风大,妹妹赶紧跟德妃娘娘回去吧,别站在风口吹了,要不然晚上容易头疼。”

    看她不想多说,海棠只能连声说好,两方错开,海棠走很远了还频频回头看三福晋。

    德妃说:“别看了,除非她自己想开,要不然谁劝都没用。”说完叹口气,她想起七格格来,随后又念着海棠今日远行归来,说那些不高兴的扫兴,就捡着孙子孙女的事儿给海棠讲了。

    母女两个刚走到宫巷口,在永和宫门口玩耍的弘晖看到了,高兴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祖母,祖母!”

    冬天了,他穿的厚,就像是一个滚动的大圆球,跑了几步吧唧倒地上了,盐宝跑去用脑袋拱他,弘晖喊着:“走开,走开!”

    德妃说:“这小东西说话还不利索呢,却聪明的紧,又乖巧又粘人,和他老子不一样,他老子现在人嫌狗厌,他是人见人爱。以前你四哥和六哥在这条道上玩儿,后来是十三十四玩儿,这没几年成了弘晖在这里玩儿,时间过的可真快啊!说不定过上十来年,我能看到弘晖的儿子在这里玩儿。”

    弘晖自己撅着屁屁爬起来颠颠的跑来了,抱着德妃的腿说:“祖母,抱抱。”

    海棠一把把他抱起来:“姑姑抱抱你,让姑姑亲亲。”

    说着就要搂着弘晖亲,弘晖推着海棠的脸:“走开,走开!”

    然而他的二两力气拗不过海棠,被海棠在他脸蛋子上亲了好几下,眼看着这小子张大嘴要嚎,海棠都能看到他喉咙里的小舌头了,立即抱着他上下抛了几下,问他:“想不想玩飞飞?”

    弘晖还没玩过呢,海棠把他挟着,面朝下背朝上在整个宫巷里快速来回跑了一趟,男孩子没不喜欢的,顿时大喊着再来。

    海棠说:“不来了,今儿就亲一回飞一次,想飞明天来找姑姑,让姑姑再亲几口才能飞飞。”

    几句话哄的弘晖立即答应,明日他要来找姑姑,给姑姑亲亲,再一起飞飞。

    海棠发现这孩子真的被教育的很好,这小小年纪,跟他讲道理居然能讲通。

    德妃看她几句话哄住侄儿了,笑着用手在海棠的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啊,心眼子全用在哄孩子上了,走吧,回去吧,外面冷了,去屋子里暖和一会。”

    四福晋和六福晋在这里等好久了,德妃她们再不回来这妯娌两个就要带着孩子回去了。毕竟现在住在宫外,没以前那样来往方便。

    弘晖被抱着进来的时候兴奋的脸都红了,对着四福晋喊:“额娘,飞飞,飞飞!”

    四福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赶紧说:“额娘知道了,知道了,别喊了。”又急忙从海棠怀里把儿子接过来,嘴里问:“谢姑姑抱你了没有?”

    “谢谢。”

    “对,跟九姑姑说谢谢。”

    “姑姑,谢谢。”

    海棠把侄儿还给了四福晋,又和六福晋打招呼,随后亲热的跟妹妹们说了一会话,挨个抱了抱侄女和弘昐。

    桂枝问:“姐姐有礼物吗?不是我想要,是我替侄女们问呢。”

    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德妃说:“还扯你侄女的名头问,你也真够脸皮厚的。”

    桂枝就抱着她胳膊撒娇。

    海棠说:“有,在行李里面,等找出来了再给嫂子和妹妹们送去,侄女侄儿的都有,都是些土仪,别嫌弃。”

    十三格格说:“千里迢迢带来的,怎么会嫌弃?九姐姐见到五哥和六哥了吗?怎么不一起回来?”

    海棠说:“别说了,我们中间走岔道了,两个哥哥还在江南呢,大概再有半个月才回来吧。”

    “他两也真没用!”外面十四说着进来了,后面跟着十三。

    德妃皱眉:“你说什么呢?再说我让人抽你!怎么这么说你两个哥哥!”

    十四还想嚷嚷几句,被十三一脚踩在脚面子上,十四斜着眼不满的问:“十三哥,是我硌着你的脚了是吧?”

    十三说:“别惹娘娘生气。”

    十四看到德妃和海棠的脸色都不好,立即换了笑脸,又乖又可爱的说:“开玩笑呢,额娘别生气。姐姐回来了?本来我们要去接你呢,可是今儿早上师傅检查功课,留堂了。我和十三哥想溜,谁知道师傅告状,被汗阿玛派人给提溜回来摁着头学了半天,这会才放学。”

    桂枝说:“该!回头请四哥给你们师傅包个大红包,阿弥陀佛,总算有人能治你们了。这师傅是谁啊?”

    十三说:“是佟家大房的二爷。”

    就是法海!

    几个格格瞬间一副了然的模样,法海是皇亲国戚,皇帝的亲表弟,自然不怕皇子。

    四福晋和六福晋招呼着他们小兄弟坐下,从宫女的托盘里端吃的喝的放桌子上招呼这小叔子小姑子和几个孩子一起吃吃喝喝。

    海棠说:“嫂子们别忙了,一起坐吧。”

    她们两个还是把事儿办完才在炕边坐下。

    德妃对海棠这次得到一处庄子很满意,就问海棠:“你什么时候派人去接收这庄子?尽快去,看看庄子里种粮食了没有,要是没有,现在种小麦还来得及。”

    海棠说:“再说吧。”

    德妃着急起来:“什么再说啊!种地这事儿不能耽搁,你哄地皮,回头地皮也哄你!几十倾的土地一年能收好多粮食呢。要是种了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等着收粮食就行了,再说也不是让你去,你派那个叫什么的?你们姐姐王府的那个总管太监叫什么来着?”

    十五格格说:“杜富贵”。

    “对,就是杜富贵,让他操心,那老东西肯定乐意,保管把事儿给你办好了,一句话的事儿!”随后想了想:“你也别操心了,我派人给他说,让他去给你接收,再各处查看一番,这是传家的家业,不能随意处置。”

    海棠就说:“我就一个人,吃饱了不饿,您说的跟我有多少子孙一样,似乎没了这块地人都要饿着了。”

    四福晋就接话:“妹妹可不能这么说,回头开枝散叶了,就是一大家子人呢。您看看这些王府,谁家不是一大家子上百口人。”

    六福晋说:“有那兴旺的,里里外外算上七八百口人呢,这是正经上玉牒的,还有那不黑不白不清不楚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十四好奇的问:“六嫂子,什么是不黑不白不清不楚的?”

    德妃骂他:“你耳朵是驴耳朵啊?怎么什么话都问?”

    问问怎么了?!

    十四嚷起来:“儿子发现了,自从有了侄儿侄女,儿子就不是额娘的小宝贝了!”

    这悲愤的语气配上他那委屈的表情,让一屋子人哈哈笑起来。

    德妃又气又笑,正想再骂一句,这时候门口有人说:“瞧你那出息!”

    屋子里的人赶紧站起来,德妃和几个皇女在炕上坐着,赶紧下来,此时康熙已经进屋子了。

    桂枝满脑子庆幸,汗阿玛终于不在自己出丑的时候进门了,不容易啊!

    第287章 低情商

    德妃带着几个皇女赶紧下炕请安。

    康熙说:“坐着别动了。”

    这时候大家都下炕了,日常也不会在他面前大模大样地坐着,还是请了安,康熙也坐到了炕上。

    弘晖和康熙熟悉,看到康熙坐好了就高兴的爬过去,小小的人儿请安后挤到康熙的怀里,或许是隔辈亲,康熙哈哈笑着搂着弘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一直跟透明人一样的李氏赶紧看弘昐,弘昐年纪小还不懂,此时和两个姐姐一起坐着玩耍,压根不知道往祖父身边凑,也没察觉到李氏的眼神,李氏只能暗暗地叹口气接着在一边当背景板。

    康熙抱着弘晖问:“咱们弘晖还记得九姑姑吗?”

    他不记得九姑姑,但是他记得飞飞,立即嚷嚷:“姑姑,飞飞!飞飞!”

    十四再次哼唧:“汗阿玛,您也别说儿子没出息,当初是姐姐抱着我飞的,现在这好处让侄儿享了,儿子抱怨两句罢了,还说儿子没出息。”

    康熙就说:“你都这么大了,你姐还怎么抱你?这孩子……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德妃就说:“他这是欠捶,往日他闹了臣妾都是让老四来捶他,自从他四哥出宫住着,他现在是越来越皮了。”

    康熙说道:“还要再皮几年呢,这半大不小的年纪正是让他往东他非要往西的时候,到大了才会好,小儿子都是这样,比起哥哥姐姐来长的慢,等着他长大吧。”

    德妃说:“实在是他脾气也比人家跳脱,看看十三,比他大一点,十三多稳重啊。”

    康熙对十三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就说:“十三是个好孩子,朕早就说过,十三是咱们家的小千里驹。”

    十四不服气地问:“还有大的吗?”

    康熙回答:“你姐姐啊!朕心里,你姐姐和你十三哥都是千里驹。”

    十四嘟嘴,因为没他的份,不服气地说:“儿子也是。”

    康熙嗤笑了一声,不搭理他了。搂着怀里的弘晖问:“今儿吃什么了?让玛法摸摸肚肚,哦,小肚肚鼓鼓的,吃饱了是吧?”

    “嗯,饱饱!”

    “吃了什么给玛法说说。”

    “饽饽,菜菜,肉肉~”

    康熙搂着弘晖跟德妃说:“这小子聪明着呢!比他老子和几个叔叔都强,他老子和叔叔们小时候都不乖,没一个跟他似得这么灵巧。”

    海棠说:“跟我差不多了,弘晖像我。”

    康熙笑着说:“你快别说了,你那是事儿多,就你戏足,吃个东西非要你一口朕一口,咬的大一点你觉得吃亏了,闹着不和朕好了,你侄儿比你乖!”

    屋子里再次笑起来,海棠对十四说:“十四来这里坐,咱们都不招人喜欢!”

    十四笑着和海棠挤在一起。

    在大家说笑的时候,盐宝蹲在炕边看几个小孩子,这时候年纪最小的秀敏把手里的布老虎丢在地上,盐宝颠颠地要跑去叼,海棠立即说:“盐宝,不许叼!”

    海棠跟六福晋说:“盐宝咬过的东西不干净,怕孩子哪一日看不住了也跟着咬。”

    早有宫女把布老虎捡起来了,六福晋接住布老虎说:“还是妹妹想到得周到。”盐宝委屈地凑过来,巨大的身躯把十四挤开,蹲在脚踏上把脑袋塞进坐在炕边的海棠的怀里。海棠摸着它脑袋说:“晚上带你玩儿啊,别难过了。”

    德妃就说:“这真跟个孩子一样。”

    康熙点头:“是啊,这狗子通人性。”

    康熙的话刚说完,盐宝的尾巴开始摇起来,尾巴左右摇摆的时候重重地敲在十四的腿上,十四立即说:“盐宝,你不许摇尾巴。”这尾巴扫到也忒疼了!

    盐宝摇得更起劲了,尾巴跟钢鞭一样,打在十四的腿上梆梆响。

    十四受不了立即脱鞋盘腿坐炕上,跟盐宝说:“不跟你个狗子计较!”

    康熙搂着弘晖说:“日后别跟你这没出息的叔叔学。”

    十四正想嚷嚷两句,门外宫女打起帘子禀告:“四爷来了。”

    四阿哥进来就看到满满一屋子人。

    海棠带着弟弟妹妹们起来见礼,海棠问:“四哥忙完了?一路走来冷不冷?”

    四阿哥把外面的呢子斗篷脱了递给李氏,跟海棠说:“还好,不是很冷。”就去康熙和德妃跟前请安。弘晖早就从康熙的怀里起来,和姐姐们一起请安,随后在四阿哥坐下后又钻进了康熙的怀里坐着。

    此时四阿哥对四福晋说:“这会天色快黑了,把孩子们的东西收拾一下,该走了。”

    四福晋和六福晋赶紧出去看着收拾孩子们的东西,有小孩子的家庭出一趟门恨不得把家带上。

    四阿哥来这里除了给德妃请安和见妹妹外,就是要把四福晋和几个孩子接回家,再和四福晋一起送六福晋母女三个回家。如今六阿哥不在家,他对六阿哥府里的事儿很关注,知道六阿哥家里缺什么了让四福晋送去,除了对待十四,他照顾弟弟妹妹的心都是一样的。

    康熙这时候搂着弘晖交代几个子女:“今日晚了,明日你们去给太子请安。”这是他今日来的目的之一,康熙一直都想让海棠和太子的关系和睦,就跟海棠和四阿哥五阿哥一样亲如一家。

    海棠说:“儿臣远行归来,必是要去给哥哥请安的。”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哥哥,大不了几位哥哥家里明日都去一遍,坐下说几句话,一天之内把所有哥哥都见了,最后在四哥家吃饭,这计划很完美。

    康熙的打算是让四阿哥、七阿哥,十三阿哥、海棠,这几个有出息的孩子和太子多交流,将来辅佐太子,就如福全对他一样尽心尽力。就说:“嗯,也不是只在远行后和你二哥亲近,平日里没事儿也去,太子妃是个和善的人,你去跟嫂子说说话也行,回头你二哥交代你们的事儿也办了,你们都是朕的骨血,该多亲近才是。”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装糊涂就不合适了,兄弟姐妹们都站起来领了训斥,四阿哥做代表对着康熙一番保证,保证将来效忠太子,为兄长分忧。

    康熙这才满意,在这全家欢聚的时候,有些话题点到为止,而且这时候也不早了,前面朝廷的事儿明日再说。跟四阿哥交代:“带着她们回去吧,路上冷,给孩子们围得厚一些。”说完晃了晃怀里的弘晖:“去吧,跟你阿玛额娘回家去吧。”

    弘晖不舍得走,抱着康熙的胳膊撒娇:“不走,不走。”

    “这是舍不得玛法了?你阿玛和额娘要走,跟着回去吧,明日再来和你叔叔姑姑玩儿,去吧乖孩子。”

    四阿哥到炕边黑着脸:“别闹你皇玛法,快点,该回去了,你看你姐姐弟弟都没闹,你要乖!”

    德妃就瞪了一眼四阿哥:“你好声好气地说,别吓着他了。”

    康熙搂着弘晖哄,又许诺赏赐他一堆玩具才让弘晖起来,弘晖被四福晋抱走了。康熙也说四阿哥:“朕可没对你们黑脸吓唬,你少在你儿子跟前抖威风,日后要做个慈父。”

    四阿哥心想孩子不打不行,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有慈母就够了,当爹的要是再不黑脸孩子早晚成逆子,十四就是做爹的不管教才成了这模样。他嘴上唯唯诺诺,心里不打算听。

    海棠带着弟弟妹妹送他们出去,屋子里一下子空了,德妃看刚才还挤着一屋子人说笑,瞬间人全离开了,心里觉得落寞,打起精神来应付康熙:“您晚上留下一起用膳吧,臣妾让人做点您和几个孩子爱吃的菜,让他们陪着您一起用晚膳。”

    康熙点头:“这么安排就很妥当,早点吩咐吧,让孩子们吃完也早早地休息,棠儿也早点安睡才行,在外面累了大半年,就靠这一两月休养呢。”

    德妃赶紧应了一声,叫了双喜过来吩咐。

    外面海棠看着六福晋上车,就问:“里面暖和吗?”

    六福晋说:“放得有火盆,不冷。”

    不冷也就是不暖和,而且马车的壁板太薄,外面太冷,坐里面和坐在户外没多大的区别,时间长了冻得腿和脚都是冰凉的。所以海棠把大侄女秀宁给抱上去,把自己的披风解开塞给车里的乳母:“给秀宁包住,吸了凉风是要咳嗽的,明日我去你们家再把衣服拿回来。”

    六福晋看海棠的披风比秀宁的小斗篷大了很多,能密密实实地围两圈,还密不透风,就说:“我也不跟妹妹客气了,外面冷,妹妹早点回去。”

    海棠从她这边到四福晋的马车外:“四哥,嫂子,六嫂子那边好了。”

    四福晋就说:“我们走了,明日再见,秀琳,弘晖,跟姑姑们和叔叔们说回头见。”

    两个奶呼呼地声音在车里响起来,马车动了,等几辆马车出了宫巷后,海棠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去。

    海棠一进屋被热气一熏激灵了一下。德妃和康熙在炕上坐着,隔着帘子德妃招呼几个孩子进来:“快进来坐,外面冷,别让冷风吹了,坐下说会话,待会晚膳就送来。”

    这晚饭吃得也太早了吧!

    此刻人少,都坐在炕上暖和,海棠在炕沿坐着,搂着盐宝的大脑袋听德妃说话。

    德妃能说的也就是宫里的琐事,因为康熙在这里,就捡着呢子布料和羊绒料子一起说。这目的还是要跟康熙表达:看我闺女多能干!没我闺女这满宫的人都穿不上这么好的料子!

    她笑着说:“这马上要过年了,今年内务府准备了很多厚羊绒,回头给孩子们每人做一身新衣服。叫我说,这衣服穿着是保暖,就是太重了,穿身上就跟背了几斤米一样,坠得肩膀疼。”

    康熙就说:“哪有你说的那么重!有好料子给孩子们留着呢,正经的好料子是又薄又暖,你别管了,内务府那边会做好了送来的。说起来这也是棠儿的功劳,没棠儿这次去江南,你还穿着棉袄呢。”海棠在一边微笑,德妃连声说:“是是,这算她办了件好事儿!回头她从草原上路过,路过的部落怎么说也该款待她一顿饭。这么一说,是不是该给几位公主也送点?”

    “你操心晚了,朕在草原上都给她们姐妹分过了。”

    十三阿哥就接话:“外面很多人家都打听这布料何处买,听说明年才能买卖。”

    海棠说:“明年是能买卖,但是数量少价格高,大部分是让九哥和十哥贩卖到外面的。”

    前期的成本会很高,内部很难消化这一批价格高昂的布料,加上兴建工坊,培养熟练人手,今年这批布料都给康斯拿去赏人了可是没给钱,这所有的成本要摊在明年后年的布匹上,所以这批高价的布料要销售到外面去回本,等回本了,一切走上正轨了,人手也都熟练了,才能进一步的降低利润,那时候才是国内大批量铺货的时候。到那时候让九哥和十哥当分销商,这布料也可以让南方口岸的私人船队卖到外地去。

    大家在一起说起这个,海棠把其中的事情讲明白了,晚饭也就送来了,大家一起陪着康熙吃了顿晚饭。次日海棠和太后吃了早饭就先去了太子那里。

    太子在毓庆宫等着海棠,让海棠自己说就是太子这里住着太狭窄了,住的久了就觉得压抑,让人闹不清楚康熙是怎么想的。

    按道理说他对他宝贝儿子那么好,怎么说也要有一大片地方让太子住着舒服,可是这里实在是太狭窄了,就窄窄的一条。西边是斋宫,东边是奉先殿,两边都不住人,不仅不住人,特别是奉先殿,这是皇室祭祀祖先的家庙。可偏偏这两处的地方都比太子一家住的地方宽敞,海棠就觉得在这种居住环境里谁住谁郁闷。就居住环境而言,太子这里真不如自己那几乎没住过几次的王府!

    太子前面接见人和办公的建筑叫做蹲惇本殿,太子已经在惇本殿里面等着了。海棠进去的时候索额图也在,说起来毓庆宫前面有个大门直接通到宫外,这算是单独给太子开门了。

    海棠就先打招呼:“索相也在。”

    索额图这才站起来请安:“给郡王请安了,郡王在江南雷厉风行,朝堂里面都对郡王刮目相看啊!”

    老东西的口气阴阳怪气,这话听着像是夸人的,看着表情听着语气真不是什么好话,海棠对他挺烦的,真的应了那句话:老而不死是为贼!

    海棠也没惯着他,直接怼:“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您说对吧,索中堂。”

    索额图皮笑肉不笑,要是没些牙口气性也没法子建功立业,可实在是这女王的脾气大了些,他咬着牙说:“郡王说的对!”

    说完对太子拱手:“奴才告辞。”

    太子看海棠牙尖嘴利挤兑了索额图,索额图还真把这口气咽下去了,就笑着说:“路上慢点。”

    索额图又对着海棠点点头,退了几步出去了。

    太子跟海棠说:“妹妹,坐!”

    海棠谢过他在一边坐下来。

    太子又说:“前不久汗阿玛带哥哥去塞外,给那些蒙古王公赏赐了毛毡,这次妹妹居功至伟啊!”

    海棠也不谦虚,更不客气,就说:“此乃是对社稷有利,妹妹自然是要做的。”

    太子看她的态度比前几年强硬了起来,就暗暗上了心,笑着说:“这话说的对,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咱们做后人的自然要处处维护。”

    海棠不想和他扯那么久的闲篇,就说:“这是自然,咱们有力的出力,有主意的出主意,既然享受了这好处,自然是要多出力。昨日汗阿玛跟妹妹说了很多,说将来咱们兄弟姐妹劲儿要往一处使,心要往一处用,妹妹就是来跟太子哥哥说这事儿的,将来还请太子哥哥多照顾才是。”

    太子就觉得这是海棠服软了,高兴地说:“咱们兄妹是自家人,放心,咱们自小就关心好,哥哥也不说别的了,你等着看日后吧。”

    海棠以前对太子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现在就有些看不上他了,听了之后觉得该表的态也表完了,能应付康熙了,就打算走。

    她就说:“原本该在您跟前多坐一会,一则是您这边太忙,我坐的时间久了碍事儿。二则是五哥六哥是为了我才去的江南,没想到路上错开了,他们两个现在还没回来,妹妹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五哥家里跟五嫂子说几句话才行。可是去了五哥家不去六哥家就不合适,六哥家里既然去了,别的哥哥家不好不去,要不然回头八嫂子又要说我,拿捏着我这事儿好几年翻不过篇,所以等会儿妹妹去各家坐坐,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太子这会很大方:“应该的,去吧。”

    海棠正说着要去看望太子妃和太子的小女儿三格格,外面的太监进来禀告:“太子妃和三格格来了。”

    海棠一听赶紧站起来:“嫂子来了?我正说去拜见嫂子呢。”

    太子妃扶着嬷嬷的手进来,笑着说:“听说妹妹来了,我赶紧收拾了赶过来,妹妹这几个月如何?我看着又瘦了些啊。”

    说着上来拉着海棠的手,摁着她坐下来:“坐坐坐,自家哥哥嫂子跟前客气什么?”说话的时候看乳母:“来,抱着三格格见见姑姑。”

    海棠赶紧把襁褓接过来,里面裹着一个白胖的小婴儿,海棠说:“哎哟,这是咱们小格格啊!等着,姑姑有见面礼给你。”

    太子妃跟太子说:“爷,您看看妹妹抱着三格格,这闹人的小丫头是不是没哭没闹?”

    太子知道太子妃这是递话呢,就顺着太子妃的话说:“这是亲姑侄,血脉亲人,哪里会闹呢。”

    太子妃就说:“爷这话说得对,这真是再亲不过的姑姑和侄女了。”

    海棠跟着笑起来:“嫂子,不是妹妹脸皮厚,实在是人家都说侄女像姑姑,将来侄女必然和我一样秀外慧中。”

    太子妃高兴地用手帕捂着嘴笑:“老话是有道理的,我就是这么盼着呢。”

    海棠低头一看,小婴儿的嘴巴咧开,似乎也在笑,就摇了摇小孩子:“你也是这么想的是吧?哎呀,嫂子快看,侄女笑了呢。”

    太子妃站起来看,嘴里高兴说:“小格格这会高兴,这是你们姑侄的缘分。”

    有太子妃在,这殿上的气氛瞬间轻松愉快了起来,海棠因为她们母女在这里又坐了小半天,最后小婴儿打哈欠了才把襁褓里的孩子递给了乳母,海棠说:“坐了这半天了,我还要去看看其他几位嫂子呢,昨日在后宫遇到了三嫂子,我看着她气色不好,听说弘晴那孩子没了,想来三嫂子难受着呢,我去坐会。”

    太子妃让人先把孩子送回去,又打发了屋子里的人,拉着海棠压低声音:“你去你三嫂子那儿只管劝她,别的一概别问别管别搭理,你刚回来,不知道他家的事儿,你三哥的一个侍妾刚生了个小格格,你三哥给她请封侧福晋,事就这么不巧,那边高兴的晋封,这边你三嫂子的孩儿没了。”

    海棠一脸震惊。

    太子妃推了海棠一把:“去吧,陪着你三嫂多说几句,我们这些做嫂子弟媳妇们的说话不合适,你是亲妹妹,替你三嫂骂你三哥几句。”

    太子立即打断她:“说什么呢!”

    海棠立即说:“二哥,我们女人说话呢,你别听!”

    太子都气笑了:“好好好,我不听,不听!”

    太子妃也没什么嘱咐的了,就说:“去吧,这会太阳升起来了,有点热乎气了,赶紧去吧,早去早回来,别让太后祖母惦记。”

    海棠应了一声,太子妃把人送到门口才回来。

    太子对太妃说:“你天天操的什么心啊!你要把妹妹给带坏了!”

    太子妃说:“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三格格哭了,妾去看看孩子,您忙吧。”说完就走了,太子心里想着这娘们要造反!

    海棠先去了大阿哥家里,大阿哥没在家,因为海棠没提前说,所以大哥不在家也没得挑刺的。大福晋显得很惊喜,立即把几个孩子带着,拉着海棠坐下,又让人去衙门里叫大阿哥回来。

    海棠说:“嫂子别忙,我这是来看你和孩子的,不是来看大哥的,坐一会儿就走了,今天把嫂子们都问候一遍,下午还要去汗阿玛跟前回话呢。”

    大福晋这才没张罗着布置饭菜叫大阿哥回来。

    海棠的行李昨日收拾出来了,给嫂子和侄女侄儿的东西也带着呢,这时候几个侄女领着弟弟去拆礼物。大福晋拉着海棠说:“你待会去你三嫂子家,劝她养好身体再生一个,她还年轻,别这么早就认了。”

    海棠问:“弘晴,是病没的?没别的缘故?”

    大福晋说:“孩子一直生病,是病没的。你三嫂子也这么说,加上你三哥家里孩子夭折得多,前面……前面荣妃娘娘夭折了四个阿哥才有了三爷和二公主。不说你三哥家的事儿,就拿二公说,她现在也就一个丫头,这几年又夭折了两个女儿,所以荣妃觉得是自己的错,她自己想不开,自从弘晴没了她就一直在病榻前躺着。”

    海棠点点头。

    大福晋说:“你劝劝她吧,她那人平时盛气凌人一张利嘴,现在那模样看着让人可怜。我自从嫁来,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些妯娌,和她也相处几年了,将来还相处下去,说真的,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就这么消沉下去,越是消沉对身体越不好,这不是好事儿。”

    海棠从大阿哥家里出来,就去了三阿哥家里,三阿哥在家,听说海棠来了,拄着拐杖出来见面。

    海棠看他年纪轻轻地拄着拐杖,就觉得离谱。旁边站着脸色蜡黄的三福晋,这一对夫妻就给海棠一种日子过不下去的感觉,就有些下世的光景,觉得比老年人都暮气沉沉。

    海棠拉着三福晋说:“昨天太急也没跟嫂子多说话。嫂子该好好的养好身体,这话我做妹子的只说一次,你得再养个儿子,将来把孙儿过继一个给弘晴,总要让他将来有人祭祀啊!”

    这套词海棠听的最多,就是她该有个儿子继承王府,康熙念叨过,德妃和太后念叨的最多,她本不在乎,可是对三福晋来说这话她肯定听得进去。

    三福晋听了大哭,抱着海棠哭得一把笔一把泪,好久才哭完,三福晋擦了眼泪说:“都劝我看开点,我怎么看得开啊,那是我儿子啊,养了几岁了。还是妹妹说得对,就该这样,不能让弘晴没了祭祀香火。”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话,整个人变得振奋起来。

    海棠正想再劝她几句,三阿哥看三福晋高兴起来,自己也很高兴,说了句让海棠觉得他情商低的一句话。

    “妹妹,你还有个小嫂子,刚生了格格,让她们母女来见见你吧。”

    第288章 痴妄想

    这就离谱!

    海棠终于知道为什么太子妃让骂他了,这人给他两巴掌都不亏!

    做了这么久的兄妹,海棠一直知道他不靠谱还糊涂,没想到是这么不靠谱这么糊涂!

    海棠被这话惊得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

    三福晋听了柳眉倒竖:“她敢来我就敢打断她的腿,把格格抱来拜见姑姑是该的,她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一个笔帖式的女儿也配在皇子皇女跟前当嫂子!呸!”

    三福晋还有理智没指着三阿哥骂把一个包衣奴才当宝贝,实在是宫里的娘娘们差不多九成都是包衣,旁边坐着的小姑子就是包衣奴才生的,眼前这糊涂三爷的亲额娘也是包衣奴才,骂起来容易扫一片。

    三阿哥顿时觉得三福晋让自己在妹妹跟前掉面子,气得浑身都是抖的:“悍妇悍妇!谁跟你似的。”他很想说要不是汗阿玛指婚早就把你休了。就是这话骂不出口,他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也知道岳父对他够意思了,这话真不好意思说出来!

    三福晋不饶他:“我是悍妇,我是怎么成为悍妇的你不知道吗?你但凡正经一点我会成为悍妇,你但凡能收敛点我会成为悍妇!就你干的那些事儿我都不惜说你,你活了这么多年干过几件排场事儿?前几年敏妃娘娘孝期剃头,好好的一个郡王爵位没了,把额娘气的当场撅过去,到如今十三爷还不搭理你,你自己说说你还干过多少臊眉搭眼的事儿!”

    “你你你,你翻旧账……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海棠就不乐意了:“三哥,你这话不对,太后祖母不是女子?各位娘娘不是女子?姐妹们不是女子?”

    “哥哥不是那意思。”

    三福晋就说:“妹妹回去吧,今儿我被你三哥气得心口疼,实在是没精力招待妹妹,我先回去躺一会。”

    海棠站起来送走了三福晋,三福晋刚出门海棠扯着三阿哥说:“三哥,你脑子里面进大酱了!你怎么说话呢,你有点良心吗?我这会就觉得自己听过的难听话太少,我要是能说几句我就一句不拉地送给你,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你这是什么人啊你!嫂子跟着你亏了,你也就是个皇子,但凡是个普通人,嫂子娘家的人早把你大卸八块了,你说你……你怎么就是个人呢!你怎么就说得出这么毒的话呢……”

    三福晋听到这里哼了一声带人走了,路上还说:“皇上不说他,娘娘还觉得他可怜,呸,就该让他听几句难听话!”玛德,前几日就想提刀剁了他,也真因为他是皇子,要是个普通人早几年坟头草三尺高了!

    她每次和三阿哥生气都觉得自己这人倒霉,怎么就嫁给了三阿哥,就算是没人缘的四阿哥都比三阿哥强!四阿哥那是太正经了,这三阿哥真是太不正经了!当初一起指婚,就算不是四阿哥,那些王府的世子们也成啊,随便一个都比三阿哥强,自己真是倒了血霉!

    她气得在心里对三阿哥骂得狗血喷头,身边的人簇拥着她回后院去了。

    三阿哥还觉得妹妹不尊敬他,嚷嚷着:“别没大没小的,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海棠扯着他,苦口婆心地说:“我嫂子的孩子刚没了,你在这里欢天喜地地提什么女儿?你这不是往她的肺管子上插刀吗?”

    三阿哥振振有词:“我的女儿也是她的女儿,我们以前没女儿,这下有个女儿该高兴才是,这事儿一码归一码,你大侄儿没了我也难受,但是人都已经没了,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要往前看啊!”

    这怎么就是个人呢!

    海棠就想扇他几巴掌,咬的牙齿咯咯响,最后咬牙切齿的说:“你往前看就往前看,你能在她伤心的时说两句安慰的话吗?就算不说,你能不提你女儿和你那侧福晋吗?你好自为之吧!我走了。”跟你说不通,不想再搭理你了!

    海棠站起来叫着盐宝就走,三阿哥还追着出来问:“都中午了,不留下吃饭?”

    “不吃了,让你气饱了。”走得慢了真的忍不住抽他几巴掌!

    海棠带着人出门上车,三阿哥就觉得海棠生气好没理由,看她气得脸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没想明白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女人啊!想不明白。额娘那里让人想不明白,媳妇那里也是让人想不明白,妹妹这里更想不明白!

    海棠的马车刚出三阿哥家,跟车的太监就说:“格格,扎爷在前面。”

    车子停下,扎拉丰阿上车,盐宝高兴的打招呼:“汪呜!”

    “盐宝乖,”扎拉丰阿摸摸盐宝的脑袋坐到海棠身边,看到海棠的脸色问道:“格格这是怎么了?”

    自然是被蠢得冒烟的三哥气着了。她深呼吸几下,说:“和三哥生气了!”

    扎拉丰阿放下心来:“三爷那人,你生气他不气的,您快换口气,别把自己气坏了。”

    还真是这样!那人都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海棠就无语问苍天:自己怎么就和这人做兄妹呢?他都要奔三了,这年纪不小了。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孽缘让自己和他成了兄妹,如果是自己做错了请上天明示,自己改!如果真有下辈子,自己是真不想看见他了!

    车子一直在往前走,扎拉丰阿把壁板里面的水壶拿出来给海棠喝口水,感觉车子走了很远,就问:“怎么还没到王府?”

    说着要往外看。

    海棠说:“这是去四哥家吃午饭呢,我今儿要把几位哥哥家走一遍。”

    没一会车子到了四阿哥家门前,门口的太监抽掉门槛,马车进去。到了前院,高无庸把抱着的弘晖放地上,弘晖大喊着蹦跶:“姑姑,飞飞!”

    盐宝先跳下来,弘晖大喊:“狗狗!狗狗!”盐宝是好大一只狗子,他不敢上去摸,嘴里却是很兴奋地叫着狗狗。

    紧接着扎拉丰阿下车,高兴的弘晖看到扎拉丰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扭头问高无庸:“谁啊?”

    高无庸说:“这是姑父。”

    “辜负!”

    扎拉丰阿抱起他:“阿哥可好?”

    弘晖明显和他很生分,不说话也不动,一直拿眼睛看着扎拉丰阿。海棠这时候踩着梯凳下来,弘晖立即伸出两只小胳膊:“姑姑,抱抱,飞飞!”

    海棠出门穿的是男装,跟弘晖说:“你等等,让姑姑把衣服扎腰带里。”她捞起下摆掖在腰带里,旁边高无庸说:“给格格和额驸请安,我们福晋在张罗午饭,我们爷上午去户部衙门了,等会儿就回来,福晋打发大阿哥来接您二位。”

    海棠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就抱着弘晖,说道:“昨天说好的,给亲亲才能飞飞。”

    弘晖赶快把小脸蛋凑过来,用食指点着自己的胖脸:“亲亲,亲亲!”

    亲这里是吧!

    海棠都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脸蛋跟一个大苹果一样,看到都想啃一口。于是抱着对侄儿的小脸蛋狂亲了十几下,满足了之后才说:“好了,开始飞飞啦!”

    海棠抱着弘晖玩了一会飞飞,还把他架在脖子上骑大马,弘晖的笑声极具穿透力,大喊着:“驾驾,快快!”

    小孩子的喊声让隔壁的八阿哥都听见了。

    他忍不住叹口气,这都努力一年了他们两口子还没孩子!听见隔壁侄儿的笑声就觉得羡慕。于是他跟马起云吩咐:“去打听打听,看四哥家有什么好事儿?”

    马起云就说:“刚打听过,是九格格去了,听说今儿九格格来拜见各位爷和福晋,上午去了大爷和三爷家,这是来四爷家,估摸着下午去过五爷六爷七爷家就来咱们家。”

    八阿哥说:“咱们和四哥家就隔了一道墙,让妹妹跑两次也说不过去,请福晋出来,爷和福晋去四阿哥家蹭饭,顺便见见妹妹,下午不让妹妹再跑一趟了。”

    八福晋过了一会出来,八福晋坐车,八阿哥溜达着,两口子来到了四阿哥家里。

    八福晋的车到了后院去见四福晋,八阿哥就背着手在前面看海棠带孩子玩儿。

    海棠这会真累了,看到八阿哥来,哄着弘晖说:“下来啊小乖乖,要给八叔问安。”

    弘晖骑在她脖子上不下来,搂着海棠的脑袋说:“叔,安。”

    “安,八叔安着呢,弘晖真乖。”八阿哥看着胖乎乎的弘晖满眼羡慕。

    海棠和扎拉丰阿和八阿哥打招呼,海棠说:“妹妹打算等会去看您和嫂子呢。”

    八阿哥笑着说:“不用,哥哥来和你与四哥吃顿饭就够了,省得你白跑一趟。”

    弘晖抱着海棠的脑袋:“驾,姑姑,驾。”

    海棠不想跟八阿哥说话,就说:“八哥你找地方坐吧,我带着孩子玩儿会。”说完就小跑起来,弘晖兴奋地大笑。

    扎拉丰阿在一边站着,看到八阿哥的眼神都没离开弘晖,羡慕的眼睛都快是绿色的了,想到八阿哥如今没孩子,了然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这时候四阿哥骑马回来,在门前下车,门子跟着他汇报:“九格格和额驸爷来了,刚刚八爷和八福晋也来了。”

    四阿哥站住问:“什么时候来的?”

    门子就知道他问的是谁,立即说:“八爷刚来。”

    这时候弘晖的笑声传来,四阿哥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绕过影壁看到弘晖骑在妹妹脖子上,就皱眉说:“弘晖,下来!骑在你姑姑脖子上像什么样子。”说着就去抱弘晖下来。

    海棠就怕他吓着弘晖了,赶紧停下。这时候高无庸上去把弘晖抱下来,弘晖瞬间乖巧地问安:“阿玛,安。”

    四阿哥没搭理儿子,跟海棠说:“小心把他惯成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蛋,就跟十四似的!”

    海棠立即反驳:“哪能啊!我们弘晖很乖的。”

    四阿哥没说话,看了看八阿哥和扎拉丰阿,就说:“吃饭吧!”

    海棠就把弘晖抱起来:“我来半天还没去见嫂子呢,四哥八哥你们先坐,我去见见两位嫂子。”

    四阿哥点点头,招呼着扎拉丰阿和八阿哥先进去。海棠抱着弘晖这个小胖子去后院,弘晖趴在她肩膀上对着盐宝招呼:“狗狗,狗狗。”

    盐宝不喜欢四阿哥但是喜欢四阿家的小崽子,弘晖叫一声它蹦跶一下,海棠不用回头就能听见背后轰隆隆的动静。

    进了后院,嬷嬷侍女们簇拥着他们进了四福晋的上房,弘晖老远就喊:“额娘,额娘,姑姑,飞飞,驾驾!”

    四福晋没见面就能听懂弘晖的加密通话,到门口笑着问:“姑姑带你飞飞和骑大马了是不是?有没有谢姑姑?”

    “姑姑,谢谢。”

    海棠放他下来,说:“不客气!”

    弘晖叫着姐姐往屋子里跑,八福晋的声音传过来:“弘晖过来,让婶婶抱抱。”

    “不,不。”

    弘晖又跑回来抱着海棠和四福晋的腿,硬是挤进两个人中间。四福晋无声地跟海棠说:“再想不到这霉神居然上门了!”

    八福晋在里面喊:“四嫂子九妹妹,还不进来?在门口说什么呢?别是背着我说我的小话吧?”

    四福晋有种被抓包的紧张,赶紧否认:“哪能啊!”

    海棠就说:“就是说你小话呢!说你大模大样坐着就不动弹一下,腚被钉子钉在榻上了,非要去你跟前三跪九叩才能让你的贵臀动一动!”

    “了不得,这才一年,这丫头的嘴开始不饶人了!我起来了,人说小姑子厉害还真是这样,今儿算是见识了,就这一会没去门口迎你,招了你这么多话。”

    八福晋说话的时候站起来要往门口来,弘晖就扒着四福晋让抱。海棠看得出来,小孩子怕这位八婶,可四福晋一下子没把胖儿子抱起来,海棠就说:“我来抱,我来。”

    她力气大,轻松地把侄儿举起来抱在怀里了,这时候八福晋也出来了。

    海棠先打招呼:“八嫂子好久没见了,这气色真好,看着八嫂子的肤色比以前更好。”

    八福晋惊喜地问:“真的啊?”

    海棠心想:就一句客气话而已!嘴上说:“真的,嫂子要信我,我这大半年没在京城,和人家不一样,人家是天天看你没发觉,就我这种好久不见看得真切。”

    四福晋就趁机把秀琳叫出来吃饭,招呼着海棠和八福晋一起去前面。

    吃饭的花厅用屏风隔开,女眷在右男人在左。因为八阿哥两口子在这里,海棠也没说三阿哥那没良心的言论,就说想不到弘晴会夭折,实在是可惜。

    四阿哥点头:“今年夏天在园子里住的时候,他在他们家园子里住着,跑来找弘晖玩儿,为了让他和弟弟妹妹们玩得高兴,三哥和三嫂还特意搬到园子里住了几日。实在是想不到今年没过完年人就不在了。那几日我和七弟天天去,没法子,孩子一边比一天虚弱,最后还是留不住。”说完叹气。

    扎拉丰阿举杯,四阿哥和八阿哥和他碰了一杯。

    四福晋在屏风这边跟海棠说:“三嫂差点哭死过去,唉,那会真的是要跟着儿子一起去了,我们天天去陪着,她娘家的人也来了不少,抱着她一起哭,大半个月才算是好了点,我瞧着现在也提不起精神来。”

    海棠说:“我刚才去看她了,我说她总要打起精神来,哪怕是再生一个呢,回头过继一个孙子给弘晴啊,我看着她是听进去了。”

    四福晋一边照顾弘晖和秀琳吃饭一边说:“你这说法也行,先让她有点盼头,要不然两三年下来身体都垮了。”

    这时候秀琳撒娇:“嫡额娘,不吃鱼,不吃鱼,琳琳不要吃鱼。”

    “不吃不吃,这是给弟弟吃的,不给你吃,吃蘑菇吗?”四福晋把去刺的鱼肉放到弘晖的碗里,夹了蘑菇给秀琳。跟海棠说:“半年前琳琳吃鱼被鱼刺卡在嗓子里,谁来都没法子,太医来了让喝醋,喝了几碟子把孩子酸的再不喝了,最后还是你四哥回来,用筷子把鱼刺给夹出来了,往后这段时间再不敢吃鱼了。”

    海棠很惊讶:“啊!我四哥用筷子夹出来的?这也太危险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也该让太医动手,不小心能戳伤了孩子。”

    四阿哥在屏风那边说:“是那群太医不敢动手,鱼刺就在嗓子里能看得见,用筷子就能夹出来,他们怕担责,说什么用醋,醋喝多了也不好。而且拖的时间久了鱼刺刺破喉咙怎么办,我就自己下手了。”

    海棠问四福晋:“那么多人跟着怎么还让孩子卡着?”

    四福晋没说,那边四阿哥说:“孩子跟着李氏吃饭,李氏就顾着弘昐,她自己吃的鱼,没弄好卡着了。”

    四福晋说:“你四哥气坏了,连我都骂了一顿,李氏更是被他骂得哭了半宿,把孩子身边的人拖出去打了一顿,再有下次都退回内务府去。”

    四阿哥哼了一声:“骂她都是轻的,不看着两个孩子的面,哼!”

    四福晋就说:“爷您也少说两句。”孩子大了,慢慢地听懂话了,不能再在她跟前数落她额娘的不是了。

    八福晋这时候插了一句:“这种奴才当时也该拖出去打一顿,怎么照顾格格的?也就是四嫂子你好性,别看格格是她生的,奴才秧子照顾不好照样有罪。”

    四福晋心说你谁啊!我们家的事儿你怎么乱插话!

    秀琳年纪也不小了,懵懵懂懂地听明白了,默默地看着八福晋。

    四福晋赶紧说:“琳琳快吃,吃完和弟弟们一块玩儿。”

    两个小孩子低头扒饭,四福晋赶紧伸手在两个孩子的脑瓜子上摸摸。八福晋还要说话,海棠立即说:“嫂子尝尝这鸡腿,这烧鸡还是热得好吃,全身上下就鸡腿香。”吃你的饭吧,在四哥家抖什么威风!

    这时候盐宝在凳子边扒拉海棠的腿,它听见鸡腿了。

    海棠就说:“等会儿,等一下给你吃鸡屁股。”

    那边四阿哥听见八福晋说话就烦烦的,这时候就问八阿哥:“八弟,要不然你去谁家认个干闺女,当初汗阿玛就是把大姐姐抱回来咱们兄弟姐妹才站住了,这法子你不妨试一试。”

    八阿哥听了顿时心动,认个干女儿还是能行的。

    他心目当中最好的人选是七阿哥家的婉瑜,这孩子年纪小很可爱,见谁都笑得灿烂,激灵还不闹,乖巧极了。七阿哥夫妻两个对这孩子爱不够,在园子里住着的时候,七阿哥每天回来都要抱着这孩子在西花园散步,小孩子肉嘟嘟的,每次奶呼呼的打招呼都惹人怜爱。

    他有这个想法,打算回去跟八福晋商量一下,用夫妻两个的名义把侄女接过来住几日。

    八阿哥一口把酒喝干,点头说:“四哥这主意不错,弟弟敬你一杯,扎弟陪一杯。”

    这边八福晋觉得这主意好,反正是个干闺女,没什么的,大不了将来出嫁的时候给一份嫁妆。她想去安郡王府认个干闺女,打算回去和八阿哥商议。

    吃了午饭,四阿哥还要去户部,年底户部要盘账,四阿哥天天盯着不敢放松。海棠和扎拉丰阿告辞出来,因为五阿哥六阿哥不在家,男主人不在,扎拉丰阿也不方便跟着去了,他就打算骑马回董鄂家,这段日子他陪着费扬古去跑马,能看得出来费扬古确实老了,打算往后多陪陪祖父。

    两人告别后,扎拉丰阿骑马带人回去了,海棠坐车去五阿哥家里,八阿哥夫妻两个也坐车回家去了。

    五福晋等半天了,海棠来了她还埋怨:“我早把饭菜准备好了,左等右等不见你,就知道你在四嫂子那边吃饭呢,四嫂子家的饭菜就那么香,非要在她家吃了才登我家的门?”

    “没有没有,这不是赶上了吗?当时想着见了四嫂子就回来,四嫂子拉着我说四哥在路上呢,我想着不能来一趟不见四哥啊,谁知道八哥和八嫂子来了,结果走不了了。”

    五福晋说:“你就编吧!我还不知道你!”她对屋里的人说:“把小阿哥和小格格请来,他们姑姑给他们带礼物了,该过来谢谢姑姑。”说完拉着海棠说:“见你八嫂子那泼辣货了吧?哼,我每次见她就要和她叮咣几句……”还没说完小孩子来了。

    打头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海棠刚说:“弘昇,大格格,想姑姑了吗?”

    这时候进来两个乳母,各自抱了一个襁褓。

    海棠一看,又有两个!

    “嫂子,这……”

    五福晋说:“是你侄儿和你侄女啊!一个是八月二十六生的,一个是九月十九生的。你是不是没给我们家二格格和二阿哥准备见面礼啊?我跟你说,你今儿不把东西放下别想走!”

    “有有!肯定有!真没想到你们家今年添丁进口了,祖母没跟我说,也没人提醒我,弄得我措手不及!”她赶紧让人回去准备礼物,站起来看了看两个孩子。

    五福晋坐在榻上搂着两个年纪大一点孩子说:“太后祖母现在都分不清谁是谁家的孩子,上次我去陪她聊天,说起如今侄儿侄女多了,她还跟我说‘你九妹妹回来过年又要嚷嚷压岁钱一年比一年多了!’”

    海棠哭笑不得:“还真是这样!我跟嫂子说,一年一万两银子都打不住!也不知道将来我有孩子了能收回来多少。”

    弘昇拿着一块云锦给五福晋看,五福晋哄他:“嫡额娘看见了,这玩意好看呢,回去给你额娘帮你收着。”

    她把几个孩子哄回去了,跟海棠开玩笑:“你少在我跟前哭穷,我还不知道你,这些人里面就你有钱,一年到头花点钱哄你侄儿侄女们开心怎么了?要说起来,你还不是那最惨的,你将来还能把这钱收回来,你八嫂子就未必了。”

    海棠心想你怎么就跟我八嫂子杠上了,问:“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吗?”

    五福晋很想分享八卦,把屋子里的人打发出去,跟海棠说:“这事儿你知我知,可别乱说,你五哥知道了回来会骂我的。”“嗯嗯嗯,您说您说。”

    五福晋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咳咳,嗓子有点干。”

    海棠赶快把茶杯端起来:“嫂子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五福晋给了海棠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说:“上半年你和十一弟去江南的时候,你八哥弄了几个侍妾进门。”

    “几个?”

    “四个,都是内务府挑的。你八嫂醋劲儿大发,在家里闹,你八哥把人哄住了,后来还是成了好事儿,你八嫂一怒之下回娘家了!”

    “啊?回哪个娘家,是郭络罗氏还是?”

    “就是安王府啊!你八哥又把人哄回来了,但是这好事儿成了,等了半年,还是没好消息啊!我给你算算你八哥身边的女人有多少……”

    “别算了,您想说什么?”

    “你八嫂母子缘分浅啊!”她挑眉看着海棠,海棠恍然大悟:“哦!您这想法很大胆啊!”

    “所以别让你五哥知道了,更不能让宫里知道了,要不然我们娘娘说我是碎嘴子。”

    “放心,出门我就忘了。”

    五福晋就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来。

    她们两个在议论八阿哥一家,八阿哥家里这会又闹起来了。

    八阿哥想把婉瑜抱来住几日,如果能和七哥商量好,他想效仿康熙把大公主接到宫里当女儿养这件事把侄女接家里来养一段日子。但是八福晋不干,她觉得她表哥家的女孩就很好,七阿哥家的婉瑜乖是乖,就是太乖了,没点脾气养着没意思。

    八阿哥两口子因为这件事又闹了一架,七阿哥自然不知道,还在家里等着海棠。此时七阿哥和七福晋在上房说笑,婉瑜在一边坐着玩布老虎,玩着玩着打了个喷嚏。

    两口子赶紧看孩子,七福晋就悄悄地让人去熬一碗驱寒的姜汤来,担心刚才打喷嚏是吸入凉风了,先驱寒,看看有没有效果,没效果要叫太医呢。

    七阿哥说:“这是谁在说我们婉瑜?”

    “咦?”小女孩不懂,歪头看着阿玛,在七阿哥眼里女儿更可爱了。

    他抱着婉瑜说:“打喷嚏是有人在念叨婉瑜呢。”

    第289章 大雪夜

    从五阿哥家里出来去了六阿哥家里,六福晋和海棠说了半天话,六福晋不知道六阿哥什么时候回来,想着要是年前不回来不如住到宫里去,有德妃帮忙照顾女儿自己也不用那么辛苦。

    主要是这两个女儿是亲生的,她看得比眼珠子都宝贵,五福晋那种高兴的逗逗不高兴了扔给亲娘照顾的态度她学不来。她总觉得六阿哥不在家,晚上睡觉都要睁一只眼不敢睡沉了,哪怕是有满屋子的人围着,也觉得人家没自己照顾女儿照顾的精心。

    海棠说:“何必要去确定六哥是不是回来,你今儿就能抱着孩子去宫里,额娘知道你们母女住回去只有高兴的份儿。阿哥所那边你们的屋子还能住,去了什么都是现成的,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六福晋心想也能这样做,就说:“择日不如撞日,我派人进去跟额娘说一声,现在把东西收拾了,到时候让秀宁跟着额娘,我把全部心思放到敏敏身上。”

    六阿哥家就在海棠的王府后面,距离神武门也很近,派人去宫里报信,报信的人一会儿就回来了,德妃的原话是“跟皇上说过了,尽管来住着,等老六回来了再回去。”

    六福晋忙忙带女儿们进宫,海棠把人送到神武门,看着她们进去了才去七阿哥家里。七阿哥的府邸在后海,距离神武门更远一些,海棠的马车越过银锭桥沿着什刹海往后海去,后海的湖面比前湖大多了,很多王府坐落在湖边。

    海棠到了七阿哥家里,七阿哥迎出来:“怎么这么晚才来?等会儿别走了,留下用晚饭吧。”

    海棠说:“晚上要回去侍奉汗阿玛用晚膳,我留到天黑了再回去。”

    “这也行,跟哥哥进去,你嫂子和侄女等你呢。”

    海棠跟着七阿哥进去,七阿哥路上问:“明儿再去你八哥家?”

    海棠回答:“算是去过了,中午去四哥家里,八哥八嫂子也去了,我们一起吃过饭,等会就不去了。”

    “这也行。”

    两人到了后院上房,屋子里暖烘烘的,七福晋抱着婉瑜出来,海棠进门就和七福晋打招呼。七福晋对怀里的婉瑜说:“问姑姑好?”

    “姑姑,好~”。

    小姑娘说话清楚,比弘晖强多了,似乎男孩子比女孩子发育得慢,弘晖这么大的时候就没婉瑜这么聪慧。

    七阿哥就开始显摆女儿,跟海棠说:“婉瑜聪明,学走路学说话都很快,没一岁都开始走路了。”

    海棠就顺着七阿哥的话夸孩子,婉瑜知道在说她,羞涩地躲在七福晋的怀里。七福晋搂着婉瑜说:“妹妹快坐,让他们把我们家大阿哥抱来给你请安。”

    海棠看看七阿哥,这又是个不声不响添丁进口的!

    海棠说:“当然要见见。”

    七福晋抱着婉瑜拍着:“我们家大阿哥和婉瑜都是那拉氏生的,现在那拉氏又怀上了,明年又要多个孩子对妹妹喊姑姑呢。”

    “哪感情好!”海棠真的是无话可说。

    外面抱来一个襁褓,七阿哥说:“汗阿玛赏他了个名字,叫弘曙。”

    听着很像是红薯。

    海棠就抱了抱,就把孩子给乳母了,她顾忌着七福晋的心情,然而七福晋无所谓,和五福晋一样压根不着急也不当回事。对怀里的婉瑜很疼爱,对这个名义上的大儿子夸了几句。

    七阿哥今日很高兴,然而说起来她对女儿的疼爱超过了儿子,等弘曙被抱下去后,他低声跟海棠说:“妹妹,你可要帮哥哥一个忙,回头哥哥找机会去求汗阿玛,你可要帮着敲敲边鼓,帮着哥哥把你侄女留京城才好。”

    海棠看看七福晋怀里的婉瑜,说道:“既然哥哥这么说,妹妹自然责无旁贷,什么时候说?”

    “现在还早着呢,等几年吧。这事儿你不能忘了。”

    “放心。”

    七阿哥伸手摸摸孩子的小脑袋,跟海棠说:“哥哥如今终于明白那句话了,父母至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一辈子也就嫁人是件大事儿,我做阿玛的,当然要为她多考虑。”

    等回到宫里后,康熙看着海棠进来,把手里的折子放下说:“今儿等着你回来说江南的事儿呢,想着半日就回来了,怎么拖了这么久?”

    “哥哥嫂子们盛情难却,都拉着我多坐一会,加上还有不少的侄儿侄女要见,所以才拖到现在,八哥家没去,但是见到了八哥八嫂,算是去过了。还有九哥十哥呢,明儿一起吃饭吧。儿臣陪您用晚膳吧?”

    康熙对梁九功说:“去准备吧。”随后跟海棠说:“现在都天黑了,江南的事儿明日再说吧。今儿在你哥哥们家里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想打死三哥算不算?

    “你那些没出息的兄弟闹出的笑话朕都没兴致知道了,这次有没什么新鲜的笑话?”

    海棠好笑的问:“您刚说的您没兴致知道呢!”没兴致怎么又打听?

    康熙说:“这不是这会没事吗?饭前说点笑话消遣一下。说说吧。”

    “笑话没有,但是确实有件事,我说了您可不能生气,也不能立即把我七哥叫来,要不然我都没法在哥哥弟弟跟前做人了。”

    “哦?你七哥的事儿?你七哥十个稳重人啊!”康熙第一反应不是想看笑话,很认真地问:“你七哥怎么了?”

    “这不下去他家,我瞧着他对婉瑜比对弘曙都上心,而且婉瑜那小模样长的好,大眼睛雾嘟嘟的,小脸白里透红,听七哥和七嫂子说孩子也很聪明,我在的是听她说话,小孩子吐字清楚利落,是个好孩子。我七哥就让我过几年一起来您跟前求情,说是想让孩子留在身边,不想让她去草原,主要是一走好几年,他心疼。”

    康熙冷哼了一声:“朕的女儿都嫁了,朕难道不心疼,他当爹了给他闺女打算,都没想过他姐妹们吗?这也是个混账!”

    “不生气不生气,儿臣觉得吧,婉瑜是他的头一个孩子,自然不一样。四哥偶尔还想着他那个夭折的女儿,六哥对秀宁也是有求必应。”

    康熙冷哼了一声:“罢了,你七哥也命苦,朕许他留一个女儿,你也别跟他说,他如今年轻,你嫂子也没孩子,这会两口子关系好,自然说什么是什么,就怕将来你嫂子自己有亲生的女儿了,为亲生女儿打算的时候,因为留谁不留谁闹的家宅不宁。到时候他能夫妻两个能商量就商量,商量不好,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在夫妻母女父女之间留下什么疙瘩。”

    海棠觉得他说得也在理,就叹口气。

    梁九功进来,禀告说饭菜摆好了,康熙就带着海棠去吃晚饭。

    八阿哥两口子最终在府邸里达成了共识:先不抱!

    八福晋之所以同意这一条其实是觉得缘分没到,自己家的孩子用不到人家闺女来引,她坚信自己早晚有孩子。

    八阿哥之所以同意不抱,其实也是觉得自己年轻,没必要病急乱投医,而且冷静下来后他有想过,要是抱宗室内的女孩倒是可以,这是施恩。兄弟们家的不行,这是夺子。除非自己没孩子或者是没女儿。如果将来自己没女儿,自己的府邸里需要一门亲戚,和关系好的兄弟商量一下是可以的。按照惯例而言,因为他当初养在惠妃跟前,和大阿哥的关系更亲近,能和大阿哥商量。

    然而他和大阿哥中间是有矛盾的,两人因为权势之争,虽然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是也没多愉快。

    冬季的京城已经很冷了,他和八福晋吵架后坐在院子里,这冰天雪地的环境让他头脑更冷静。

    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急迫了!

    急迫地攫取权力是不是让自己不得人心。

    他仔细地复盘了一下自己和兄弟之间的关系:和大哥之间有龌龊,和二哥不对付,和三哥关系不好,和四哥刚闹完矛盾,和五哥关系平平,和六哥之间也说不上来好,和七哥不交心。至于下面的弟弟们:老九老十之间的生意做得红火,哥俩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十一体弱见面不多,十二独来独往,十三和太子站一起与自己也隐约不对付,十四那孩子太熊,关系难处,十五十六十七太小。

    正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当初和老九老十关系不错,这怎么越走越远了呢?

    他想了一会,觉得要和兄弟们重拾关系才行。

    眼下过年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兄弟们关系拉近,也要经常往汗阿玛跟前去,自己要做个好儿子。

    他心里在不断地计较,另一边八福晋听说八阿哥在院子里坐着,想到外面的天气,一开始还说:“不管他,冻死他算了。”过了一会儿就开始担心起来:“这么冷的天,他这是干什么?”

    八福晋到门口看外面,八阿哥在风中坐半天了,八福晋赶紧跟身边的人说:“把斗篷和手炉给我,我去看看。”

    她抱着手炉和斗篷来到八阿哥身边,先把手炉塞给八阿哥,碰到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就赶紧把斗篷给他裹上。八福晋坐在他身边,觉得就这一会自己冻得透心凉,这人在院子里坐半日了,别闹出病来。

    八福晋难得服软,跟他说:“爷,别生气,日后我不冲着你大喊了,你要是真的喜欢七哥家的孩子,明儿一早咱们去跟七哥七嫂子商量去。”

    八阿哥微笑着说:“不是刚才说好吗?不抱了。”

    “别说气话,我不该闹着抱我表哥家的孩子,满京城谁不知道汗阿玛讨厌我外祖家,我这不是想拉扯他们一把嘛,现在想想,真的抱了未必是拉扯他们,说不定汗阿玛更生气。”

    八阿哥就觉得媳妇总算是开窍了,他把八福晋的手拉到手炉上捂着:“我刚才想了很多,抱养兄弟们家的不合适,而且咱们年轻,总会有孩子的,或早或晚而已。这事儿过去了,日后不再提了!”

    八福晋心里闹出一个想法:万一要是庄亲王家那样没孩子怎么办?

    庄亲王那是世袭罔替的亲王,这些年一直想要个孩子,现在连个女儿都没有,都年纪一把了,两口子都快急死了!

    八福晋这年头刚出现就赶紧摁回去,立即在心里呸呸了几口,跟菩萨说自己是不小心想到的,不作数的!

    八阿哥就站起来:“走吧,回去吧。”

    因为在外面坐了很久,第二天不出意外八阿哥病了。

    病了就要叫太医,太医院自然要上报。

    康熙一上午都在和海棠说江南的事儿,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看到八阿哥的脉案,跟饭桌上的海棠说:“你八哥得了风寒。”

    说完把脉案递给海棠看,海棠勉强能看明白其中几味药是什么作用,心想着果然早晚要去八哥家走一遭,他都病了,难道不去探望哥哥?放到任何时代,同一个父亲的亲哥哥病了都是要去探望一下的。

    她就把脉案递给了一边站着的梁九功,说道:“晚上儿臣去探望八哥,这到月底了,儿臣想搬去王府住一阵子。”

    康熙想到海棠如今也是很多人依附的大树了,一年到头在外面,年底了是要回去见见下面的人,就点头说:“行,刚才说的那个你写个折子递上来,回头朕再看,下午把你的一些布局讲一讲,顺便再写本折子。”

    海棠应了,吃完饭跟身边的小李子说要回王府住着,让收拾东西。

    等到傍晚的时候下了大雪,海棠去见太后,太后就说:“别留在我这里吃饭了,我瞧着雪下得大了,赶紧回去吧,回去后多歇着,别再熬到很晚了。”

    海棠应了一声,这时候十一阿哥也嚷嚷着出去住,他的房子就在海棠家隔壁,太后也放心,嘱咐他们两个一通就放人走了。

    此时大雪洋洋洒洒,海棠说:“我去八哥家一趟,你去吗?”

    十一说:“早晚是要去的,走吧,我和姐姐一起去!”

    八阿哥病了,宫里出不来的皇子皇女送了礼物让海棠和十一阿哥捎过去,能出宫就要亲自去看望,大部分都是下午来的,如四阿哥和大阿哥这些人,从衙门回来去转一圈,略坐坐就走了。来这么晚的是海棠和十一外加九阿哥十阿哥。

    九阿哥和十阿哥打的主意是晚点来赶紧走,他们两个还在宫里住着,到时候坐不一刻钟站起来就走,理由也是现成的,宫里的宫门快关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了。之所以有这样的打算是因为八阿哥此人在兄弟们心中的印象是忒能哄人了,万一被他哄住就难办了。

    此时九阿哥和十阿哥在门口遇到了海棠和十一阿哥。八阿哥府上的太监总管马起云出来接着他们,大家一起去看望八阿哥。八阿哥裹得厚厚地在屋里等着他们,看着马起云陪着弟弟妹妹们进来就开始心酸,忍不住叹口气。

    他想到昨日去四哥家里,四哥不在家尚有幼子出来迎客,自己家连个替自己迎客的人都没有,要是自己没了,这府邸就彻底没人了。

    他想到自己这些年的谋划到头来可能会落得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忍不住眼眶要酸,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都不畅快,更是觉得自己可怜,于是在兄妹几个进门的时候都看到了八阿哥在抹眼泪。

    九阿哥脱口而出:“八哥你哭什么?不会是八嫂欺负你了吧!”

    他这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这么认定的,八福晋的彪悍也是深入人心的,瞬间就气呼呼地跟海棠说:“胖丫头,走,咱们找她去,找到了咱们打她一顿,反了天了,她敢欺负八哥!”

    十一阿哥看他那模样,眼皮子都没抬,说道:“九哥,喝二两猫尿就成这样了?快别讨人厌了,问问八哥吧。”

    八阿哥解释:“和你嫂子没关系,哥哥病了,如今想什么都带着几分伤悲,刚才看到你们进来,心里高兴,这是高兴地哭了。”

    九阿哥就不信,九阿哥自己要是高兴起来是一蹦三尺高,才不会哭哭啼啼呢。他打了个酒嗝,觉得自己刚才激动得像个丑角,就哦了一声。

    十阿哥关心了几句,这时候八福晋带人端茶进来,和八阿哥坐在一起和这几个弟弟妹妹说话。

    九阿哥一个劲地打嗝,喝了茶才算是压下去。八阿哥关心地问:“这是吸凉气了吗?”

    九阿哥回答:“这是吃太撑了,见天的跟那些商人吃席,我都觉得自己满身铜臭味了。”

    八福晋笑着说:“这可怎么办?我刚吩咐人置办宴席呢。”

    这话一说,大家纷纷说别忙了,十阿哥说这会该走了,晚了进不了宫,海棠和十一阿哥也站起来了,他们没说今晚上要住外面,反正九哥十哥要走,弟弟妹妹自然要跟着走。

    八阿哥两口子苦留不住,八福晋只能送他们到了二门,让马起云送他们出去。

    到了大门口,发现街道上和各户人家的屋顶上有大片大片的白,这时候空中还有鹅毛雪花,九阿哥和十阿哥招呼弟弟妹妹赶紧上车。

    海棠就说:“我们今日住在海子边儿,是跟汗阿玛和祖母说过的,就此告别吧,您二位路上慢点。”

    九阿哥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就此告别,当哥哥的哪有大雪天让弟弟妹妹在路上走不去送一送的!”

    十阿哥也说:“上车吧,送你们回去。”

    结果路上大雪已经几寸厚了,艰难地到了海子边儿,十阿哥看着海棠进了王府,十一阿哥也回了他自己的家,这才让人驱车回宫,然而到了神武门前面发现宫门关了。

    九阿哥已经晕晕乎乎睡着了,十阿哥只能出来叫门。门上的侍卫也认识他,就说:“十爷,不是奴才不通融,实在是规矩在这里放着,宫门关了后是不能打开的。”

    十阿哥也知道,除非是他汗阿玛亲自来叫门,别说是宫门了,城门都能叫开。他们这些人甚至是太子都没有这份殊荣。

    他身边的太监出主意:“爷,要不然绕道到前面,叫开太子家的门进宫去。”

    十阿哥不想找太子,就说:“罢了,就是进了门,各处宫门还落锁了呢,难道要一道门一道门的叫开?不回去了,去九妹妹或者十一弟家里凑合一晚上吧。”

    他让神武门的侍卫跟里面说一声,就说自己和九哥今儿住在十一阿哥家里了,让宫里的亲眷别担心。

    康熙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两小子的哥哥们都在外面,他们随便找一家都能住一晚上,有什么可担心的。

    十阿哥只能带着睡着的九阿哥回十一阿哥的府邸里过夜。

    半夜九阿哥醒来,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床和这躺着的床不一样,刚伸手就碰到旁边的人,心想:爷床上有人?难道是佳人在侧?哪个奴才这么大胆?

    他就赶紧把人翻过来,十阿哥被他闹醒:“九哥你要干吗?”

    九阿哥一听是老十,瞬间没兴趣了,推了一把说:“你怎么在这?怎么不回你院子里睡去?”

    十阿哥迷迷糊糊地说:“快别说了,这不是宫里,咱们在十一弟家里呢。”

    “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要回宫吗?”

    “没赶上,我回去的时候关门了。”

    “你就不会叫门?”

    “叫了,侍卫不开门。”

    “不开门……让他们跟汗阿玛说一声,开门不开门不就是汗阿玛一句话的事儿吗?”

    十阿哥这下没睡意了,问九阿哥:“你以为咱们俩是谁?是太子?太子叫门汗阿玛会开,咱们叫门,外面别说是下雪了,就是下刀子都不会开!”

    九阿哥听了好久没说话,最后叹口气:“嗨,没法和人家比,人家是嫡子,咱们是庶子。姐妹们有机会捞到一个固伦公主的名头,咱们兄弟顶到天也就是个和硕王。”说到这里又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咱们阿哥里面太子更进一步就是固伦亲王啊!”

    满语里面,和硕的意思是“一方”,而固伦的意思是“天下”。

    皇太极规定皇后所出的皇女封固伦公主,这个说法也不绝对,普通的皇女也有可能会获得这个称号。而皇子中没这个说法,掌握天下的就是皇帝。夺嫡,夺的就是这个“固伦”二字,也就是夺的“天下”二字。在汉人的传统思想里,庶子本就是小宗,小宗成为大宗支配整个家族,就是以庶代嫡,就是夺嫡。两种想法殊途同归,夺嫡的结果都是以旁支代嫡支。

    九阿哥和十阿哥在这大雪夜里面顶多是对太子受到恩宠不满而已,是绝不会生出夺嫡的想法,哪怕是对亲爹偏心太子这件事两人也觉得习惯了,只能在心里抱怨两声。

    只是半夜醒来,睡不着觉,九阿哥就畅想未来,跟十阿哥说:“你说汗阿玛会给咱们俩一个什么样的爵位?亲王还是郡王?”

    十阿哥觉得:“亲王有点难,郡王应该是稳了,不过看不到成绩汗阿玛是不会给爵位的,你看老三那倒霉催的,现在不也是个贝勒!”

    九阿哥想到三阿哥就想笑:“他那是自找的!将来咱们肯定比他强!”

    说到这里他才觉得就是出身皇室,并不会给自己的人生路铺好大道,顶多是道理比人家的宽广一些,路上的坑是一个都不会少。

    人生路漫漫,越走越艰辛。

    他跟十阿哥说:“十弟,做人真难啊!”

    第290章 听计划

    哥俩头一次失眠了,因为和外面接触得越多,越觉得日子没以前想得那样美好。也可能是因为长大了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总之不仅要为前程考虑,也要为将来的妻儿考虑,生存压力不可谓不大,皇子的身份只能让自己年幼的时候比人家过得好,在长大成人后还是要靠自己。

    早年他们以为富贵永享,现在却发现这份富贵只有二十年,最可怜的是他们自己发现了,全天下的人都没发现,还以为皇帝的儿子一辈子大富大贵呢。

    十阿哥感触也很深,说:“我也想效仿九妹妹建立功勋,但是自己就是做不到。”

    小时候觉得自己使劲也是能追上的,现在发现就是再给自己三辈子的时间也追不上,就觉得很无力。

    第二日十一阿哥来这里看到两人显得蔫蔫的,都很憔悴,就问:“你们俩认床?”

    九阿哥摇头:“不认,就是后半夜炕太热,睡不着。”

    十一阿哥哭笑不得:“我怕你们冷,吩咐给你们多烧点柴,反而让你们睡不着了!”

    九阿哥说:“炕热也就罢了,那被子也热,盖得一身汗,偏偏还很轻,那是什么?有好东西怎么不孝敬额娘和祖母?”

    “羊毛被,你怎么没孝敬?孝敬了!这两天她们盖的就是羊毛被,我和姐姐还给汗阿玛送了几床呢。”

    九阿哥嘟囔:“给他们了就是不给哥哥是不是?我怎么没收到啊!”

    十一阿哥理直气壮地说:“带不回来那么多!我和姐姐又不是行商的,路上干吗拉那么多东西!”

    九阿哥跟身边的太监说:“把床上的两条被子收起来,爷一条,你们十爷一条。爷拿自己弟弟的东西拿就拿了,别跟你十一爷客气,将来他去咱们家也随便拿。”

    十一阿哥没当回事,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拿几床被子而已,随后叫他们去隔壁姐姐家吃饭。

    在海棠的王府里说起羊毛被,海棠就说:“那是裁羊皮留下的边角料,本来也没多少,明年积累得多了就好了。”

    说起羊毛纺织和羊皮裁剪,海棠就说:“这中间每道工序都会留下点东西,比如洗羊皮羊毛这几道工序,会给羊毛羊皮脱脂,利用脱脂留下的东西做胰子挺好用的。”

    海棠让孙玫拿了一些羊油皂来给九阿哥和十阿哥看:“就是这些东西,洗手很好用。”

    这两人的第一反应是皂卖的可贵了,这又是一笔好生意!

    实际上这些皂囤积了不少,海棠让江南的人就地卖,毕竟当地富庶,有钱人多,能买得起。再运一小部分到北方来,看九阿哥和十阿哥要不要带着一些出去试试水,如果九阿哥和十阿哥没兴趣,她打算在京城开家店卖皂。

    海棠说:“这里面有加了香料的,卖的会贵一些,还有一些是洗衣服的,大块除垢效果好,过几日江南的船会运来,你们让下面的人看看怎么卖合适。”

    其实胰子在古代生活里面很早就运用了,所以这些羊油皂做的很精致,海棠当初看到的时候甚至有些惊讶的!

    而且海棠的目的是利用纺织带动没有土地的人就业,并且把纺织业先拉动起来,可是短短半年,衍生出了皮具,羊油皂,羊毛被等好几个行业,这真是海棠想不到的。

    让海棠更没想到的是,那支经过几次改组,隶属于内务府却不受内务府管辖,由康熙和海棠管理的商队带回来两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蒸汽机!

    蒸汽机出现在希腊,在公园一世纪,而现在的欧罗巴大陆也出现了蒸汽机。这支船队带回来的正是复原希腊版本的蒸汽机和欧罗巴版本的蒸汽机。

    船队的管事说:“这两个玩意都差不多,奴才等人想着万变不离其宗,既然长相不一样,可最后殊途同归。奴才等人愚钝,看不透的这些东西,就一次全弄回来了,这玩意可贵了,这次一大半的利润都买了这两个玩意。”

    说的时候很忐忑,海棠立即说:“买对了,我要的就是这玩意,这才是好东西啊,回头每人都有重赏!回头把商品变成目录,都是干什么用的,集成册子拿来给我看,我再看你们买什么合适。”

    海棠就找人拆解这些东西,先让造办处的人拆解,海棠嘱咐他们:“本王的要求是这些东西能拆能装能造能用!你们缺什么给你们提供什么,但是这才是国之重器,不可轻易示人,都把嘴闭上!本王不想听见朝堂上的人叽叽喳喳。”

    造办处就在紫禁城,紫禁城的西南角属于内务府的办公场地,造办处就在内务府的场地内,为了保密,海棠奏请康熙把慈宁宫前面一片单独的院落划归造办处。

    这支船队不仅带来蒸汽机回来,还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回来,什么阳伞、羽毛扇、假发、香水、蕾丝、男士紧身裤,居然还有高跟鞋!这还是男士高跟鞋!

    海棠就觉得这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买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刚夸他们买蒸汽机买得好,再看这些东西海棠就觉得眼前一黑,瞬间有种乱花钱的心疼感。

    蒸汽机几位皇子没见到,但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起看,别是看看就行了,只有熊孩子十四当场脱鞋要试试这高跟鞋舒服不舒服。他穿着高跟鞋在几位哥哥跟前走来走去,在一群起哄声中海棠捂住眼,觉得画美不看。

    而四阿哥额头青筋直暴,他觉得这也太不庄重,十四穿上扭来扭去,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然而在康熙跟前,他就是有怒气也忍着,亲爹还在呢,轮不到他教训弟弟。

    康熙也觉得这些都是垃圾,买这玩意干吗?下面的人觉得新奇就买了,听说洋人就是这么穿的,罢了,下次跟他们说别买了!

    他没看十四,跟梁九功说:“那些扇子香水,和那遮不住一个人的小伞,还有那珠宝,只要是女人用得送后宫去。颜料这些留下给各位阿哥分一分,至于那假发,那裤子,那是裤子吗?还有这鞋,给朝廷里的洋人分了吧。”

    十四还想多踩一会高跟鞋,问各位哥哥:“如何,是不是显得我特别高?”

    十一说:“显得你屁股特别翘!”

    满屋子都笑起来,连康熙和太子都撑住笑得肚子疼。

    十四瞬间觉得受侮辱了,大喊一声:“十一哥,我和你拼了!”甩了两只鞋跑过去撞十一,被十二和十三拉着摁在了椅子上。

    康熙笑着说:“开玩笑呢,不许恼!”

    十四悲愤地说:“这不是开玩笑,他这是笑话我!”

    四阿哥黑着脸说:“你老实坐着。”

    十二和十三抱着他的胳膊说:“十四你冷静点。”

    十一就知道十四这小屁孩好面子,也觉得自己玩笑开得过火了,就说:“对不住了十四弟,哥哥说话不过脑子,别生气别生气,哥哥跟你说对不住了,回头请你吃饭。”

    十四看他认错够快,觉得自己面子保住了,哼了一声:“吃饭就不必了,都是兄弟,也就这一回,没下次了。”

    十一阿哥点头:“肯定没下次了。”

    既然这支商队回来了,那么乔老爷也该来京城了。

    海棠就在等乔老爷。

    果然在腊月初乔老爷父子进京了。

    他们先往海子边的金府递了拜帖,海棠第二日就见到了他们。

    去年海棠不在京城,简亲王府和朱尔哈岱给的理由是跟随九爷和十爷去西北了。

    今年再见面乔老爷就说:“祝小金爷明年发大财!”

    海棠看他们父子穿的居然是市面上没流通的新呢料,就忍不住说:“也祝您明年发大财,看您今年这身穿着就知道今年发财了啊!这玩意市面上没卖的,各家各户也就是宫里赏赐的,您这弄到手怕是花了大价钱了吧?”

    乔老爷父子哈哈大笑,大家分宾主坐下,乔老爷高兴的说:“不瞒您说,这真是花了大价钱的,海外的猩猩毡不是弄不来,那是二两银子一尺,也仅仅是随行就市的玩意。这是咱们自己产的,现在外面已经涨到了十两银子一尺了,这不仅仅是贵,它还贵啊!”

    这两个贵海棠听明白了,前一个指的是价格贵,后一个指的是身份贵!

    乔家大爷说:“哪怕是十两银子一尺,还是捧着银子都买不来的,就是加价也难弄到手,我们爷俩身上的布料,是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来的。”

    海棠笑着说:“买贵了,何至于此啊!”

    乔家大爷说:“小金爷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哦,您背靠王府是不需要这玩意,这哪是衣服,这是人脉,是本事,是面子!别说一千两,再加一千两我们也愿意买!”

    乔老爷说:“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京城这地方尤其如此,有没有本事和实力,就靠这一身衣服了。”

    这不就是奢侈品和大牌的套路吗?没想到千百年来规则还是这个规则,这股子靠稀缺炒作来抬身价的手法和时间一样古老。

    海棠笑着摇摇头,她无论过几辈子都对此敬谢不敏:“您二位就该先来我这儿,别的不说,这布料送你们几匹又何妨,是我觉得您二位花这冤枉钱了,远远不值这个价,而且早在几个月前我都给您二位和贵府的家眷准备好了。”

    海棠让人把布料搬来。

    乔老爷父子瞬间觉得受宠若惊,乔老爷说:“这可是皇上赏赐百官的布料啊!小老儿一家何德何能会拿到这么多!”

    海棠说:“您只管拿着,将来百姓都能穿,就比如绫罗绸缎,难道百姓有钱了不能买吗?呢子羊绒也是一样的道理,眼下因为量少物以稀为贵罢了。”

    说话的时候外面的侍卫把不同花色的布料抱过来在堂上放好,一会放满了一架子。

    乔家大爷看到这么多,高兴地围上去看,这玩意在京城就地卖能卖上个好价钱,少说能赚几千两银子,说不定能赚上万!拿去送人也有面子,看了一圈转身对海棠作揖:“多谢小金爷,多谢多谢!这真是一份厚礼啊!”

    乔老爷比儿子稳重多了,问海棠:“这么说王府能插手这毛毡的买卖了?”

    海棠点头:“也不算插手,是这些王府出资,九爷和十爷运作,回来按照出资分红罢了。前几个月我跟着九爷去了一趟江南,这是我们从江南带回来的,不过您放心,都是从一个工坊里出来的,虽然不是御赐,却和御赐没什么差别了。”

    乔家大爷说:“您这话说的,就是同一个工坊的现在市面上也找不到,如今默认为这类物件都是御赐的。毕竟御赐得不能买卖,但是同一个工坊的拿来买卖无碍。大家就是钻这个空子,谁不知道咱们商人身上穿的都是这工坊流出来的,就这也有很多人弄不到手,说一句御赐不过是互相抬面子,看破不说破罢了。”

    乔老爷听说小金爷去了江南瞬间把心提起来了,问:“您这一趟出门……在江南没水土不服吧?”他担心海棠被反清复明的人盯上,一旦盯上这日子就不好过了,前几年的风波他还记得呢。

    他儿子就说:“您这话就不用问,小金爷去西北都没有水土不服,去江南更不会水土不服了。”

    海棠笑着说:“还好,待的时间不长,前后也就是七八天,我跟着九爷在织造府和工坊两头跑,吃的都是京城口味的饭菜,没什么水土不服,可能有些上火,那几天牙花子肿痛。”

    乔家大爷说:“这就是上火,我们广州有凉茶,专治上火的,回头我留个方子给小金爷,要是上火了买些药材回来煮,保管一两杯就会好。”

    乔老爷心里稍微放心,觉得小金爷如今是安全的。

    乔家大爷不愧是生意人,这时候问:“不知道这毛毡能不能出海?出海能卖好价钱啊!”

    海棠立即感兴趣地问:“广州口岸出海的船只去的都是热地方,用不着这些毛毡吧?再有就是,听说欧罗巴这些地方也产毛毡,咱们这些卖过去会不会没人买?”

    乔家大爷笑着说:“小金爷您是贵人,做买卖前期可以不赚不亏。咱们有瓷器,有漆器,还有丝绸,搭配着卖可以便宜一点,但是绝对不亏,等卖出去后,只要买过的人回头买,就算是站住脚了,慢慢地涨价,这钱不就赚了,要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关键是咱们的东西要好。至于他们会不会用,再或者他们本地也产毛毡,这都不是事儿,商场自有商场的手段,就看各自本事了!”

    在乔家大爷看来,小金爷或许勤奋努力,但是他的出身限制他了,贵人永远没商人更懂做生意!

    海棠听了点点头,说:“这两三年或许不行,因为这两三年的出产是要赏赐各处的,就是有剩下的也是九爷和十爷出手了。三四年后肯定有多余的货,我去给勇宪郡王请安,到时候肯定能给咱们拿到货,她那人好说话,只要求上门去没有不应的。这件事我能打保票,我们世子爷和她的交情好,这类小事儿说一声就行了。”

    说到勇宪郡王,乔大爷说:“听说这位今年上半年去苏州了,制定了律法保护工匠,这真是令人意外,以往满……满朝大人们都看不起这些匠人,独独她例外,听说下半年还有人刺杀她,有些人实在是糊涂,人总要分辨善恶的,无论好人出身如何,世人向来是论迹不论心,她让人活命就是有大功德,给人一个差事就是一家人有饭吃,这就是心善。杀一个好官比放过一百个贪官更可恨,我们老家的人都说江南那些人包藏祸心,是要送江南百姓入火坑。”说完一声叹息!因为广州那边反清复明的人最多。

    而且这些人之间还有门户之见,江南这边是前明官员后人居多,随着明朝的覆灭,他们也开始了家道中落,权柄利益被满人攫取,说到底是因为利益之争。

    广州那边是溃散的郑氏部将居多,这些人刚开始不是为了利益,单纯是为了大明,主张是“干就完了”!然而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很难进入北方,就在南方盘踞,渐渐地就开始变了性质,也没了那股子干就完了的悍勇。

    此外还有很多流派,有在宋朝反宋,在明朝反明,在清朝反清复明的白莲教,可谓是造反一千年。

    有流氓地痞的各种结社,此种是听了说书先生的讲书,分不清秦琼和关二爷是不是一个朝代,但是觉得崇祯死的特别荡气回肠特别悲壮特爷们,因此要反清复明。

    有山上的土匪为了去县城抢劫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号。

    也有三藩留下的散兵游勇。

    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目的声称梦见神佛点化自己做皇帝就着几十人就敢冲击县城的“神人”,打的旗号也是反清复明。

    还有绿营的低级军官因为和上官发生纠纷或者是欠饷拉着人马打出反清复明旗号造反。

    每年康熙都能收到各种各样有人造反的消息和打着反清复明旗号造反的折子,这些人都不是为了反清复明,就是给自己找个做事的理由,而且往往从起事到覆灭不过是几日,长的也就是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这样的折子每年都有。

    所以康熙的心腹大患就是盘踞在广州的天地会和世代居住在江南的大地主和文人。南方的人很勇,江南的人有文化,康熙就担心这两处合流,可是这两处一直没合流,海棠自己觉得,大概是读书人看不上武夫,武夫也看不上读书人吧!

    但是让海棠自己说,她觉得但凡这些官员们不做坏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会造反。

    有些人造反确实很莫名其妙,比如说有人声称自己梦见神佛,然后拉着几个同村的人就登基了。不仅封了丞相大将军,还封了皇后和东西贵妃。一个朝廷也就是二十多人,宫殿也就三间草房,皇后和贵妃还要亲自烧火做饭。就这样,这类的“皇帝”也是南面称孤,大模大样的要去县城治理天下了。

    可有的人造反就值得同情了,康熙三十八年十二月,琼州两个官员向黎族百姓勒索花梨木沉香等物,黎族百姓被逼起事。

    康熙三十七年七月,黄明、陈丹书、吴旦先等在湖南茶陵、靖州集众起事。黄明原是吴三桂属下,兵败后躲避在苗峒多年,因茶陵州知县私自加税引起民愤,继而苗人起事。

    康熙三十六年有两地百姓起事,其一是山西巡抚温保侵吞官银激起民变。其二是福建宁化两年遭遇旱灾,有当地百姓七人聚集在教堂内商议劫掠富户,事情败露后其中有人被抓,剩余的人怂恿百姓逼着官府放人,随后拿着鸟枪大刀长矛抢劫了当地一富户。成功后很多围观的百姓看到有便宜可占也跟随抢劫,把这户人家抢得连墙皮都不剩,得手后这七人就对外宣称造反。没几日此七人又带着造反百姓抢劫镇上另外两家富户,在此行动中已经出现了初步的军事作战能力,在差点攻破这两户人家的前后门时,和赶来的官府发生械斗,中间动用了鸟枪。

    再往前的就不说了,凡是有人造反必称反清复明。其中有几分是为了复明大家都心知肚明。

    所以海棠觉得康熙一心求稳可以理解,但是他对官员的纵容才是最大的推手。

    对于这个问题康熙也讨论过,他的说法是:“读书好的人未必人品好,人品好读书又好的人实在太少。治理国家就靠这些读书人,‘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有几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贤人,都是那些市侩的买卖人,把本事卖给咱们,从咱们这里领俸禄,觉得俸禄不够还要贪朝廷的百姓的才能满足的买卖人。这么大的一个国家,不可能不出现贪官,人人清廉如水,古往今来都没这样的朝代。”

    海棠生气的是他说的就是实情,把自己气得两天没缓过气来!

    最后她只能安慰自己,我又不是皇帝操那么多心干吗!但是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因为这件事是无解的,人性就是如此。

    还是很生气!

    乔老爷作为一个走南闯北出过洋的人自然看得清楚这社会的方方面面。他在离开的时候避开人和海棠说:“您跟着九爷十爷做生意就能发大财,南边的文人墨客和咱们生意人不是一路人,这些人向来看不起咱们买卖人,一旦折节下士必然有所图。就是我们广州的同乡,小老儿也觉得不是所有人都对人一腔赤诚,天下人太多,总有几个心思诡诈的,您可要保重啊!”

    海棠说:“您这才是金玉良言,多谢了。”

    海棠一身灰衣道士打扮,戴着莲花冠手持拂尘,送走了乔家父子回来,全程用男声说话,等金府的大门关上后,她转回了女声,问道:“朱尔哈岱快回来了吧?”

    她身边的侍卫回答:“本来这几日就该到了,是碰上下雪河面结冰,贝勒爷和头儿他们下船从地上走回来,大概要五六日后才能到京城。”

    五阿哥和六阿哥是和朱尔哈岱一起回来的,这几日北方太冷,而且大雪纷飞,路上确实难走,五哥六哥受罪了啊!

    晚上她坐车从神武门进去,就这次乔家父子送来的账本向康熙交账。

    如今国库和内务府都有钱,康熙打算启动南巡和西巡。

    南巡如前几年一样,目的是安抚南方,毕竟这次因为刺杀案把江南翻得底朝天,他对朱尔哈岱没扩大打击范围没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很满意,然而有证据不容抵赖的乡绅名流在这起案件中被逮捕抄家的不在少数,康熙必然要再去一趟,名义上是为了视察河工,实际上也是为了视察河工和安抚江南。

    “至于向西巡视,朕打算到青海去,在你的王府里面住一阵子。”

    海棠很意外。

    康熙说:“一来是视察咱们家的这片草原。二来是稳定人心,这一路向西,路过几个省份,看看各处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看看当地的治理如何。

    三来是接你回来,朕下半年去,在你的王府里面住几日,到时候咱们父女一起回来,朕也走一遍你走过的路,体会一番你每年的辛苦。

    四来嘛,是为了震慑西边,同时带你回来办婚礼,给你两年的时间来生育孩子。朕去就是告诉西边各处势力,你就是不在那里,日后京城出征也能对当地镇压,不能因为你两年不在就翻了天了!”

    “要成亲啊?”

    “是啊,不是现在,你这是什么样子?”

    海棠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了!

    听到要成亲的消息有些心思复杂,人生要跨入一个新的阶段。跟康熙说:“是觉得心里酸酸的,哪怕知道有这一日,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彷徨。”

    康熙哑然失笑,说:“你这是心思细腻,朕成亲的时候就没你想的这么多,日子只会越过越还的。这是朕的计划,你知道就行了,别跟别人说,太后和德妃那里也不必通知,回头朕亲自和她们交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