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让我揭发皇后当年和越清榆暗通款曲的事,撵出宫去,”她道,“你既然并不清楚,怎么还那么相信我”
还一到场就说那样没底线的话。
他道:“我不应该相信你么”
语气稀松平常。
温陵顿住脚。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温柔的时候让你如坠云端,可狠戾的时候,又教你觉得如临深渊。
她伸出手:“药给我吧,我自己可以涂。”
公冶言表情僵了一瞬,但还是将那白玉瓶递了过去,“记得每天按时涂药。”
“嗯。”温陵伸手接过,转身往宜兰殿去。
这是条岔路,紫宸殿在另一个方向,公冶寒没有理由再和她同路。
“李总管,这些钱你先拿着,细辛姑娘还劳烦你多照顾。”
前面说话的人是石延年和辛者库的李总管,温陵避到转角处看着。
那李总管没有接石延年的银子。
“石大人,不是我不帮你,这人是陛下亲自点名送进来的,谁敢把人弄出去呀”
“我、我知道,我不是让你把她调出去,就是想劳烦你给她安排个轻松的活儿就行,今年倒春寒,她的手都皲裂了,再这么下去,那手就废了......”
“唉~行吧行吧。”
温陵背靠着墙,脸上一片凄然。
她握紧手里的白玉瓶,抬腿疾步往紫宸殿去。
紫宸殿里点着万年不变的降神香,公冶寒手里正拿着一份公文在看。听到有人来,遂抬起头,眼中浮上惊喜之色,“你怎么来了”
温陵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想出宫一趟。”
公冶寒放下手里的公文问道:“有什么事非得出宫”
每次出宫都要费半天劲来请示,真是够了!
温陵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些,“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让死士或者御林军跟着我。”
她避重就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公冶寒:“那我和你一起去。”
温陵拒绝道:“我想自己去。”
公冶寒看着她,沉默片刻。
话已至此,他没有继续追问的立场了。大家都是现代人,总得尊重别人的**和说“不”的权利吧。
“好。”他终于答应道。
但他还是派了死士跟着她。
出宫后,温陵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南薰门里街,华容修的宅子。
下人通报后,华容修亲自出门迎接,正欲行礼,温陵道:“免了,先生以后见了我都不必行礼。”
“娘娘来寻微臣,不知所为何事”
华容修的长相太正经,人也太正经。
她每次见到这样正经的人,就想看他们不正经的样子。
“来找你给我念话本啊。”她笑着说道。
华容修身躯一僵,那样子仿佛是受了极大的羞辱。
温陵哈哈笑弯了腰,“逗你的,看把你吓的,哈哈哈......”
华容修也笑了,笑得很无奈......
温陵表明真正的来意,华容修才道:“微臣倒是知道有一家窑场,能允许客人自己做瓷器。”
“那太好了,上车吧。”温陵是乘马车出来的,除了一个车夫,什么人也没带。
“这......”华容修有些犹豫。
他身为外臣和贵妃同乘一车本就不合礼数,上次是因为事出有因,为了国事,但这次......
温陵不耐烦了:“别这、那的了,赶紧的吧。”
她说着,生拉硬拽、逼良为娼地将华容修拽上了马车。
“去牛行街。”她跟车夫说道。
华容修在车上依旧坐的板正,温陵一看到他那副恭谨端正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他。
她顺手拿起一本话本子扔到他怀里,“本宫还是想听书。”
真人视频听书,还不用花钱,真好......
华容修捧着那话本子,缓缓抬头,眼中有一种叫“文人风骨”的东西碎得四分五裂。
温陵托着腮,抿嘴笑着看他,“因为本宫觉得,华先生不但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她说的是实话哦
华容修嘴角抽搐了一下,僵硬地打开话本子,开始念......
其实温陵根本也听不进去他念了什么,只是看看他的脸,听听他的声音,过过干瘾。以她现在的身份,也不能真的把华容修养到自己的鱼塘里。
也不一定,她名义上是有夫之妇,但毕竟她这婚姻情况特殊。如果是暗地里养几条小奶狗,兴许公冶寒会同意的,大家都是朋友嘛。
心里这么想着,看向华容修的眼神就更有侵略性了。
华容修觉得,温陵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他此刻没穿衣服。
“华先生,”她打断他道,“你有意中人吗”
华容修被问的瞳孔震了一下,眼神慌乱起来,“娘娘为何突然问这个”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看你都二十好几了,还不成亲,所以,”温陵问,“你有心上人吗”
华容修垂眸道:“有。”
“啊!”这个答案温陵没想到,为什么好看的小奶狗都有主人了呢
“谁呀我认识吗”她追问道。
华容修偏过头去,避而不答。
温陵大失所望道:“好可惜......既然你已经有了意中人,那我以后就不能再跟你乘一辆马车了,要是让你意中人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华容修悠悠道:“她......已经嫁人了。”
“啊!”这答案温陵更没想到,“你这也太痴情了吧,她都嫁人了,你还惦记着她”
华容修看了温陵一眼,又微微垂下头去,默默不语。
温陵又开始脑补:华容修对那姑娘情深至此,应该是许久之前就认识了,那时华容修还只是庶常馆待选,没权没势,两人肯定是因为门第之隔,所以才爱而不得。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那她和丈夫的感情好吗”她又问。
华容修点点头。
应该是很好的吧,他想。
温陵叹气道:“那我帮不了你了,若她是被迫嫁人,心在你这里,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想想办法,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既然人家伉俪情深,那就没办法了。”
华容修悠悠道:“是啊......”
“要不你忘了她吧,我偷电瓶车养你嗯”温陵冲他又是挑眉,又是眨眼。
华容修低头继续读话本。
“华先生,你脸怎么又红了”
车在牛行街的“明月窑厂”门口停下,两人下了车。
这窑厂有一处窑口专供客人使用。
负责教客人拉坯,烧制的是个叫李明月的寡妇,也是这窑厂的老板。
温陵观她最多二十出头,容貌较好,言语得体。
这应该是最早的diy工坊了。
当温陵向李月表示自己想烧制釉里红时,李月面有难色,“姑娘,釉里红好看是好看,但烧制极为困难,连有经验的窑工都没有把握能烧出来,你这......”
温陵道:“我知道,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会天天来,直到烧出来为止。”
如此坚定的态度让李月不好再拒绝。
于是温陵从筛选泥料开始,一直到拉坯,印坯,晒坯。
拉坯的时候,李月见她做的造型奇特,便过来问做的什么。
温陵微笑道:“是一只狐狸造型的香笼。”
直到日薄西山,温陵和华容修才打道回府。
晒坯需要七天,然后才能入窑烧制。釉里红的废品率极高,一次烧制成功是不可能的,成功以前恐怕她得经常往这跑。
温陵先送华容修回家后,自己才回的宫。
累了一天,回到宜兰殿,倒头便睡。
另一边的紫宸殿,一名死士正在跟公冶寒汇报温陵今日的行程。
死士说得越详尽,公冶寒的脸就越难看。
“她和华容修相谈甚欢,还一起制瓷”
“是。”死士回道。
公冶寒坐在椅子上,搓捻着手指,满面阴沉,“德喜,给朕宣华容修。”
德喜一刻也不敢耽误,领命便去。