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程序正确”不放粮而放张献忠进入四川的前任巡抚陈士奇,发觉自己也回不了北京交差,因为连皇帝也驾崩了,于是只得逃来重庆,声称:“张贼因为我才得以入川,我若离去,如何面对君父在义理上,我应与封疆共存亡也!”城破时,陈士奇也战死,成就了节义,但抵不过他放张献忠入川以至四川整省遭屠的罪过。张献忠的部下恣意杀人,抢夺衣服、牲口、女人,只有金银财宝不敢要,因为张献忠规定,金银只能归他,其他部下拿了可是要没命的。瑞王死后,大白天的天空渐渐晦暗,很快的满天黑云,层层密布,雷声闪电打个不停,像要把天炸裂开似的,城中人惊恐万分,慌乱的四窜,不知该怕天好,还是怕四处杀人的贼兵才好。张献忠愈加愤怒,他命人架起飞炮,朝天开炮,开了几响之后,天竟放晴了!张献忠得意的大笑:“你也自知理亏!”四川两大重镇之一的重庆城被破,令张献忠士气大振。“接下来就是成都了!”重庆将士死得只剩三万多人,全被斩断手臂,遭逐出城。这些断臂士兵逃到其他城镇,引起更大的恐慌,有利于张献忠日后的攻击。果然,他在趋向成都的路上,各州各县望风瓦解,毫无战意,令他的成都之路顺畅不少。青城山上有一间小道观,没匾也没额,从外头看来,仅是隐蔽在竹林间不起眼的土屋。“真不容易找到!”来人叹了口气,上前敲门。来人不过二十余岁,相貌英挺,身着便装,但举止之间隐不住一股军人之气,背上也挂了把军中常用的朴刀。小道观的门开了,来人道:“我找谷中鸣谷道长。”开门的人不置可否:“你什么人冒冒失失的来小庙找人”来人客气的拱手道:“事情紧急,还请勿怪,我姓雷名万仞,是刘巡按大人派我来,请谷道长到成都府一聚,共商大事的。”门口的人再打量了一下雷万仞,才回头对屋内的人说:“师兄,你可认得此人”“认得,是守成都城门的兵大哥。”屋内的人说:“朱道长,看来我该走了。”门内的人这才完全打开门,只见他气宇不凡,一张方脸透出雍贵之气。雷万仞不知,此人其实是大明皇室之后,流落民间的皇孙,朱朔。此先按下不表,留待后文再叙。朱朔拉开门,欠欠身子,让谷中鸣现身。谷中鸣一见雷万仞,便问:“你怎么找到我的”雷万仞笑道:“张献忠有探子,我们当然也有。”“既如此,”谷中鸣对朱道长说,“此地看来也不甚安全了。”朱朔点头道:“师兄放心,那你知道该怎么找我了”谷中鸣颔首道:“那,我的师父就拜托您了。”朱朔点点头,就合上门了。“走吧,带我去见刘大人。”雷万仞瞄了他一眼:“谷道长什么也没带”“我该带什么”“至少……”雷万仞想了想,“木剑,或是铜镜,我不知道。”谷中鸣噗哧一笑:“我不是道士,别再叫我谷道长了。”“你不是道士”雷万仞讶道,“可是你师父是道士。”他喜欢这条汉子的直率。“说来话长。”谷中鸣笑道。“我们一同走路下山,”雷万仞道,“请恕我们在山下备马,这条山路太难走了。”“不要紧,”谷中鸣说,“刘大人还请了什么人吗”雷万仞语带保留:“相公到了官府,便知端的。”他俩沉默的走了一段路,雷万仞终于忍不住说:“前些日子,城里头闹闹攘攘的,许多人要逃出城去,人心已经快崩溃了。”谷中鸣知道他还有下文,只是“嗯”了一声。“蜀王也要逃。”雷万仞面色沉重。“万万不可,他一逃,成都府就不战而降了。”“刘大人也这么说!”雷万仞愤然说,“可是听说张贼正在一路冲来重庆,逃来成都的流民很多,传言惹得人心惶惶,刘大人也力劝不可逃,可是连内江王也支持蜀王,所以他们不理刘大人,收拾好细软辎重就要出城。”谷中鸣蹙眉道:“他们已经离城了”雷万仞摇摇头。六月十三日,蜀王和内江王带领了家人,还推了一长列的木车,载满了金银财宝古玩藏书,浩浩荡荡的朝南门进发,打算离开成都,迁往云南避难。一路上,家丁护卫着蜀王的财产,道路两边的人们虎视眈眈,家丁们手执武器警示。可是,一到了南门,守门兵卒见蜀王要走,登时军心大乱,有数位兵卒突然红了眼,作一声喊,冲上去抢蜀王的财宝。一时之间,城门闹汹汹的一片混乱,蜀王的家丁比不上训练过的士兵,兵卒们又完全不接受指挥,还斩伤了好几名家丁。士兵们举刀断绳,箱子翻落一地,倾倒出一堆堆金元宝,还有人冲向载了女眷的推车,一把抱住车中如花似玉的女眷,抢了就走。“反了!反了!”蜀王惶恐万分,他压根儿没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他的亲王身份只是个虚名,在重要时刻完全使不上力。蜀王下令回府,家丁们赶忙推了车子,往王府的回头路奔跑而去,舍弃散落一地的财宝、被抢走的妇女,还有杀红了眼的兵卒。待巡按刘之渤亲率士兵前来镇压时,只见一切如昔,城门依旧有人守住,地面上破了的大木箱说明刚才的确发生过乱事,但四周的兵丁、行人不理不睬,仿佛刻意要忘掉刚刚发生的事。刘之渤望着一地的木箱、无人要抢的书本,心中沉痛非常。不久之前,他们一众成都大小官员面见蜀王,力求他出钱招募勇士时,蜀王还抖着声音说:“我的库房内的确没几个子儿,若真要钱,你们就将我的承运殿拆了去卖,还可以充当军饷。”“承运殿”就是王府的正殿,设计一如北京皇极殿。..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